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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 45 章

作者:灿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驭尸一出,天地变色。


    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们不分敌我攻击着大梁,岁檀不禁攥紧了拳。


    饶是于她,如此大规模的技能覆盖也都是前所未见的,更何况城下的大梁士兵们。


    死人没有痛觉和惧意,迎着刀锋也敢以肉身相抗。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靠前端的将士挣扎着吞了吞口水。


    短兵相接的喊杀声逐渐淡去,活人士兵们慢慢升起畏惧。


    鬼怪神志盛行,人们总会将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结成上天的旨意。


    尤其是在煞气冲天的战场上,面对来自明明一刻钟前还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却在死后挥来的刀剑。


    隐隐念头在心中浮现,惊慌失措的将士们颤抖着握紧手中的武器。


    他们不敢再出手,只敢哆哆嗦嗦地用眼神彼此交流着动荡。


    即使沈凌云仍旧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大梁气数已尽、天道不佑”的想法也始终挥之不去。


    敌我均意识的到,大梁的军心已如空中楼阁,摇摇欲坠随时等待着坍塌。


    而与之相对的,是辽族人马的士气高涨,剑锋前指,嚷嚷着要踏平襄城。


    此战已露败象。


    城楼上的岁檀深吸一口气,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不再犹豫,霍地举起另一只手。


    城下的沈凌云似有所感应,在如此不容分心的紧张时刻,依旧忧心忡忡地回望了一眼。


    一阵轻风平地而起,自巍峨的襄城城楼而生,逐渐扩散开,向着无边无际的战场浩瀚而去。


    这风温柔到几乎不会被察觉,但它刮过的地方,异象再起。


    拖着残躯的死人士兵们像是突然被冻住了动作,无论上一息是攻击还是躲避,全都定住了动作。


    下一刻,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抽搐着身子软倒在地,在所有人的大惊失色中又重新变回真正的尸体。


    一时间,嘈杂的战场都有了短暂寂静。死人士兵的死而复生又复死,让双方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束手无策来。


    沈凌云最先回神。


    知晓这一切不过是“金手指”作用的他高举长枪,赶在辽族方反应过来前,高声宣告,势必要抢先将眼前盖棺定论。


    辽族可以用技能虚构箴言,此时的局面也同样可以为他所用。


    “蛮族毁约和平在前、屠城杀戮在后,所行之事大伤人和,上天降如此起死回生又暴毙大凶兆就是证明,辽族已为苍天所弃,士兵们,跟我冲!”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自己先俯身冲了过去。


    他决心以肉身为刃,斩破辽族的谎言,下手便更是毫不留情面。


    冲在最前面的辽族士兵还沉浸在方才的变化中,堪堪抬眼只打了个照面就成为大梁三殿下的刀下魂。


    沈凌云气势如虹,向着辽族的包围圈而去,马蹄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一点点重新拾回大梁的昂然斗志。


    见他如此,身后士兵们也不禁跟着激动起来。沈凌云余光瞟到,不禁偷偷松出一口气。


    事实上,在他高喊着冲出来时也并不是那么确定,能做的唯有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这不是上一世的战场,他有岁檀了,不会再有上一世的一败涂地,他——可以赌一把。


    所幸,赌对了。


    大梁国运就在长枪之上,挑破过去,就看此一举。


    沈凌云越发策马向前,目标直取人群中的辽族可汗。


    然而,就在他驱马即将闯入时,突然听得虚空中传出来一声不加掩饰的“哼”。


    喊杀冲天的战场上理当不应该听到这样的声音,沈凌云心头一凛,福至心灵般霍地抬起头。


    周遭异象再起,伴随着那声轻蔑,坠地的尸体们再次挣扎起来,用比之前更汹汹的气势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次,他们更是攻击明确,对着疾驰而至的沈凌云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用残缺的血肉模糊将他也拉入无间地狱中。


    扭曲的恨意近在眼前,即使是煞气战场,不分敌我的恶意也足以威慑住任何一个普通人。


    可战马上的沈凌云视若罔闻,只专心致志地纵马向前,仿佛那些毫不留情探向身下马蹄的阻碍并不存在,只一拉缰绳,高高跃起——


    身后的士兵们大张着嘴巴,似是在万般恐惧中想要出声提醒;最前端死人士兵的手已经挨到马腿,仅差那么咫尺——


    一切仿佛被定格般,又一阵轻风吹过。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咫尺,便永远差了那么咫尺。


    层层叠叠想要围困沈凌云的死人士兵们接二连三重重倒地,像是被突然抽掉支撑般,又一次回归到死亡状态。


    而从此等接连坍塌中擦身而过的,是沈凌云的长枪。


    他势如破竹地冲入敌军,在辽族动摇的战意中,对着包围圈中目瞪口呆的可汗悍然送出一枪。


    “杀——”


    一击破除业障,大梁士气高涨,咆哮着冲前。


    辽族反倒抱头鼠窜起来,在两次失败的死而复生面前,变成他们内心深处萌生出被天道抛弃的退意。


    沈凌云自是乘胜追击,借着这股东风,敌我双方厮杀不断。


    而在活人鏖战的战场另一侧,虚空重锤和阵阵轻风交替出现,于是那些死去的士兵们便持续不断地起身躺下起身躺下,宛如一场助兴般来来回回验证着辽族的失道。


    “当——”


    一声脆响,短兵相见,沈凌云再次近身可汗。


    这一次,可汗似乎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阵微不可查的金光闪过,长枪凶悍地挑开护身的利剑,重重捅入身体里,“噗呲”一声,溅出无数血花。


    被贯穿的可汗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沈凌云自己也没想到会攻击成功,微微一怔后,发狠又往前送了送长枪,登时带出更多血肉淋漓。


    千钧一发之际,像是突然有所感应般,他趔趄着向旁侧了侧身子。


    凌厉杀意堪堪擦过发梢,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


    方才所处的位置上,一个身影缓缓现出,手持长剑,而那剑锋,对着的正是他的方向!


