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凶得像要把人吃下去。
“嗯?这么快?”谢妄之眉峰微挑,“什么时候?”
不过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过去一个多月了。那时候他给白青崖说,给他一点时间考虑一下。然而事实是,他完全不记得了。
见谢妄之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白青崖有些不高兴,但也拿谢妄之没办法。他暗自叹了声,面上只轻轻摇头道:“不是固定的,大概就是这几日吧。”
但他说完,谢妄之只应了声“哦”就没有了下文,随即微微拧眉,似在思忖的模样。
见状,白青崖顿时紧张起来,薄唇微抿。不太敢催促,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谢妄之,到时候,我可以来找你么?”
未想到,话音落下,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
白青崖见他面色不好,生怕被拒绝,连忙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只需像那时候一样,陪着我就好。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可以吗?”
说到后头,他不由自主将声音放轻,透出明显的讨好意味。
但谢妄之仍没有回答,他只以为是被拒绝,不由低垂下头,嘴唇微扁,像一条被雨淋湿的,温驯又委屈的大狗。虽不被允许进屋,但也舍不得走。
其实他一直自恃得到谢妄之的偏爱,但说到底,谢妄之为什么会偏爱他,会偏爱他多久,他完全没有把握。
未想到,谢妄之忽然应了声“嗯”,抬手轻摸了一下他的头,紧接着就将他往门外推。
“你答应了?”白青崖没有漏听,顿时眼神一亮,虽不解谢妄之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但也没有反抗,临走时倾过身,在人唇上轻轻一吻,“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谢妄之一眼才离开。
而待人一走,谢妄之将屋门阖上,立时再忍不住,嘴里猛地吐出一团血沫,身躯都微微摇晃。
方才,他体内灵力忽然逆行,只得专注调息引导,顾不上白青崖。
自给许初晴看过以后,他便有遇到这种情况,但当时处理起来并不困难,故而一直掩藏得很好。只是近日变得频繁和严重,而且毫无规律。
其实他对此并不感到陌生,相反,他非常熟悉——
这是生了心障的表现。
在梦中,被剜去剑骨之前,他便因心障入魔,而后被修仙界众人围剿。
当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去死。
要么变成残废。
而他两条路都不想选。
但令他感到不解的是:
这一次他很确定,他生出心障的源头——在演武比赛中输给崔岫,已被他亲手击碎。而令他心障加重的事还未发生,甚至可能已经被他无意识地规避了。毕竟梦醒以来,他做的、遇到的,有许多事已经不同。
为什么?
……会和那日见到的“眼睛”有关么?
*
接下来几日,谢妄之一直待在屋中调养。此时大部分学生还未完成任务回到白家,不用上课,所以这段时间他能一直休息。
白青崖有时会来找他,倒也不做什么,就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但谢妄之怕自己的身体情况会被对方发现,便随意找了理由搪塞。
被拒绝以后,白青崖虽有些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谢妄之已经答应对方的事,没有反悔的道理。
但比白青崖的发热期先来的,是裴云峰。
“回来了?”谢妄之开了门,见到对方时不由眉峰一挑,没让人进来,只是懒散抱臂倚着门框,“来做什么?”
他这几日都待在屋里,此时身上还穿着寝衣,松松垮垮,领口微敞着,露出一片蜜色胸膛。他又抱着双臂,饱满肌肉被两侧胳膊一挤,愈加鲜明,在中心营出一道深长沟壑。
裴云峰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谢妄之的胸膛,微微停顿一会儿又克制地移开,随即见到对方头发凌乱半披,浑身慵懒,像是刚从榻上下来。
他不由拧眉,往谢妄之身后瞥了眼,语气不咸不淡:“不让我进去么?”
“来做什么?”谢妄之仍倚着门没动。
见状,裴云峰眉心蹙得更深,下意识就觉得谢妄之屋里还有别人,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不做什么就不能来么?还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你们了?”
不等谢妄之回话,也不知他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又冷笑了声,语气更锋锐:“我听说你们很早就回了白家。如何?不必上课就这样整日腻在屋里么?”
“是啊。你管得着么?”
闻言,谢妄之不由沉下脸,也懒得解释,当即就要重新把门关上。
一只手却卡着门缝,五指攥着门板边缘使劲往里推。裴云峰一面卡着门,一面咬牙切齿地叫他:“谢妄之!”
“出去。”谢妄之也幼稚地与人较上劲儿。
但他刚用上点力气,灵力流再次逆行,一瞬放松了力道,竟让裴云峰推开了门。
裴云峰趁势进屋,先是大致扫了圈,果真没见到他以为的别人,顿时消了气,又觉有些脸热。
自那日客栈摔门而出后,他几乎没有再与谢妄之私下单独见面过。
但其实经过这么长时日,他早就气消了……并且很想念谢妄之。若非如此,他不会一回到白家,沐浴收拾完就过来找人,只是面上不肯表现出来。
他回头去看谢妄之,却见对方立在原地,微蹙着眉,面色发白,不由一怔,随即大步上前去,双手握着谢妄之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但谢妄之此时顾不上答话,于是裴云峰伸手握住谢妄之的脉门自行探查,往人经脉里注入一丝灵力。
他自己也有心障,立时知晓谢妄之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是谢妄之的情况比他的复杂很多,当即眉心紧拧:“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忽然这样?”
“……不知道。”谢妄之勉强摇头,嗓音低哑。说话时面色更白,竟发了汗,两鬓微微湿润。
“灵修吧,我帮你梳理。”
说罢,裴云峰没等谢妄之应声,当即躬身,捞起谢妄之的双腿架在臂弯,把人打横抱起往榻边去。
谢妄之没力气反抗,也只能顺着对方去,直到脊背躺入柔软床褥,蜷着身体微微发抖。
裴云峰去闩上房门,反身回来,随即除了外衣与鞋袜,跟着上榻,身体撑在谢妄之头顶,垂眼见到对方的模样,不由神色一怔。
只见谢妄之侧躺着陷在床褥里,乌发披散,面色苍白,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肌肤汗湿一片,雪色中衣也被浸润,变得透明,紧紧黏在上头,勾出流畅而性感的曲线。
分明生得英俊高大,平日也总是恣意张扬,任谁都不敢小觑,此时竟透出一种难言的脆弱凄惨,却别有一番韵味,令人愈发想要欺凌。
裴云峰顿时觉得喉里干燥发痒,不由轻咽了口唾沫。本来确实是只想着帮人梳理灵力流,这下目的便不太单纯了。
许是他盯得太久,又或许是眼神中掠夺与侵略的意味太重,谢妄之对上他的视线,顿时眉目一凛,当即强撑着抬脚就要把他踹下床去。
但此时的谢妄之实在没什么力气,反被人轻松捉住脚腕,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足背。
裴云峰眼神更暗,嗓音低哑道:“都这样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滚出去,不用你帮。”
谢妄之蹙着眉,要把脚收回来,对方却不肯松手,甚至捉着他的脚腕往旁侧压去。
“你帮过我,我自然也要帮你。”
裴云峰不悦拧眉,顺势往前,一手按着谢妄之的腰,另手拈住他本就松散的衣襟一角,一点点掀开,随即把手覆上去。
他方才就想了。
五指陷进,却不能尽握,从指缝间流出。
霞色逐渐晕染开来,混着晶莹的汗,折出诱人的肤光。
“裴、裴云峰!”
雷霆之力从胸口处汇入,又向全身经脉蔓延,与失序的冰寒之气交织,强势地将其牵回正轨,又阻在对方背后,迫其只得往前。
谢妄之分不清是由于对方灵力的汇入,还是别的,只觉胸口触电般酥麻发痒,叫他浑身颤栗,忍不住伸手捉住对方手腕,欲把人拽开。
但他使不出力气,于是动作全然变味。
“这样还会难受么?”
大概是因谢妄之此时弱势,看着好欺负,未想到,平日就喜欢在外人面前装得道貌岸然的裴云峰,这回是装到了榻上。
他状似担忧地微拧着眉,俯身凑近谢妄之,下一刻便把脸埋入。
“……”
谢妄之不由睁大眼,下意识弓起背,双手抓着床褥,手背青筋浮起。又忍不住仰起脖颈,挣扎着往后缩。
经脉里的冰寒灵力被雷霆围追堵截,像是被猎犬驱赶的羊群。
但紊乱暴动的灵力流也如主人一般并不服管,四处奔逃挣扎,冲撞着本就受损、岌岌可危的经脉,与雷霆激烈厮杀。
战火连天,暴动的灵力流渐渐失利,还被阻住去路,于是城池又在侵略下沦陷了一处。
又厮杀片刻,它终于被一丝一丝地捋顺,强势驱往丹田,不再逆行,浑身经脉的烧灼刺痛减轻许多。
“谢妄之,有觉得好些么?”
裴云峰直起身,伸舌轻舔去唇边挂着的乳白丝线,垂头对上谢妄之涣散失焦的眼,眸色微暗,又俯身去吻他的唇。
甜腥气味在唇齿间交换弥漫,裴云峰像是沙漠中的旅人,渴得发疯,不住贪婪吞咽,甚至把对方掳至自己的地盘,凶得像要把人吃下去。
大概是谢妄之这副模样太难得,他担忧心疼之余,比任何时刻都要兴奋。双臂将人紧搂住,一面热烈亲吻,一面无意识在人身上蹭动。
直到此时,谢妄之才缓过劲来,浑身大汗淋漓。
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裴云峰推开,扬手甩了对方一个耳光。
第42章 我想和你结契。
甩完耳光,谢妄之粗喘着气,手肘撑着床面半坐起身。衣襟松散垂落,挂在臂弯。他垂眼看见自己胸口红肿一片,不由眉心紧拧,抬头狠剜了裴云峰一眼。
却见对方才刚被他打得偏过头,脸上浮起鲜红掌印,却不长记性,这会儿又向他倾过身来,伸手攥着他的腰。面上毫无愠色,看他的眼神炽热幽暗,神色肉眼可见的兴奋。
“你疯了?”
谢妄之见状,眉头不由蹙得更深,接着毫不留情拂开对方的手,顺带又要再甩个耳光。
未想到,下一刻,他的手腕反被人攥住,强硬放到唇边亲吻。
掌心传来湿软触感,继而是指根、指尖,直至被一片殷红色缠卷着吞没,陷入沼泽,湿漉漉。
谢妄之痒得指尖轻蜷,忍不住使力把手抽回。
半途又被裴云峰攥住,五指掐紧他的手腕,拧眉不满道:“刚用完我,就想着丢?”
“……”
对方这一句倒是把谢妄之堵得没话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没再挣扎,慢慢卸下力道。
默了会儿,他问:“你想做什么?”
闻言,裴云峰微微睁大眼,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浑身都发烫。他咽了口唾沫,嗓音沙哑地唤了声“谢妄之”,身躯又凑近些。
接着伸手抚上谢妄之的腰,试探着慢慢往下往后,指尖颤抖,意有所指,哑着声问:“可、可以么?”
“你觉得呢?”谢妄之冷笑了声,伸手把人按住,咬牙切齿,“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这算什么狮子大开口。”裴云峰止住动作,但也没收回手。接着似是想到什么,长睫轻颤几下,脸颊与耳廓都发红。
“哦?”谢妄之倒生了兴致,眉峰微挑,抬了抬下颌,“那你还想做什么,说说看。”
“我想、想和你……”
不知裴云峰到底想说什么,支支吾吾,脸色愈发红润,竟连手都缩回去,藏在袖中。但说到一半又莫名止住,随即轻叹了声,“罢了,你不会同意的。”
“说。”这下谢妄之是真好奇了。
“……”裴云峰轻抿着嘴唇,见谢妄之一直专注盯着自己,不由撇开视线,过会儿才嗫嚅着轻声道:“我、我想和你……结契。”
闻言,谢妄之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追问:“什么契?金兰契?还是——”
“当然是道侣契!”裴云峰拧眉看他,猛地打断,语气微重。
却见谢妄之表情茫然,一看便知从没往这方面想过,顿时心口犹如针扎,微微刺痛,指尖都攥紧。
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再忸怩,当即又伸手覆上谢妄之的手背。
正想继续开口,未想到,下一刻,谢妄之猛地抽出手。
裴云峰神色一怔,想说的话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只觉胸口传来锐痛,痛得心跳都险些停滞,身体也仿佛坠入冰窖,四肢僵硬发冷,面色都苍白。
“谢、谢妄之,不是……”
他顿时慌乱,视野一瞬模糊,又勉强扯起嘴角,连连摆手。接着又忍不住伸手去碰谢妄之,“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你……”谢妄之微微睁大眼,却沉默没应,抿着唇看他,倒是没再躲,任他攥住手。
感受到掌心的温热,裴云峰才像是重新活过来,怕对方再躲,手指不由把人攥得更紧些,又试探地轻声问:“那,我们还继续灵修吗?”
