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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风雪争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贱奴!


    谢妄之陡然睁大眼,另手就要把人推开。


    但此时的他推不动,反被对方锢住后脑、圈着腰,丝毫动弹不得。


    虽是如此,双唇紧贴的瞬间,喷在他面上的呼吸一瞬凝滞,随后变得紊乱粗重。


    紧贴的身躯也僵硬,像是很不习惯,或是不知该怎么做,半晌没有下一步。


    谢妄之挣扎着撇开头,还未及嘲讽出声,对方又追上来,将他按得更紧。


    他一时气得昏了头,张嘴在人唇上狠狠一咬,想让池无月知难而退。


    未想到落在对方眼里,竟是邀请和提示。


    本来只是紧贴着,对方立刻有样学样咬他的嘴唇,又似是担心将他咬疼,轻含着他吮吻,试探地伸舌舔他。


    接着很快得寸进尺,舌尖拨开他的唇瓣,想侵入他的口腔。


    见谢妄之不肯张嘴,竟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趁他吃痛张嘴之际,突破了防御。


    谢妄之愈发恼怒,回敬了池无月。


    但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对方都并未退开,反倒把人惹兴奋,不停追着他勾缠推撵。动作青涩却狂热莽撞,叫人难以招架。


    半晌挣脱不开,谢妄之的气息也渐渐粗重。


    唇舌交缠间,耳畔水声粘稠,一只手悄然覆上他的胸口。


    指尖凝着灵力,触之滚热,在他身上来回勾画着什么图案,所经之处仿佛燃起大火,传来强烈的烧灼刺痛。


    连神魂都像是被炙烤着,快要被烙出印。识海也被侵入,大脑一阵刺痛。


    意识到什么,谢妄之猛然再度激烈挣扎,双眸猩红,疯狂而凶狠地撕咬对方的唇舌,浓郁的铁锈味充斥鼻腔都不肯松口。


    周身魔气再度汹涌,束缚他的铁链哗啦啦一阵响,不住剧烈震颤摇晃,快要压他不住。


    但最后是池无月自己退开,伸手轻抹去唇上的血放到眼下一瞥,又抬眸看来。


    谢妄之仍在挣扎,低着头,额发凌乱垂落,英俊面容被遮挡些许,透过发间缝隙可见一双赤色的眼睛。


    眉心紧拧,神色凶狠,嘴唇湿润却沾着血,像是一头被锁链拘着,随时可能扑咬出去的野兽。


    危险却迷人。


    “……”池无月微微眯眼,反应平静,眼神却幽暗,“就算只是为了离开这里,公子也不愿与我结契么?”


    谢妄之大口喘息着,闻言嗤笑,毫不犹豫斥了声“滚”。


    结契之后,双方须对彼此保持绝对的忠诚,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平等共享所有,包括修为,记忆与情感。


    若有违者,将遭受契约反噬与惩戒,轻则修为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危及生命。


    并且,契约生生世世捆绑,难以解除。


    要他和贱奴结契?


    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池无月抿唇沉默,双目紧盯着谢妄之,眸光暗沉如夜,看得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猝然轻笑了声,“如果我偏要呢?”


    话音落下,池无月猛然欺身上前。


    谢妄之睁大眼,猝不及防间,视野天旋地转,眼前朦胧了一瞬。


    再看清时,他已被池无月压在榻上。


    他忙用手肘撑着床面往后缩,同时抬腿去踹,却反被人抓着脚踝大力往回扯,将他拖到身下。


    紧接着,也不知对方怎么做的,竟用铁链缠住他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勒得皮肉深陷传来刺痛。


    “池,唔——”


    谢妄之瞪大眼,愈发怒不可遏,激烈挣扎。话未说完,只见对方俯身,再度吻住他的嘴唇。


    大概是被激怒,这次对方吻得凶狠许多,不止在他口腔翻搅,还将他掳至自己的地盘。甚至伸手锢着他的下颌,不容许他闭拢自己的口腔。


    舌尖被吮吻得发麻发痛,下颌骨一直保持张开也渐渐酸麻,涎水不住溢出唇角。


    直到池无月终于将他松开,谢妄之的舌头与下颌已酸麻到快要失去知觉。


    对方松开他,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吻。手掌也覆上他的胸口,但并非是如方才一般画印。


    过会儿便埋下头。


    “池无月,你敢!——”


    谢妄之感觉到一阵淋雨般的湿润酥痒,一时羞怒更甚,却不由自主弓起身子发抖,只得紧紧咬牙。


    那阵雨顺势往下淋。池无月忽然道:“奴是第一次,可能做得不好,还请公子多担待些。”


    话音落下,谢妄之只觉腹部过电般酥麻,猛地直起上身,僵直一瞬又落下去,身体抖得更厉害,发热发软。


    “贱奴!滚开,呃——”


    他挺起身,挣扎着抬脚去踹,对方却顺势往前,用肩膀卡着他的膝弯。于是他又瘫下去。


    挣扎间,锁链晃动着不住作响。他死死咬牙憋住,又撑起身低头看向自己腿间。


    只见池无月顶着那张能颠倒众生的脸做这种事,神色却如常,专注认真。


    似是察觉他的目光,动作的同时抬眸看来,眼神炽热幽暗。接着微微松开些,探出湿软的舌勾了一下,唇角银丝流淌。


    “贱、奴……”


    谢妄之一怔,本要讥嘲什么,晃了下神便将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腰眼酸麻阵阵,腿根肌肉抽搐,他的脖颈随之后仰,视野朦胧不清,充斥一片白芒。


    等反应过来时,池无月已经直起身,喉头轻滚着,正抬手抹去唇边的一道粘稠丝线。


    谢妄之瞪大眼,脸颊与身体一瞬热烫得要融化,只觉那缕白丝分外刺目,屈辱与羞耻一瞬盈满心胸。


    而池无月还凑上前来,眨巴着眼睛问:“公子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像是邀功,又像是撒娇,说着还轻轻蹭他的脸,诱哄道:“公子若是喜欢,结契之后,奴每日都这样服侍公子,好不好?”


    “呵。”


    谢妄之撇开头,分明身体还未冷却,却勾唇冷笑,说的话毫不留情:


    “是因为出身下贱,所以也只会使些下作手段吗?你凭什么以为,本公子会瞧得上你这种以色事人的东西?”


    池无月闻言登时面色煞白,双眸愈加湿润,嘴唇微微颤抖。衬着那张脸,愈发惹人怜惜。


    谢妄之嫌恶蹙眉,又冷声催促道:“没听明白吗?还不快滚。”


    话音落下片刻,池无月都没有动作。嘴唇紧咬着,试图憋住声。


    又过了会儿,身躯猛然强硬嵌入他腿间。


    “池无月!滚开!”


    感觉到什么,谢妄之瞳孔骤缩,猛然挣扎着踢蹬,脊背蹭着床褥往后退。


    对方不闪不避,被他狠踹了几脚,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还眼疾手快地掐住他的腰,一把拖回去,甚至将铁链缠绕在自己手臂上。


    那铁链长不过几尺,本就极大限制谢妄之的行动,这下更逃不脱。


    仿佛神魂也被一寸寸侵入,交融。铁链又甩动起来,不住作响。


    耳畔一片嗡鸣,视野朦胧不清。谢妄之浑身僵住,不由自主仰起头,仍倔强地紧咬着牙,将呻吟都堵在喉中。


    脖颈却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迫他挺起上身。这才看清池无月向他俯身,离他很近。


    但看清的同时,他已经被迫主动吻上对方的唇。


    他睁大眼,立时后仰,双唇一触即分。对方却紧攥着束缚他脖颈的锁链,令他停在半空,宛如驯服一头野兽。


    谢妄之狠狠瞪着对方,咬牙切齿,腮帮都发痛,与人僵持不下。


    池无月沉默与他对视,喉间轻滚,眼神更炽热。


    片刻,他的身体猛然剧烈颠簸,仿佛在风暴中行船。


    竟只有拴着脖颈的铁链能予他几分平衡的安全感。


    但谢妄之不屑一顾。


    铁链绷直,将他的脖颈勒紧。皮肉被迫深陷,浮上一片艳丽青紫,甚至淌出鲜血,仿佛喉骨也要被勒得变形、碎裂。


    眼前阵阵发黑,快要窒息。谢妄之却浑不在意,睨着对方,神色傲然。在快失去意识之前,还挑衅地勾唇一笑。


    池无月睁大眼,一瞬哭得更凶,终于松手。


    原来这锁链,不是锁谢妄之的。


    *


    谢妄之再恢复清醒时,竟发现这锁链解开了,而池无月不见踪影。


    心头一瞬生出些复杂情感,但他没空细品,立时下榻,双腿却酸软无力,猛然跪了下去。


    他一时羞怒,用手撑着床榻起身。


    才站直了,门外又传来声响,紧接着,屋门又被打开。


    是谢霁。


    “你?”


    兄长见他竟能挣脱出千年玄铁的束缚,不由讶然挑眉,但一瞬之后便恢复平静,看他的眼神复杂幽深。


    片刻,他轻叹了声,微微侧头道:“将二公子带走吧。”


    “要做什么?”


    谢妄之本能戒备,身体绷紧,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只见几个家仆进来,各个修为高强,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但不等谢妄之反应,谢霁又念咒,迫他听话。


    才解开不久的玄铁又将他锁住,接着由家仆们押着带到清明堂中。


    都到地儿了,谢妄之哪还不明白要做什么?


    堂中早就候着一堆德高望重的各世家长老,其中一人见他们进来,当即抚掌赞道:“谢家主大义。”


    谢霁没应声,目不斜视。


    而谢妄之听这声音相当年轻,便瞥去一眼。


    竟是个熟人。


    第52章  【宿主严重违规,触发惩……


    对方正巧也在看谢妄之。


    一双凤眸微挑,长睫低垂,往日掩藏的仇恨与厌恶在此刻尽显,还带着几分嘲讽,眼神冰冷刺骨。


    是裴家的新任家主,裴云峰。


    对方见他看过去便收回视线,换了副痛惜表情,仿佛方才的冰冷眼神只是错觉,摇头叹道:


    “裴某与谢二公子自幼相识,常在一起修炼,多年来情同手足。谢二公子惊才绝艳,当是吾辈楷模,未想今日……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谢妄之没反应,谢霁还以为他毫不知情,轻叹口气低声解释道:


    “在你昏迷后,诸位长□□同商议如何处置你,超半数同意对你网开一面,前提是……要剜除你的剑骨。”


    “是么?还真是难为他们了。”谢妄之微微勾唇,眸中闪过猩红之色,又随口问了一句,“超半数,具体是多少?”


    “……”谢霁顿了顿,但寻思告诉他也无妨,便又叹了一声,“谢家没有投票权,全由他们决定。同意的,正正好多一票。”


    “那,”谢妄之闻言眉峰一挑,紧盯着裴云峰,“裴云峰同意了?”


    “……嗯。”谢霁点头。


    谢妄之唇边笑意加深,眸色却愈红。


    他与裴云峰确实自幼相识,多年来感情深厚。但自从裴云峰继任家主之位后,两人的联系便很快淡了。


    其实他没什么所谓的。毕竟当家主确实就要忙一些,兄长就是如此。


    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只是如今看来,多年好友的疏远另有缘由。


    大概是真恨他或者谢家,几句话的功夫都等不了,堂中的一位长老忍不住出声催促,语气刻薄:


    “谢家主,人既已带到,便请行刑吧。还是说,谢家主反悔了?哼,若是下不去手,想必在座各位都很乐意代劳。”


    谢霁攥紧手指,沉默许久,终于召剑在手,回身看向谢妄之,双目发红,轻声道:“忍着些。”


    “兄长!”


