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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相逢陇南

作者:赵小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祁连山的春日总是比外界来得晚一些,尤其在陇南山谷。


    碧空流云下鸟语花香,尧乎尔的族人穿上最美的衣裳,端着粟米酒在山腰迎接远方的客人,商队的马匹骆驼排着队,沿着山路来到这片美丽的山谷,驼铃声引来无数少女的欢笑。她们跳起舞唱起祝酒歌,欢迎远方来的朋友带来粮种和商货,换走猎户的毛皮、草药,部落里热闹得像过节。


    大巫亲自迎接商队,商队的首领是个年轻的生面孔,俊逸郎君接过少女的敬酒,豪气地一饮而尽,少女甜笑着又满上酒水,却被年轻的首领婉拒:“多谢美意,不胜酒力。”


    不等少女劝酒歌再起,他绕过少女,对大巫拱手行礼,“四郎见过大巫。”和蔼的微笑是通用的友善,大巫黑瘦的脸庞勾勒着复杂的图腾,笑起来更显神秘,“请随我进山吧。”


    李瑾走在拄着拐杖的大巫身后,踏入山谷。


    阳光照在他小麦色的削瘦脸庞上,年轻的商队首领抬起头,望见眼山上遥远的瀑布若有所思,大巫回头喊了声:“四郎。”他这才回过神,快步跟上大巫。


    年轻的首领正是玄玉阁继宋繇之后,第二任年轻一辈新掌事——李瑾。


    凉州政变过去两月有余,玄玉阁和李氏都出现了很大变动。宋繇离已经开了靖恭堂,替长兄主理效谷,李瑾接掌陇西李氏的商业事务,继续长途跋涉的送粮任务,深色劲装衬得他身材挺拔,束冠的样子英武沉毅,昔日爽朗健谈的李四郎,终究变成了父兄和祖辈的模样。


    至于家主,他的压力怕是外人不足以道。


    穿过春日花海,就看到了一座座美丽的帐篷和雄伟宫殿。


    半年不见,狯胡人居然在山中修建了“宫殿”。所谓宫殿,是在帐篷的建造工艺上混搭木质结构,旌旗与飘带飘扬,舒适稳固,华丽气派。尧乎尔的部落发展之快令人咋舌,四周扩散的帐篷犹如繁星散落,红、白、蓝融入自然,李四郎看了不由赞叹。


    阏氏在侍女的陪同下,正立于宫殿前的草场。


    李四郎上前,对阏氏单膝行礼,“玄玉阁李瑾拜见阏氏。”


    阏氏双手虚扶他,“四郎,快起来。这次又麻烦你远道而来。”


    “阏氏客气,尧乎尔王为您准备了礼物,今年的粮种我一并送来了。”这已经是李瑾第三次进山谷,狯胡人的迁徙也是由他和郭统领开路,加之四郎能言善道、细致周到,很会讨异性欢心,阏氏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四郎如今独当一面,吾甚为四郎高兴……路上可有不顺,怎的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阏氏面带担忧,李瑾感激之余不忘正事,道:“谢阏氏关心!送粮延迟半月,乃四郎之过,待卸完货,我即刻带水利监制上山督建水渠。”


    “不急,先用饭。就算你不累,手下之人也得缓口气。”


    李瑾不再多言,这一路商队的儿郎确实辛苦,阏氏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凉州出了大事?我儿星夜已月余没有消息。”尧乎尔大军在外,阏氏忧虑心切,李瑾并不想隐瞒这位善良的妇人,“匈奴人反叛三河王,推举了段业为北凉王,中原变了天,形势大乱,以后别说粮食运不进凉州,怕是长安,很快就要沦落得民不聊生。”


    阏氏不懂战事,星夜在南凉,仍一点消息都没有。


    尧乎尔收到玄玉阁这么多照顾,阏氏的立场明确,“没有玄玉阁就没有我等族人在此安家,四郎,请转告玄郎君,今年的收成除口粮之外,我族将尽数上交玄玉阁,无论玄郎君如何抉择,尧乎尔部都将誓死追随。”


