白栖枝又冷又怕又难受,哭泣着紧紧蜷缩着身子簌簌发抖。
她不敢呼吸,可是,她想活。
她按照梦中那个沉稳的令她心安的声音一点点、极其小心翼翼地开启自己的呼吸。
没有水了……
太好了,没有水涌进来了,她又可以活着了。
可是那个声音,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呢?
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她时时刻刻都听过,可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呢?
好熟悉啊,记不清了。
她记不得了……
听着白栖枝的呼吸声渐渐匀称,沈忘尘也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来。
床边的火炉上还煨着汤药,苦味弥散在整个房间里。
沈忘尘也不知道该如何给白栖枝喂药,他手上没有力气,很难将白栖枝扶起,加上后者也未必愿意让他碰。他思量再三,小心翼翼地抖着手端起温热的药碗放到腿上,舀着勺子稍稍放到鼻尖下方探了探温度,确定不烫才敢递到白栖枝口边。
“枝枝,不怕了,不是水,是药,我们喝一点药病才能好,张嘴,乖。”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连沈忘尘自己心中都是一阵觳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自然而然地能发出这种哄孩子般甜腻的语气。
可是那个蜷缩在床上,将自己抱成紧紧一团的人,可不就还是个小孩子么?
沈忘尘的视线略过白栖枝的眉眼,落在她凌乱鸦羽中的一线银白。
她才十六岁,正是爱玩爱笑闹的年纪,却早早地困在这宅院里当一个外人般的主母,天天理那些千头万绪的烂账,劳心劳神,竟都长出白头发了。
枝枝啊……
沈忘尘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在自己心里叹上这么一声了,他耐心哄着,将盛着汤药的白瓷勺递到白栖枝嘴边想要送进去。
可他的手刚一倾倒,黑苦的汤药就顺着白栖枝的嘴角流下。
没有一滴进到唇齿间。
“唔。”似乎是引起了不适和恐惧,床上人皱着眉头呜咽了一声,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活像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
好在之前丫鬟们在她身边垫了布巾,黑棕色的汤药才没有流到衣服上床上。
见状,沈忘尘也不敢再硬给白栖枝灌药。他颤颤巍巍地将药碗费力送回火炉上,见白栖枝再次安静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又伸出手将她头上的青巾拿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还好,比刚才好了一点,不再那么烫的人了。
“枝枝啊……”沈忘尘温声呢喃着,想要抽回手,却在半途中被人攥住纤细手腕。
床上人发出细不可闻的呢喃声: “别走……”
“好,不走。”
沈忘尘想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可小姑娘手劲儿大的吓人,攥得他雪白的皮肉都红了一圈。
无奈之下,他只能温声细语地同她好声商量问:“枝枝啊,沈哥哥不走,把手松开一点点好不好啊,枝枝攥得沈哥哥手腕好痛……”
也不知道床上人有没有听到,总之,她那铁钳似的手终于松开一点。
然后,他听到白栖枝梦里说:“可是我也很怕孤单啊。沈忘尘有林听澜,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永远是要被人抛下的那一个。”她紧紧地握住手中那只温凉的手,像是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委屈地哽咽呢喃道,“明明我也很害怕一个人啊……”
沈忘尘本想将手抽出来,可小姑娘的小手实在是太温暖,攥住他冰冷僵硬的指尖时烫的他心都是一惊,抿唇挣扎一番后还是贪恋那点子暖意,将她的小手轻轻放在手里握着。
他就这样握着白栖枝的手陪了她一整夜。
老天保佑。
白栖枝一直不退的热症终于在第二日早上一点点褪去。
她终于能被喂进去药了。
更可喜可贺的是,林家人一大早上开门就看到了吊死在他们面前面色紫青的林天禄,有好几个小辈被吓得晕了过去,还有林五爷,也被吓得发起了高烧。
看样子他们是暂时没有打算去管白栖枝了。
沈忘尘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在白栖枝房内待了一天。
但他也早就是强弩之末。
瘫废的身子坐了近一天,且不说下面如何,光是腰部肌肉就已经酸痛僵硬,如果不是芍药硬拉着他回房休息一会儿,恐怕他在白栖枝房里就要大发一次痉挛。
而就在他刚在屋里躺下歇息的时候,好消息便飞也似地赶来。
——白栖枝醒了。
如此一来,沈忘尘便再不愿歇息片刻,态度强硬地叫芍药又将他推到白栖枝房内。
屋内,白栖枝裹着一身暖和衣裳,盖着厚重的被子,正坐在床头舀着勺子慢吞吞喝药的白栖枝。
她一天没梳洗,细腻苍白的小脸上也不见有脏,一头柔顺的黑发被压在身后,板板正正,配着怎么进补也还是清瘦玲珑的身子,越发衬出她还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甚至从外形来说,她比与她同龄的女儿家还要瘦小许多。
此刻这位小姑娘正因为苦口的汤药而显得十分懊恼。
沈忘尘进去的时候,春花还在劝白栖枝赶快喝药,不然一会儿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可是……”白栖枝闭眼绝望地摇摇头,“它真的好、难、喝。”
最后三个字还被特意拉长尾调,一听就是要逃药的样子。
春花有些恼了:“小姐!”