    谢妄之顿时浑身紧绷,忍不住挣扎。


    但他的身体被玄铁与谢家的咒印束缚,动弹不得,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提剑而来,目眦尽裂。


    曾经,兄长也如这般向他走来,但那时是将剑递到他手中,是教他习剑。


    他生性狂妄自大,与一众谦逊斯文的谢家子弟格格不入,甚少人愿意接近他。


    兄长却说,他很欣赏谢妄之的性格,也很羡慕。


    年幼的谢妄之童言无忌道:“兄长也可以。”


    但谢霁只是笑了笑,轻轻摇头。


    那时谢妄之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此时迎着兄长的剑,看见他身后一众分明幸灾乐祸、觉得大快人心,却还要费力藏起真实表情的世家长老们,终于知道。


    ——要做家主,便不能只当“谢霁”。


    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刺入皮肉。似在搜寻他浑身力量汇集之处,彻骨寒气贴着皮肉与筋骨一寸寸摩挲。


    后腰传来灭顶剧痛时,谢妄之再跪不住,猛地伏倒,身体不自觉发抖。


    他想再直起身,可用尽了气力,也只是像条可怜的蛆虫般来回蠕动。


    视野模糊,耳畔嗡鸣,他感觉不到周遭。


    但他知道会有许多人看他笑话,于是咬紧了牙,一声没出。


    难怪他当不了家主。


    他只想做“谢妄之”。


    *


    再度昏迷的谢妄之被带下去休息,剜出的剑骨自然由谢家以外的人看管。


    谢霁的剑术很是高超,那被剜出的剑骨干净剔透,谢妄之连块肉都没掉。他趴伏过的地方只留有一些水痕,但也很快就风干了。


    裴云峰收下剑骨,多看了两眼,但也仅此而已,很快转身走了。他还要赶着回裴家。


    未想到,有人将他拦住。


    廊柱后露出的一片雪白衣角纤尘不染,垂在腰间的乌发随风飘荡。


    对方走出几步,露出一张昳丽绝尘的脸,像是山中才会出现的鬼魅。


    “你是……?”裴云峰蹙眉回忆了会儿,轻蔑勾唇一笑,“哦,原是谢妄之养在身边的那个奴隶啊。不去好好伺候你家公子,来找我做什么?”


    谢妄之已经失势,兼之四下无人,他懒得再伪装,抱臂打量一番,笑得别有深意:


    “怎么?是见他已经变成废人,准备另投靠山吗?真是可惜,你找错人了,我没有他那种爱好。不过,看在你家公子的面上,你若是跪下求我,我可以考虑为你引荐引荐。”


    “没兴趣。”池无月冷淡回了一句。


    裴云峰自觉这番话已足够羞辱,未想对方反应平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沉下脸。


    不愧是谢妄之身边的人,都一样招人厌恶。


    他不想再费口舌,摆手道:“我现在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快滚吧。”说着他就要走。


    未想对方跟着挪了一步,挡住他去路,道:“剑骨还来。”


    “‘还’?哈哈哈……”裴云峰轻声重复,眉峰挑起,随即捧腹笑得夸张,前俯后仰,“你竟然替谢妄之来讨剑骨?若不是我知道他,我都要感慨一句主仆情深了。”


    “……”池无月抿紧嘴唇,眼眸不悦眯起。


    “谢妄之知道你这么忠心耿耿吗?还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裴云峰继续嘲讽,故作怜悯地摇头叹息,“放弃吧,谢妄之那样的人,不可能接受一个奴隶。”


    对面看他的眼神愈加刺骨,他像是浑然不觉,笑得恶劣,摊手道:“按我说,就你们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一个贱奴,一个残废,不是很般配吗?”


    话音落下,眼前突然一花,还与他隔着好些身位的人竟是眨眼间便到他近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


    裴云峰猝不及防,陡然瞪大双眼,只觉喉骨下一刻就要被捏碎般传来窒息剧痛,下意识激烈挣扎起来。


    但任凭他如何拉、拽,对方的手都紧紧掐着他,纹丝不动。甚至十分轻松地将他举起来,迫他双脚离地,恐慌也一瞬达到了顶峰。


    这奴隶,修为何时高得这般恐怖?!怎么他先前从未察觉??


    池无月唇角微勾,双眼却充斥一片猩红,额角与脖颈浮出几丝青筋,轻声道:


    “你说谁是残废?公子瞧不瞧得上我,用不着一个死人来费心。”


    “呃——”


    裴云峰不住挣扎踢蹬,俊美的脸庞很快胀成了猪肝色,眸光微微涣散,眼珠渐渐上翻。


    “咳咳……”


    在濒临窒息时,对方忽然将他松开,身体瞬间跌落,重重摔在地上。他大口喘息,随即被呛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涎水都滴到地面,模样狼狈至极。


    不等他缓过劲来,池无月又抬脚将他踹翻在地,靴履踩在他脸上充满恶意、凌虐地来回碾动,像是要踩碎他的颅骨,居高临下道:


    “方才在堂里,公子盯着你看了许久。他喜欢你这张脸吗?你说你们‘情同手足’,具体是亲密到什么程度?”


    裴云峰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屈辱更甚,愈发怒不可遏,又不甘心,竟破罐破摔地继续嘲讽道:


    “你既有这般能耐,方才何不出手阻止?眼睁睁看着你家公子受刑后才来向我讨回剑骨,呵,何等虚情假意!既如此,要不要猜猜看,你将剑骨拿回去,谢妄之会先怀疑你,还是先感谢你?”


    “呃——”


    空气静默一会儿,头顶传来的压力陡然加大,裴云峰的视野已经花白,耳畔嗡鸣阵阵。


    他先前便想放出信号求助,可掐诀至一半灵力便散了。身体被压制得彻底,动都动不了。


    不过他心里其实是存了些侥幸的,量池无月不敢真的杀他。


    未想池无月下一句便道:“就让你这样去死也太便宜你了,不若也让你尝尝剜骨之痛,如何?”


    “不、不!啊——”


    裴云峰瞳孔骤缩,拼命挣扎起来试图逃跑,但对方丝毫不给他机会。


    朦胧视野中,只见万千剑影如细密雨丝落下,浸润衣物,穿透皮肤,寒意入骨。


    从指尖与脚趾开始,骨头一块接着一块被剔出,细致缓慢,仿佛春蚕食桑,沿着筋骨啃噬,难以言喻的灼痛麻痒令他克制不住地翻滚、抓挠,但无济于事。


    “池、池无月,我把剑骨还、还给你,别、别杀我!呃啊啊——”


    裴云峰终于受不住,一面崩溃讨饶,一面掏出谢妄之的剑骨递出去。脸上涕泗横流,发丝湿润凌乱,衣衫褴褛,较之街边乞儿亦不遑多让,再无半分神气模样。


    池无月将谢妄之的剑骨收好,但动作不停。


    “我不是已将剑骨还你了吗?!”裴云峰气急败坏地嘶吼。


    “嗯。”池无月应了声,微微笑着,语气低柔却叫人毛骨悚然,“但我何时说要放过你了?”


    “你!——”


    当四肢都没有骨头支撑时,即便池无月没再按着裴云峰,他也动不了。


    直到躯干、脖颈的骨头也被剜出,满身皮肉绵软无力,他像是一滩烂泥般蜷在地上,浸在血泊之中。


    接着,一道依稀可辨出人脸的白影从裴云峰的身体钻出,急速飘远。原是肉身损毁严重,裴云峰的元神企图脱逃。


    但池无月只是瞥去一眼,那道白影当即散了。


    裴云峰真死了。


    下一刻,池无月的脑中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宿主在二十四系统时内连续两次严重违规,后果不可估量,情节极其恶劣,触发惩罚机制。立即实施!】


    “唔……”


    全身传来难以言喻的锐痛,神魂也被凌迟。池无月猝不及防,猛地喷出口鲜血,身躯摇晃。


    他满不在乎伸手抹了下嘴唇,顶着持续的锐痛唤出灵火,将裴云峰的尸体烧个干净。


    【监测到宿主毫无悔改之意,现追加惩罚:抹消宿主有关原生世界的记忆。立即实施!】


    【10%,20%……】


    大脑当即传来不同于锐痛的感觉。


    像是海水一瞬没过头顶又退去,来回往复,将身上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带走。犹如掠过一缕风,无法触摸,但能清晰感知。


    池无月不由怔了一下。


    脑中的声音继续着,当进行到一半时,他发现自己果真忘了什么,终于变了脸色。


    “你不就是担心,裴云峰死了,剧情进行不下去了吗?”池无月微微眯眼。


    脑中的声音明显迟滞。


    池无月继续道:“既然如此,我来当‘裴云峰’。”


    【系统计算中……】


    池无月胸有成竹,当即唤出一面水镜,比对着裴云峰的模样施展幻形术。但他厌恶裴云峰,便改动了些。


    终于完成,脑中的声音也响起。


    【通过。追加惩罚更改为:封锁记忆。】


    第53章  无法令他甘愿低头。……


    原生世界的记忆被封锁之后,池无月神色空白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反身去找谢妄之。


    未想到,本该重伤卧床的人不见踪影,被褥冰凉,显然是走了好一会儿。


    他下意识用神识探查。


    渡劫圆满,离飞升登仙就差一步之遥的修士,神识探查的范围少说是方圆万里。


    山川河海如掌中纹路垂眼可见,虫鸣与飞鸟振翅如耳畔私语清晰可闻。只要他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脱他的感知。


    但他探查不到谢妄之。


    池无月很快意识到什么,神色骤变,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冷声质问:“你将他弄到哪儿去了?!”


    空气静默,无人应答。


    他怒不可遏,双眸血红,额角与脖颈浮现黛青纹路。


    在灵力暴动之前,终于,脑中传来声音。


    【无可奉告。这是宿主违规的惩罚之一。】


    “你!”池无月神色狰狞,指尖聚起灵力,毫不犹豫按在自己脖颈,用力划出一道血线,“把他还给我。”


    脑中的声音停顿片刻,语气仍毫无起伏。


    【重启之后,剧情进度将再次清零。】


    “……”


    剧情进度清零,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来。


    也意味着,谢妄之很可能要再经受一次剜骨之痛。


    池无月攥紧手指,神色挣扎,半晌终于放下手,嗓音艰涩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他?”


    【剧情进度60%】


    *


    混沌的神思在嘴唇传来刺痛时被扯回。


    谢妄之迟缓地眨了下眼,勉强从那两池漆黑的深潭中浮上水面。


    他感觉自己方才做了个梦,不知是回到过去还是穿梭到了未来。


    但现实的情况是,他还在白家游学。白青崖与裴云峰强迫了他,紧接着,想避开的池越找上了门。


    “怎么了,是想起了什么?”


