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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打架

作者:赵小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靖恭堂的六艺考试,这一日拉开序幕。


    天光渐亮,早春早起的鸟儿真不少,大殿前的场地围了几圈人,睡了个好觉的辛夫人一身学子打扮,混不进前排,只好找了个清净的高处。在这里观看礼法比试,只见大多来自高门大族的子弟,莫不是清俊通脱,隽秀风流。


    在阿祇看来,善礼法和书法的学子,偏文科生。善五射和五御的学子,是体育生。善六乐的学子,是艺术生。像她这样的学九数的学子,就是理科生。她唯一的优势是九数,争夺魁首的底气,除了来自现世考古和数学双学背景,还有就是几个月在商队作文书的经验。唉……与五艺魁首切磋,不过是个契机,不知道谁给她家夫君的信心,觉得她一定能大杀四方。


    第一场礼法考试,考的是五礼中的宾礼。


    五礼分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宾礼,源自周天子款待来朝会的四方诸侯和诸侯派遣使臣问安的礼节仪式,这场比试考的是学子觐见朝堂,接待使臣的礼仪,叙述诸侯派系和世家谱系,繁文缛节,均需面面俱到。夫子考教与刁难,看学子如何化解。半场比试下来,礼仪出错者,淘汰;语出不合者,淘汰;紧张慌乱者,淘汰;无言以对者,淘汰……礼法,要的是学子们有宠辱不惊的谈定,至情至幸的风骨,甚至处世维艰的幽默。


    十六国时期延续了魏晋士族的审美和风骨,风流名士的精神超俗,举手投足洒脱倜傥,阿祇有自我认知,靠实力水平硬碰硬,大概率她会输的很难看。


    一个时辰不到,原本热热闹闹的靖恭堂大殿,大半学子已遗憾退场。然而,围观的人却不见少,随着比试进行到最后,反而人越发多了起来。


    阿祇找了个石桌石凳,独坐在廊亭高处。


    廊亭是通往尊长住处的回廊,这里没人打扰,还能看得清楚底下比试,想着中午不一定有时间回小厨房用餐,米耶用箱笼给她带了几碟糕点,山药和红枣蒸出的花朵,上面蜜糖点了花蕊,看起来就很令人心动,还有杏仁奶酥、豌豆糕,都是她拿手的小吃。


    礼法的夫子很严苛,李暠和欧阳山长正在巡视,学子们更紧张了。


    阿祇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学子行礼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场面就像山水画一样,广袖青衫的学子空灵而隽逸,文化史上如此放旷自然的生命,鲜活的呈现在眼前。玄盛曾说:“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有容乃大进退自如的气度,是学堂里教不来的,这既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阿祇叹息:“古人诚不欺我,心怀江湖的志士,仍行在庙堂之上。”她沉浸其中,没留意身旁有一只小手,伸进她的箱笼,抓起糕点就吃。


    耳畔传来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别看他们萧肃的装模做样,宽袍大袖都经久不洗,有不少的还生了虱子。”阿祇回头,正看见潭儿嘴巴鼓鼓的,吃得跟个松鼠似的,这个娃子自己上不了场,还在这边揶揄别人。


    阿祇看不下去了,“嘴角有糕屑,伤口未愈,少吃些粘腻甜食。”


    潭儿假装没听清,扫来委屈的眼神,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楚楚可怜,“阿姊,今早都没给我送好吃的。”他这样子,有点像努尔怕被抛弃的神情,下一刻,阿祇盖上了糕点盒的盖子,递给他一个帕子,“自己擦干净,我这两日没有时间送饭,宋繇不是已经带饭给你了吗?”


    潭儿擦擦嘴,“可是,他送的饭没你做的好吃。”


    “……饭,是我做的,只是没时间送而已。”


    潭儿丝毫不觉得尴尬,“阿姊亲手夹的才好吃。”


    阿祇头疼,小祖宗,是不是还要喂你啊。


    正说着,又一个声音加入,“有什么好吃的?”回头一看,高大的年轻人大步流星,一屁股坐在他们中间,潭儿被挤了个踉跄,瞬间眼神阴霾,“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剑眉星目,坦荡不羁,“你是李潭?家主的便宜儿子?哈哈,乖侄儿,我是你四叔父。”他着重强调了“叔父”二字,然后自顾自打开阿祇的箱笼,自己捡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嗯,好吃,娘子,这是你做的?”


