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星光璀璨,山上的夜晚有花朵的清香,白天的时候,阿祇发现三月的祁连山脉,居然有花盛开,白色的花瓣中有橘黄色的花蕊,夜晚当她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摆放了一盆。
阿祇惊讶地问:“呀,哪里来的花?”
玄盛瞟了窗口一眼,“可能是米耶送来的。”
阿祇被这满屋子的春色花香感染,走上前欣喜不已,“没想到这种脆弱的生命竟能抵抗春寒,长生,它开得真美,你知道这花的名字是什么吗?”
玄盛走过来窗边站在她身边,轻轻道:“顶冰花。”
也许被她的心情感染,玄郎君弯下腰陪夫人一起,看月色闻花香,“好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因为,花儿顶着冰雪开放吧。”
玄盛以前很少留意花花草草,更不用说研究它们的名字,但看到阿祇喜欢,心就变得柔软起来,“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去龙城,那里的山坡开了很多这种白色的小花。”
“那一定很美。”阿祇半倚着窗口半靠着他的肩,一轮明月当空,此时此刻是不曾有过的惬意,侧头看了他一眼,“长生,我喜欢这里。”
玄盛拂过她肩头散下的一缕长发,眼神如水,“喜欢,我们就留在这。”
阿祇目光亮晶晶的,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口,没有畏惧和犹疑,“我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你,我想陪着你一起改变这天地。”
玄盛嘴角一翘,手指捏上她小巧的鼻尖,“改变天地,夫人的口气真不小。”
“长生。”阿祇认真地说:“今日我走遍了学堂,倚山而望尽是冰川雪原,一位学子告诉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危山,竟真的如远古神话中所说,夏日山清水秀,草木繁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玄盛知道他家夫人博学广识,忍不住逗弄道:“意味着……山中有西王母和三青鸟?”
原来他也喜欢读《山海经》,但这不是重点。
相传,昔时整座山被天火点燃,花草树木熊熊燃烧,三青鸟看到后心疼的不得了,用嘴从山下的溪水中吸满了水,在空中喷洒向烈火,可是法力有限,一山火灭,一山火起,风光秀丽的三危山最后被烧的光秃秃,王母回了瑶池,三青鸟从此下落不明。
阿祇道:“有水有地,就意味着能种粮。”
春播正当时而到处都在打仗,务农的人本来就少,倘若赶上旱年,别说共计十万军粮,恐怕敦煌城里的三万人口都吃不上饭,“白天我找了书馆的地理志,三危山上有冰川,下有黑水河和疏勒河的支流,只要开垦水渠,蓄水得当,就可以养梯田种小麦和粟米。”她说了这么多,如果玄盛还看不出她的心思,那就太对不起他家夫人这么多的铺垫了。
玄盛正视她的眼睛,“所以,你想……”
阿祇立刻回答:“我想,九数的考试由我亲自出题,就考方田和粟米之法。”
玄盛瞳孔一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阿祇心中打鼓,堂而皇之地说出自主命题自己要参与的考试,这样不会被他误会有作弊之嫌?她心中给自己一遍遍鼓气,这是最好的机会。玄盛的沉默,并非误会她的初衷,正相反,他的内心受到很大震撼。如果说,之前阿祇的机智聪慧令他欣喜,那么现在他是真正佩服她的勇敢和计深远。
从袖中露出的手,格外修长温暖,他拉住她靠近自己,月光下阿祇眼睛清澈,眉目如画,静静望着他。玄盛开口:“阿祇,我曾怀疑过你的身份。”
好端端的,阿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承认这个。
她看向他点头说:“我知道。”
玄盛对她简单的话语忍俊不禁,“就只是这样?”
阿祇坦然地表示,“我是大漠的孤女,出现的不明不白,你若不怀疑那才不正常吧?至于关于我的来历……”虽然迟疑,但毕竟这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或许这很难理解,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阿祇,我是不是该叫你辛薇?”