    池越双眸漆黑,仿佛能将一切吞噬,之前闪过的金红色就被完全遮掩,谢妄之丝毫没有察觉。说话时唇瓣开合,贴着谢妄之轻轻摩挲。


    分明是他自己问的话,却又不是真的想听谢妄之说什么,话音落下又吻住对方,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像狗一样,但比狗还黏糊缠人。


    谢妄之顾不上躲,仔细回忆一遍方才看到的画面,任由池越吻了一会儿才偏过头。


    他光记得自己被剜去剑骨之前便因心障入魔,而后被修仙界众人围剿。


    却不记得,他实际是因“渡劫失败”入魔发疯,来阻止他的修士全被他杀了。


    他光记得裴云峰投了关键的赞成票,直接导致自己最终被剜去剑骨,池无月也忘恩负义,抛弃了他。


    却不记得在此之前,裴云峰其实早与他陌路。倒是他以为的忘恩负义的池无月,一开始就说能帮他,只是以结契为条件。


    而他记得的,白青崖曾为他说过话。可是在方才的梦中,在清明堂里,他根本没看见白青崖,又何来帮他说话?甚至,梦中的他,根本想不起来有白青崖这个人……


    他的记忆简直是一团乱麻,谢妄之顿觉头疼,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


    不过,这些其实都无所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他更想知道,分明这一次他亲手破除了心障根源,为何自己现在是这副状态?毫无理由,太过突然。


    因入魔发疯,杀害无辜之人而受剜骨之刑,他认。但若是这次他并未丧失理智杀人,他还要受刑吗?


    天道曾经无数次拒绝了他,如今竟还想杀他。若这就是他的命,要他听之任之?


    休想!


    谢妄之微微眯眼,正思忖着,池越忽然牵着他的手放下来,问:“谢妄之,跟我结契好不好?”


    “呵。你觉得呢?”谢妄之神色微怔,随即勾唇笑了一下,眼神嘲讽。


    未想到,池越只是委屈地扁了下嘴唇,并未坚持,还问他道:“那你喜欢谁?池无月,裴云峰,白青崖,还是司尘?你想和他们结契吗?”


    不等他答话,池越竟又补了一句:“没关系,你想和他们中的谁结契都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嗯?”


    见池越神色真诚不似作伪,谢妄之不由意外挑眉,但也没答话。


    其实不是喜欢谁、和谁结契的问题,是他根本没想过结契这件事。


    平心而论,他们都生了一张十分讨人喜欢的漂亮的脸,还很会伺候人。


    并且大部分时候都唯他是从,甚至在他面前表现得卑微,求他垂怜。谢妄之非常受用,他就是喜欢、就是享受这种感觉。


    喜欢他们吗?挺喜欢的,至少是不讨厌。


    但结契令他们平等,而谢妄之享受“身居高位”。


    只是“挺喜欢”的程度,无法令他甘愿低头。


    谢妄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结契,对本公子有什么好处?”


    “如果,”池越也微笑看他,别有深意,“我的记忆,能给你想要的答案,你愿意吗?”


    “……?”


    谢妄之立即敛容,眯眼审视对方。


    池越像是笃定他会接受,至少也会仔细考虑,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模样,都不屑观察他的反应,垂着眼。


    实际藏在袖中的双手紧张地攥了起来,手心不住冒汗,眼神克制不住地乱飞,只好低头看谢妄之的衣摆。


    空气静默片刻,谢妄之终于道:“给我一点时间。”


    *


    之后,谢妄之从池无月、白青崖那里了解到,裴云峰回了裴家,助教之位临时由白少家主顶替,大概是裴家出了事。


    谢妄之估摸,应是裴家主宣布退隐,裴云峰继任家主之位。


    按照梦中的发展,在这之后,谢妄之很快就要“突破失败”,继而入魔发疯。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隐隐感觉到境界壁垒松动。


    但他暂时还没想到破局办法,却也不想和池越结契,烦得不行。


    期间,白青崖自知先前将他惹恼,主动变回原身向他撒娇赔罪,像是一只黑色的奶狗,小小一团凑在他脚边,用脑袋不停拱他、蹭他。


    谢妄之嫌弃地踢开,对方又巴巴凑上来。来回几次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蹲身,上手去摸。


    但他心里有气,动作很是粗鲁。肆无忌惮地玩弄那两只动一下就抖一下的耳朵,还有他盯上很久的毛茸大尾巴,给狗毛揪掉了好几根。


    还坏心眼地把狗推翻,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甚至逼迫它响亮地“汪”了好几声。


    虽然谢妄之无法立刻原谅,但不可否认,这么一通下来,他确实没再那么生气。而且他确实疏于防备、引诱在先。


    不过他自以为是“惩罚”、“强迫”,实际对方尾巴摇得快骨折。


    目睹这一切的另几人嫉妒得要命,但嫉妒归嫉妒,私下自己解决便是,没人敢在这种“节骨眼”闹到明面上惹谢妄之厌烦。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游学结束,裴云峰都未归,而谢妄之还是一筹莫展。


    突破的预感越是强烈,他便越是烦躁,几人更没敢惹他。


    与谢妄之不同,池越愈发紧张期待,有些坐不住,准备去问谢妄之考虑得如何。


    未想恰在此时,谢妄之忽然收到了初晴姑娘给他寄的信。


    信中称自己近日结识了一个人,要为他引荐,或许能帮上他。信后附了约定的时间与地点,还特别要求他单独前往。


    许初晴知道谢妄之的情况,此番当真是阵及时雨,谢妄之喜出望外,决意不论如何都要见上一见,当即回信。


    另几人得知此事虽有些不满,但也并未阻止,只是争着要与谢妄之同去。


    鉴于自己状态不稳,恐半途心障发作,谢妄之必须至少与其中一人同行。


    正犹豫不决时,倏然对上一双金红色的眼眸。谢妄之神色一怔,待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已伸手指向司尘。


    另几人当即沉下脸,齐齐看向瞳色已恢复正常的蝶妖。


    谢妄之自然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所谓,便点头道:“我们明日启程。”


    “好的,主人。”


    顶着情敌们的锐利目光,司尘神色乖软地应声,在谢妄之看不到的角度,回了个挑衅的笑。


    翌日,谢妄之与司尘启程前往约定地点。


    大概是因为他们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小蝴蝶表现得格外兴奋,竟一反常态,没有缩小身形坐在他肩膀,而是与他并肩前行。


    时间充裕,他们一路游山玩水似的过去,竟令谢妄之连日来的惨淡愁云都散去几分。


    其实谢妄之只想带一个人,是出于懒得分出精力去管几人明争暗斗的考虑。


    当然,他也知道,就算他说了只带司尘,剩余的人大概率也会悄摸跟着,但至少也会装装样子,不让他发现。这也能达成他的目的。


    而不反对带司尘,还有一个重要考量是,他若是心障发作,当真入魔发疯,或许司尘的幻术能派上用场,将他制住。


    但或许是最近没人敢惹谢妄之,令他心神松懈,错觉自己还如以前一般可以任意颐指气使,竟忘了防备。


    此刻,月华透过窗棂倾泻,谢妄之卧在榻上,自睡梦中惊醒,正对上一双淡金色,隐约掺着猩红的眼眸。


    蝶妖不知何时潜入他房中,正坐在榻边。


    双臂撑在他头颅两侧,背上蝶翼柔软似水,向前包拢,将他围困。一缕银发自雪白肩膀垂落,恰微微遮住他刻的奴印,发梢轻拂过他手背,触感柔软。


    “抱歉,主人是被司尘吵醒了吗?”


    见他清醒过来,蝶妖微微挑眉,旋即勾唇轻笑,虽是道歉,语气却毫无诚意。


    “主人醒了也好,若是等会儿毫无反应,未免太可惜。”


    第54章  主人多疼疼我吧。


    “放肆!”谢妄之当即坐起身,扬手甩了司尘一记耳光,“滚出去!”


    未想到,他的手忽然不听使唤,手掌碰到对方脸颊,竟变成轻轻抚摸。


    他不由睁大眼,想抽回手来,掌心却像粘在上头,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主人!呵,主人这样主动,倒令司尘受宠若惊了。”


    司尘状似惊讶地挑眉,轻笑了声,随即伸手覆住他手背,脸颊轻蹭着他撒娇,又偏头在他掌心一吻。


    “松开!”


    谢妄之不由蹙眉,使力往回抽手,掌心却掠过一瞬湿软触感。


    正见司尘嘴里探出猩红的舌,从他的掌根顺势往上舔,直到舌头缠卷着指尖送入口中。


    “你!——”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寸寸没入对方口中,被缠裹着舔舐嘬吸,湿热酥痒从指尖递送到胸口,浑身都发麻。


    谢妄之顿觉羞怒,使力往外拔出手指,却像是陷进一片沼泽,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


    他几乎气昏头,竟反守为攻。手指在人嘴里肆意翻搅,甚至往人咽喉处伸去。


    “唔……”


    大概是他太过分,那条舌被玩弄得瘫软,镇压在他的指腹之下,仍不甘心地来回扭动。


    接着,司尘忍不住干呕,双眸微微湿润,脸颊与耳廓却泛起潮红,喘息愈发紊乱粗重,却还不肯将他吐出来。


    显然是更兴奋了。


    见状,谢妄之气得发笑,动作愈发恶劣,又伸了根手指,两指捏住那条舌头大力往外一扯。


    直把司尘的舌头拽出口腔,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唇角不住滑下细长银丝。


    谢妄之才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可下一刻,身体又重新变得僵硬,他的手指就那样滞在半空。


    “主人喜欢玩我的舌头么?”


    司尘意犹未尽,舔了舔他的手,视线往下滑到他腰腹,意有所指,嗓音微哑,“主人若是喜欢,我的舌头也可以做别的。”


    “大可不必!”谢妄之咬牙切齿,双颊却愈发热烫,“我不喜欢,滚出去!”


    “主人不喜欢吗?可是,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主人多疼疼我吧,好不好?”


    闻言,司尘双眸愈加湿润,委屈地扁嘴,语气楚楚可怜。话虽如此,淡金的眸中却掺了更多血色,似晖光洒落江面。


    不到片刻,谢妄之顿觉身体自发动了。


    他向司尘倾身,手掌移向对方后脑,微微使力往自己的方向压,同时凑上去吻对方的唇。


    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面上,他不由睁大眼,挣扎着后退。却还是离对方越来越近,直到唇上传来柔软触感。


    分明神思清醒,身体却像是牵线木偶,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操控。


    他相当“主动”地伸舌轻舔对方嘴唇,沿着轮廓来回细致勾画,又探进对方唇齿,与人勾缠。


    司尘愉悦弯眸,乖顺地张嘴,更加兴奋,额顶细长的触角微微颤动。


    接着反客为主,伸手捏住他肩膀,将他抵到坚硬的床壁。身后两片蝶翅也往前包拢,将他围困在一片狭小空间内。


    仿佛吸食花蜜,蝶妖含着他贪婪吞咽,耳畔水声粘稠,连呼吸都掠夺。一面压着他亲吻,一面伸手掀开锦被,探入他衣襟。


    “唔!——”


    胸口衣襟松散,大片肌肤接触温凉空气,随即传来温热酥痒。


    谢妄之不由瞪大眼,分明想把人按住制止,双臂却不听使唤地揽住对方肩背。


    挣扎再狠也就是动动手指,在人背上不痛不痒地抓挠,更透出邀请意味,只令人面红耳赤。


    司尘低笑着松开他,唇舌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吮吻。额顶触角抵在他锁骨,兴奋得不住轻轻颤动。


    “唔……放开!”


    谢妄之忍不住弓起背,咬牙低斥了声。双手却把人抱得更紧,手掌紧按在对方后脑,倒像是他主动,愈发恼羞成怒。


    但他动不了,更无法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胸腹染上大片艳色,水迹蜿蜒而下,欲望也浸在一片温水中。


    “呃——”他禁不住脖颈后仰,头顶撞上床壁发出沉闷的响。


    大概是撞的,头脑一瞬间晕眩,视野也变得朦胧,感知都聚集身下,只觉一阵阵热意上涌。


    直到眼前花白一瞬,司尘直起身,双手扶着他的腰,令他坐到自己膝上。


    “滚!”