“……”谢妄之顿了会儿,还是点头。
见状,裴云峰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些,随即猛地向前倾身攫住谢妄之的唇。
但他心里仍不安,一手圈着谢妄之的腰,另手掌住对方的后脑,把人牢牢禁锢在怀中,像是要按进自己的身体。
大概是他抱得太紧,或是吻得太重,对方在他怀中微微挣扎,但他不肯松手。
淋在脸上的气息渐渐灼热粗重,与他相同,耳畔也充斥着清晰粘稠的水声。
微微退却的潮热再度升起、蔓延,他稍微退开些,与人鼻尖相抵,唇瓣分离时还拉出丝线。
他喘息着,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谢妄之,同时手掌又试探着往下摸。微微侧过头,唇瓣紧贴着对方开合,黏糊道:“就试一下,好不好?”
“不要。”谢妄之蹙眉,撇开头。
“谢妄之……”裴云峰不依不饶,伸手扳过他的脸颊,又在他唇上啄吻,撒娇一样,“我这次先不进去,好不好?你若是当真不喜欢,我就再也不提了。”
“……”谢妄之沉默,眉头蹙得更深。
“谢妄之……”裴云峰又侧过头,不停在他脸上、唇上啄吻,还用脸颊轻蹭着他撒娇。
谢妄之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也想着或许可以一劳永逸,便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刻,他立即被推倒进床褥,双脚踩在对方肩膀。
而裴云峰浑身都激动得颤抖,鼻息紊乱粗重,似能喷出火星,脸颊与耳廓热烫得快要冒烟。
分明谢妄之已经答应,他也肖想了许久,在不断试探又不断遭到拒绝的时间里,从未放弃过学习如何取悦对方。
但真到此时,学的那些理论、技巧,全被他抛诸脑后,慌乱无措得要命,甚至看都不敢,目光每至触及,便下意识地迅速撇开视线。
甚至他感觉到自己鼻腔微微发痒发热,好像有什么液体流出,嗅到一丝血腥气。
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敢盯着看。一瞬间,浑身血液涌上大脑,叫他头晕目眩,又冲向下腹,传来强烈的胀痛。
与此同时,鼻腔蓄积的液体也跟着淌出。
直到唇瓣传来湿热,他才回过神,只觉脸颊更热,又下意识抬眸看了谢妄之一眼,却见对方根本没注意他,甚至神色平静,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庆幸之余又有些不满。
他取出巾帕擦净脸,一面擦一面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难堪的嫉妒与幽怨又盈满心胸。不过片刻后,他便强行压下。
现在没什么好想的。日思夜想的人已经躺在他身下了。
“谢、谢妄之,那我、我开始了?”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宛如筛糠。即将触上时又停住,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真、真的……?”
“别废话。”谢妄之蹙眉催促,语气斩钉截铁。
对他来说,既然已经决定,便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
但他神色虽镇定,声音细听之下也藏着一丝紧张,当然也有一种色厉内荏、想要速战速决的意思。
裴云峰深吸口气,应了声“嗯”。
此时屋外忽然下起雨,淅淅沥沥,雨丝在风中飘摇着漫进屋里,空气中盈满潮湿水汽。
谢妄之仰面看着头顶淡青色的纱帐,闻见雨声中还混杂着点别的动静,只觉脸颊与耳廓发起热,不由抿紧了唇。
想来裴云峰应该事先做足了功课,甚至觊觎、蓄谋已久,竟没令他难受。他虽是不悦,但确实也挑不出错。
像是雨泽浸润,又像是烈火炙烤,难言的酥痒顺着尾椎攀爬,呈烈火燎原之势向全身蔓延。
渐渐的,他有些受不住,不由挣扎。双手抓着床褥,手背青筋浮起,胸膛挺起又落下。
最后终于忍不住踩着对方肩膀把人踹开,喘息着叫道:“不要了!”
未想到,裴云峰顺势往前倾身,用肩膀卡着他的膝弯,又俯下身吻他。
谢妄之睁大眼,挣扎得更激烈,身体却发软发抖,使不出力,只得被迫仰着脖颈任由对方亲吻,声音也被人贪婪吞入腹中。
头顶本就并未束牢固的幔帐渐渐散落,垂在身侧,随着床榻摇动,如水面般泛起波光。
直到谢妄之瞳眸涣散失焦,裴云峰松开手,他还回不过神,嘴唇微张着大口喘息,唇边银丝流淌都顾不上。双颊与耳廓红得艳丽,衬着英俊眉目,显出难言的欲色。
裴云峰眼神微暗,强捺住侵占的本能,只把人抱紧,吻去他脸上细密的汗,又蹭了蹭他,邀功似的问:“怎么样,觉得舒服么?”
但谢妄之又甩了他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骂道:“烂透了!滚!”
*
裴云峰骂谢妄之“与白青崖整日腻在屋里”不好,但好歹白青崖的事是他自己的臆想,他自己倒是真的。
还美其名曰“照顾”谢妄之。说谢妄之现下身体情况不稳定,需要人照看,而他自己是最佳的人选。
好像有什么平衡被打破了,裴云峰忽然格外粘他,硬是赖着不肯走,甚至打算搬过来与他同住,弄得谢妄之有些烦,却又拿对方没办法。
但直到第三日,白青崖来找谢妄之。
他的发热期到了。
第43章 发疯
连下了两日雨,今天终于放晴。
也是凑巧,裴云峰有任务在身,早些时候出了门。白青崖来时,只有谢妄之一人,正翘着腿躺在院中的藤椅晒太阳。
即便谢妄之不愿承认,但有裴云峰帮他梳理灵力流,他的情况确实好了很多,否则也不会这样悠闲。不过保险起见,灵力还是尽量能不用就不用。
“谢妄之。”
头顶忽然笼下一片阴影,谢妄之放下遮在面上的手臂,抬眸正与白青崖对上目光。
他放下腿坐起身,仔细打量白青崖,没看出对方与平日有什么大的区别,不由轻轻挑眉,“你的发热期到了?”
“嗯。”白青崖点头。
“哦。”谢妄之应了声,往边上让了让,“先坐下吧。”
对方依言坐下,莫名变得很拘谨,坐姿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甚至两人中间隔了好些距离。
“怎么了?”谢妄之瞥了眼,只觉意外和好笑,忍不住想逗弄,便凑过去,伸臂揽住白青崖的肩膀,“不是说让我陪你么?原来只是这样‘陪’啊。”
他故意加重了几个字。
说是如此,其实他没什么想法。不过,既然已经答应,若是白青崖有需要,他帮一帮也无所谓。
“……”
耳畔拂过湿热气流,半边身子都发麻。白青崖呼吸微滞,置在膝上的双手一下攥紧成拳。
他本来就是故意坐远,谢妄之分明也没做什么,可勉强压下的欲望立刻又躁动起来,浑身都发起热。
偏偏谢妄之还凑得更近些,逗弄宠物似的轻挠他的下巴,调笑道:“怎么不说话?”
他想避开,可谢妄之的触碰却舒服得令他本能地仰起脖颈,享受地微眯起眼,像一条温驯乖巧的狗。
紧接着,身边人忽然动作一顿,轻“咦”了声,随即,他的耳朵立时被人轻轻捏住,握在温热掌心里把玩,酥痒得令他头皮发麻。
他感觉到不对,正想着,谢妄之忽然偏头看向他腰后,低笑道:“既然耳朵冒出来了,那尾巴呢?也给我玩玩。”
谢妄之垂头看向白青崖的后腰,只见雪白外衣下隆起一团,微微透出底下的深黑色泽。
他伸手欲摸,指尖还未触及,先被人一把攥住手腕制止,便顺势抬头看向对面。
只见白青崖紧抿着唇,双颊微红,发顶两只毛绒绒的三角耳轻轻颤动。虽是强硬攥着他的手,眼神却躲闪,像是害羞,低声道:“尾巴不能碰。”
“为什么?”谢妄之微微一怔,随即坏笑着又凑近些,双目紧盯着对方,“话说回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你家那只小狗了,你知道它去哪儿了吗?”
白青崖睁大了眼,面颊更红,随即将他松开,撇过头,语气僵硬,“……不知道。”
“啊,那好吧,我还挺想念它的。”谢妄之状似惋惜地轻叹了声,一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白青崖眼睫微颤,嘴唇抿得更紧,藏在衣下的尾巴却轻轻摇动起来。
谢妄之忍俊不禁,正欲再说什么,白青崖忽然轻声问:“那,你喜欢他么?”
“当然喜欢啊。”谢妄之又笑,伸手轻抚了下对方的脑袋,又忍不住去玩那只毛绒绒的、碰一下就会抖一下的手感极佳的三角耳,“而且它的耳朵很好玩,尾巴应该也不错。”
未想到,白青崖忽然回过头看他,目光灼灼,随即反手攥住他,猛地倾身,将他压倒在藤椅上。
谢妄之猝不及防躺倒,双手都被人攥着按在头顶两侧,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
只见白青崖神色认真,双目紧盯着他,低声道:“那就与我结契。”
说着,对方牵起他的手,把脸颊置在他掌中,偏头轻蹭了蹭,又在他掌心轻轻一吻。
外衣下摆向身侧散开,露出后腰垂坠的毛绒绒的尾巴。毛发蓬松,色泽乌黑亮丽,左右摇摆着,尾巴末梢在他身上轻轻扫动,勾引似的,隔着衣裤传来微微的痒。
对方垂眸看他,眼神炽热而湿润,续道:“与我结契,到时你想怎么玩,玩多久,都随你。”
“……也是道侣契么?”谢妄之心下一沉,忍不住微微挣扎着要把手抽回来。
对方动作一顿,随即猛地收拢五指,强硬攥着他的手腕,唇角微勾,眼中却毫无笑意,轻声道:“也?还有谁要与你结道侣契?你答应他了?”
“没有。”
谢妄之摇头,继续挣扎,但对方不肯松手。他有些恼了,蹙紧眉冷声道:“放开。”
“我……抱歉。”
白青崖微微一怔,很快松开手,眸光黯淡下来,毛绒绒的兽耳与尾巴都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紧盯着他哑声问:“你不是说了喜欢吗?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结契?”
“……”谢妄之有些心虚,不由抿紧嘴唇,又下意识避开白青崖的视线。
“为什么?”白青崖眼神微暗,不依不饶,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就算我不介意你有别人,你也不愿意与我结契吗?”
谢妄之仍是沉默,余光却瞥见对方神色委屈,甚至泪盈于睫,模样好似与前几日的裴云峰重叠,心口不由微微一颤,只好搜肠刮肚道:“我没说不愿意,只是还不到时候,先让我考虑一下。”
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搪塞之意,白青崖抿唇沉默地看他片刻,眼神愈发暗沉,但也终于不再追问,俯下身把头埋进他颈窝里,双臂搂紧他的腰,喉里低应了声“嗯”。
谢妄之微舒口气,任人抱了一会儿,仰头看见天色渐暗,忽然想到裴云峰今日出去了,不知还会不会回来,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不由伸手轻推了推白青崖的肩膀,“你起来吧。”
未想到,平日温驯的小狗在此时竟不肯听话了,非但没有起身,还将身躯整个压下来,将他抱得更紧,甚至偏头在他脖子上吮吻。
“等会儿,你先起来。”侧颈传来湿热酥痒,谢妄之微微瑟缩着躲避,又推了推对方的肩膀,没推动,只好道:“咱们去屋里吧,在这里像什么话。”
“为什么不行?”白青崖直起身看他,双眼微微眯起,猝然勾唇冷笑,“难道这里还会有谁来么?譬如裴云峰?”
“没有,怎么会。青天白日的,你不会害羞么?”谢妄之干笑两声,摇头否认,“而且这次裴云峰好像还没回来吧?”
他不知道白青崖见过裴云峰没有,不敢说多。所幸白青崖只是拧眉看他一会儿,到底并未追究,随即站起身,将他打横抱起往屋里去。
“放开,我自己能走!”
谢妄之挣扎着要下地,但对方抱得又紧又稳,他不用灵力根本挣不开,只好作罢,直到脊背陷进柔软床褥。
白青崖将他放在床榻,鼻翼忽然轻轻翕动,似乎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双耳机敏竖起,唇边肌肉微微抽动,露出尖锐犬齿,神色狰狞凶狠。
但一瞬之后,他又强自捺下,恢复正常,随即除去外衣鞋袜,也顺手帮了谢妄之,跟着上榻。紧接着便向谢妄之的腰伸手,指尖拈住衣带往外一拉。
对方动作如行云流水,衣襟当即松散,在胸口快与温凉空气接触时,谢妄之忽然想到什么,慌忙坐起身,重新拢住衣襟。
“怎么?”