玄盛认真地看着她,“你来自哪里对我不重要,你是你自己,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们彼此相望,夜风清冷,阿祇在窗边忽然打了个激灵。
玄盛半搂着她关起窗子,拉着她坐在暖洋洋的榻上,取来一件大氅给阿祇披上,开始讲起了他的经历,“早年我在大漠行走,除了玄玉阁的身份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玄羽衣的首领。”阿祇有堵住耳朵的冲动,李暠郑重的神情,好像接下来要说的听了后有被灭口的危险,被他家夫君一个白眼,人就老实了,乖乖卧在暖炕上听他说话。
“玄羽衣的厉害之处,不仅是武力,还有耳目。”
阿祇忍不住问:“所以当第一天我们相遇,我告诉你名字的时候,你就怀疑我与精绝国的辛秘有关?”玄盛默认了,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在匈奴人的盐泽魔窟中,关押着一个精绝巫师,她是现任巫师的同宗师妹,因谋害王室被驱逐。”
想起善爱和沙迦牟韦也被流放,沙迦说过他的兄弟们几乎都死了,他这个叛逆的王子却活了下来,不知道与这个女巫师有没有关系,阿祇的思路清奇,“谋害王室?就只是被驱逐?”
玄盛讲述道:“西域的巫师都享有尊崇地位,轻易杀害,王室恐惧会被诅咒。那个巫师流浪在沙漠里遇见玄羽衣求救,没有人想与被流放的巫师有所瓜葛,那巫师愿意用精绝国的辛秘交换救命之恩。”那是个寒冷的傍晚,女巫说出了祖慕祇的传说,诞生在祖母海的女子,能拯救一国厄运……可惜当时无人信她。
“然后呢?你们救了她吗?”阿祇好奇地问,玄盛看她长发散着,半倚热塌胡床,睁着大眼像在听睡前故事,忍不住抚上她的脸,“算是吧。”
阿祇的脸被他轻轻抚着,像只乖巧的猫。
烛影摇曳,玄盛深刻的五官面色有一刻阴翳,看到阿祇明亮的眼神,很快恢复如故,“我们丢给她一袋水就走了。”阿祇没有再追问,这时候想起那个声音,“我在盐泽魔窟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用精绝语说那句祝祷文。”
她换上了精绝语,闭上眼睛,光晕中似有魔力的巫女:
“春日太阳升起时,
丰盈尼雅之水,
天神派下他的女儿,
降生祖慕海。”
声音一落,她的双眼睁开,朱砂花钿下容颜依旧柔美,玄盛熟悉的黑眸如秋水,总能在他心中漾出层层涟漪,那个撩拨他心弦的女子却不自知,“起初我以为那里关着的是善爱阿秭,但我悄悄探查过,牢洞里关着的是一个失心疯女人,从不和人讲话,每日对着墙壁刻画,自言自语,可能就是那个在大漠中活了下来的女巫师。”
“或许,那已经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李暠说的有点冷血,不过她背后残害那么多王族性命的因果,谁又知晓。
阿祇将膝上温热了的大氅,分了一半,盖在他的腿上。温暖传来,玄盛抬眼看她心中不禁悸动,他的一生,原本是要奉献给家族的荣光,从没奢望上天如此厚待,“和你说这些过往,是因我不再疑你,无论你做什么,我会支持你。”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的想法了?”
俊美青年微笑点头,他的眼眸深幽,阿祇眼神熠熠,当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阿祇猛地起身,与那靠近的薄唇擦身而过,裙角宛如起舞的蝶翼,欢快地取来一旁放着的纸笔,又搬来很亮很亮的火烛,跪坐在桌塌前,开始磨墨。
被冷落在身后的夫君,在胡床上叹了口气,苦笑着陪夫人秉烛夜读。
“郭谦和四郎他们这次来,不是送普通的货吧?”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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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的阿祇,冒出一句猜测。
玄盛眉毛一挑,“哦?何以见得?”