    谢妄之回过神,又不住挣扎,却阻不住箍着腰的双手往下,甚至“主动”配合地撑起身,气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果然如他料想,司尘实际远不如面上那样乖巧,否则他也不会抗拒。但他确实疏于防备。


    片刻,腰肢重新被两只手箍着,强硬往下按。身体被迫下沉,仿佛滚热的池水没过头顶,全身都发麻发烫。


    床榻剧烈摇动起来,身体也颠簸,像是骑着一匹失控的烈马,缰绳也脱手。


    难言的失衡失重令他本能攀紧对方肩膀,五指在人背上凶狠抓挠。


    却惹得蝶翅微振,竟带他腾空,令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反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他强忍住呻吟,鼻息粗重,嘴唇咬得血迹斑斑,腮帮都发痛。


    司尘却在这时又凑过来吻他,唇角还挂着一道白丝,甜腥气味随舌尖一并渡了过来。


    身体只能小幅度地动作,他便存着力气,狠狠咬了司尘一口,妄图把人逼退。


    司尘如愿松开他的唇,唇瓣还沾着血,但面色并不见恼,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紧接着,谢妄之便不由自主仰起头喊出声,听得人脸热,好像先前的忍耐都是笑话,他本就放荡。


    司尘笑得真心实意了些,触角愉悦颤动,又低头舔吻他脖颈淌下的细汗。忽然道:


    “主人,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何必就答应他?你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


    说着,动作总算放缓些,谢妄之得以喘口气,狠狠瞪着司尘,几乎想把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翅膀再撕下来。


    他紧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勾唇冷笑:“说吧,你又是什么条件?”


    “……呵。”司尘状似惊讶地挑眉,随即轻笑了声,凑过来亲昵又讨好地蹭他,语气乖软,“主人误会了,我可不像他们,我没有什么条件。”


    “你要什么?”谢妄之不信,神色不变。


    “好吧,我想要……”


    像是因为谢妄之执意要给,司尘才开始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对方动作微顿,缓慢直起身,仰起脸看他,眸光暗淡些许,手指轻点了下谢妄之的胸口,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上,轻捧住他脸颊,哑声道:


    “我只想要主人能记起我,以后也能一直记得我。”


    说着竟泪盈于睫。


    谢妄之撞入那双湿润的眼中,仿佛沉进一片金色的湖泊,眼前忽然浮现出什么。


    *


    “大人……”


    紧闭的屋门被轻轻叩响,等了片刻不见应答,外头的人便推门而入,缓步往深处走,山水屏风映出一道娉娉袅袅的身影。


    见屋中人趴伏在桌案,即便自己走到近前也毫无反应,它收起脸上殷勤讨好的笑,眼神变得冰冷刺骨,身周聚起光芒,容貌急速变化。


    直到完全露出本相,方知此人竟是只妖。


    一张脸生得精致漂亮,雌雄莫辨,银发金瞳,头顶一对细长触角,背生一双流光溢彩的蝶翅。


    它振翅凑上前,金瞳变得血红,双手结印上下翻飞,指尖聚起灿金色的灵光,红唇微微开合,念念有词。


    灵光打出时,它几乎掩不住恶劣得逞的笑,但下一刻,它的神色便僵住了。


    “怎么才来?等你许久了。”


    只见对方抬头,伸指轻轻一点便将那道灵光打散,唇角微勾,眼神清明嘲讽,丝毫不像中了术法的样子。


    “池无月!你、你醒着?我的幻术竟然不起作用,怎么可能?!”


    蝶妖惊恐瞪大眼,急速振翅退后,但已来不及。


    只见数道漆黑的阴影如长蛇般,从池无月的脊背钻出,眨眼间便捆住它的四肢,两瓣蝶翅浸在一片深浓的黑雾中,像是沉入泥沼,丝毫动弹不得。


    “池无月!放开我——”


    它拼命挣扎起来,却在黑雾中越陷越深,甚至感觉到蝶翅被黑雾腐蚀出孔洞,传来烧灼刺痛,心中愈发恐惧。


    眼角余光瞥见池无月向它缓步走近,分明是人类修士阵营的领袖,身上却妖气冲天,黑色的浓雾铺天盖地,如山一般倾压,一张昳丽绝尘的脸爬满蛛网般的黑线,诡异可怖。


    池无月在几步之外站定,眯眼打量它片刻,蹙眉道:“传说流光蝶妖精于幻术,天下无人能挡,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难道要我转变策略么?”


    对方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蝶妖没听懂,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只妖会加入人类的阵营,此前也从未听闻这位是妖,但它被吓得不轻,只赶忙解释道:


    “我族最擅长的,是编织一场永远不会被戳穿谎言的梦境,无论是颠倒是非,还是扭转爱恨,俱不在话下,只要入梦,唯命是从。若是大人愿意高抬贵手,小妖定为您效劳。”


    “‘扭转爱恨’?”池无月轻声重复,指尖微顿,长睫轻颤了几下,眸光闪动,“……当真?”


    “自然是真!”蝶妖忙不迭点头,语气迟疑又暗含几分期待,“只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很好。”


    见池无月状似满意地勾唇颔首,蝶妖还以为对方饶过自己,未想到,黑雾转瞬将它侵吞。


    蝶妖瞪大眼,拼命挣扎,一面哑声嘶吼道:“池无月!你不是说了会放过我么?你们人类,着实卑劣!”


    “呵。”池无月浑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抱起双臂任由黑雾动作,“人妖两族鏖战至今,胜负未分。我若是放了你,该如何向我还在苦苦支撑的盟友交代?”


    “你!——”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饶它一命。蝶妖终于看明白,但为时已晚。


    蝶翅被腐蚀得残破,四肢溶解在雾中。


    直到最后一缕银发也被烧尽,世间最后一只流光蝶妖自此香消玉殒。


    在脑中又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时,池无月充耳不闻,令黑雾凝聚成实体,伸指凭空勾勒,为其绘出人类的躯干、四肢。


    黑雾已大体成形时,他又“画蛇添足”,在头顶与脊背多画了几笔。


    直到一只“流光蝶妖”新生。


    银发金瞳,肌肤如雪,两根细长的白色触角从额头探出,背上的蝶翅流光溢彩。


    与先前那只蝶妖一般无二。


    池无月很满意新的分身,又调整了一下对方的五官,终于命令道:


    “去找谢妄之。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要让我失望。”


    第55章  想再摸摸看吗?


    蝶妖奉命前往“禁地”。


    从外头看,那只是一处寻常的宅院,黑瓦白墙,绿树成荫,环境清幽雅致。


    但当它靠近,难以言喻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袭来,仿佛沉入深海,窒息压抑。


    这是池无月布下的重重禁制。一般人定然要命丧当场,所幸它与池无月是一体同源,适才得以进到屋内。


    却见里头暗无天日,仿佛误入什么强大妖物的巢穴。


    黑色浓雾凝成万千丝绳,从屋子的四面八方伸出,吊在房梁、粘着墙壁与门窗,织成一张硕大无比的网。


    一名男性青年被困在巨网正中,修长四肢被紧密缠缚,饱满皮肉都被勒得凹陷。


    身上衣物松散,被汗水浸透,胸腹露出的肌肤遍布红痕,细汗流淌,似浇了层蜜,透出难言欲色。


    似乎挣扎得筋疲力尽,他正垂着头休憩,乌发凌乱披散,遮住五官,只听见□□紊乱。


    蝶妖走近一步,青年立即警觉抬头。透过发间缝隙,依稀可见一双血红的眸,浓眉压眼,更显凌厉与野性危险。


    它不由怔住,清晰感到自己胸口跳动剧烈几分,情不自禁走近,直到站定在三步之外。


    “你是谁?”


    青年率先开口,嗓音低沉微哑,语气沉着冷峻。分明被绑缚成一个屈辱姿势,气势却并未矮上半分。


    “我是——”


    蝶妖张口,说至一半却滞住。


    它没有名字。


    本质上,它是池无月的“分身”,它也可以自称“池无月”。


    但其实它并不认为自己和池无月是同一个人,也不想叫这个名字,尽管他们感官相连,并且它诞生时也继承了池无月的记忆与情感。池无月想必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池无月派你来的?来做什么?”青年并未在意它的沉默,又问了一句,语气更冷。


    接触对方的眼神,又想起此行目的,蝶妖顿了下,额顶触角微微颤动,双手也忍不住攥成拳,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在了解谢妄之与池无月的纠葛之后,它更不想承认了。


    它才不要也被谢妄之讨厌。


    甚至在开口之前,它已经单方面切断了与池无月的感官联系。


    不知谢妄之信了没信,话音落下片刻都没有应答,一双血瞳紧盯着它,它不由愈发紧张。


    “呵。”


    又过会儿,谢妄之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语气莫名放缓些,与方才对比,竟显得温柔:“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小蝴蝶?”


    乍闻这样有些亲昵的称呼,蝶妖顿觉脸热,胸口跳动更剧烈,气息都慌乱,“……我无意间闯入此地。”


    “这样啊。”谢妄之浅淡应了声,并未深究,被紧密捆束的手臂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向它招手,“告诉我,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好。”


    蝶妖并未犹豫,乖乖点头。它继承了池无月的记忆,这并不难。但必须省略不能说的部分。


    谢妄之受刑后,池无月将剑骨送还,以秘法缝回治愈,却又将他囚在此地,至今已有数年光景。


    各世家之间本就矛盾重重,而谢家被集体针对,谢妄之受刑后,谢家开始没落。由此,各世家之间的争斗逐渐摆上明面,冲突愈发激烈。


    除此之外,散修阵营苦各大世家垄断资源、打压排除异己的局面已久,自发组织反抗。


    而在修仙界内讧时,潜藏的邪修与妖魔勾结,趁虚而入,大举进犯。


    几年过去,池无月已然摆脱奴隶身份,在修仙界崭露头角、大放异彩,身边聚集许多志同道合的盟友,俨然成为正道修士的领袖。此时正联合各方势力抵御妖邪,鏖战至今仍然未分胜负。


    “……好,我知道了,多谢。”


    “不客气。”


    为照顾谢妄之的情绪,谢家如今的情形蝶妖只提了一嘴。


    但谢妄之全程神色波澜不惊,好像不必它多此一举,之后便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而它也不知该说什么,忽然觉得煎熬,但也不舍得走。


    空气又静默片刻,谢妄之忽然问:“小蝴蝶,你之后还会来吗?”


    “你……”蝶妖猛然睁大眼,呼吸微滞,心跳变得吵闹,“你希望我来?”


    对方浅淡应了声“嗯”,唇角微勾。


    蝶妖呼吸更乱,慌忙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应道:“好、好的,我会来的,我、我还有事,就先、先走了。”


    “嗯。”谢妄之微笑颔首。


    蝶妖恍神一瞬,耳廓都发烫,再不敢多留,当即振翅逃走。


    却不知道它转身后,谢妄之立刻敛了笑。


    *


    “如何?”


    池无月坐在案前,一页页翻阅着书卷,看起来相当专注,心思却全不在上头。


    “公子心性坚定,幻术作用微弱,需多次尝试。”


    蝶妖离开禁地才想起来恢复联系,接着立刻就被池无月喊来问情况。


    但出于隐秘的心思,它不想说实话。


    “……”


    池无月眉心紧蹙,抬头审视蝶妖片刻,眼眸微眯:“你中途切断了联系。为什么?”