    沈凌云心中波涛汹涌,没想到又是一个大熟人:隐身,锦衣卫!


    自那次随同“无字天书”一起消失后,“隐身”也像是人间蒸发般,再也没有了踪迹。


    从所有一切起源的襄城城防图失窃案开始,这些技能者背地里的身份似乎早就呼之欲出。


    而此时此刻,在敌我交战的战场上再见故人,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唏嘘感——


    犯下叛国罪的,真的是这些在上京城里呼风唤雨的权贵们。


    隐身似乎对自己技能失效、骤然现身于人前一事已接受良好,并不惊讶,反而趁着沈凌云猝不及防之时回身一把抓住可汗,也顾不得考虑他是否还能承受住,一个起落调头就飞。


    沈凌云那下捅得极深,如此一动,兜不住的鲜血更是争先恐后地涌出,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落至逃跑路线上每个人的头顶,仿佛一场洗刷天地的血雨。


    于是,不少人抬起头,便见那半空中,不可一世的辽族之王捂着胸口,大张着嘴喘息,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弥留之际。


    而更多人看到的,是尚处于胶着的战况中,率先逃掉的主帅。


    大将已去,自是溃不成军。


    辽族无心再战,统领们第一时间便挥舞旗语嘶吼着命全军撤退,汹汹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转瞬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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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军也没想到能从如此天方夜谭的变故中取得首战告捷,顿时士气大增,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断,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沈凌云带人又追了一会余寇,终于停下马,目送他们撤离。


    接着,像是再也抑制不住担心,策马转身,大步向城楼而去。


    和城楼下士兵们发自肺腑的庆祝呐喊不同,一墙之隔的城楼上,易舟正急得抓耳挠腮。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明明岁檀就在他身旁一步也没移动过,但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她的额上开始沁出汗珠,接着是指尖无法控制地抖动。


    像是在和什么无形力量对抗,每一次轻风而过都会带来新一次的大汗淋漓,然而却一步不退,即便是贝齿将红唇咬烂,也依旧颤抖着手让金光微弱闪过。


    到最后,她眼神涣散、整个人更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支撑得摇摇欲坠。


    隐身现身带走可汗,不知为什么,他竟也跟着松了口气。可一个晃神,就看她像是再也坚持不住般,就这么背靠着城墙慢慢滑到地上。


    连日战乱更斑驳了襄城,易舟看着靠坐在灰色砖块上的岁檀,莫名觉得扎眼。


    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人了,战场内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并不知情也能联想出一二。


    世人眼中,是殿下在战场的浴血奋战阻止了辽族的野心,人们歌颂,人们赞美。


    可实际上,只有他这个旁观者清楚,在鲜为人知角落里,是秦小姐以一己之力承担了什么,才为殿下争取到那宝贵的一击必杀机会。


    “秦小姐,”沈凌云已经步上城楼,易舟眼尖注意到,赶忙大呼小叫道,“您别睡、您别睡,殿下马上就到!”


    岁檀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整个人沉重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看起来已是筋疲力尽。


    易舟顿时更觉担心,见她这副模样刚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摇醒她,身后两只双臂抢先探出,越过他用力抱住她。


    “岁檀。”


    沈凌云自己身上也有伤,血染红白盔甲,上来的这一路没少遇见将士们规劝先去处理了再说,都只得到一个冷淡的颔首,随后擦肩而过,继续匆匆而上。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岁檀讲过的对等无效法则,可汗身上莫名失效的攻击偏移、突然现身的隐身、翻来覆去的死人士兵——


    在他们身后,在所有光怪陆离以外,是她以血肉之躯独自对抗三个“金手指”,才得以让他们坚持到了胜利。


    而其中,甚至有一个还是战场全覆盖的大技能驭尸。


    就算知道不合适,一边在脑中因地制宜快速调整着战略战术的沈凌云还是会忍不住一边想,岁檀还好吗。


    城楼和战场离得那么远,他看不清人,便只能依靠乍现的金光、时不时吹过的微风来勾勒她可能的模样,惶恐着也许会发生的意外。


    直到这一刻,当终于把人抱进怀里,一直惴惴于胸前的心也慢慢回到该在的位置,他长舒一口气。


    怀里的岁檀累得眼睛都失焦,蔫蔫地趴在胸膛,沈凌云抱紧人,下巴顺势抵到她脑袋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身上的味道令战场上冲天的血气都消散了那么一些,徒留下鼻间沁人心脾的清香。


    沈凌云不禁深吸口气,淹没在迥然不同的感观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前世的战场中走出来了。


    “……岁檀,谢谢你。”


    说着,他一只手伸到膝弯下,打横抱起人。


    岁檀似乎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听到他的肺腑之言。沈凌云也不甚在意,就这么带着她大步向屋里走去。


    身后夕阳如血,映照在襄城,是浮生间难得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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