白青崖微微蹙眉,一双眼眸幽幽发绿,脸颊比在外头时红了很多,喘息也变得粗重。
似乎无法再忍耐了,动作变得急躁,没在这种小事上坚持,不等谢妄之反应,说完便倾身吻住他,一手箍住他后脑,另一手探向他身下。
“等……”谢妄之睁大眼,下意识把人按住,另手推着对方胸膛,挣扎着往后缩。
谢妄之三番两次推拒,若放在平日,白青崖自己委屈一下就算了,但现在的他很难保持理智,而且谢妄之先前已经答应,他顿时觉得不耐不满,不由眉头紧蹙。
他又把人推倒进床褥,身躯压下,双膝顶入对方腿间,同时伸手探入衣下。
“唔……”
分明他根本没用力,手指轻轻一触,躺在身下的人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身躯猛然一抖,又挣扎着拽开他的手,不停往后缩。
谢妄之撇开头躲避白青崖的亲吻,喘息着道:“不、不用管我,我帮你就好。”说着就要坐起身。
“我想和你一起。”白青崖眉头蹙得更深,强把人按住,又要伸手。
未想到,谢妄之沉下脸,猛然挥手将他打开,“我说了不用!”
“……”
手背被打得火辣刺痛一片,白青崖不由微眯起眼,紧盯着谢妄之,双眸幽绿暗沉,本来轻轻摇摆的狼尾都安静垂下。
空气一时沉寂,仿佛山雨欲来,谢妄之瞅着对方的表情,立时又心虚起来,默了会儿便主动向人伸出手,“我帮你就好。”
未想到,他的手掌伸到半途便被人攥住手腕,连着另一只手也被箍住,一齐压在他头顶。
白青崖单手就牢牢箍着他两只手,紧接着,另一手毫不犹豫掀开他的衣襟。
只见华庭中大片红梅盛放,从胸到腹,顽劣的游人肆意刻下自己的行迹,为其吟诗赋词,落款是明晃晃几枚深浅不一的牙印。
而他方才只是轻轻触碰的地方,梅花更是开得艳丽,殷红馥郁,比别处挺立饱满。
胸口猝然接触大片温凉空气,谢妄之不由微微一抖,抬眼见白青崖双目紧盯着他的胸膛,眼神愈发暗沉,顿时更加心虚,下意识挣扎着往后缩。
才往后挪了半寸,立时被人箍着腰拖回去。随即,胸口覆上一片温热。
“唔……”
对方毫不留情,谢妄之不由发抖,挣扎着挺起身,僵了一瞬又往下落,拼命左躲右闪却逃不出,只好喘息着哑声哀求:“别,别这样。”
这两日,裴云峰与他同榻同枕,假借帮他梳理灵力之由,对他肆意妄为。
不光是白青崖弄的这处,连他一向抗拒的也险些彻底沦陷失守,他直到现在都后悔开这个口。
偏偏还行之有效,令他拒绝不得,最多是再赏人几个耳光,却也只是让对方更兴奋。
“呵。这几日,你不愿见我,却愿意和裴云峰做这种事吗?”
白青崖勾唇冷笑,动作不停,甚至愈加过分。他眯起眼,幽绿双眸冰冷暗沉,闪过猩红血色,身上妖气陡然发散,浓稠黑雾瞬间盈满整个屋宇,把人牢牢围困其中。
他俯下身,亲昵地用鼻尖来回蹭了蹭谢妄之,嗓音低柔,语气却如刀刃锋锐,“谢妄之,你既然把我当狗,怎么还把我的鼻子当摆设?你以为我闻不到吗?”
说着,白青崖猛然低头在谢妄之的脖颈一咬,尖锐犬齿瞬间刺破他的皮肤。
“呃——”
仿佛要被咬穿咽喉般传来剧痛,湿热粘稠的液体淌出,顺着脖颈往下滑,一丝血腥气钻入鼻腔。谢妄之猝不及防,不由浑身僵住,不敢挣扎,连呼吸都凝滞。
好一会儿之后,对方才将他松开,伸舌轻轻舔舐自己咬出的伤口,像是安抚,又像是一种警告,酥痒与刺痛交织传来。接着又抬起身,想吻他的唇。
等到对方松口,谢妄之才敢大口呼吸,随即感觉到类似被背叛、被威胁的愤怒。
此时见对方低头,他猛地撇过头避开,又挣扎起来,抬腿踹向对方,咬牙切齿道:“我不想帮你了,滚出去!”
“谢、谢妄之!”
白青崖动作一顿,陡然慌乱,却不肯将他松开,双手用力将他锢住。又下意识讨好他,偏过头用脸颊和耳朵蹭他,甚至伸过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身上轻扫。
面前的身躯坚硬如磐石,谢妄之不由动用灵力挣扎,可没一会儿,浑身经脉与丹田处又传来烧灼刺痛感,下意识又卸了力,却更加恼火,毫不留情斥了声“滚”。
“……”
见讨好撒娇无用,再加上被拒绝结契,所谓的“偏爱”全都是笑话,一直以来的担忧恐慌终于成了现实,白青崖只觉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掌掐住,浑身僵硬,呼吸都凝滞。
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感,令他想笑。
而谢妄之见对方像是呆怔住,力道松懈些许,忙趁势挣脱,手肘撑着床面往后缩,又翻过身想逃下床。
下一刻,他的脚踝被人捉住,往回大力一扯,他整个人便被拖了回去,随即,脊背贴上一具炽热身躯。
对方俯下身,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双臂紧圈着他的腰,一手覆上他胸口,另一手往下摸索。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裂帛声响,他的腿根陡然接触冰凉空气,又贴上一片热烫,蓬松柔软的尾巴在肌肤上轻扫。
“白青崖!”
谢妄之瞳孔骤缩,下意识动用灵力激烈挣扎,全身经脉的烧灼刺痛一瞬强烈。
他紧咬着牙强自忍耐,可触电般的酥痒蔓延开来,又令他浑身发抖,腰眼发酸发麻,使不上力。而且对方抱得太紧,最后竟挣不开丝毫。
“这张榻上,他的气息很浓,令人作呕。”白青崖一面动作,一面覆在他耳畔轻声开口,“我听说他几日前便回来了,却一直不见他,原来是和你在一起么?”
原来他早看出谢妄之在说谎。
“唔……”
对方说着,手上力道猛然加重。谢妄之不由腰肢塌软,又强撑着跪起身,双手攥紧床褥,手臂青筋浮起,肌肉线条起伏鲜明。
“你们是怎么做的?像这样么?”白青崖轻咬着他的耳垂与侧颈,尖锐犬齿抵着他的肌肤来回磨蹭,“还是更进一步?”
“……”
对方这句一下勾起谢妄之的回忆,那种仿佛能侵蚀骨肉的酥痒似乎还残留在身上,令他浑身一抖,又紧咬着牙憋住声音,颌角微鼓。脸颊微微发汗,双鬓都湿润。
两人贴得那样近,白青崖立即察觉到他的异样,唇边肌肉再次不受控地抽动起来,露出尖锐犬齿,神色狰狞而凶狠。一双幽绿眼眸透出猩红之色,在黑暗中熠熠发亮,叫人脊背湿润发寒。
周身妖气愈加浓郁,漆黑浓稠的雾气将谢妄之笼罩其中,如有实质。他伸出手,声音冷得仿佛能掉下冰渣,“他碰过这里了?”
“白青崖!”
谢妄之瞳孔颤动收缩,强撑着又挣扎起来,手肘支撑着往前爬动,却阻不住细密酥痒顺着尾椎攀爬,腰肢又塌软下去,不由颤着声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过,若是我不愿意,你就不做么?”
“唔……”
对方沉默,片刻,谢妄之才刚直起一些的腰立时又塌下去。
“我是说过。但是……呵。”白青崖猝然冷笑,猛地低头在他后颈咬了一口,牙齿叼着他的皮肉来回厮磨,“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话音落下,对方抵上他。
“没有!——”谢妄之瞳孔骤缩,骇得失声惊叫,激烈挣扎起来,嗓音低哑发颤,不住摇着头,“他没有!白青崖,他没有,别……”
“是么?”
白青崖停住,毛茸耳朵精神一抖,尾巴也跟着轻轻一摇。
他将谢妄之拥得更紧,偏头在人侧颈吮吻,呼吸愈加炽热粗重,似是更加兴奋,又轻舔了舔犬齿,跃跃欲试的模样,“那我是第一个么?”
才微微松懈些许的谢妄之,闻言顿时浑身僵硬发冷,下意识颤声追问:“什、什么?”
对方并未答话,只低头又咬住他的后颈,犬齿一瞬刺破皮肤。
紧接着,谢妄之被猛地一撞,整个人陷进床褥。
他瞪大眼,浑身僵住,面色煞白,随后濒死一般激烈挣扎,疯狂往前爬动,却被拖回去,压得更紧,双手十指在床褥上抓出鲜明褶皱。
对方一手紧锢着他的腰,另手覆上他的手背,纤长五指强硬嵌入他的指缝,用力攥紧,白皙手背浮起道道青筋,兴奋鼓动。
后颈皮肤被咬破,刺痛蔓延开来,血液渗出,顺着脖颈往下淌,传来湿热粘稠的触感,又被人伸舌轻轻舔去。
外来者疯狂侵占原属于他的领土,身体仿佛被一寸寸剥离血肉,拆去筋骨,又被一点点拼凑、聚拢。却全不是自己的,只感觉到陌生、僵硬与麻木。
他不住挣扎,却被尽数压下。脊背肌肉翕张,如山峦连绵起伏,晶莹汗水在沟壑中积蓄、流淌。
幔帐垂在身侧,随着床榻摇动不住晃荡,如水面般泛起波光。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狼就是狼,即便装得像一条狗。
谢妄之垂着头,盯着床褥,却觉视野一片朦胧,眼眶发酸发烫,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湿热水迹淌过脸颊与下颌。身体不住发麻发抖,却拼命咬着唇憋住,直到渗出血珠。
而身后人彻底兴奋,像是发了疯,不住吮吻着自己咬出的伤口,又一遍遍喊着“谢妄之”,喘息炽热粗重。
谢妄之渐渐有些撑不住,索性俯下身,额头抵着自己的胳膊,微闭双目。
却被捞起来、扳过下颌,湿热的舌舔过他的眼角与脸颊,又侵入他的唇齿。
他不由蹙眉,在人舌上重重一咬,弥漫开的血腥气却愈发刺激对方。他被掳进对方的地盘,只得张着嘴,收不回,涎水都来不及吞咽,化作银丝淌出嘴角。
直到白青崖终于止住,却还脱不开,双臂将他紧搂住,不停压着他亲吻,渐渐又起了势。
谢妄之面色陡沉,撇过头避开。白青崖微微拧眉,不依不饶地扣着他的下颌,扳过他的脸又要吻下来。
“呵。”
在双唇即将触上时,谢妄之忽然嗤笑了声,双目紧盯着白青崖,一字一句清晰道:“枉我救了你,畜生就是畜生。”
第44章 你对天立誓会与我结契。……
畜生。
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敢再这样骂白青崖。
在白家,其实他半妖的身份不是秘密。
他是半妖,年幼时法力不够,化不了完全的兽形,也变不成完整的人身。
那时候他的人身,模样相当丑陋可怖,完全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够大体保持人形,只露出耳朵和尾巴。
在他还无法完全化成人形的时候,他不被允许踏出住处一步。
奴仆每日来给他送吃食,都将一个铁制的小盆子放在地上,一面扬声叫他“小畜生”,一面伸脚踢一踢铁盆的边沿,盆底摩挲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
他们经常收不住力,铁盆会被踢翻,混合在一起的残羹剩菜统统撒出,汤汤水水流了一地,却也不给他送新的。
于是他只能像条真正的畜生,趴到地上去,用舌头舔。凉凉的,还混着土腥气,根本尝不出什么味儿。
连他身上穿的、用的,也都是别人剩的、不要了的,要么就干脆没有。
他只配得到这些东西。
直到他能完全化成兽形后,那些奴仆们开始惧怕他,不再来给他送东西。当然,也没人再看管他,他终于可以出去。尽管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很有限,但比之前好上一些,他已经满意。
可又不知是谁在外头撞见过他的兽形,传播家里藏了只大妖的流言,引得时常有人来他的栖息地“猎妖”,他只得东躲西藏。
当然,后来他们知道是他,也不肯放过,时常找他麻烦。来白家游学的外族人听说此事,也各个都想一探究竟。
他一直在躲,独自舔舐伤口。分明是在家里,却好像在流浪。
直到谢妄之救下他,抱他去医馆治伤,还亲手喂了他一块糕点。崭新干净的,还冒着热气的,尝起来甜甜的。
若是换做年幼时,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疯狂地摇起尾巴。
别人见到他的兽形,要么是恐惧退后,要么是向他举起武器。只有谢妄之蹲下身,张开双臂拥住他,温柔地抚摸他。
只有谢妄之玉文盐喜爱他,偏爱他,不把他当作“畜生”。
于是他像条狗一样,本能地追在谢妄之身后。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他只是愈发贪婪,想离得再近一点,奢求有朝一日能站在对方身边,同时疯狂嫉妒着能一直待在对方身边的裴云峰。
直到今时今刻,谢妄之骂他“畜生”。
谢妄之骂完,白青崖不由睁大眼,双目一瞬湿润发红,呼吸也凝滞,而后猛地低下头,将脸埋在谢妄之的颈窝里。
像是刻意憋着,喷洒在他颈窝里的热气有一阵没一阵,又深深地呼吸,直到终于崩溃,气息陡然中断,变得紊乱粗重,从喉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呜……别人,都能叫我‘畜生’,只、只有你……”
白青崖微微哽咽,声音低哑断续得不成语句。与此同时,他的侧颈与肩膀肌肤淋下一阵热烫的雨,仿佛也淋在心上,勉强浇熄了一半怒火。
可说出的话收不回。
谢妄之抿着唇沉默了会儿,低声道:“你现在下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话音落下,圈在腰间的双臂猛然收拢,紧到让人发痛。白青崖没应声,只不住摇着头,湿润的脸颊来回蹭着他的皮肤,连发顶的毛茸耳朵都轻轻转动,蹭着他的耳廓。
被蹭得有些痒,谢妄之忍不住偏过头躲避,又蹙眉叫了声:“白青崖,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好不好?”白青崖将他打断,脸颊却埋得更深,声音愈加低哑沉闷,“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你分明说了要帮我的……”
“那我不是要帮你?”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
“那、那为什么这样不行?”白青崖猛地将他翻过面,双目紧盯着他,目光灼灼,又往下滴落泪珠,嘴唇微扁,“是因为我做得没有裴云峰好,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不等谢妄之答话,白青崖说着忽然探手往下摸,直到指尖触上一片湿润,神色顿时更加委屈,“可是你不是已经——”
“闭嘴!”谢妄之微微睁大眼,继而恼羞成怒,猛地低斥了声将对方打断,又抬腿一踹,“滚下去!”