    “嗯。”蝶妖应声,神色从容不迫,与在谢妄之面前时完全不同,“因为施展幻术需要全神贯注,我不想分心。”


    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但池无月没应声,视线仍在蝶妖脸上逡巡。


    但他到底没发现什么,只好道:“行,那就继续吧,每回都要向我禀报。”


    *


    第二日,蝶妖又去了禁地,进屋就将联系切断。


    却见谢妄之还是被困在巨网中,像是一直在等它,一见它便抬头微笑道:“你来了。”


    说着,他微微挣扎,“抱歉,我只能以这幅姿态与你说话。”


    “我……”蝶妖呼吸一滞,胸口刺痛,险些将什么话说出口,又连忙止住,摆摆手,“没关系,我不在意。”


    “……嗯。”谢妄之动作一顿,眯了下眼,但很快恢复如常,“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能再与我说说外面的事么?”


    “好。”蝶妖点头。


    为避免如昨日一般,这次它有备而来,专门拣了有趣的事说与谢妄之听。对方果然笑得多一些,也多说了几句话。


    但蝶妖不能久留,以免池无月起疑。分明感觉才说了一会儿话,却转眼就到分别时候。它不舍得走,不由难过得沉默下来。


    谢妄之敏锐察觉什么,问道:“小蝴蝶,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


    “那你明日还会来么?”谢妄之追问,神色有些落寞,“好久没有人这样与我说话了。”


    “会来的!”见状,蝶妖胸口愈发刺痛,忙坚定点头,“每日都会来。”


    “好。我等你。”谢妄之微笑颔首。


    蝶妖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一眼才走,之后又去向池无月禀报,照样没说实话,而池无月瞧不出什么异常。


    一连数日,它都借口幻术作用微弱,要多次尝试,每日都去作陪,越来越不舍得走。幸好池无月在忙着过剧情,抽不出空管它,便每次都偷摸多留一阵。


    这日,蝶妖去时多带了一束花。


    它只是路过,觉得香气浅淡而怡人,便随手采下。本想送给谢妄之,可真见到了人,顿觉这份“礼物”过于寒碜,下意识藏到了身后。


    未想谢妄之有些兴趣,要它拿到近前仔细嗅闻。


    它乖乖依言照做,走近些许,却见谢妄之大半张脸都被头发遮住,不好动作,又不敢直接上手,便僵在原地。


    而谢妄之适时出声:“小蝴蝶,能帮我撩一下头发么?”


    “好、好的!”


    蝶妖微微睁大眼,下意识屏住呼吸,颤着手拈起一缕发丝,帮人别到耳后。


    指尖却不经意擦过对方的脸颊与耳廓,触感细腻温热,仿佛电流窜过,手臂与胸口都发麻。


    它赶忙收回手,却又撞上那双殷红的眸。现下毫无遮拦,比初见时冲击更甚,心率一瞬过速,险些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直到谢妄之轻唤了声“小蝴蝶”,它才回过神,将另一手的花送到对方面前。


    它摘下时并未连着根茎一起,花瓣凑到对方鼻尖时,它的手指也离对方很近。温热的气流回旋着打在它的指尖,痒得它忍不住发抖。


    竟是一不小心,令手指碰到对方嘴唇,触感柔软如云。


    “抱、抱歉!”蝶妖瞪大眼,触电般慌忙收回手,又背到身后,脸颊与耳廓一瞬红得发烫,话都说得磕绊,“我、我不是……”


    “没关系,”谢妄之轻笑摇头,淡淡揭过,“这花的香气很好闻,谢谢你。”


    “嗯、嗯!不客气。”蝶妖连忙顺着点头,“那里是一片花海,很漂亮。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多采一些来。”


    “花海么?”谢妄之轻轻挑眉,又叹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嗓音几不可闻,但又恰好能令蝶妖听到,“真想亲眼见一见啊。”


    “……”蝶妖胸口一刺,顿时沉默下来。


    见对方反应不如预期,谢妄之不由蹙眉,眼神一瞬凛冽。但忽然注意到蝶妖视线落点,立时眉宇舒展。


    他暗自深吸口气捺下不满,面上神色如常,微笑调侃道:“为何一直盯着我?在看什么?”


    闻言,蝶妖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谢妄之的嘴唇,脸颊温度才冷却些许,立时又变得热烫,慌忙撇开视线,“没、没有……”


    “真没有?”谢妄之挑眉,唇角勾起弧度略略扩大。


    “……”蝶妖默不作声,眼睫不安颤动,耳廓红得滴血。


    “方才,触感如何?”


    谢妄之唇边笑意加深,嗓音低沉微哑,语气诱哄,“想再摸摸看吗?”


    第56章  舌头有点疼。


    蝶妖一怔,猛地转头看谢妄之,瞳孔剧烈颤动,呼吸凝滞一瞬又变得紊乱急促。


    它不知道谢妄之为什么忽然说出这种话,又或许它知道,但不愿去想,只是不由自主紧盯着谢妄之的唇。


    神思挣扎片刻,它终于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确认:“真、真的可以吗?”


    话音落下,谢妄之当即颔首“嗯”了一声。


    苦苦支撑的理智一瞬倾塌,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猛地伸手。


    它看起来急不可耐,实际只是用指尖轻触了一下便撤开,似蜻蜓点水,都来不及品,更无法回味。


    即便如此,胸口跳动仍吵闹剧烈,双手垂在身侧紧攥成拳,不停发抖。


    其实它继承了池无月的记忆,印象中把人弄得一塌糊涂的情况常有,按理说只是这种程度的接触,不至于令它这样紧张激动。


    可那些记忆只是存在于脑中,它仅仅是知道原来有这么回事,而现下真实的触碰才令它有了实感。


    与池无月切断联系后,单独与谢妄之接触的这段经历仅属于它自己。


    从此刻开始,它才真正清晰地感觉自己“获得了生命”,成为了独立的“人”。


    继而忍不住去对比,于是心生嫉妒,变得不满、贪婪。


    他直勾勾盯着谢妄之不放,想再次伸手,甚至更进一步,却又怕惹人厌烦,迟迟没动。


    正觉委屈和无措时,谢妄之忽然低笑了声,调侃道:“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什、什么……”


    蝶妖神色一怔,心跳陡然大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是顺从本能地再度伸手。


    他一面试探着覆住谢妄之的脸颊,一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见谢妄之并未抗拒,他的胆子慢慢大了些,整只手都贴上去,顺着脸颊轮廓往下摸。


    拇指停在对方嘴唇,轻轻下按,直到露出一线莹白,不由顿住,长睫低垂,金瞳蒙上一层阴翳,变得幽暗。


    “……”


    见蝶妖目露痴迷,谢妄之呼吸微顿,强忍着恶心厌恶,主动张嘴含住对方指尖,用舌头轻舔。


    虽只是一瞬后便吐出,濡湿柔软的触感仍残留。


    “你——”


    蝶妖猛地睁大眼,额顶触角颤抖,身后蝶翼都扇动,带起一股风,吹落谢妄之才别到耳后的发丝,手指却仍停在他的唇上。


    那束花猛地砸落,发出微响。蝶妖伸了另一手又将他的发丝别到耳后,用双手轻捧住他脸颊。


    沉默与他对视片刻,竟是微微屏住呼吸,缓慢倾身凑近,直到吻在他嘴唇。双眼紧闭,睫羽不住抖动。


    先是紧贴着,渐渐不满足于此,探舌描摹他的唇形轮廓,又试图侵入他口腔,挤进了唇缝。


    谢妄之神色漠然,顺从地张嘴接纳,任由对方纠缠、吸吮,予取予求。直到呼吸不稳,唇角滑落水丝。


    双手掐得掌心深陷,快沁出血,极力克制着恶心,才不至于咬断那条舌头。


    直到他快喘不上气,蝶妖才将他松开,喘息比他还粗重。但没过多久又吻上来,比方才还要狂热,仿佛吸食花蜜,不住贪婪攫取。


    重复几次之后,谢妄之忍不住偏头避开。见对方眼神幽暗,还伸手掐住他下颌,似乎要不管不顾再吻上来,只好安抚道:“舌头有点疼。”


    “抱、抱歉!”


    蝶妖睁大眼,脸颊与耳廓一瞬红得滴血,下意识将他抱住,埋头躲入他颈窝。片刻后又小声央求道:“那、那我轻一些,好不好?”


    “……”


    谢妄之眉心微蹙,到底还是应了声“嗯”。


    但许久之后,蝶妖仍不满足,谢妄之已经烦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更加烦躁。


    忽然瞥见地上的花,赶在对方又凑上来之前,隐晦地下了逐客令:“明日,你再为我带一束花来,可以吗?”


    蝶妖聪慧,哪里会听不出弦外之音,但他自知理亏,不敢再纠缠,连忙应了声“好”,又恋恋不舍地抱他一会儿才走。


    屋中再度归于沉寂,缠在谢妄之身上的黑雾微微蠕动,色泽愈浓。


    *


    往后数日,蝶妖每回都为谢妄之带一束新鲜的花,养在一只瓷瓶里,隔几日便扔掉换新的。


    他一面照料花,一面与谢妄之闲聊,侍弄完花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便与谢妄之亲近。


    大概是因为那日突破了什么界限,蝶妖渐渐变得主动,也变得贪婪,无法再满足于只是与谢妄之接吻,一日比一日过分。


    长久的一吻毕,蝶妖并未撤开,而是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吮吻。徒手轻而易举撕开缠在他胸口的黑雾,又低头覆上去。


    片刻后,水迹蜿蜒而下,蝶妖跪在他身前,埋下头。额顶的细长触角随着起伏微微晃动,末梢来回蹭着他的腰腹,羽毛轻抚般的痒。


    谢妄之咬着唇憋住声音,双颊润红,身体热烫,四肢一阵阵发软发麻,无意识地挣扎颤抖。


    直到蝶妖微微撤开,似是想令他注意到什么,头颅后仰,看他的眼神炽热湿润,喉结来回轻滚,又伸舌舔去唇边粘连的丝线。


    见他没什么反应,还伸手攥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就差把讨要夸赞写在脸上。


    “……呵。”


    谢妄之喘息着低下头,轻轻哼笑了声,下一刻就被人掌着后脑吻住嘴唇。


    边吻着,蝶妖边伸手抱他,手掌不安分地滑向他的腰后,哑着嗓音撒娇,“谢妄之,我想要你。”


    谢妄之眼神骤冷,一瞬后又恢复如常,并未直言拒绝,只是微微勾唇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蝶妖追问,不甘心地继续,边吮吻着他的脖颈。


    “因为……”谢妄之暗自冷笑,却是任由对方动作,声音断续低哑,“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谁?”蝶妖自然知道“他”是谁,但仍然要在谢妄之面前假装自己不知道。


    “呵。”谢妄之唇边笑意愈深,眼神却冰冷嘲弄,“自然是将我囚在此处的人,池无月啊。”


    见对方顿住动作,谢妄之又在心里冷笑,面上眉峰微挑,笑得放肆玩味:“小蝴蝶,你来了这般久,想必也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纠葛。如何,你还敢吗?”


    “……”蝶妖沉默下来,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灿金眼眸蒙上阴翳,长睫微颤,似是动摇。


    谢妄之低笑了声,凑在对方耳边继续诱哄道:“小蝴蝶,比起他来,我可相当喜欢你,要不要带我走?只要你带我走,我就是你的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蝶妖仍沉默,呼吸却猛然变得急促粗重,额顶触角都颤抖,明显心动。


    “呵,还是说,像这样偷情,你就满足了?”谢妄之哼笑了声,加大些火力挑衅,咬字清晰,轻重音明显,“即便看着他亲我、抱我,你也能无动于衷?甚至——”


    “不要!”


