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祭祀结束之后,部落里多了一位名叫铃月的汉女。
传闻中铃月是山神和水神孕育而出,族人有的没见到她的真容,听说她美如月神下凡,虽说的汉文,但也能听得懂他们部落的语言,极得阏氏的喜爱,铃月昏睡半月无恙,不是神女又是什么?
自从铃月阿姐醒来,阿木就不再回他家的帐篷睡觉,起先在一起修水渠的朋友家借宿,第二日就麻利地伐木,在自家附近修建起精致的帐篷,用了山上最好的胡杨树皮和猎物毛皮,阿木寡言,阿妈嘱咐过,想娶人家就要一切给铃月最好的。
铃月这几日,也没闲着。
尧乎尔部落远道而来,淳朴的族人仍保持着大漠习性,对水草很是珍视,不敢轻易浪费。其实,他们这片栖息之地有许多能利用的宝贝,阏氏要回送她一件礼物,让阿奶带她去随意挑选,大漠儿女表达真诚,不喜被朋友拒绝,铃月推脱不过被带去了库房。
所谓缘分,真的很难说清。明明有东珠翡翠雪貂皮,雪莲人参红珊瑚……样样都是奢侈品,却被堆在角落蒙灰,老阏氏每月只对族人送上的松子麦芽上心,节俭朴实得令人感动。
她心中叹息,这要是随便拿去拍卖,得能换来多少麦种?
等下,拍卖是什么?
铃月一阵头疼,她揉了揉额头,只要不去想太多,日子能好过些。
突然,一架织布机丢在库房的角落,她眼睛一亮,山坳的河岸附近到处生长着胡麻,有了织布机就能纺布,西域的织锦她跟善爱学过,于阗王宫的精品更多,为了打发时间她也织过几日。脑海里色彩交织的绣字织锦,飘逸华丽,精美程度叹为观止,只是,她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不重要,有了织布机就是有好的开始。
她求阏氏派几个人帮忙收割胡麻,部落里的女人能干又手巧,清洗晾晒,剥麻抽丝,她们不到两日原材料备了个齐全,拉姆草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铃月身后,大人割麻,她抖麻籽,很快攒了一口袋。
拉姆草好奇,“阿姐,这能吃吗?”
铃月对照料她半月的小女娃很有温柔,抓出一把放在手心,吹走麸皮,耐心地教她,“当然可以,这个榨油更好,籽饼还可以喂小羊。”
拉姆草如获至宝,家里的母羊刚生了崽,正愁好吃的。
“去玩吧。”
拉姆草蹦蹦跳跳地去看她的小羊。
晴空万里,男人们上了山,铃月和几个妇人晾晒好麻皮,坐在外面搓丝,一会儿还要熬煮染色,有见识的妇人知道汉女要带她们织布,她们中也有懂行的手艺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她们,铃月笑得灿烂,说不定她们很快就能织出厚实的亚麻,族人们的帐篷和衣裳换上更好的布料,甚至精美的毛毯。
一位老阿姐说:“铃月,你怎么什么都会?”
铃月微笑邀请:“一起,我教你。”
“这……我,手笨。”
“我见过你家的帐篷,那可是这一片最好看的。”
旁边的小男孩骄傲地说:“都是阿妈教我搭的,阿妈还在上面画了花。铃月阿姐,你会织布也是你阿妈教你的吗?”铃月手下一停,疲惫的状态思考会让她头痛,她会很多东西,手到擒来的本事一样没忘,对家人却没有半点印象。
“铃月,你怎么了?”阿奶走出来见她摇晃,赶紧给她扶到帐篷里。
拉姆草端着水跑来送给阿姐喝,铃月并无大碍,谢过小女娃。拉姆草撒娇地趴在铃月的肩头,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阿姐,我想你作我的阿妈,生个小妹妹。”
童言无忌,铃月笑着拉过她,“不行哦。”
拉姆草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是有夫君的人。”
“什么夫君?”拉姆草突然瞪大眼睛,小嘴张着像遭受了晴天霹雳,“阿姐,你有夫君?”铃月认真思索,“样子记不清,但我的心一直很想念一个人,我想他也肯定在念着我,过些日子我身体好些就随采买的人下山看看。”
“阿姐,你想离开吗?”
“也许将来会吧。”铃月抱着哭丧小脸的拉姆草,轻轻捏她的小鼻子,安慰她:“可我舍不得拉姆草,还要教拉姆草很多东西。”
拉姆草抱紧她沮丧极了,阿姐做不成阿妈,要不要把这个晴天霹雳告诉给阿爹呢?唉……阿爹是个木头,整天埋头搭帐篷,连跟阿姐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今天又上山修水渠去了。他们沙漠里走出来的汉子不懂水利,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算了,让阿爹再惦记个几日好了,万一呢。
小小的女娃心态好,阿姐当不成它的阿妈,至少也不会成为别人的阿妈。
“铃月,织布机送来了。”
阿奶带人搬来阏氏的库藏,一切就绪,刚染好的第一批麻线上了织架,阿奶看铃月灵活穿线梭子的手,开心得不得了,“这织出来的布真美。”
万事开头难,铃月看阿奶向往的眼神,起身让她坐下,“阿奶,你来试试。”
“哎呦,我,不行不行!”
“阿奶编的篮子比这要难,怎的就不行?”