“谢妄之……”白青崖不闪不避,被踹开些又凑过来,双手搂紧他,不停用脸颊与耳朵讨好地蹭他,尾巴也缠着他的腿,“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学好不好?”
对方缠着他不停撒娇,状似浑然不觉地磨着他。谢妄之只觉身上又泛起热与痒,不由愈加羞恼,猛地伸手把人推开,咬牙切齿道:“出去!”
白青崖却不肯动,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嘴唇微扁,发顶茸耳轻轻抖动,毛发在他颈窝里蹭时被泪水濡湿些许,黏连了几簇。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谢妄之与人对视了会儿,忍不住撇过头。
他可算是发现了,这几人,各个都爱哭,还一个比一个难缠!
“谢妄之,”白青崖又垂下头蹭他,不停啄吻他的脸颊与嘴唇,“我会让你舒服的,好不好?”
说着,床榻又微微摇晃,空气里响起粘稠水声。
“你!”谢妄之睁大眼,身体不由自主发起抖,一时又羞又恼,没忍住扬手甩了白青崖一记耳光,“滚!”
对方被他打得偏过头,又很快转过脸看他。接着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发顶茸耳轻轻一抖,随即,脸上的委屈褪得干净,神色一瞬凶狠,唇边肌肉抽动着露出獠牙。
谢妄之扇耳光时方止住些,瞬间又变得激烈。
“白、白青崖!唔——”
谢妄之瞪大眼,手肘撑着床面不停挣扎着往后缩。却被牢牢锢着腰,双手也被箍着压在头顶。又挣扎着踢蹬双腿,却被人用肩膀卡着膝弯,反落入更难堪的境地。
他拼命咬紧嘴唇憋住,白青崖却像是发了疯,强硬迫他出声,又低下头在他脖颈吮吻、啃咬,弄得他脖子一片紫红,不由咬牙切齿地怒骂:“白青崖你疯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裴云峰可以?”白青崖微微喘息着,又伸舌舔吻他的脸颊与嘴唇,像一条狗,弄得他脸上湿漉漉一片,“就算他没有,也就差一步吧?与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会答应他?”
谢妄之撇过头,不打算说,却被强硬扳过下颌,与那双幽绿的眼眸对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坏了,与白青崖磋磨这么长时间,裴云峰该不会要回来了吧。而白青崖忽然又提起裴云峰,莫不是方才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一些声音。
“白、白青崖……”谢妄之仿佛惊弓之鸟,顿时瞳孔一缩,浑身僵住,脊背湿冷,声音都发颤,“停下,停下……”
“回答我。”白青崖不依不饶。见他还在犹豫,眼眸微眯,猛地加重。
“唔——”
谢妄之登时睁大了眼,又拼命挣扎,却如砧板鱼肉,上身挺起僵直一瞬又落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涔涔,似浇了层蜜,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
“够、够了!”不过片刻,谢妄之便撑不住,将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了。说话间,对方仍继续着,令他的声音断续颤抖,“他只是帮我、帮我梳理灵力……”
闻言,白青崖神色微怔,发顶茸耳却轻轻抖动,尾巴也摇晃,接着便垂下头亲昵地蹭他、吻他,“谢妄之,我也可以帮你。”
说着,对方的灵力便从相贴处传来。
大概这一次接触比从前任何一次灵修都要亲密,效果也是最好。
身体触电般发麻发抖,谢妄之不由挣扎得更厉害,四肢却酸软使不上力,被人紧紧按住,又被缠着吮吻。
耳畔粗重喘息与粘稠水声交织,仿佛盖过了一切,连神思都变得混沌,谢妄之浑然不觉,此时此刻,屋外当真传来足音。
而白青崖嗅觉灵敏,听觉更甚,早就觉察裴云峰正往这处过来,非但不肯停下,反弄得更加过分。
他居高临下,眯着眼欣赏谢妄之此时此刻的模样,阴暗地翻出记忆里第一次发热期见到的对比。
那时与裴云峰在一起的谢妄之,此刻正躺在他身下,无论如何都逃不脱。
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肌肤因情/热泛出诱人的粉。双眸都湿润,脸颊与耳廓染上艳丽绯色,眼角不断滑下湿痕。里外都被他标记,染上他的气息,好像已经变成他的。
什么不介意谢妄之有别人,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才不想和谁共享。
既然谢妄之喜欢狗,他就当狗。
他只是愿意当狗,又不是真的狗。
足音愈发近了,也愈发清晰。
他看见谢妄之偏头望向屋门的位置,陡然挣扎得更激烈,平日总是张扬自信的脸,此刻写满恐慌惊惧,颤抖着嗓音求他停下,鼻音明显。
却因过于紧张,身体紧绷着,令他十分舒适,继而本能地追逐愉悦,愈发疯狂。
白青崖一面在心底谴责自己仿佛小人得志,过去所有的阴暗想法在此时此刻冒出,迫不及待想要践行,一面遵从想法,强按住谢妄之,故意俯下身用脸颊蹭着对方撒娇,道:
“我想让他看见。”
最好是看得一清二楚。
“白青崖,你疯了!?”
谢妄之瞳孔骤缩,羞怒交加,拼命挣扎着却始终逃不脱,甚至被弄得快要崩溃。
对方并不接话,只是一意孤行,略微放松了些力道,却一直追着他,令他的头颅顶上坚硬的床璧,退无可退,还被震得发晕。
在他试图攀上去时,对方又将他抱坐起来,手臂紧圈着他的腰,仰头向他索吻,在他不肯时用另手强压下他的后脑。
唇舌纠缠间,短短几息,屋外的足音几乎近在咫尺。
谢妄之怕得发抖,不停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箍着腰。颠簸间,他的双臂不由自主紧攀着对方肩膀保持平衡,十指在人背上抓挠出大片红痕。
“……除了这个!”他终于被弄到崩溃,趁着对方放松之际,猛地偏头避开亲吻,哑声哀求,“除了这个,别的要求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白青崖本要将他按回来,闻言动作一顿,发顶的茸耳跟着轻轻一抖,双目一瞬发亮。并未思考太久,紧接着便道:“你对天立誓,十日之内会与我结道侣契。”
“这……”谢妄之神色一怔。
而白青崖见他还要犹豫,当即眼眸微眯,一瞬凶狠,迫他仰头出声。
与此同时,屋门被大力推开。
第45章 我为什么发疯,你说呢?……
闻见屋门撞上门框的轰响,谢妄之陡然僵住,随即濒死般激烈挣扎,腰间的桎梏却愈发牢靠,身体动弹不得。
肚腹再次胀得发痛,仿佛体内器官都被挤压扭曲得错位变形,令他窒息反胃。
余光瞥见榻前屏风映出一道颀长身影时,谢妄之瞳孔骤缩,却被白青崖按着后脑亲吻。
直到裴云峰终于绕到榻前,浑身灵力暴动,紫色的电光犹如一条长龙在周身游走,墨发与衣袂猎猎鼓动翻飞。眼眸暗沉如渊,却有紫色电光流窜。额角与脖颈青筋突起,神色阴鸷骇人。
他双手攥紧,指骨捏得咯吱作响,透过垂下的幔帐,紧盯着两人相叠的朦胧身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放开他。”
未想到,面前二人置若罔闻。他捺不住,灵力一瞬倾泻如洪,却又在伤及无辜之前强行收回。
但垂下的幔帐仍被强大气劲掀飞,朦胧景象一瞬清晰。
紧密,浑浊,糜艳。
他顿时僵住,目眦欲裂,视野充斥猩红之色。胸口剧烈抽痛,几欲令他窒息。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自发行动,大步上前,抓着两人肩膀狠狠撕扯开来。
虽是分离,却如藕断丝连,唇舌间架起一座银亮的桥。
而谢妄之还坐在白青崖身上。
他发疯一般要把人抱起来,未想对方激烈挣扎,伸手不住推他,低哑着嗓音喊“疼”,含着细弱哭腔。而白青崖也紧箍着谢妄之的腰。
意识到什么,他不由僵住,转头看向白青崖。
对方也恰好看他,微勾了一下唇角,神色餍足,低声说了句“等一会儿”,嗓音带着慵懒的哑。
接着竟是旁若无人地低头,舔吻谢妄之脖子上的伤口。
“白青崖!”
裴云峰气得发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又转头看谢妄之。
却见对方撇过头,只给自己留一个背影,冷漠开口说一句“出去”,声音仍低哑。
浑身大汗淋漓,乌发凌乱半披,发梢被濡湿些许,黏着肌肤,仍遮不住满身绯红与青紫交错,脖颈明晃晃好几个牙印,有的还在渗血。而白青崖顺着往下吻,脸颊埋进他胸口,他竟放任不管。
“你!……你,好得很。”
视野瞬间朦胧,裴云峰咬牙咬得腮帮发痛,双手攥紧,指尖深陷掌心,一缕殷红溅落地面。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来回看了两人一眼,甩袖离去。
待屋内沉寂下来,谢妄之猛地把白青崖推开,扬手狠狠甩了对方一记耳光。
他力道毫不收敛,清脆的响在屋中回荡。对方被他打得偏过头,脸颊高高肿起,掌印清晰,唇角也滑下一道血线。
却不见恼,神色平静地转脸看他,眼神暗得发沉。竟若无其事地又凑过来,想吻他,同时伸手掌住他后脑,强硬往下按。
“白青崖!?”