    “四郎替家主谢过阏氏的大义,请阏氏放心,今年有新的种田之法和水渠建造,粮食必将大有收成。”想起临行前家中长辈还有人阻止送粮给狯胡人,李瑾如今总算理解家主多年的苦心。李瑾此来还有一个任务,“之前所提的水渠准备事宜,不知进行得如何?我这次带了人来,他们会留在部落三个月,协助耕种修筑事宜。”


    大巫笑着提起,“开垦荒地筑梯田已成,水渠开凿虽不顺利,但也解决了。”


    李瑾吃惊,他沿途送粮耽误,皆是因为郡县被一知半解的诸多问题困住了手脚,怎的塞外来的尧乎尔狯胡人反倒如此顺利?难道有高人?他看着笑眯眯的大巫,拱手道:“早闻大巫才智过人,四郎佩服!”大巫笑得更开心了,摆着手否认:“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山神送来神女,画了图解释引流变道之法,这几日她亲自去督造水渠,差不多就要完工了。”


    李瑾一愣,“什么神女?”


    “山神赐福,神女从祁连山中来。”


    大巫双臂向天,感激祁连山神、雪神、水神显灵,神女是尧乎尔部落的福报,他的汉文解释的神神叨叨,阏氏却沉默不语。李瑾越听越心惊,尧乎尔的种种变化都是从两个月前,一个失忆女子来到这里开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这时,乱糟糟的声音由远及近。


    山上奔下一个惊慌的男娃娃,声音洪亮的用胡语大喊:“大巫,快救命……”


    大巫和阏氏被吓了一跳,不会是山上出了什么状况吧。果然,远处从山上下来阿木和另外几个修水渠的汉子,他们合力抬着一个担架正往部落赶来,脚步匆匆担子却抬得很稳。架上毯子盖着一个人,好像受了伤,如墨长发落在担架外,看不清模样。


    男娃娃跑到大巫前面,顾不上行礼,用李瑾听不太懂的胡语说了一大推。看着孩子的手势,李瑾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担架上的人对他很重要,很重要!李四郎甩开步伐跑过去,终于,他看清了担架上昏迷女子的脸,“娘,娘子?!”


    苍天有眼,传闻已死的辛夫人,好端端现身于此。


    李瑾惊喜之间,丧失了言语。


    天知道,过去两个月以酒泉外的黑水河为界,玄羽衣在西,黑铁骑在东,暗中在下游水域和村子搜索过多少回,他们都找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上游的溶洞,若不是战事在即,家主肩负重任,怕是早晚会派更多的人手寻到这里。然,那又怎样,在李瑾送粮的最后一站,终是先一步遇上了她。


    “娘子!”


    李瑾急切地询问旁边人,正是阿木,“她,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阿木不善言辞,只知道紧紧护着身后的铃月,不让李瑾靠近。李瑾是练家子,一把推开阿木,小心翼翼地探上她的鼻息,幸好还在呼吸,他不敢触碰毯子,生怕看到无法接受的惨状。


    这时,阏氏也赶了过来,拍拍李瑾肩膀让他冷静,听到一声声“娘子”的呼唤,大抵猜出了李瑾认识铃月。阏氏安抚他道:“放心,铃月身上没有血迹,她这几日在山上怕是累坏了,先进帐,让大巫诊看一下。”


    李瑾握着阿祇的手,一片冰凉。


    他慌乱地点头,“好,好。”


    阏氏命人将担架抬进她的大帐,阿木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阏氏、大巫和李瑾,以及面容苍白的女子。大巫诊病从阿祇的上方一尺空间手掌游走,观察她的气色,口中诡异又神秘的祝祷后,将手放在她的额头,大巫睁开眼,表情怪异地看了眼昏迷中的“神女”。


    阏氏焦急地等待,李瑾也忍不住开口:“怎样?她没事吧?”