    李瑾一向自来熟,潭儿姓不姓李无所谓,总之小屁孩得叫他叔父。


    潭儿皱眉,这人好生无礼。


    若阿姊尚未出阁,称辛娘子也不为过,但辈份上她是长嫂主母,虽然也作不长久的。李四郎抢了他的地方,又抢他的糕点吃,还与阿姊坐得那么近,潭儿攥紧拳头,冷冷道:“不许吃。”


    李瑾恍若未闻,又拿起一块杏仁酥,在潭儿眼前晃了一圈,才咬了一口。谁也没想到,长得精致脆弱的瓷娃娃能伤人,没错,潭儿像只凶猛的小兽,突然跳到李瑾身上,抓挠抢夺,李瑾没有防备,生生被他挠出血痕,夺去手中的糕点,杏仁酥碎了一地渣。


    “你,你疯啦!”李瑾脸上挂了花。


    阿祇也没反应过来,待她冲上来拉架时,李瑾已经提着潭儿的衣领,将他甩了出去。潭儿跌坐在不远的地上,恶狠狠地瞪着李瑾,阿祇拦在中间,左手是李瑾,右手是潭儿,好在廊亭比较隐蔽,没被人看了热闹。


    “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不然你们就快点离开。”


    阿祇一把拉起地上的潭儿,少年垂眸,手脚并用忽地缠上阿祇,“阿姊,他打我。”李瑾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这么多年打架还没输过,“把你的爪子拿下来,臭小子,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儿不成?你四爷爷可不惯着。”说着,他就动起手来扯熊孩子。


    怎么就又升辈分了?四爷爷,你把你家长兄置于何地。


    阿祇被连累得直摇晃,她算是看明白了,没办法再好好看比试了。算算时辰,离乐艺比试还有一个时辰,不过为了实现五局三胜,她早决定放弃乐艺,九数明日就要开考。时间宝贵,“那个……快放手,你们要闹,别处闹去。”


    在阿祇的性子里,是有些遇强则强的暴脾气的,果断转身,这两个人越发不像样子。一大一小扭打在一起,阿祇火气上涌,拎起潭儿,“有完没完?”


    “你个死孩子。”


    “为老不尊的丑家伙。”


    潭儿被李瑾倒抗了起来,他扯着阿祇的衣襟不放,只听嘶一声,外衫居然被潭儿扯破了个口子,连白色的里衣都给扯歪了。潭儿趁低下头,朝李瑾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疼得李瑾大叫就踹人。潭儿眼神一黯,丝毫不回避,阿祇迅速护在身后,李瑾那没轻没重的脚,顺势就踢到了她的后腰上。


    阿祇闷哼,李瑾惊呼:“啊!娘,娘子……你没事吧?”


    阿祇的眸子颤了颤,忍着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过肩摔将李瑾按在了地上,双手反扣潭儿的魔爪,拉下发髻上的丝带,三下五下绑了个结实。


    混乱瞬间结束,阿祇的反击简单粗暴。


    她整理了下松散的衣衫和头发,一回头愣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廊亭处站了一票学子,抬着乐舞器具,瞪大眼睛,傻了。李家新老小霸王,被辛夫人给整治了,好暴力,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阿祇忽觉得头顶上方一黑,一件大氅从天上铺盖下来,裹在自己身上。


    一只手悄然扶上她受伤的腰,阿祇对上眼神冰冷的李暠,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几个学子连忙躬身告退,乱哄哄地,乐器噼啪地滚落在地,欧阳山长的胡子险些气吹到头顶,他的宝贝古琴,本来就舍不得借给王夫子,若不是为了比试,唉,这下好了。


    趴在地上的李瑾,刚想动一下,李暠沉声道:“再动,重罚!”