“郭统领提到,他们是从卑禾羌海而来。”阿祇侧着头看他,“卑禾羌海远在西南,这个季节雪雨兼程,我猜他们是去筹粮了。”玄郎君怕隔墙有耳般,凑到她跟前,热气吹到她的耳朵上,悄悄说了两个字,“不错。”
阿祇怕墨汁弄脏了他洁白的中衣,便轻轻推开他,“外院有稷,有了昨夜的教训,我挺好奇谁还敢再来。你有话好好说,别凑过来。”
玄盛有点失落,坐回原处。
“他们送来的几车确实是粮,更准确的说是粮种。”
阿祇惊得墨汁差点溅出来,那么多车的粮种?她家的效谷令,这是准备打造凉州的粮仓吗?
玄盛不露痕迹地挪近些许,在她身边讲道:“嬴政统一天下前,小国韩国派了个叫郑国的治水使者,献计秦王打通渭河的泾水和洛水河,建造一条三百里的水渠,灌溉两岸属地,原本韩国的计策是想秦国劳民伤财,无心无力攻打他国。没有想到,却在后世的史书上多了一笔: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名曰‘郑国渠’。”
“郑国渠我听过,难道你想效仿前人?”
玄盛故作玄虚,“夫人,你提的九数命题,怕也是存的这个心思吧?”
玄盛见她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家的辛夫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若耍起小心思被人看出来,眼神就不自觉地微微像右上飘忽。阿祇傻笑了一下,“呵呵……九数考核连夫子都可参与,群策群力,这么好的资源,当然不能浪费。”
敦煌地界涵盖瓜州、玉门、肃北等地域,十二万亩的耕地,养活三万百姓和十万军队,这还不包括流民的口粮,以及被其他势力抢粮的风险,若不提前布局肯定会出问题。这个时代没有巨型电脑设备,把敦煌最聪明的学子风暴一下,就是最强大脑的联机工作。
“夫人,你这是在画什么?”
“这是梯田。”阿祇转动她的小脑瓜,尽量因地制宜地改设计,“你那几车粮种价格不菲,定不是为敦煌城的耕种大公无私准备的吧?我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效谷的庄子里是你的人,但耕地应是不够,所以我想在三危山的丘陵山坡上,修筑些台阶式的田地,就像这样……”
她画了几个示意图,拿给玄盛看。
玄盛接过来,越看眼神越复杂,阿祇看他的神情变幻莫测,赶紧解释道:“不必担心水土,只要地形选好,坡度小于一定的角度,不会有流失滑坡的风险,我只是需要考虑如何修筑水渠,才能不让山上的植物缺水。”
玄盛未发一言,静静地看着阿祇思索的侧颜,她眼下有疲惫的倦色,他心疼了。突然,他伸了个懒腰,收起笔墨,抱起阿祇就往床榻走去,阿祇挣扎,“等下,我还没做完。”
玄郎君双臂修长有力,阿祇在他怀中脸色泛红,不由想起昨夜。
“夫人,我错了。”
阿祇一愣,“好好的,道什么歉?”
玄盛道:“我已经考虑过了,你我已有夫妻之名,为夫不想搬去书房,但实在困乏。”
阿祇以为又是那套机关的说辞,绷着小脸,“我已经问过稷,书房的机关都是夫君亲自研制,安装之时夫君吃住在里头,不能再熟了,不然,我搬过去也可,刚好那边有纸墨……“
玄盛已经将人放上床,帮她盖好被,半蹲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道:“那已是许久之前,书房阴冷,夫人定不忍心我一个人孤寂。”
阿祇与他对视,“我为何不忍心?夫君宣布让夫人独战群雄的时候,好像也没想着怜香惜玉吧?”
玄盛摇摇头,“自是没想。”
“你说什么?”夫人的小脸气鼓鼓的。
“你的夫君,是想看夫人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