谢妄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愤怒盈满心胸,又掺着几分恐惧与焦虑,身体不由发起抖,脊背湿润发寒。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而他扯不住缰绳。
幸好,白青崖又吻他片刻终于舍得将他松开。
谢妄之起身,垂眼见到床褥一片狼藉,对方本来蓬松的尾巴毛也被濡湿,面色登时青红交错,忍不住想再扇对方一巴掌,又怕重新把人惹兴奋,只好强压下不满。
他下了榻,双腿一瞬脱力,险些跪在地上。白青崖忙要过来扶他,他一巴掌拍开对方,兀自拾起散落的衣物擦拭。
擦了几遍,仍觉浑身黏腻肮脏,他愈发恼火,猛地将衣物掷在地上,五指一握,冰蓝色的大火瞬间将脏污的东西烧得灰也不剩。又微微向后侧过头,视线落在对方左右摇晃的尾巴上,眼睛不悦眯起。
未想那条尾巴竟挑衅似的摇得更欢。
“滚出去!!”谢妄之气得发抖,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忍无可忍抬手指向屋门。
所幸这条狗也明白见好就收,知道不能惹主人更生气,很快退出去。
沐浴了好几遍,快把自己皮都搓破的谢妄之,马不停蹄写了封退学申请,不想见裴云峰,便另外差人把信送过去。
裴云峰毕竟是此次游学的助教,退学必须经过对方同意。
但其实不管裴云峰同不同意,谢妄之都决意要走,退学申请书还在路上,他已经收拾好行李往出走。
谅他姓“谢”,应该没人敢拦。
未想到,白家看门的狗还真就不肯放他,一脸冷峻地守着结界不让靠近。
谢妄之蹙眉,正欲强行突破结界,身后忽传来一阵足音。他闻声回头,正见两个白家人恭敬上前,称裴云峰请他到静室。
“不去。”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冷漠丢下一句,随即召剑在手。
下一刻,身后便传来裴云峰的声音:“谢二公子。”
“……”谢妄之陡然浑身一僵,但没有回头。
对方继续道:“谢二公子着急要走,可是外头有什么人在等着?”
谢妄之神色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方才特意换上的高领衣裳,抿唇沉默片刻,终于把剑收回,却愈发烦躁。
他只想着走,倒是忘记了,外头两个可不比这里边的好对付多少。若是让他们知道此事,不知会发生什么。池无月看得见,他藏不了。司尘又会幻术,他根本抵不住。
而就算他想绕开,独自回去谢家,可路途上若是他心障发作,再遇到什么事……
……坏了,还有个池越。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思来想去,谢妄之不由头疼地抬手轻捏了下眉心,回头看向裴云峰,问道:“你要做什么?”
“谢二公子想要退学,”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裴云峰单手负在背后,笑得和善,端得是温润如玉,眼中却冰冷嘲讽,十足道貌岸然,“身为助教,当然要好好劝一劝。”
“……”
谢妄之不由蹙眉,纵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到底跟人去到静室。
等屋门阖上,四下无人,裴云峰立即褪去伪装,阴沉着脸回头,猛地伸手攥住他的肩膀往门板上一推,倾身压了下来。
谢妄之忙撇过头避开,对方的吻便落在他脸侧。
掐着肩膀的五指一瞬收拢,仿佛要捏碎他的肩骨,传来剧痛。谢妄之当即不悦地沉下脸,毫不客气伸手把人推开,冷声道:“没事发什么疯?”
“呵。”
裴云峰一顿,猝然冷笑,猛地伸手按在门板,发出一声轰响,双臂撑在他头颅两侧,身躯又凑近些,把他围困在坚硬门板与对方胸膛营出的狭小空间内。
接着又凑近些,炽热粗重的气息几乎喷在他脸上,双眸紧盯着他,隐约闪过紫色电光,咬牙切齿地反问:“我为什么发疯,你说呢?”
“……”
似乎因为对方离得太近,空气好像也被挤压得稀薄,令谢妄之生出几分难受窒息,只得抿唇不语,连视线也撇开。
下颌立即被人紧攥住,强硬扳过他脸颊,迫使他与人对视。
那双眼中,紫色电光激烈流窜,不断迸出刺目花火,却渐渐覆上一层朦胧水雾。眉心紧拧着,长睫不住颤动,眼眶红得艳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却勾唇冷笑,说的话也锋锐刺骨:“一直说什么不肯,到头来,不过是被我用手帮过几次,这就食髓知味了,我一不在就迫不及待找上野男人了吗?”
“裴云峰!”谢妄之瞳孔骤缩,一时羞怒交加、怒不可遏,猛地扇了对方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声音也发颤。
“难道不对吗?”对方被他打得偏过头,又转过脸看他,唇角弧度略略扩大些,眼中嘲讽之意更甚,“招蜂引蝶,水性杨花,便是最下贱的娼/妓都没有谢二公子放荡吧?”
“你……”
谢妄之微微睁大眼,羞怒更甚,胸膛一瞬起伏剧烈,浑身经脉又开始灼烧般刺痛。他强捺下,又高扬起手。
可一巴掌还未落下去,对方便将他的手腕紧紧掐住。他使力挣扎,未想对方此时手劲大得出奇,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竟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伸了另一手,未想也被人攥在手里。最后两只手腕都被人箍住,一齐压在他头顶。
裴云峰单手锢住他,另一手探入他衣襟,看他的眼神愈发暗沉刺骨。
“唔……”谢妄之忍不住发起抖,弓起身子,“松手!”
裴云峰动作不停,低头覆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他让你这么舒服吗?见到我了,还不肯停?”
第46章 我何时说过心悦你了?……
闻言,谢妄之愈加恼怒,几乎是气昏头,竟冷笑了声,脱口道:
“是啊,我和他好端端的,你偏要进来做什么?满意你见到的,呃——”
不等他把话说完,裴云峰猛然用力,令他憋不住叫出了声。
“闭嘴!”裴云峰咬牙切齿,直起身看他,双眸中电光迸溅,神色狠厉,额角与脖颈青筋突出,下手毫不留情。
“唔……”
谢妄之咬牙忍耐,抬眸睨了对方一眼,勾唇继续嘲讽道:“不过是让你碰了几次,你就以为这是你的专属特权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我——”
裴云峰陡然睁大眼,身体僵住,呼吸停滞一瞬后变得紊乱粗重,像是预感到什么,怕得身体发起抖,嗓音低哑地哀求,“谢、谢妄之,别说了……”
“呵。”谢妄之冷笑,不肯放过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道:“裴云峰,我与你是什么关系?我何时说过心悦你了?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再是放荡,又与你何干?”
话音落下,裴云峰面色煞白,嘴唇都颤抖。眸中翻滚的雷电酝酿许久,一场暴雨终于压下。浓密长睫很快被打湿,一张俊脸泪痕交错。
谢妄之与人对视,神色漠然,无动于衷,甚至蹙眉不耐道:“听不懂人话吗?放开我。”
他趁势挣扎,未想到,对方攥住他双腕的力道陡然加大。紧接着,空气中迸出一阵裂帛声响,他被捞起一条腿。
身体骤然失衡,脊背将门板撞得轰响。
对方将脸颊埋入他颈窝,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本就伤痕累累的脖子又添新伤,接着放开他的手腕,转而箍着他的腰。
“裴云峰!——”
犹如烈火烧灼,又像是浑身过电,谢妄之陡然睁大眼,激烈挣扎,身体却颠簸,没有支撑,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下意识攀住对方肩背。
这样似乎比之前更难捱,谢妄之忍不住踮起脚。可不到片刻,腰眼与双腿肌肉都酸麻,便又自己卸了力。
他气得也一口咬住裴云峰的脖子,舌尖尝到血腥味都不肯松嘴。未想竟把人惹得更兴奋,喷洒在他颈侧肌肤的气息一瞬炽热粗重。
片刻后,裴云峰松开嘴,轻轻舔吻着自己咬出的伤口。顿了顿,像是没忍住,又低头咬了谢妄之一口,凶狠道:“我讨厌你!”
但他声音低哑,鼻音也明显,说话间不断有热烫的雨淅淅沥沥淋下,说着讨厌却半点不肯松手,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讨厌就放开我!发什么疯!”
谢妄之挣脱不开,气得咬牙切齿,又想咬他,又怕奖励了他,只好冷笑着继续嘲讽:
“不知白家人眼睛到底怎么长的,竟挑了你做助教。道貌岸然,以权谋私,说着劝学,却是劝到榻上去,唔——”
裴云峰不说话,却用别的回应,门板被撞得砰砰响,接着又偏过头吻谢妄之的耳廓与脸颊。快吻到嘴唇时,却被谢妄之偏头避开。
他面色陡然阴沉,双眸却愈加湿润,不依不饶追着吻。可触上谢妄之的唇瓣时又被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出血,只好退开些。
却见谢妄之睨着他挑衅地笑,唇瓣还沾着一点殷红,透出难以言喻的欲色。
他呼吸一滞,浑身愈加热烫,猛然矮身,把对方另一条腿也捞起来,带着人往静室深处走,哑声道:“劝学方式有很多种。”
“裴云峰!放开我!”
身体被整个抱起,谢妄之睁大眼,下意识挣扎,却被带离门边,全然靠裴云峰支撑。一瞬间的失衡下坠感令他不由自主攀紧对方的肩背,只觉愈加羞恼。
他忍不住斥骂挣扎,可身体往下滑落却令他更加难堪,不由僵住,双臂抱紧对方。
而裴云峰很满意他的“主动”,故意磨着他,几步路的距离走得快有一个时辰那般漫长,甚至故意往返。
第一趟时谢妄之还挣扎着想下地。第二趟时肌肉已酸软,甚至微微抽搐,便只是骂。第三趟时他的嗓音都哑了,被裴云峰吻住嘴唇,缠着舌贪婪吞咽。
直到谢妄之筋疲力尽,裴云峰才抱着他坐下来,双臂紧箍着他的腰,脸颊埋在他颈窝里来回蹭,神色餍足,声音低哑问:“与他相比,如何?”
“呵。”
经过几番折磨,谢妄之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也被磨得没脾气了,闻言冷笑了声,懒散地靠着对方,说的话却不饶人,“差得远了。”
“谢妄之!”
裴云峰陡然变色,猛地直起身,双手攥着他肩膀,五指用力收拢,委屈又不甘,眼睛再度变得湿润,哑声追问道:“真的么?很不舒服吗?”
“……”
谢妄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扬起手想甩人一巴掌,却又怕把人惹兴奋,犹豫间一时滞在半空,被裴云峰捉住手腕放到唇边亲吻。
“别碰我!”谢妄之当即蹙眉,这次的巴掌毫不犹豫,语气嫌恶冷漠,挣扎着起身,“做够了就放开我!”
“亲你也不行么?”大概是因为得到满足,裴云峰没有先前的气势汹汹,只有些委屈,双手又攥紧他的腰。
“连讨厌的人都亲得下去,看来裴少家主比谢某更加随意放荡。”谢妄之冷笑。
“不、不是!”裴云峰微微睁大眼,脸颊与耳廓一瞬红得艳丽,双臂搂紧他的腰,又贴过来讨好地蹭他,“谢妄之,我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不是真心的,对不起,你别生气……”
“哦。”谢妄之冷漠地应了声,又恶劣地勾唇,“你说的是气话,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话音落下,裴云峰陡然僵住,又直起身看他,才缓和些许的脸色立时变得阴沉,双眼微微眯起,紫色的电光一闪而逝。
沉默看他片刻,裴云峰一字一句问:“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谢妄之不由蹙眉。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享受这样的过程。
他早就想过,这几个人估计都不愿雌伏。只要有人开一个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一直没有过线。
谁来都不可以。
谢妄之本想这么说,又怕裴云峰太舒坦,可白青崖刚惹他生气,他也不想夸。
犹豫间,不知道裴云峰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眼神愈发暗沉,接着竟是猛地又将他扑倒在地,神色阴鸷疯狂。
“裴云峰!”
谢妄之不由瞪大眼。他已经被折磨惨了,受不住,不由激烈挣扎,双腿不住踢蹬着对方胸膛与肩膀。
把人踹开一些,他忙不迭起身要跑,双腿却酸软得使不上力,没跑出两步就跪了下去。
不等他爬起身,脚踝被人攥住,猛地使力往回一拽,便把他整个又拖了回去。
“谢妄之……”
对方贴上他的脊背继续,双手紧攥住他的腰,俯身将脸颊埋进他颈窝里,喘息炽热粗重,低哑着声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滚开!”
谢妄之发疯一般挣扎,强撑着往前爬,才逃出几寸立即被追上,腰肢塌软,整个瘫倒,脸颊被迫贴着地面来回磨蹭,像是蹭破皮了,火辣辣的疼,只好用额头抵着胳膊。
“谢妄之,我们结契吧,好不好?跟我结契,跟我结契好不好?谢妄之,求你了……”
对方脸颊埋在他颈窝里,侧头不住吻他。与他相贴的脸颊湿漉漉一片,蹭得他侧颈肌肤也湿润,动作间不断有热烫的雨淋在他脖颈与肩膀。
谢妄之不愿回应,咬紧牙憋住声音,闭上双目,脸颊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权当没听见,却又被人捞起来亲吻。
对方热烈贪婪地与他勾缠,触感分明湿软柔滑,像一块糕点,尝起来却咸涩,苦得令人不由蹙眉。
不知裴云峰又弄了几次,他实在被折腾得太久太惨,最后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被送回了住处。
身上除却有些不适,倒是清爽,床褥也都换了崭新的。淡青色的幔帐垂下,光线昏暗,辨不清此时是什么时辰。
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药膏的清凉与苦涩混合的香味,嗅之倒令人神思一清。
谢妄之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再放下手臂时,忽然注意到幔帐之外立着一道颀长白影。
他悚然一惊,猛地坐起身,一时不慎,头颅竟撞上坚硬的床头壁,一瞬疼得他头晕目眩。
等视野再恢复清明时,一只修长玉润的手已经撩开幔帐,露出那人昳丽绝尘的脸。
第47章 .寓.言.整.理.公子分明是我的。
是池无月。
谢妄之微微蹙眉。
“公子要起身怎么不慢些,方才可是撞疼了?”