    蝶妖面色陡沉,猝然将他打断,又伸臂将他抱紧,脸颊埋入他颈窝,连身后的蝶翼都向前包拢,似乎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


    “别说了,求你……”


    湿热的风拂过耳畔,对方的声音低哑得像是要哭,谢妄之却神色漠然,只觉厌烦。


    其实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但这次是他不可多得、绝无仅有的机会。


    “……抱歉,小蝴蝶。”


    他深吸口气,微微侧头碰了碰对方,似是安抚,声音轻柔却难掩落寞,“我不是要强迫你,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些时日。不过,没关系,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话音落下,箍住腰肢的双手猛然收紧,像是要将他揉碎。


    片刻,蝶妖将他松开,静默看他一会儿,倾身在他唇上落了一吻便要转身离开。


    “小蝴蝶!”


    谢妄之神色微怔,忽然拿不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慌乱了一瞬,下意识把人叫住。


    见蝶妖回头,他勉力扬起笑,“你明日还会来吗?”


    “嗯。”对方轻轻点头。


    *


    “站住。”


    蝶妖走出屋门不远,忽在回廊转角瞥见一抹熟悉身影,不由面色微沉,身体紧绷。


    池无月打量他片刻,蹙眉道:“这几日,怎没有来向我汇报?”


    “……嗯。”蝶妖指尖轻蜷,面不改色地扯谎,“施展幻术消耗太大,太累了。”


    “是么?”池无月眉峰微挑,神色看不出喜怒,身周黑雾涌动,“那可有什么进展?”


    蝶妖顿了顿,坚定摇头。


    “……呵。”


    像是未料到他这般干脆,池无月神色微怔,而后低笑了声,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每日都去找他做些什么?”


    不等蝶妖答话,池无月便自顾接道:“闲聊、送花,还有——”


    说到此处,他声音微顿,神色一瞬狰狞,身周涌动的黑雾顷刻间铺天盖地,如潮水般逼近蝶妖,将其围困。


    他微勾了下唇角,抬步走近,五指虚空一握,黑雾便凝成两只巨大的手掌,瞬间便牢牢掐住蝶妖的翅膀,几乎要将其撕碎。


    看着蝶妖疯狂挣扎,剧烈灼痛顺着相连的感官传递,池无月无动于衷,面上仍微笑着,眼神却刺骨,咬牙切齿道:


    “谁准你碰他了?你以为切断联系,我便什么也不知道吗?”


    话音落下,那黑雾凝成的手掌瞬间用力,蝶翅与脊背相连的根部被硬生生撕扯下些许,还连着带血的皮肉,伤口深可见骨。


    “唔……”蝶妖疼得面色发白,清晰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滑下脊背,翅膀本能地挣扎扇动。


    却紧咬着唇强忍痛苦,眼神丝毫不惧,甚至勾唇挑衅:“谢妄之说,他喜欢我。”


    “闭嘴!”池无月勃然变色,猛地拂袖。


    “呃——”


    一瞬间,蝶翅又被撕扯下些许,血水喷溅半空,散落星星点点。


    蝶妖面上血色尽褪,脊背冷汗涔涔,浑身不住发颤,仍强牵起笑,喘息着重复道:“谢妄之说,他喜欢我。”


    “……呵。”


    池无月神色狰狞,漆黑双眸紧盯着他,眼神早已杀他千万次。片刻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


    蝶妖没应声,但似乎料到他想说什么,眼神骤冷。


    池无月自顾接话,语气嘲弄:“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从一开始就在故意勾引你,他只想利用你逃出去。”


    “……”蝶妖呼吸微滞,又垂下眼睑,薄唇紧抿,双手也攥成拳。


    “呵。”池无月见他默认,又低笑了声,随即轻轻叹息,“他的演技当真算不上高明,可你还是心甘情愿被他哄骗,甚至甘之如饴,还真的想过要怎么帮他,是吗?”


    蝶妖没应声,池无月又状似怜悯地叹了口气,“那你可有想过,你救他出去以后,他若是食言了,你该怎么办?是用幻术迷惑他,还是再将他囚禁,或是两者一起?”


    说到此处,池无月唇边笑意愈深,“你我同源,我不信你当真舍得放手。谢妄之最后还是会恨你,永远不会接受你,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蝶妖拧眉,神色痛苦地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不想再听。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怎么舍得拒绝谢妄之呢?


    可他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大概是笃定蝶妖不会背叛自己,池无月没再多说,很快离开。


    *


    修者即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能维持生命。


    谢妄之被囚在暗无天日的屋中,百无聊赖地一遍遍观赏蝶妖送他的鲜花。


    将这些花瓣的脉络数了几百上千遍以后,紧闭的屋门终于被推开,曦光如瀑倾泻。


    他下意识扬起笑,看向门口,却在看清来者是谁以后,表情立时凝固。


    第57章  你都是怎么勾引他的?……


    谢妄之很快敛了笑,撇过头,余光都欠奉。


    但对方很快走到他跟前,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强硬扳过他的脸,迫他与人对视。


    手上力道不容置疑,却笑得温柔乖软,轻轻叫他:“谢妄之。”


    谢妄之神色漠然,毫无反应,连眼都不眨,嫌恶之色尽显。


    “……”


    池无月微微眯眼,默了会儿又凑上前,张开双臂抱紧他,脸颊埋入他颈窝来回轻蹭着撒娇:


    “谢妄之,我好想你。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来看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亲吻他,从脖颈顺着吻到脸颊。


    在即将触到嘴唇时,谢妄之终于有了反应,猛地偏头躲开,蹙眉斥了声“滚”。


    “……”


    池无月面色微沉,一瞬后又恢复如常。伸手掐着他的下颌,将他锢住,执意吻他。


    舌头长驱直入,肆意纠缠、翻搅,动作狂热到粗暴,似是发泄不满。另手圈在他腰上,手指探入衣襟。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挣扎起来,狠狠咬住对方的舌头,尝到血腥味都不肯松口。


    两人僵持片刻,池无月终于自己退出去,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静默空气陡然发出一阵清脆的裂帛声响,谢妄之的衣物被撕碎,化成片片飞雪。


    却见大雪掩埋之下的土地,盛开一簇又一簇红梅,艳丽而夺目。从上到下,星罗棋布,密集繁乱。


    不仅如此,在池无月的眼中,那些痕迹俱发出淡金色的荧光,遍布谢妄之的身体表面,甚至内部都沾染。


    “……”


    他的呼吸凝滞一瞬,又变得粗重,喉咙处涌上难以言喻的焦渴,忍不住吞咽。


    分明无法忍受,身体却难以自控地兴奋,视线在人身上来回逡巡,目光炽热黏稠,一寸寸舔舐。


    像是被水草缠住不得挣脱,又像是陷进泥泞难以自拔。谢妄之厌恶对方这种眼神,更加烦躁不满,眉心紧蹙,但到底没有发作。


    却见池无月忽然换了副表情,怒不可遏地冷声质问:“是谁做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


    谢妄之才不信池无月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那只蝶妖说不准都是对方派来的,只觉莫名其妙。但就算池无月当真不知道,他也不可能解释,便只翻了个白眼。


    “好吧。”


    果然,池无月只是惺惺作态,见他反应冷淡,便收起愤怒的表情,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问:


    “公子方才是在等谁?为何一见到是我,就不笑了?公子不愿看见我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谢妄之冷笑。


    “那,公子是在等它吗?”池无月神色并不见恼,微笑着摊开手,示意他看。


    只见白皙干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原先璀璨宽大的翅膀犹如被烈火烧灼,此时破烂不堪,坑坑洼洼,触角都无力垂下。


    重见光明的瞬间,即便翅膀已经残破,蝴蝶仍向往自由,立即振翅想要飞出。


    未想此时的身体太过沉重,它拼命扇动翅膀才终于腾空几寸,飞得吃力又笨拙。但依然很快就能逃出去。


    可下一刻,池无月猛地合拢掌心,又将它关住。五指紧攥,用力得腕部浮起青筋,似乎要将它捏碎。


    谢妄之神色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蝶妖。


    但他对蝶妖没什么感情,计划败露便罢了,蝶妖是生是死,他也懒得管,便漠然移开视线。


    却恰好望见那只插满了花朵的瓷瓶。


    那些花已经凋谢好几枝了,但是在往常,蝶妖会在花朵凋零之前便换上新的。


    他被囚在这里,日复一日,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甚至偶尔会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上次见到蝶妖是多久以前,他不知道,记不清,只是百无聊赖地观察着那些花。


    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在那些孤独寂寥的时刻,他只有在观察到花朵的变化、嗅到花朵的香气时,清晰感觉自己正在活着。


    胸口蓦然窜过电流,痒得指尖轻蜷。谢妄之默了会儿,还是出声道:“放开它。”


    “为什么?”池无月状似意外地挑眉,语气轻描淡写,“这只蝶妖用幻术迷惑了我的人,给我添了好些麻烦,还擅闯禁地,妄图伤害公子。难道要我放过它吗?”


    谢妄之面不改色,浅淡应了声“嗯”。


    “那公子打算用什么来换它的命?”池无月微笑问。


    “呵。”谢妄之冷笑,又轻抬了抬下颌,“你要什么?”


    “公子说笑了,我哪敢奢望什么?”池无月唇边笑意愈深,“我只希望公子不要拒绝我。”


    “……”谢妄之拧眉,没有立刻应声。


    但池无月像是笃定他不会拒绝,将掌心里的蝴蝶随手向后一掷,接着又凑近他。双手锢住他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扣。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下意识挣扎,却又克制地慢慢止住。


    池无月满意地勾唇,仰头亲吻他。


    那些黑雾缠缚着谢妄之,牵引着他的手臂揽住池无月的肩背,双腿也交叉着勾住对方的腰,直到他们亲密无间。


    这样的姿态下贱、浪荡,谢妄之最是厌恶,但池无月与他截然相反。


    静寂的屋内很快响起粘稠的水声,混着紊乱粗重的喘息。


    谢妄之满面潮红,浑身不住发抖,双腿肌肉酸痛,快挂不住,却紧咬着唇,一声不肯出。


    不知道为什么,池无月比往常都兴奋,犹如疾风骤雨,令人招架不住。接着忽然抱他走动,到摆放着那只瓷瓶的桌边停下。


    身体自然下坠,失重感令谢妄之本能攀紧对方寻求平衡,却反令自己落入更难堪的境地。于是恼羞成怒,把人抓出大片血痕。


    “……呵。”


    池无月面无愠色,愉悦低笑出声。瞥了眼那只瓷瓶里的花,眼眸微眯,竟是将谢妄之抱上桌案。


    “呃——”


    谢妄之睁大眼,猛地仰头,银牙紧咬,喉里仍漏出声。


    桌案剧烈摇晃着,快要散架。置于上头的瓷瓶也跟着摇晃,花枝东倒西歪,花瓣簌簌抖落。


    而后“砰”地一声,瓷瓶猛地砸落,水液四溅,花朵混着碎瓷片摊了一地,满目狼藉。


    “哈啊……”


    谢妄之仰着头大口喘息平复,浑身仍不住发软发抖。


    池无月还未满足,埋头在他脖颈、胸口吮吻。


    他有些受不住,伸手抓住对方的头发使力往外拉拽,发丝扯下几缕都没能把人扯开,倒像是他强硬按着对方后脑。


    “滚。”


    他不由拧眉,放开手,挣扎着起身。


    却瞥见那只被丢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蝴蝶,不知何时已经扇动翅膀飞起来。


    几缕淡金色的灵光闪过,蝴蝶又变成原先那个银发金瞳的青年。


    蝶妖静默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们,目光一瞬不瞬,淡金眼瞳蒙上阴翳,眼尾发红,双拳紧攥。


    不经意与蝶妖对上目光,谢妄之神色微怔。


    还来不及反应,池无月忽然自他胸口抬头,软着嗓音撒娇道:“谢妄之,你之前都是怎么勾引他的?也对我做一遍吧,好不好?”