可爱的阿奶被铃月推坐在织布机前,红着脸试了试手,果然很快摸到门道,她感慨道:“麻锦用织布机又快又好,如果绣上花朵飞鸟肯定更好看,可惜我眼睛不中用了……”
“阿婵……吾和你一起,肯定能织出最美的织锦。”
帐篷外走来阏氏,她的儿子尧乎尔王,听说母亲怀念小时候与阿娘学织布的日子,特意让人送织布机给阏氏,阏氏笑儿子胡闹,过了几十年哪里还有心气做这个,没想到一听到织布的声音,唧唧复唧唧,往日情怀立刻涌上心头。
“多少年没织过布,这个声音最是难忘。族里这么多年轻的女娘,阿婵,咱们教她们一起学织布,也是功德。”阿奶很久没在阏氏眼中看到火花,让她看起来整个人年轻焕发。
“好,老奴愿和阏氏一起,带咱们尧乎尔的女娘织出最美的织锦。”
屋里的笑声一阵又一阵。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报!王的信使来了。”
阏氏急切地对侍卫说:“快带进来。”
信使单膝跪地,捧着信说:“见过阏氏,王让我送信回来,他一切安好请阏氏放心。”
尧乎尔王在信上寥寥几笔,内容跟以往差不多:母亲注意身体,过几天会送上礼物……
老阏氏叹气道:“库房堆满了礼物,吾哪里想要什么礼物,星夜这孩子整天就知道打仗,去年说好的与于阗联姻又不了了之,守岁节后又三月未见。”
星夜,这名字听着有点亲切,铃月心想。
阏氏看向信使,“人呢?,这次又打去哪里?”
信使看了看这一屋的女眷有些犹豫,阏氏催促道:“无妨,都是自己人。”
信使吞吞吐吐地说:“禀报阏氏,王没有打仗,人在乐都。”
阏氏疑惑道:“乐都?乐都在何处?”
织布机前穿梭子的女子不经意道:“南山冬夏积雪不消,耸出万山之上,俨若银屏,又谓之雪山,俗称南山积雪,为乐都八景之一。”阏氏听她随口的话,脸上渐渐显露惊异,阏氏小时读过几年书,阿父死后被卖就成了女奴,总因不够聪慧而自卑,曾几何时,她想将儿子往博学广识教养的,可惜母子殊途同归,在胡人地盘活下来拼的是命,靠的不是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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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阏氏难掩惊喜,“铃月,你,你记起来了?”
织布机前抬起头,铃月发现阏氏和阿奶的凝视,有一瞬恍惚,“也不知道哪里读过的地理志,刚才从脑子里冒出来,我……只记得这么多。”
“铃月,你可知这乐都在何处?”
她想了想,回答:“卑禾羌海,西宁府。”
“星夜,去哪里做什么?”
铃月的脑海里不知不觉翻出一些东西,自言自语道:“乐都,是河西鲜卑族的王都,占领西宁的秃发乌孤,是拓跋家的后裔,他拒绝了吕光的封爵,自立大单于、西平王。尧乎尔王亲自拜访乐都,恐怕是向秃发乌孤‘取经’去了。”
她一番话,吓得信使瞪大双眼,这,这是谁?王肚子里酒虫化仙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拉姆草拍手打破寂静,“虽然听不太懂,但阿姐好厉害!”
阏氏眼含深意地看铃月,她来自小家碧玉,高门贵女也见过,但是铃月,总给她与众不同之感。她身上,有高门贵女的博学有礼、贤良聪慧,阏氏从胡人权贵谨慎一辈子才学到的通透,似乎都没有这个年轻汉女轻飘飘几句话见识多。最令人不解的,她稳稳地坐在这里纺麻织布,如果不是大智若愚,那可能是别有用心?
铃月起身行了个礼,“阏氏,铃月知无不言,并无他意。”
“起来吧,孩子。”
阏氏亲手扶起她,说:“吾今日乏了,铃月,你送吾回去吧。”
铃月哪里还有不懂的意思,点头道:“是。”
日近西山,暮色的晚霞映红了两个女子的脸,不疾不徐的凉风吹绿了草地,正适宜散步谈心。阏氏拉着铃月的手站在黑水河畔,阏氏漂泊半生,晚年回到凉州故土,眼前白皙细腻的手,提醒她一切物是人非,以后是这些年轻人的时光。
“铃月,你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吧。”
铃月失忆了,让她讲外面是什么样,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阏氏想知道的是……天下吗?”她开门见山,即便尧乎尔王想给阏氏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她内心还是在担心着儿子的安危吧,铃月点了点自己的脑壳,苦笑道:“我说不清,但也好像知道一点,阏氏想知道什么,我或许能尽量翻翻脑子。”
阏氏被她逗笑了,“不急,铃月将来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我想先慢慢找回记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阏氏话在嘴边,艰难地说出:“吾,有个儿子……”
铃月愣了一愣,看阏氏的神情大概就猜出了她要说的话,忍不住笑着握住她手,“阏氏的好意铃月心领了,尧乎尔王带领万千族人从塞外走来水草丰饶的凉州,定是一位雄才伟略的领主,想必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尧阏氏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吾喜欢你,吾的儿子肯定也喜欢你。”
“谢谢阏氏的喜欢,我也对您之分敬爱,但却不一定对您的儿子有爱,何况……我的心早有意中人,我想找到他。”铃月直白自己的内心,神情有别样的温柔,阏氏也是女人,明白了她的心思,眼中有掩不住的失望。
“那真可惜,吾希望铃月能找到意中人,但……你能不能,给吾儿一个机会?”
铃月哑然失笑。
她在这里不过是个过客,心里感激她们的善良,看着阏氏殷切的眼神,却也不忍心直接拒绝。一时相对无话,草地中铃兰花海摇曳,空气中尽是清香,她蹲下顺手摘了一串,别在阏氏的手腕做花环,“听说,当风吹过,铃兰花朵摇摆能发出微微的响声,召唤有缘人相遇,若无缘,铃兰花独自美丽芬芳,享受阳光雨露,未尝不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