不等他反应,池无月便向他倾身凑近,伸手轻轻抚摸他后脑,冰凉指腹掠过他脖颈肌肤,神色关切,嗓音低柔。
仿佛触电一般,谢妄之下意识倾身躲避,又抬臂拂开对方,“无碍。你何时过来的,我睡了多久?”
话出口,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又疼又哑,焦渴得快要冒烟。接着又很快回想起之前的事,顿时羞怒,却不好发作。
而且……他看向池无月。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人碰面,他毫无准备。
但是对方表现如常,眼神关切,说着便转身去倒了杯水,给他递过来,“奴是昨日来的,公子大概昏睡了两日。先喝些水吧。”
对方似想要喂他,将茶杯递到他嘴边,指尖轻抵着他唇瓣。
“不用。”
谢妄之不由蹙眉,偏头避开,对方却不依不饶。他不愿令水洒出,只好低头就着对方的手喝了。
“公子再喝一些。”
他饮完,池无月又去给他倒,往返了三趟,次次都要亲手喂他,直到谢妄之忍不住斥声“够了”才停下。
谢妄之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心里奇怪池无月怎么敢这样强硬。又想起什么,往人身后瞥了眼,“司尘呢?没有与你一起么?”
“……有的,只是他没进来。”
正盯着对方湿润嘴唇的池无月,闻言下意识装作温驯地低头,双臂垂在身侧,借着宽袖掩饰,二指并起来回摩挲,回味着方才的触感。
“哦。”谢妄之应了声,置在锦被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面上尽力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那你们怎么来了?”
“……”
空气诡异地沉寂,谢妄之不由愈发紧张,半晌才听见池无月很轻地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一般低声道:“奴若是不来,怎知公子叫人欺负了。”
虽然确实是被强迫,但谢妄之不愿承认,也不喜欢这种说法,忍不住蹙眉道:“胡说什么。”
“那,是公子主动,自愿的?”
池无月猛地抬头看他,双眸中墨色向眼白晕染侵占,黑色的蛛丝从眼眶爬出,迅速向整张脸蔓延,甚至爬向脖颈,直到衣襟遮掩处。
不等他答话,紧接着又问:“只有白青崖吗?公子身上的痕迹,不止是一个人弄的吧?”
说着,池无月倾身凑近,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脊背钻出,浓稠得如有实质,转瞬间就盈满了整张床榻。
甚至逼近了谢妄之,将他围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衣物与肌肤,传来湿润粘稠的触感。
“你这是做什么?”
猝不及防,谢妄之扫了眼周围,眉头蹙得更深,又微抬下颌,睨着对方,“本公子要如何做,难道还要经你允许么?轮得到你来置喙?”
说是如此,却如临大敌般身体紧绷,试图不动声色地往床榻里侧挪去,有些色厉内荏。
“奴自是不敢干涉公子的决定。可是……”
池无月微微勾唇,竟提膝上榻,周身弥漫的黑雾也一瞬间紧贴上他的肌肤,甚至从锦被、衣襟的缝隙中探进来,无孔不入。
像是被舌头舔舐吮吻,浑身俱传来湿淋淋的粘稠触感。放在锦被上的手被黑雾完全吞没,仿佛陷入泥泞沼泽,指尖被含着吸吮,向深处拖拽。
“可是什么?”谢妄之眉心紧拧,试图挣脱,却连带着整条手臂都被黑雾淹没,根本拔不出,不由低斥了声,“本公子允你上榻了么?滚下去!”
却见池无月充耳不闻,像是醉酒一般,双颊与耳廓染上艳丽绯色,陶醉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
又俯身凑近他,双臂圈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轻蹭,呼吸紊乱粗重,气息变得灼烫,喷在他的耳廓与颈窝,软声诱哄道:
“谢妄之,你若是想要,找我不好吗?想怎么做,做多久,都随你,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毕竟我们先前相性就很好。”
闻言,谢妄之不由睁大眼,终于知道方才为何会觉得奇怪。
他偏头躲避对方,咬牙切齿道:“你是池越?”
“嗯?你认出我了?”
对方轻挑了下眉,竟不再伪装,双臂猛地收拢,像是要将他整个融入自己的身体,骨头都像是要被碾碎,抱得他发痛。
接着又伸舌舔舐他的脸颊与耳廓,嗓音似裹了蜜,甜得能拉出丝,“不愧是公子,好厉害。公子既能一下就认出我,是不是也一直在想我?”
对方话音落下,谢妄之浑身都被黑雾吞没,仿若被海水淹没头顶,周遭黯淡无光,胸口窒息闷痛。又像是陷入沼泽,肌肤传来的触感湿润粘稠。
那些黑雾当真无孔不入,丝丝缕缕侵吞,难以言喻的酥痒电流般窜上尾椎,令浑身都发麻发抖。
“池越!放开我!”
谢妄之羞怒交加,心中警铃大作,不由激烈挣扎。对方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他,可他仍挣不出,在潮水一般的黑雾中越陷越深。
他的身体本就还未恢复,渐渐受不住,抖如筛糠,又瘫软着蜷缩成一团,大口喘息。
可张嘴的瞬间就被黑雾侵入,舌尖被缠着吸吮,甚至拽出口腔,唇角银丝流淌,连身上发的汗都被黑雾贪婪吞噬。
“哈啊……池、池越,停下……”
他终于受不了了,不得不向对方低头,哑着声哀求,可舌头被缠着,话都说不清楚。
而池越还不肯将他放过,居高临下看他倒在床褥之中蜷缩着发抖,任由黑雾肆虐,兴奋得满脸通红,双眸湿润。
脸颊与脖颈都覆满弯曲的黑色丝线,像是身体快要瓦解的裂纹。颊边的梅花盛放,朵朵殷红,似能沁出血。
容色绝艳,却如鬼魅。分明被刻了奴印,却好像完全不受束缚,肆无忌惮欺压主人。
他俯身,双臂撑在谢妄之头颅两侧,眯眼欣赏着对方现下的模样。
乌发铺散,雪色寝衣被汗水浸润得半透,松散开敞。黑雾似条条绳索紧密束缚,将皮肉勒得凹陷,反衬得胸腹肌肉饱满紧致。浑身汗湿,像浇了层蜜,泛出诱人肤光。
不过一眼,喉咙便涌上难耐的焦渴。池越呼吸微滞,喉头轻滚几下,又伸手轻轻抚摸谢妄之汗湿润红的脸,低声问:
“公子既想要我停下,准备拿什么与我交换?”
“你!”
谢妄之不可置信般睁大眼,四肢不断挣扎,却被黑雾缠缚,身体在榻上左右来回翻滚,始终逃不出,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公子分明是我的,却叫别人碰了……”
池越伸手整理他被汗濡湿的发,指尖拈着一缕轻柔别到耳后,动作慢条斯理,语气也温柔,却叫人不寒而栗,“公子应该也知道,我很生气吧?”
“唔!”口腔被填堵,舌头也被缠着,根本说不出话,谢妄之狠狠剜了对方一眼。
等黑雾又折磨了他一会儿,池越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低笑了声,指尖回勾,黑雾如潮水般退去些许。
新鲜空气猛然涌入,谢妄之本能大口喘息,又被呛到,咳嗽了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哑声问:“你要什么?”
“公子能给什么?”池越不答反问,说着俯身,鼻尖亲昵地来回蹭他的脸,又在他脸上啄吻、伸舌舔舐。
脸上湿漉漉一片,谢妄之不由蹙眉,想偏头避开,又怕惹人发疯,只好硬生生受着。
“那就,”见他不答,池越只好自己讨要,微微直起身,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嘴唇,软声撒娇,“公子亲我一下好不好?”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薄唇紧抿,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是不愿意么?”池越仍微笑着,双眼却危险眯起,眸中毫无笑意。
谢妄之犹豫片刻,终于赶在对方发作之前,奋力挺起上身在人唇上碰了一下,比蜻蜓点水还要轻浅短暂。
却见池越瞳孔陡然放大,浑身僵住,呼吸都凝滞,仿若雕塑。
过了会儿才像是又活过来,长睫如蝶翅般颤抖,覆满脸颊与脖颈的黑色丝线一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艳丽绯色。
“谢妄之,我还要,”他俯身用鼻尖不停蹭谢妄之的脸,呼吸急促,声音沙哑,“再亲我一下。”
“滚。”
“谢妄之,我还要,谢妄之……”
谢妄之撇开头,对方却不依不饶,双臂抱紧他,像狗一样拱他,不停喊着他的名字撒娇,尾音延长,似能拉出丝。
他实在被烦得没办法,只好又在人唇上印了一吻,如方才一般浅尝辄止。
但这回池越没那么好哄了,瞪大眼睛看他一会儿,竟耍赖道:“不行!你没伸——”
谢妄之忍无可忍,索性以吻封缄。
在人唇上微微停了一会儿,他慢慢张开口,探出舌。
喷在他面上的气息微微一滞,随后热烫得像是能喷出火,眼睫簌簌颤抖。
与那双眼凑得这般近,像是坠入漆黑的深潭,谢妄之忍不住退开些。
抱着他的双臂猛地收拢,又在他说“闭眼”时缓慢放松,接着温驯地启唇接纳。
唇舌交缠间,粘稠水声充斥耳畔,呼吸相融。直到长久的一吻毕,丝线牵出又断裂。
谢妄之偏过头,微微喘息着,睨了对方一眼,“够了?”
“公、公子!——”
却见池越猛然睁开眼,瞳孔颤动着放大,神色一瞬惊诧,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气都没喘匀,又伸手扳过他的脸。像是试探什么,动作很轻。
第48章 两池打起来了。
池无月有些紧张,身体僵硬,却发烫,下腹也胀得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是在梦中与谢妄之耳鬓厮磨,结果一睁眼就变成了真的。
其实类似情况已有过好几回了,对此,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这时候的他顾不上。
他不想停下。
“谢妄之,”他轻咽了口唾沫,学着梦中的语气开口,一面垂眼小心觑着谢妄之,生怕被人瞧出什么不对来,“不继续了么?”
对方拧眉看他,片刻后眉宇舒展,眼神意味深长。却是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先放开我。”
“……”池无月微微抿唇,长睫倾覆,模样看起来有些委屈,身体不动。
“怎么?又不听话了?”谢妄之又蹙眉,语气微沉,被黑雾缚在身后的双臂挣扎了一下示意,“松开。”
他认出来现在这人是谁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但,若是池无月,大概会比池越好对付吧……
但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池无月都没动。长睫低垂,视线凝在他的嘴唇,又缓慢移到他的脖颈、胸口及腰腹,审视般来回逡巡,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冰冷锐利。
紧接着,缠在谢妄之身上的黑雾陡然膨胀,如海面掀起滔天骇浪,一瞬间又将他吞没。
“池无月?!”
谢妄之瞪大了眼,感觉到才消停些的酥痒又窜上尾椎,令他浑身发麻发抖。
而池无月紧掐着他的下颌,倾身吻了上来。手指用力锢着他的颌骨,令他无法合拢口腔,缠着他的舌不住贪婪吸吮,强硬得丝毫不容拒绝。
什么时候池无月也敢这样忤逆他了?
相较其他人,谢妄之莫名更加恼怒,浑身气得发抖,却连咬对方一口都做不到。
他的口腔无法闭拢,舌头被缠着拖出。涎水不及吞咽,止不住溢出唇角。
但片刻之后,池无月就自己将他松开了,微微直起身。
对方视线落在他身上,却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神色骤冷,眉心紧蹙,眼睛眯起,“谁准你碰了?”
说完,对方紧接着又换了副惊讶表情,眉峰挑起,双眸睁大,而后眼神变得警惕防备,冷声道:“你是谁?”