    片刻后,大巫直言:“并无大碍,神女有孕在身。”


    “什么?有孕?”李瑾僵住,大概被晴天霹雳打击到了。


    “天神保佑,母子均安。”


    阏氏喜忧参半,铃月把部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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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家,她也早将铃月视作家人。她们一起白天河里浣纱,夜晚唱歌跳舞,亲手纺出来的棉麻织锦,粗糙些的做成帐子,精致华美的裁作衣裳,妇人们跟着铃月学辨认草药,铃月也和妇人们学做大漠的美食……铃月有孕本是喜事,偏偏这时来了个李四郎,很难不让阏氏担忧。


    阏氏将一腔怨气怪罪给儿子:星夜不孝子,若早点归家,她如今儿媳妇和孙子都有了。


    李瑾对铃月的关心异乎寻常,阏氏略显紧张地探问:“四郎,莫非认识铃月?那她肚里的孩子……”


    “是我的。”李瑾鬼使神差地认下孩子。


    阿祇在尧乎尔部落住了两个月,不管因何种原因,现在都不宜公开“辛夫人”。


    段业与吕光对立,匈奴占了地势居中的张掖,将凉州七郡一分为二,西北归段业,东南归吕光。其中,西北的河西四郡,李暠占据敦煌、酒泉两郡,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占据张掖、武威两郡,南凉秃发乌孤自立西平王,陇西的位置最为尴尬,夹在西凉、北凉、南凉三方割据及吕光的凉国中央,陇西是李氏的盘踞之地,李暠的抉择势必影响局势的平衡。


    李四郎虽有私心,但任何能威胁到家主决策的事和人,他都不敢冒险。


    阏氏自认铃月的长辈,就算是李瑾,她也不能听信。


    “你的孩子?可有证明?”


    李瑾回道:“商队里的兄弟皆知,四郎与天水尹家嫡女原定五月十九定亲,实不相瞒,尹家嫡女逃了婚,阏氏可知为何?”李四郎的婚娶,着实成了陇西李氏的笑话,临近五月新娘子不见了。阏氏当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知道李四郎和她的儿子星夜一样,对婚姻大事从不上心,星夜也是弄丢了未过门的于阗公主。在阏氏看来,男人都不知好歹,包括她自己的儿子。


    她斜了一眼李四郎,“你与尹家的婚娶,与铃月有何关系?”


    “娘子,不叫铃月,她的名字是……尹采薇,小字阿祇。她是尹家的外室女,幼时流落在西域成了采女,她的胡语和精绝语说得极好,我与阿祇两情相悦,阏氏不信,我可以写信让和田官采局送来采女名录,我是阿祇的保人。”


    “那……她为何受伤落水?”


    “她受了伤?”李瑾想起阿祇失忆,可能与受伤有关,“怕是尹家舅父所为。”


    李瑾心中忏悔,他胡说八道请老天将罪自己,千万保佑舅父长命百岁!


    “尹家嫡女是我表妹,我告诉了她实情,表妹倒想成全了我与阿祇,奈何舅父不肯退婚,便找人绑了阿祇,所以表妹逃了婚,我四处寻找阿祇。”李四郎想退婚不假,表妹逃婚也不假,他却没有向尹家父母透露阿祇的事情,就说有了意中人,真心已付,无法另娶。


    大巫无心听这些情情爱爱,出了大帐,去给神女准备药汁。


    阏氏的表情松动,像是信了七八分,但她坚定地留下陪铃月。


    窗前的情形映入眼帘,实在有些刺眼。李四郎凝望着昏迷的女子,丝毫没觉得阏氏在场有什么好避讳的,紧紧握着铃月的手,她的手冰凉,四郎恨不得将她的手揣进怀里,焦急的神情正如深情款款的情郎,他长途跋涉后略显狼狈,现在人像打了鸡血,眼看他越靠越近铃月,阏氏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四郎,你先去休整一下,铃月这里有我。就算这孩子与你有关,也得等铃月醒来再说。”


    李四郎的脸色很是不舍,可是这里是阏氏的大帐,他赖在这里确有不妥,“好,我去处理好商队的事,明日再来看……再来向阏氏请安。”话锋一转,赶紧规规矩矩给阏氏行了个晚辈礼,才依依不舍地退去。


    阏氏叹气:李四郎比她的儿子开窍早,知道心疼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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