    他说的重罚李瑾是听说过的,当年族中有个远房兄弟,为夺家产陷害胞弟,幸好没有铸成大错,那也在祠堂被公开处刑,鞭挞三十,皮开肉绽。李瑾不敢动了,他踢了娘子,好后悔,好心虚……另一个始作俑者,潭儿绷着脸被发带绑着,一言不发,姊姊教过他隐忍和伪装,这两日他却总是心慌,却越努力越错。


    “三日后的休沐,你留在靖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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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不必回去了。”


    李暠冷眼看向他,潭儿惊恐地睁大双眼,忙看向阿祇,好像在求她不要丢下自己。阿祇不忍,可后腰上有力的手,热度穿过衣服贴上痛处,玄盛的眸子认真,不容置疑,“先回去,我看看你的伤。”


    提到伤,李瑾和潭儿都一僵。


    欧阳山长暗瞪了一眼李暠,果真当学堂是你李家后院了,“宋繇,多加些护院,哼……再遇到打架的,先抓到柴房关上三天三夜。”


    隐在暗处的宋繇,这才现身应道:“诺!”


    欧阳山长胖墩墩的身子,碎步流星地先走了。宋繇垂眸,余光看着玄盛护着阿祇的影子,消失在远处,这才抬起头,回头看着地上的两个惹祸精,无奈地叹了口气。


    山间小院。


    阳光从正午偏移,清冷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床榻上趴着衣衫半褪的辛夫人,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优美的腰臀曲线好像最美的远山,若非卷起来衣裳的地方青紫一片,眼前的画面还很是旖旎诱人的。受了伤的阿祇半扎起凌乱长发,双臂搭在枕头前的纸张上写写画画,全是数字和线条,潦草的模样像刚熬了个夜的监工。


    玄盛拿着捣好的药,走来坐在窗前,看着她腰上的伤,好久没动静,感觉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阿祇头也没回地说:“你还要看多久?长痛不如短痛,壮士,请下手。”


    玄盛冰冷的手才刚一触及腰间,她倒抽一口凉气,玄盛冷着脸说:“还逞能?疼就喊出来。”阿祇回头看他,微微笑着道:“不疼,不疼,家主你可不要生气,是我不中用,居然没躲过背后偷袭,嘶……”他家夫君不客气地将药膏敷在了她的后腰,阿祇没忍住差点就叫了出来。


    大手轻轻按摩让药性发挥,李暠自己受伤时都没这么用心调理过,“罚的太轻,应该连你一起。”阿祇赶紧握住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撒娇保命,玄盛满身药香,于是把他的手凑近鼻子前闻来闻去,“红花、麝香、冰片、乳香、儿茶……还有什么药材?”


    “末药和血竭,鼻子倒算好用。”


    阿祇眼巴巴地捡好听的说:“哪有我家夫君厉害,你这方子回头借我抄写一份,说不定以后也能用得上。”玄盛刚舒展的眉头又要皱在一起,她忙又道:“我是说,这么好的药,以后多用在造福于民上。”


    “七厘散,散瘀定痛药效虽好,却不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阿祇见他的冷淡神情,就知他气还没消,索性撒起娇,“我明日考九数,后日还要与人切磋射御,这药也物有所值了。”


    阿祇见他不说话,乖乖地趴回枕头上。


    玄盛知道阿祇心中所想,不过是想他从轻发落他们,但他就是不提,甚至觉得之前是自己过于宽容,在男女之事上,阿祇也许是简单纯粹,但对他来说,却是得之不易,他缓缓开口道:“我族中子弟十四结亲,十五为父者众多,就算前朝汉文帝,在潭儿这个年纪也已有了第一个皇子。”


    他家夫君,已近而立,正是立身处世之年。即便是连年逃婚的李瑾,在族中都是大龄单身青年了,怪不得他说家主这辈子大概不需要女人,“我今年二十,倒还觉得谈婚论嫁早了些,夫君若只为了要子嗣,怕也等不到遇见我。”


    玄盛微笑不语,默默帮她敷好药,放下里衣,盖上被子。


    片刻后,他才启口:“幸好,等到了。”


    身后,她的夫君散开阿祇潦草的发髻,从一旁取来木梳,轻柔地帮她整理长发。温柔的动作,让阿祇不禁浮现“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的画面,在古代也好,现代也好,温柔其实很可贵,贵在苦难的蹉跎,戾气的蛊惑,坚持的难得,温柔是种气质,温柔之下不乏有趣的灵魂,遇见就要万般珍惜。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便是李暠,大概也会患得患失,阿祇回眼相望,“幸好,我也等到了。”


    长发如绸,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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