话音才落,紧接着又冷笑了声,自己回答道:“与你无关。”
池无月就跟疯癫似的,两种神情来回换,不停自言自语。
虽然最后他的表情趋近于统一和谐,但吞没谢妄之的黑雾,还当真如潮水,一会儿涨一会儿退。
“池……?”谢妄之懵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趁势挣扎着要逃下床。
他一只脚已经踩上了地面,未想到,下一刻,腰肢又圈上两条手臂,猛地将他拖回去,脊背撞上不知道是谁的胸膛。
但紧接着,那两条手臂又自己打起架来,一只手狠狠拍向另一只手的手背,力道毫不留情,白皙皮肤很快浮起一片鲜红,“放开!”
然后另一只手也不甘示弱,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腕,皮肤登时青紫一片,甚至能听见骨裂的声音,“滚!”
谢妄之看明白了,只希望池无月两人打起来,顾不上自己是最好。
他趁势抓着“两人”的手臂扯开,但未想到对方很快团结一致地又牢牢圈住他,黑雾再度翻涌,转瞬又将他吞没。
谢妄之不由恼了,咬牙斥道:“发什么疯?”
但其实他话音未落,那些黑雾立刻又尽数退去,只剩腰间还圈着两条手臂。大概是他们又“内讧”了,但还知道什么最要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挣扎,手肘用力往后捅,“给我滚下去!”
“‘你们’……?”
池无月微微一怔,看见谢妄之表现得毫不意外,终于反应过来,立时冷下脸。他很快想起从前的事,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眼眸危险眯起,“看来公子是早就知道了?”
不等谢妄之答话,池越又夺回了身体的操控权,将脸颊埋进谢妄之的颈窝里,亲昵地侧头用鼻尖轻蹭了蹭他,声音像是裹了蜜道:
“那不然呢?谢妄之早就与我两情相悦,你才是突然冒出来的第三者,若是识相就快滚。”
“你在胡说什么?”谢妄之偏头避开,咬牙切齿反驳。
池越很明显在胡说八道、挑拨离间,而池无月像是相信了,竟让池越维持了好一会儿,又亲昵地吻谢妄之的耳垂、脖颈。
片刻,大概是觉得不甘心,又或许是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池无月忽然又出声向他求证,嗓音低哑,微微有些颤抖:“公子,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他——”
谢妄之有些无奈,但话未说完便又闭上了嘴。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倒要看看池越会怎么编。
或者说,他想知道,池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双魂?池越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他便问过,但对方不肯说。
“当然是真的。你可有想过……”池越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诱哄似的,嗓音微低,“谢妄之从前对你很好,为何忽然对你转变了态度,甚至要给你刻奴印?”
闻言,谢妄之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这句话的意思是,那时候池越便在了?甚至是更早以前。
而池无月面色骤冷,周身才退去的黑色潮水一瞬间又将谢妄之吞没。
分明还有许多事解释不清,但不知池无月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情绪猛然爆发,竟将池越牢牢压制,掌控了身体的主权。
谢妄之的视野陡然一片漆黑,身体像是陷入沼泽,四肢被拉扯、拖拽向深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粘稠与沉重感,令他使不上力。胸口愈发沉闷压抑,快要窒息般喘不上气。
“……池无月,做什么?”谢妄之不由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一直以来,池无月是几个人里表现得最听话乖巧的,他也一直以为对方会是最好对付的。
如此看来,他大概是想错了。
直到此时,先前便有的,什么东西正在脱离自己掌控的不安与焦虑达到了顶峰。
不知现在的池无月是否也如池越一般不受奴印束缚,他强捺住呵斥的冲动,开始思考该怎么哄人,才不至于又令自己陷入方才那种难堪的境地。
但是话说回来,为何这奴印刻了跟没刻似的??
而与此同时,黑雾将他笼罩之后,池无月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却逐渐炽热粗重,气息喷洒在颈窝,越来越近,像是猛兽从身后步步迫近,令他愈发紧张、脊背汗湿,却仍没有思路。
他早就习惯对池无月颐指气使,就算是从前也没有这么纡尊降贵的时候。
谢妄之的心率逐渐过速,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未想到,下一刻,侧颈忽然贴上一片柔软细腻,来回轻蹭了蹭,原是池无月将脸颊埋入他的颈窝。
谢妄之微微睁大了眼,身体仍僵住。他不知对方要做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又把人刺激得发疯。
又过了会儿,才听池无月声音低哑地问:“公子,为什么?他说的是真的吗?奴先前便问过公子,但是公子并未……”
但是谢妄之并未回答,只是含糊地摸了一下池无月的脑袋以示安抚。
而此刻的谢妄之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薄唇紧抿,半晌才干巴巴道:“不是。”
“不是什么?”池无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猛地抬起头,不甘心地追问,微微哽咽,“公子,公子告诉我好不好?谢妄之……”
对方一直追问,双臂不停收拢,像是要把他嵌到自己身体里去。离得这么近,谢妄之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在发抖,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撒娇似的。
谢妄之被烦得没办法,不由自主顺着对方的话又回想了一遍那个梦。
但是不等他开口,胸口陡然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全身经脉与丹田像是烧起来,灼痛非常。后腰处曾被剜出剑骨的地方更是刺痛难忍,好像再一次被剖开皮肉。
分明这两日才经过白青崖与裴云峰“帮忙”,竟没有好转,还比之前更剧烈。
谢妄之脸色一瞬煞白,额角与脊背很快沁出细汗,全身都发抖。
他紧紧咬牙憋住呻吟,试图掩饰什么,但池无月立刻就发现他的异常。
与肌肤相贴的黑雾立即渡过来一股灵力,极为自然熟稔,不过片刻就极大缓解了他的不适。
谢妄之微微一怔,下意识侧头看向对方,正对上一双漆黑得不见眼白的眼,迟疑了一下,蹙眉问:“你是……?”
对方不答,继续往他身体里渡灵力,同时凑过来亲昵地蹭了一下他,“谢妄之,这样感觉好些了么?”
“你是池越。”谢妄之立时认出来,眉头蹙得更深,“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每一次都会这样。”池越微微勾唇,打断了他,伸舌轻轻舔去他淌到脖颈的汗,“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们身体相性很好,一直都是我帮你梳理的。”
每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谢妄之微微蹙眉。紧接着,心里陡然生出些莫名的、毫无根据的猜测,可他直觉那就是真的,不由瞳孔骤缩。
“呵。”
像是终于不屑伪装,池越又低笑一声,双手扳过他的肩膀,又捧住他的脸,更凑近些,鼻尖抵着他来回轻蹭,姿态亲昵又依赖,说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
“谢妄之,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拒绝我?所以,我也只好任由剧情发展了。”
第49章 入魔
“你、你在,说什么……”
谢妄之一怔,呼吸陡然急促,胸膛起伏剧烈。他想强捺住,却连嘴唇都颤抖。
任由剧情发展……所以,池越什么都知道,却每一次都对他见死不救吗?
强烈的恨意填满心胸,令他浑身发抖,才压下的心障很快卷土重来,耳畔嗡鸣阵阵,视野充斥一片猩红与白芒。
池越沉默看他,片刻竟是低笑一声,“我果然没猜错,你也记得。不过,你好像是突然想起来的,就是你赐我奴印的那天,对吗?”
但是他很快又自己否定道:“不,你不是全都记得,至少你不记得我——”
“那又如何?”
不等他说完,一只手猝然掐上他的脖颈,五指用力收拢,手背青筋浮动。
池越神色一怔,感受到喉骨传来剧痛,像是要被捏碎,周身漫上彻骨严寒,却并未挣扎,只是看着谢妄之。
只见本被黑雾吞没的人不知何时挣脱出来,点漆双眸此刻只剩眼白,像是被大雪覆没,黑色的魔纹从颌角向脸颊蔓延。
周身冰寒灵气外泄,以其自身为圆心,周遭一切在眨眼之间蒙上一层白霜,如落雪般寂静无声,连潮水般汹涌的黑雾也被冻结。
此时的谢妄之,离彻底入魔只有一步之遥。
致命处受制于人,池越并不讨饶,蛛丝般的黑线从眼眶爬出,很快蔓延到脖颈,又继续往下,像是整个人快要碎裂。
面上却只是垂下长睫,唇角委屈地向下撇,微微哽咽道:“你又想杀我……”
“呵。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谢妄之冷笑,五指继续收拢,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屡次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不是的!我……”对方立时焦急反驳,话说一半却止住,又垂下眼睑,眼眶发红,嗓音更低哑,“没用的。我死了,只是又重来一次,什么都不会变。”
“你怎么知道?”谢妄之微微眯眼,止住力道,却也并未放松,“……难道你一直都记得?”
池越轻应了声“嗯”。
“……我们重来了几次?”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
“我不知道,太多了。”池越摇头,又轻扯了下唇角,笑容却满是苦涩,“或许你可以数数,我身上碎了多少块?”
“什么?”谢妄之下意识追问。
对方却不答,猝然牵住他另一只手,带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力道强硬不容拒绝。
只见雪肤寸寸展露,本该光洁无瑕,此刻却遍布一道又一道黑线,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向四周蔓延。整个身躯像是一件濒临碎裂的瓷器,勉强保持着完整。
“……这是什么?”
谢妄之微微一怔,眼前忽然闪过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手指如触电般缩回。
对方眼疾手快截住他,强硬攥着他的手腕,迫使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两者间不留一丝余裕,掌下那颗心脏蓬勃跳动,仿佛透过皮肉,擂鼓一般敲击在他的手心。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线便从他手下穿过,又像是从他掌心里爬出,令人头皮发麻,忍不住想缩回手。
池越却强攥着他的手,紧盯着他,双眸黑不见底,眼尾却绯红,渐渐滑下湿痕。片刻,微微勾唇道:
“你每杀我一次,我身上便多一道裂纹,头发跟着长长一寸。”
“……”谢妄之瞳孔骤缩,猛地用力抽回手。连掐着对方脖颈的手也一并收回,背在身后,用力攥成拳,不住发抖。
池越微微顿住,又勾唇笑了一下。脑后乌发瞬息暴涨,如瀑倾泻至床下。发尾如云堆叠飘动,与先前翻涌的黑雾融在一起。
眼见那团黑色向他流动,谢妄之眼神一凛,本能后退躲避。
但还是迟了一步。
分不清是黑雾还是头发的东西将他缠住,猛地往前大力拖拽,迫他身体失衡,陷在池越怀中,仿佛是陷进沼泽。
对方伸臂锢住他的腰,另手牵起他的手掌,把脸颊置入他掌心蹭了几下,低声道:“你先前不是问我,我与他是不是一体双魂?那时我不想说,现在,我告诉你。”
“闭嘴!”谢妄之已经猜到,猛地收回手,激烈挣扎,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颤。
池越牢牢锢着他,又与他额头相抵,姿态亲昵,低笑着续道:“我与池无月本是一体,是你亲手养出了我。”
池越,是谢妄之亲手养出的妖邪。
靠得这般近,谢妄之避不开,只得与人对视。却像是坠入漆黑的深潭,神思忽然变得沉重,无法自拔。
而方才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莫名又出现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而具体。
周遭仿佛在瞬息间离他远去,他的视野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猩红与黑暗。耳畔充斥着不知谁人的咒骂与叫喊,声音尖利,吵得他头疼。
他费力凝神,总算看清了什么。
只见天色黑沉,浓云密布,紫色的雷龙在云间翻滚游走,嘶吼阵阵。
而在云层之后,一道狭长裂隙几乎横亘整片天空。分明只出现一瞬,地上人的脊背犹如压上千钧之鼎,只得臣服低头。
谢妄之仰头看着天空,半晌终于朦胧地想起来——
他渡劫失败了。
天道“拒绝”了他。
想起来之后,他的身体知觉也慢慢恢复。
全身经脉与丹田似被烈火烧灼,灵力逆行,已尽数转为魔气。
四肢酸痛僵硬,衣物不知被什么浸润,沉重地拖着身体。
脸上沾着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刺鼻的血腥气钻入鼻腔,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他低头,只见自己身边躺着许多人,各个浸在血泊之中。
不远处,一人似乎想要逃跑,见他望过去,当即腿软地跌倒在地,满目惊恐地看他,身体抖如筛糠。
他还未动作,那人立即跪下,不停向他磕头,脸上涕泗与血液横流,“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谢妄之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或许根本不认识对方。只是漠然看了一会儿,而后抬手、挥剑——
未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剑被阻挡。
来人的招式、灵力与他同源,眉目也与他有几分相似。平素谦逊有礼、温润如玉,总是微微笑着,不怒自威。
是他的兄长,谢霁。
此时的兄长持剑与他相抗,表情冷峻,眼神中满是痛心与失望。
谢妄之被那眼神一刺,神色瞬时狰狞,再度提剑!
“谢妄之!”