    说着不停用脸颊蹭他的脖颈。


    谢妄之被蹭得有些痒,忍不住避开,不想搭理。


    却注意到池无月的措辞,“勾引”。他又看向蝶妖,片刻忍不住嘲讽一笑。


    他早有猜测,这两人之间定有类似交易的关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以池无月如今的能耐,能突破对方设下的重重禁制来到他面前的人,世间找不出几个。


    还肆无忌惮与他亲近,日日如此。而池无月视若无睹,甚至最后还轻易饶过性命。


    除了他们本就是一伙的,没有别的解释。


    就是这只小蝴蝶到底愿不愿意帮他……?


    谢妄之思忖一瞬,改主意了。


    他轻轻“嗯”了声,随即伸手掌住池无月的后脑,微微使力往自己的方向按,同时倾身凑近,在人唇上印了一吻。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池无月当然没有满足,委屈地扁嘴,又向他索吻:“谢妄之,还要。”


    “嗯。”


    谢妄之微微勾唇,又贴上去,甚至大发慈悲地探出舌,轻轻描摹着对方的唇形。


    池无月微微睁大眼,呼吸陡然粗重,急不可耐地与他在半空纠缠,涎水滴落。


    谢妄之按着池无月的后脑与人接吻,视线却越过对方,看向后头的蝶妖。


    紧接着,池无月又兴奋起来,继续动作,同时埋头在他胸口。


    这次无需黑雾牵引,谢妄之便主动伸臂揽住对方的肩背。


    身下桌案剧烈摇动,他的视线也上下晃动着,视野朦胧不清,却始终盯着蝶妖不放。


    他眉宇微蹙,神色似欢愉又似痛苦。一手揽紧池无月的肩膀,另手却向蝶妖伸出。


    像是邀请,又像是求救。


    *


    “小蝴蝶,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谢妄之被弄到昏迷,再醒来时,只见蝶妖背对着他,站在桌前侍弄花草。两片蝶翼残破,但依旧流光溢彩,别有一番韵味。


    原先那只瓷瓶砸碎了,蝶妖带了只新的过来,重新插满了新鲜的花,香气馥郁。


    话音落下片刻,对方都没有答话。谢妄之微微眯眼,强捺下不安与不满,又笑着道:“怎么啦,小蝴蝶?为什么不说话?”


    对方依旧沉默。


    谢妄之更加不满,正快要捺不住时,视野忽然一花,腰肢也圈上两条手臂。


    “谢妄之……”


    蝶妖抱紧他,残破的蝶翅也向前试图将他包拢,脸颊埋在他颈窝里,嗓音沉闷低哑。


    “你说过,只要我带你走,你就是我的。对吗?”


    第58章  【本系统将抹除宿主的自……


    谢妄之赌对了。


    不知道蝶妖用的什么法子,不久后竟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他逃出了那座囚牢。


    他本想食言而肥径直离开,但他被关了太久,身体太虚弱,在力量恢复之前,只得再蛰伏一阵。


    而蝶妖对他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对方好像一早就看出他想食言,一路神经紧绷,假借照顾伺候之由,不曾令他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几乎寸步不离。


    可见到他故意伪装出来的放松神态,似乎真没打算走的模样,竟开始假装不经意地露出破绽,故意给他不辞而别的机会。


    譬如此刻。


    分明蝶妖才说过自己有事外出,人也已经走了,可察觉到暗处紧盯着自己、根本不曾消失的视线,谢妄之只觉好笑,随之生出一股恶劣的冲动。


    其实他想做什么,蝶妖一直心知肚明,却还是想反复确认、奢求他的真心。


    可逃出来已将近一月,谢妄之的力量逐渐恢复了许多,也渐渐没了耐心。


    他自觉已经陪对方玩得够久了。


    于是这次他没有回头,还使计甩开了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未想几日后,那只蝶妖还是追上他,挡住他去路。


    “让开。”谢妄之不再伪装,神色冷峻,当即召剑握在手中,“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剑气凛冽刺骨,敌意明显。蝶妖却当没看见,只顾盯着他,金瞳黯淡失色,眼白满是血丝,低哑着声控诉: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呵,那种话你也信?”谢妄之冷笑嘲讽。


    “……”蝶妖有些委屈,眸光更加黯淡,额顶的触角都半弯着垂下。


    “让开。别让我说第三次。”


    谢妄之毫不留情,五指攥紧剑柄,随心出鞘一寸,周身剑气如凛冬狂风。


    “你要去哪里?能——”


    “与你无关。”


    蝶妖完全没有与谢妄之交手的想法,毫无防备凑上前却被他的剑气逼退,神色更加委屈。


    抿唇沉默了会儿,蝶妖又道:“我听说,人类修士中有不少人与妖签订主仆契约,而世家中更有一套专门管教奴隶的法门……”


    “你想说什么?”谢妄之神色不变。


    “……我愿意做你的奴隶,你可以在我身上刻印,”蝶妖脸颊微红,又试探着往前凑近,目光灼灼,“你若是执意要走,能不能带上我?”


    “嗯?”谢妄之眉峰微挑,旋即勾唇嘲讽,“这样上赶着欲盐未舞当狗的,本公子倒是头一次见。”


    “谢妄之……”


    蝶妖浑不在意他的羞辱,顶着冷冽的剑气步步凑近,在他身前下跪,仰起脸讨好地蹭他的腿,开口轻轻叫了一声“主人”。


    “呵。”


    谢妄之哼笑,用剑柄挑起蝶妖的脸,居高临下打量片刻,剑柄轻慢地来回摩挲,压低嗓音恶劣道:


    “可是我不喜欢你这张脸,怎么办?要不这样吧,你把它划烂,我就考虑考虑,如何?”


    这张脸长得和池无月有几分相似,令人生厌。


    他不觉得蝶妖会答应,当然,他也只是想令对方知难而退,说完便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未想到,才走两步,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响。


    他顿住脚,下意识回头,正见蝶妖双手用力抓挠着自己的脸颊。


    注意到他的视线,蝶妖向他转过身。那张漂亮的脸遍布细长的血痕,十指干净的甲缝里满是血污。


    蝶妖向他膝行凑近,伸手想碰他,半途又怕弄脏他的衣物,收回去,藏在身后,只仰着脸看他,紧张问:“主人,这样可以吗?”


    但谢妄之只是沉默,甚至在蝶妖靠近时,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摇头,道:“我骗你的。”


    “你!——”蝶妖瞳孔剧烈颤动,眼尾迅速滑下两道湿痕,与血混在一处,微微哽咽,“你、你又骗我,你怎么能,你……”


    “嗯……抱歉。”


    谢妄之还是转身走了。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蝶妖终于崩溃地呜咽出声。


    脑中随之传来一声叹息,语气怜悯中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吧。我早就说过了。”


    蝶妖没应声,颓丧垂着头,颌角不断淌下血与泪,只觉伤口愈发刺痛,甚至整张脸都肿起来,又热又麻。


    池无月又道:“现在,去把他追回来。这一次——”


    他话未说完,透过蝶妖的眼睛,忽然看见视野尽头处现出一道颀长身影。


    竟是谢妄之去而复返。


    “谢妄之!”


    看着谢妄之的身影由远及近,最后站定在自己面前,蝶妖不由睁大眼,呼吸变得急促。


    对方沉默看他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覆住他的脸颊,触感细腻又冰冷,令脸上的热胀刺痛缓解许多。


    “你、你为什么会……”蝶妖僵住身体,一动不敢动,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我的脸都是血,很脏的。”


    谢妄之没回话,片刻后才松开,取出巾帕擦净手,又丢给他,问:“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尽管已经被骗两次,蝶妖还是难以克制地兴奋期待。他将巾帕紧紧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主人,可以为我起个名字吗?”


    “……”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蝶妖以为自己惹人不快,慌忙垂下头:“抱、抱歉,我——”


    谢妄之打断道:“司尘。你的名字。”


    “‘司尘’……”蝶妖轻声重复,若有所思,又抬头看他,眼神期待,“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需要有什么意思吗?”谢妄之挑眉,又哼笑了声,转身就走,“呵,不喜欢就自己想。走了。”


    其实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蝴蝶跌落尘埃、翅膀残破,却拼命挣扎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主人!”


    蝶妖司尘忙起身去追,却见谢妄之猛地顿住,随即召剑在手,周身气息一瞬凛冽。


    在他们前头不远处,弥漫着一片深浓黑雾,一道鬼魅般的白影藏匿其中,慢慢现出真身。


    是池无月。


    “公子,外出散心这般久,该随我回家了吧。”


    他看着两人,唇角微勾,眼神却如冰锥刺骨。白皙脸颊爬满细密的黑线,模样诡异妖冶。


    话音落下,身周黑雾猛然掀起滔天骇浪,向他们奔涌,一瞬便至面前,带起的风沙还未及迷眼。


    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视野陡然昏暗,仿佛末日。


    刹那间,随心剑出鞘、上挑,一道冰蓝色的剑光撕开混沌。


    如船艏劈波斩浪,滔天的黑潮被剑光切割,在两侧形成高耸的浪墙,滴水不得入。


    “谢妄之!”


    碍于种种,此时的池无月奈何不了谢妄之,只与人僵持不下。而那只蝶妖分走了他的力量,但显然不会帮他。


    方才,他“围观”了全程,嫉妒到无法思考,脑中只有一句“凭什么”。


    他不由气笑了,伸手指了指蝶妖:“难道公子不好奇,他为何能带你突破我设下的禁制?为何我能这般精准地找到你,却任你离开许久?”


    不等谢妄之应声,他便自顾答道:“因为,他与我本是一体,我容许他暂时带你离开,我也能借由他,看到你、听到你、触碰你……即便这样,你也要将他留在身边吗?”


    说至最后,池无月微微压低嗓音,瞥见蝶妖面色苍白,唇边笑意愈深,满是恶劣嘲讽。


    果不其然,谢妄之惊诧一瞬后神色骤冷,咬牙切齿骂道:“恶心!卑鄙!”


    “呵,听见了吗?即便他赐予你新的名字,那又如何?”池无月勾唇低笑,又迅速冷下脸,眼眸眯起,“还愣着做什么?”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余光瞥见蝶妖果真凑近他,不由身体紧绷。


    他的力量本就没有完全恢复,此时体力迅速流失,几乎快抵不住这铺天盖地的黑潮,根本分心不得,若是加上司尘……


    “主人,得罪了。”


    正胡思乱想间,腰肢忽然圈上两条手臂,身体随之僵硬,动弹不得。谢妄之睁大眼,怒斥出声:“司尘!”


    “做得不错。”池无月见状,面色稍霁,潮水顺势退去。


    “主人……”


    司尘仍抱紧谢妄之,嗓音低哑地叫他,脸颊埋在他颈窝里,触感湿热,像是在哭。


    “滚开!”


    谢妄之拼命挣扎,忽觉视野朦胧一瞬,天旋地转,再看清时,他已不知身处何方。


    而池无月眼睁睁看着谢妄之凭空消失在蝶妖怀中,神色不由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遭人戏耍,顿时怒不可遏。


    “你竟敢!!”