她还想说什么,但屋内响起木轮压地的声响,她转头,就对上沈忘尘那双如茶雾般温润的眼眸:“沈公子?”
她愕然于沈忘尘的到来,但转头一看芍药,就见着那人朝她使眼色。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春花到底还是同芍药一起下去了。
她们走了,剩下俯视的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齐有眼力见地走开。
这时,白栖枝才放下药碗慢吞吞地转头抬眼看向沈忘尘。
她说不出那人现在脸上是个什么神情——分明在笑,可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却溢出止不住的悲伤。
那眼神沉甸甸的,搞得她有些气短。
她撑起一个笑容,佯装若无其事地打趣道:“沈忘尘,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你是怕我死吗?”
白栖枝本以为沈忘尘又会大惊小怪地让她避谶,可是没有,后者只是看着她笑。
分明是在笑,可白栖枝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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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对上他的眼,转过头用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搅着碗里的汤药。
突然——
“是啊。”那人温润的嗓音中夹杂着带着气音的轻笑,听起来像是在故意跟她开玩笑一样,“我好怕你死啊。”
我~好~怕~你~死~啊~
搞什么?语气这么肉麻这么恶心,是生怕她不再次昏过去是吧?
果然男人家家的就是好矫情!
白栖枝本想转头阴阳怪气回去,结果扭头一看,沈忘尘眼睛红红的,连带着眼尾眉梢都是湿红的,一双桃花眼雾水迷蒙,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白栖枝所有的阴阳怪气都噎进了嗓子眼里。
她心虚地看向手里的药碗:“什么表情嘛,一副要给我出殡的样子……”仰头,将汤药一口气吞进喉咙里,末了还轻轻用拇指指腹刮了一下唇角,“不就是发烧嘛,你不是也烧过好几次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他是发过很多次高烧。
但,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他常年都在病着,所以身体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发烧也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可白栖枝不一样。
她身子骨一向好,一年下来别说发烧,风寒感冒、头疼脑热都没有过几次,可这次却烧得这么厉害,一天下来热度一直不退,还紧咬着牙关不肯喝药。
要不是她现在醒了过来,沈忘尘是真的会以为她心存死志就要将自己硬生生烧过去了。
索性她是个惜命的人,事情没做完不肯去死,不然他……
罢了。
沈忘尘没有回答她的牢骚,只是持着一副笑面看着她,用掌根将自己推到白栖枝床前。
后者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厌恶而是有些欣喜:“你的手好了?”
“没有,只是恢复了一点力气而已。”
“哦……”
白栖枝开心是真心实意的,现在失望也是真心实意的。
她顿了顿,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好?”
“好不了了。”
“……”
真是,晚上睡觉睡到一半都得坐起来骂自己一句“真该死啊”的程度。
白栖枝默了默,良久,她不知道是在对沈忘尘还是自己轻轻说道:“我决定将掌管林家的权利还给他们林家人了。”
沈忘尘:“想好了?”
白栖枝:“你怎么这么淡定?连一句质问都没有,怎么,你不打算替林听澜守家了?”
小姑娘身上弥散着浓郁的药味,呼吸吐气间都是一股苦涩的汤药味。
白栖枝自然也是知道,刚才她那一句太长,惹得两人间的药味又浓烈了几分。
她不好意思地抱着空药碗朝一旁挪了挪。
然后,她手里的药碗就被拿走了。
“为什么?”沈忘尘好像总是有着十足的耐心。
他将空药碗放到一旁,原本茶雾般朦胧的双眼散去了一些雾气,黑白分明的瞳仁含着笑意看向白栖枝,反倒让后者觉得自己好幼稚。
不过他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她就大发慈悲地告诉她好了。
想着,白栖枝伸出了一个攥圆了的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