谢霁再次拦下他,两剑相碰,擦出刺目火光,凛冽风雪几乎将这一片天地笼罩。
他不管不顾,而兄长出手克制,竟不敌他。虽是分毫不让,唇角却逐渐滑下一缕殷红,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住手,不要一错再错。”
那一抹赤色似乎将他灼伤,谢妄之不由动作一顿,神色挣扎,呼吸微滞,“兄长,我……”
还未及罢手,身后又传来声音,语气刻薄刺骨:“啧啧啧,叛道入魔,屠戮无辜。瞧瞧,这就是你们谢家教出来的人,还自诩什么‘清明端正’,真是可笑。”
情绪才缓和些许的谢妄之,闻言又发疯,当即循声转头,周身魔气汹涌暴动,五指紧攥着剑柄,指骨捏得微微作响。
只见他身后是一群闻讯而至的各世家长老,神色各异,但多数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冷漠与嘲讽。
他不知是谁说的话,索性不找了,冷笑勾唇,提剑便要挥出。
却有人出手比他更快,一道赤色的刀光陡然袭至面门。
其实此时的谢妄之已是强弩之末,根本避让不及,见状不由眉心紧蹙,打算硬接。
手臂却忽被人大力一扯,猝不及防间,他的身体顺势往旁侧避让,视野一瞬模糊。
等他再看清时,只见谢霁持剑挡在他身前,神色骤冷,语气也不复往日温和:“我谢家子弟犯错,谢某自会管教,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儿——”
谢霁话音落下,人群之中忽然冲出一个中年男人,大步奔到他们身边,自血泊之中抱起一具尸体,双眸瞪大,不住拍打着他的脸,惊叫道:“我儿!醒醒,醒醒!”
但是任那中年男人如何拍打、叫喊,躺在他臂弯中的人始终没有回应,片刻后忍不住崩溃地失声痛哭。
见状,谢霁面沉如水,双手紧攥,含怒瞥了眼谢妄之。谢妄之心神俱震,面色一瞬煞白,呼吸急促。
空气沉寂压抑,世家长老中有人发出一声冷笑,厉声道:“谢妄之叛道入魔,杀了这么多人,犯下弥天大罪,在你谢霁嘴里,竟只是轻飘飘一句‘犯错’?!”
“……”谢霁薄唇紧抿,长睫微垂。
“谢妄之!”
抱着自家孩子尸身的那个中年男人终于回过神,猛然转头看向谢妄之,双目猩红。
接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召出武器在手,暴起攻向谢妄之,怒声嘶吼:“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谢妄之神色一凛,身体紧绷。
但不等他出手,那人身周忽然现出一圈冰墙,将其牢牢围困。
“谢霁!”见谢霁出手阻拦,有人怒声质问,“谢妄之已然入魔,难道你还要包庇他吗?”
谢霁并不应声,只是分毫不让。
众人相视一眼,不知做了什么决定,彼此轻轻点了下头。
谢霁掌家许久,与这群人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一看众人神色便知此事决不简单。
但他别无选择。
他勾唇冷笑,竟收了剑,撩起袍摆向众人下跪,低头道:
“谢家会不计代价为他们重塑肉身,并给予相应赔偿。至于家弟,谢某会亲手废去他的修为并严加看管。还请众仙家念在谢某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第50章 玩物而已。
“兄长!你——”
见兄长为了自己向他人下跪,谢妄之目眦尽裂,颊侧黑色魔纹一瞬蔓延。
但他话未说完,便被谢霁沉声打断:“谢妄之,你也跪下。”
话音落下,众人当即眼睛一亮,看戏似的期待勾唇,目光阴冷嘲讽。
他们哪里是真心想替无辜受害之人讨回公道?
“……”
谢妄之连天地父母都不跪,现在要他跪一群臭鱼烂虾?
他站着不动,侧头看向众人,眸底猩红之色更甚,五指攥紧剑柄,冷笑道:“想杀我?先问问我的剑——”
“谢妄之!”
“……”谢妄之咬牙,眉心紧拧。
他不作声,也不肯跪,脊背挺得笔直,周身魔气汹涌。
双方僵持不下,空气又如结冰。
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了声,嗓音不大,却恰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语气刻薄:“这就是谢家的教养。”
闻言,谢霁面色更沉,当即单手掐诀,薄唇轻轻开合。
不知念了什么,谢妄之的脊背与膝弯犹如压上千钧之鼎,双腿猝然发软,身形猛地一晃。
他瞪大眼,忙用剑撑住,勉强单膝点地。
但谢霁不停念咒,压力仍在加重。
这是谢家独有的咒印,专门用来管教不听话的弟子。只要身上还流着谢家的血,便至死违抗不得。
谢妄之咬牙拼命相抗,五指攥紧剑柄勉力支撑,周身魔气如潮水掀起阵阵骇浪。
但握剑的手不住发抖,唇角逐渐滑落一缕殷红,双眼、耳朵也不住淌下血液。
终于,挺直的脊背缓慢折下。
直到他再握不住剑,额头也彻底撞上坚硬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谢妄之陡然睁大眼,视野却模糊。周遭一切仿佛也离他远去,耳畔只回荡着那一声“咚”。
像是敲在他的脊梁,将他砸得粉碎。
本就是强弩之末,脊背塌下,他苦撑的神思当即散了。
再睁眼时,谢妄之发现自己被拘在榻上。
他当即暴怒,发疯一般挣扎、嘶吼,犹如困兽,直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却全是徒劳。
千年玄铁制成的锁链捆住了他的脖颈与四肢,长不过几尺,绷直时也就勉强够他下榻走两步,连屋门都出不得,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宛如圈养一条畜生。
他的魔气、力量也被这玄铁牢牢锁住,浑身都塌软,使不上丝毫气力。
正粗喘着坐在床沿,垂眸望着自己绵软得握不住拳的手掌发怔,屋门忽被推开。
他循声望去,透过屏风,只见一道颀长白影不疾不徐移动,直到他近前,露出一张昳丽绝尘的脸。
是他养在身边逗玩的贱奴,池无月。
少年像是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什么,神色如常瞥他一眼便低头行礼,轻声问:“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未想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被贱奴瞧见,谢妄之更无法接受,表情一瞬狰狞,怒斥道:“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
少年平日都表现得十分乖巧,此时却装作不知他发怒,非但没滚出去,还凑上前一步,站在床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长睫低垂,眸光幽暗,眼神直白赤裸得叫人感到被冒犯。
模样分明与往常没有差别,却又明显能感觉到不同,像是换了个人。
“没长耳朵吗?还不快滚!”
谢妄之眉头蹙得更深,心里愈发恼怒,没来由的仇恨。
他本能厌恶居于下位——要仰头看人,对方一凑近便更加烦躁焦虑,下意识猛推了人一把。
可他没力气,推不动,气得又将手边的软枕掷出去,但那软枕也只是轻落到他脚边。
倒是带得满身锁链一阵叮当哗啦的响,清脆好听。
此时的谢妄之,色厉内荏,软弱可欺。
“公子息怒。”
池无月暗自欣赏片刻才微微一笑,语气平常得像是寒暄,“奴只是来告知公子,家主正与各位世家长老讨论,是否该彻底废去您的修为,剜出剑骨。”
谢家始于剑道,千百年来专注修剑,门中弟子大多也继承习剑的天赋,天生剑骨。
废除修为,再修一次便是。
可若是剜除剑骨,谢妄之便再没有修炼的可能,甚至会沦为残废。
“他们敢!?唔——”
谢妄之瞳孔骤缩,颊侧魔纹蔓延,当即要召剑下榻与众人“理论”。
才走两步,绑缚在身上的锁链猛将他拖拽回去,脊背摔进床褥。他又强撑着坐起身,却再动不了。
他情绪太激动,魔气一瞬汹涌,却被玄铁牢牢压制。太阳穴猛地刺痛,周身经脉犹如烈火烧灼,不由浑身僵住,强自咬牙捺下呻吟。
正难受时,两只手忽然抚上他的脸颊,触感细腻柔软,指腹压着他的眼角来回揉按,力道与技巧都娴熟,舒适得挑不出错处。
按了片刻,池无月轻声问:“公子,这样可有好些?”
谢妄之眉宇微舒,眼底的猩红褪去些许,喉里沙哑“嗯”了声,又疲惫地闭眼。
少年凑近他,温热鼻息轻轻喷在他脸上,仿佛淋下一阵热雨。一面揉按着,一面轻声诱哄:
“奴知晓,无论是何种结果,公子断然都无法接受。若是奴有办法助公子脱困,公子可愿一试?”
谢妄之当即睁眼,伸手拂开对方,轻抬下颌:“说。”
“奴能破开这锁链,带公子离开这里。”
池无月乖巧收回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蜷曲着,指腹相互摩挲。
“……”谢妄之眯起眼,目光审视一般在人身上逡巡。
贱奴何时有了这般能耐?
才这么一想,那没来由的,对池无月的仇恨便更清晰具体。
他突兀地回想起渡劫时,劫雷降下,他从天空那道撕开的裂隙中得知一些事。
原来他所在的世界,是一部话本,平平无奇。只是其中的主角,名唤“池无月”。
换言之,池无月,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而谢妄之只是一个配角,短短几行便概括他的一生,没有“突破”这种字眼。
这道劫雷降下只为告诉他:
不可能。任凭他天赋再高、再努力。
他无法接受,于是发了疯。
直到谢霁持剑挡住他,迫他下跪磕头,又将他拘在此处。
池无月既知晓他不能接受被锁住、被剜除剑骨,又有办法助他脱困,若是真心想帮,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问他愿不愿?
“呵。”谢妄之盯了会儿池无月,猝然发笑,“说吧,什么条件。”
话音落下,少年唇边笑意加深,眼神却更幽暗:“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谢妄之抱臂嗤笑,紧接着听对方下一句便道:
“与我结契。契约成功,我便带公子离开这里。”
“……”谢妄之神色微怔,猛沉下脸,双眸一瞬红得炽烈。
“与我结契。我就带你离开。”
见状,池无月眼神更暗,又重复一遍,声音低柔,语气却强硬。
似是笃定他不会拒绝,又似是按捺不住,说着便向谢妄之倾身凑近,向他伸手。
指尖快触及谢妄之的脸颊时,却被人偏头避开。
池无月动作微顿,眼睛眯起,又不依不饶伸手。
未想到,下一刻,谢妄之嗤笑了声,眼神骤冷,猛地抬手赏他一记耳光。
竟将他打得偏过头,脸颊发热发麻,浮起一片鲜红掌印。
他缓慢转回脸。
这一下大概用尽谢妄之全身力气,他大口喘息着,面颊潮红。乌发凌乱,衣襟松散开敞,被浸润得半透,紧黏着肌肤。汗水从颊侧滚落,淌过胸腹鲜明的沟壑。
束缚脖颈的玄色铁链便垂在他胸前,因方才动作幅度太大,此时还在微微震颤摇晃,拍打着饱满肌肉,发出轻响。
蜜色的皮肉逐渐染上红痕,强烈的色差构成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
池无月被吸引目光,无法自控地盯着那抹艳色,喉间涌上难耐的焦渴,不自觉地吞咽。
分明落魄至此,形容狼狈,谢妄之却抬起下颌睨他,神色倨傲,咬牙切齿:
“真以为本公子毫无办法,非你不可?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公子结契?”
“……”
迷乱神思一瞬被扯回,池无月身体微僵,缓慢抬眼,紧盯着谢妄之颊侧的魔纹,眼神暗得发沉。
传闻修者入魔之后,理智尽失,全无束缚,行事只凭本心。
高傲如谢妄之,应该更是如此。
定然……不屑于说谎。
他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奴心有一问,困扰多时,恳请公子解答。”
“说。”
“公子当初为何救我,为何收留我?又为何……”池无月顿了顿,嗓音低哑,竟微微哽咽,“待我好?”
话音落下,空气静默片刻,谢妄之猝然低笑了声:“呵。看来,你好像一直误会什么。”
“……”池无月面色微白,身体更僵,连呼吸都屏住。
谢妄之饶有兴致地观察对方的反应,唇角勾着,眼神却冰冷嘲弄:
“自然是因为本公子心善,又恰好心情不错,想养条狗罢了。他若是乖巧听话,宠一宠又如何?玩物而已,倒把自己看得太重。”
闻言,池无月面色煞白,视野一瞬模糊,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大概是不想令他看到自己这副表情,又撇过头。
谢妄之却嫌不够,非去惹他。伸手一拽对方衣襟,把人扯下来,手指锢住对方下颌,强迫池无月与自己对视。
恰好看见一道湿痕自对方眼尾滑下。
他笑意更深,“你以为是为什么?嗯?以为本公子心悦你?”
接着神色骤冷,猛地甩开对方,“做梦!”
未想到,池无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回大力一扯,俯身攫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