    池无月面色狰狞,双眸漆黑,才退去的潮水瞬间卷土重来,化作成千上万道细长黑影,如蛇群般向蝶妖扑咬,毫不留情撕扯着他的四肢与残破的翅膀。


    他是本体,而蝶妖只是分身,两者力量悬殊,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


    池无月咬牙切齿问:“你将他送去了哪里?”


    “呵。”蝶妖奄奄一息瘫在地上,浸在一滩血泊之中,闻言轻勾了下嘴角,“我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池无月面色阴沉至极,忽然笑了,“你也别想再见到他。”


    话音落下,只见空气如水面泛起涟漪般波动一阵,竟向两侧张出一道细长裂隙,迅速扩大,形成一面透明而模糊的镜墙。


    “不、不要!不要!”


    蝶妖见状,很快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瞬煞白,拼命撑起身要逃走。


    而池无月一脚踩住他的脚踝,足尖来回用力碾动,几乎将他的踝骨踩得粉碎,居高临下道:“这个秘境‘不存在’,他永远不会去,你也永远出不来。”


    “不要!——”


    蝶妖疯狂挣扎,双手十指抓得血肉模糊一片,指甲都翻起,然而终是徒劳。


    他整个被黑雾拖着,硬塞进去,而后裂隙迅速合拢,连声音都传不出。


    【警告!宿主屡次严重违规,非法利用系统权能谋取私利,且不知悔改,态度极其恶劣,触发最高级惩罚机制。立即实施!】


    【本系统将抹除宿主的自我意识,并剥夺宿主自主行动权,由系统全面接管。】


    【本次剧情进度清零,所有错误将在一个系统时之内修复完成,届时将自动重启世界。】


    【系统修复中……】


    【10%,20%,30%……修复失败】


    【系统尝试修复第2次……】


    【10%,20%……修复失败】


    【系统尝试修复第3次……】


    【10%……修复失败】


    ……


    【系统尝试修复第5428次……】


    ……


    【系统尝试修复第14937次……】


    ……


    池无月捂住额头,神色痛苦地跪下,进而瘫倒、昏迷,浑身被冷汗浸透。


    【警告!系统正在遭受不明攻击!】


    【警告!系统权限被恶意篡改!】


    【警告!系统存储损坏!】


    ……


    【系统修复完成^_^】


    最后的提示音落下,昏迷的人又坐起身,笑容诡异。


    第59章  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他了……


    蝶妖在“不存在的秘境”中醒来。


    头脑混沌,身体麻木,几乎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很久之后四肢才恢复知觉,随即传来剧痛。他艰难坐起,环顾四周,只感觉到迷茫。


    此处空无一物,入目是一片仿佛被大雪覆没的白色世界。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好像忘记了什么,脑中只有零星断续的画面,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


    他低头观察自己。


    衣衫褴褛,浑身沾染血污,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脊背的翅膀只剩残根。仅是胸口,骨头就断了好几根,内里脏器均受到程度不一的损伤,能存活至今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他之前似乎经过一场……恶战?


    接着他又伸手摸自己的脸,触感有些异常,便下意识用了术法,唤出一面水镜。


    只见镜中人整张脸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许多已经结痂。红黑色的痂皮被面部肌肉拉扯,像无数只细长的虫子来回蠕动,看起来分外诡异可怖。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颤抖着指尖去摸那些伤口。


    脑中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嗓音:“可是我不喜欢你这张脸。”


    与此同时,眼前也出现了什么画面。一人似乎在说完这句后便决绝离他而去,头也不回。


    紧接着,他又模糊地回忆起一些与对方相处时的场景,还想起自己的名字便是由对方赐予。


    虽然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但他直觉对方是非常重要的人。


    只是……最后那个人是抛弃他了吗?因为他模样丑陋?


    胸口陡然一阵压抑闷痛,几乎喘不上气。


    他的记忆太零碎,只能大体地分出先后顺序。他想不通会有什么人,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还会回头。


    想再见他。至少,问个清楚。


    这样的信念不知支撑了他多久,或许只是几个日夜,又或许是成百上千年。


    只是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的伤已经自愈了。容貌恢复如初,在某日他狠心撕下残破的蝶翅、修为进阶后,新的也慢慢生出来。


    就连这空无一物的白色世界,也有了生机。只是毫无预兆,突如其来。


    ——有天醒来,他发现这里莫名大变样。还有许多弱小的妖物闯入,在此定居、繁衍,甚至奉他为王,求他庇佑。


    他猜测,或许这里与另一处秘境“碰撞”,继而“融合”,才有了这些东西。


    紧接着他便想从这里出去,他要去找记忆里的那个人。


    其实过去这么久,脑海里的画面更加模糊了。


    但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


    他要令对方看到,他现在不丑了,翅膀也重新长出来了,很漂亮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他了……


    但他无数次的努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即便这里联通了外面的世界,他依然被困在这里。


    虽有些失望,但他并未彻底偃旗息鼓。


    既然他出不去,那便让那个人主动进来。


    终于,他等到一只开了灵智的妖物闯进来,叩首求他庇佑。


    他从“臣民们”为他搭建的白色吊篮中慵懒抬起头,居高临下道:“可以。替我找一个人,把他带到我面前。”


    “是、是!不知大人要岚儿找谁?长的什么模样?”


    那只小妖跪伏在地,慑于大妖可怖的威压,连头都不敢抬,浑身不住发抖。


    “……”


    这话倒把司尘问住了。那个人的名字、相貌和身份,他通通不记得。


    但这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个人来到他面前,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于是他道:“你只管找来便是。”


    “……是!”小妖沉默了会儿,还是恭敬地应下来。


    但他的要求与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岚儿不知道司尘到底要找谁,费劲苦心把人骗来,对方十次里有十一次不满意。


    它渐渐烦了,但也不敢违逆,每回都哄着自己,就当是获得庇佑需要上交的贡品。


    而司尘也觉得烦躁、不满。


    岚儿实在没有眼光,给他带来的人要么相貌粗鄙,要么品行不端,要么实力弱小。勉强能入眼的,早已与人私定终身。


    他那素未谋面的心上人——经过这么长时日,他早就明白自己对那个人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必须、肯定各方面都是最好!


    若是对方已经有了爱人?虽然很可惜,但那也没办法。


    只能抢了。


    收到他的最新指示,岚儿沉默得更久了。


    这种神仙人物,它要上哪去骗?!


    幸好司尘又说,如果只有歪瓜裂枣,别去烦他。


    那谁知道司尘说的“歪瓜裂枣”是什么标准?反正它找来的,司尘没一个满意。


    于是它心安理得地把找来的人都吃了。


    而唯一一个它吃不下的,正是谢妄之。


    也刚好,他就是司尘在找的人。


    第60章  主人心疼我。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谢妄之透过司尘的幻术,知悉了这只蝶妖的诞生,与他相遇、分别及重逢的始末。


    “谢妄之,在那个秘境里,我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在找的人。”


    司尘撩开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露出锁骨至肩膀的奴印,微扁着嘴唇撒娇:“我已经是你的了,你不能再丢下我,也不许再骗我了。”


    刚接收太多信息,谢妄之脑子里还有点乱,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厉害,都没听清司尘说什么,便含糊应了声“嗯”。


    但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对方都欣喜若狂,猛地紧抱住他,亲吻雨一般淋下。


    “……”谢妄之忍了一会儿,伸手把人推开,“你不是不记得么?是从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这些事?”


    “出秘境之后便慢慢回想起来了。”司尘埋头在他颈窝来回轻蹭,又向他控诉告状,“主人,池无月总是欺负我,妨碍我和主人见面。”


    说着,司尘又作势要哭,装模作样地伸手抹眼睛。


    但谢妄之没理,只顾拧着眉想事情。


    这么说来,司尘也是有“轮回”记忆的,只是那段经历他完全没有印象。


    并且,他还注意到一个很重要的点。


    按照先前池越的说法,以及他自己的“梦”,每次轮回都是全新但重复的,什么都不会变。但司尘并非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人,为何也加入了这场轮回?


    还有,既然池无月能像这样造出不同的分身,那同一时间的分身会不会不止有司尘一个,并且别的分身也加入了这场轮回?


    虽然从司尘这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但好像谜题也更多了。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兀自沉思。


    而另一边的司尘被晾得久了,不由心生委屈不满,叫了声“主人”没得到应答,顿时更加委屈,便继续做先前的事。


    谢妄之的思绪一下被扯回,才反应过来,在了解那些事之前,这只蝶妖正利用幻术对他行不轨之事。


    他下意识高扬起手,临落下时,眼前又浮现那张满是抓痕、血迹斑斑的脸,胸口微微刺痛,手掌一时僵在半空。


    “主人……”


    蝶妖主动将脸颊贴上他的掌心,亲昵又依赖地来回蹭,大概也回忆起相同的事,委屈巴巴地问:“主人现在还是讨厌我这张脸吗?”


    说着,眼尾滑下一道湿痕,掌心传来湿热触感。


    “……”谢妄之微微抿唇。


    平心而论,面前这张脸无疑是十分漂亮的,蝶妖也并不亏欠他什么,他更多是迁怒。


    ……罢了。


    谢妄之轻叹了声道:“不讨厌。”


    “主人!”司尘双目一亮,又试探问:“那,那时候主人摸我的脸,是在帮我治伤吗?为什么?”


    “……”谢妄之沉默了会儿,最后特意选了个听上去最冷漠的说法,“流那么多血,难看。”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既要跟随我,若旁人见到你那副样子,还以为本公子苛待奴隶。”


    “嗯嗯。”司尘状似乖巧地连连点头附和,触角愉悦颤动,“我知道的,主人是心疼我。”


    “滚!”谢妄之恼羞成怒。


    蝶妖愈加兴奋,又将他推倒进床褥。


    直到天色微明,颤动不息的幔帐才渐渐止住,满室旖旎。


    没关系。


    就算只是心疼或是歉疚自责也没关系。


    反正他已经习惯孤独和等待。


    *


    很快到与许初晴的约定之期,谢妄之安顿好司尘,独自前往。


    未想到地儿不见初晴姑娘,只有一个戴着兜帽、蒙着脸的高大青年,背对他,静默望着远处。


    “在下谢妄之,敢问阁下是?”


    对方明显不愿暴露身份,谢妄之不免心生疑虑,但还是给足了尊重。


    “巫玥。”


    青年闻声侧头。半张脸戴着金属面具,上头纹刻的图案古朴神秘,衬得一双眼睛乌亮深邃。


    “巫?”谢妄之讶然挑眉。


    五大世家正是谢、裴、白、许、巫。其中巫家最为神秘,在修仙界中甚少活动,几乎与世隔绝,但实力不容小觑,也没人敢惹。


    ——巫家人最擅长的,是沟通天地。谁也不想背上无法洗脱的、来自于天地规则的诅咒与禁制束缚。


    在谢妄之打量对面的同时,巫玥也在观察他,眼睛微眯,片刻后道:“我原先以为这次只是意外,没想到你当真与从前不同。”


    “‘意外’、‘从前’?”谢妄之心中疑虑更深,暗自提高警惕,“在今天以前,你见过我?”


    “……算是见过吧,只是那时的你,像是木偶。”巫玥沉默了会儿,眼神复杂。


    “什么意思?”谢妄之不悦拧眉。


    “意思就是……”


    巫玥声音微顿,忽然抬手揭下面具,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你曾经像救下池无月一样,救过我,将我收作奴隶,肆意作践,玩弄于鼓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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