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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千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第 101 章 货郎


    周红花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林竹急的六神无主的模样, 有点好笑,“怎么吓成这样?”


    她进去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着歇会儿。”


    林竹听话地坐了。


    周红花近前去看了一眼,抓住走来走去的麦子婆母问了几句, 回来和林竹说:“走, 先回家。”


    林竹一愣。


    “早着呢, 这才起了个头,估摸着下午也不一定能生下来。”


    “什么?”


    见他表情不过惊恐,周红花笑了,“没啥, 别担心, 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在这儿也是枯等, 万一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麦子婆母也道:“是啊,竹子, 你们先回吧,生了我去叫你们。”


    周红花拉着林竹回家了。


    到了下午果然还是没有生下来,林竹又过去看了一眼,见稳婆有说有笑的, 周麦子瞧着也还好,还能自己喝水, 便暂时放了心,又回来了。


    周红花虽然面上冷静, 但嘴里偶尔也会念叨一句不晓得阿淮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话。


    到傍晚的时候, 江清淮终于回来了。


    “哎呦你可算回来了。”


    江清淮惊讶道:“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麦子要生了,你快过去瞧瞧吧。”


    江清淮也顾不上喝水了, 直接拎着药箱就去了王家。


    林竹跟在他身后也跑了过去。


    江清淮没进产房,只在门口问了周麦子男人几句,然后隔着帘子和稳婆说了两句。


    “没事,应该快了。”


    同时,屋里也传来稳婆的喊声,“快出来了快出来了,用力。”


    一刻钟后,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男孩。


    周麦子一家高兴坏了,他婆母拉着江清淮,一个劲儿地说多亏了他,他一来孩子就下来了之类的话,江清淮给他们说了几句如何照料周麦子之后就带着林竹出来了。


    走了几步,林竹突然拉住江清淮。


    “怎么了?”


    “晚上要叫哑巴和大毛来家里吃饭呢,你先回去吧。”


    “我和你一道去。”


    两人到的时候,哑巴正在厨房里做饭,他男人站在门口,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找茬,又是说没肉吃,又是说他盐都不搁没法吃。


    一见江清淮,田黑子忙不迭跑过来,笑嘻嘻道:“这不是江大夫吗,从镇上回来了?”


    江清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客气道:“我家竹子找哑巴有点事,能不能叫他去一趟我家?”


    “当然能啊,你说啥就是啥。”


    林竹去厨房门口喊了声哑巴,哑巴似乎有些为难,低头看着锅里没做好的菜。


    “让他们自个儿弄吧,大毛呢?”


    哑巴指了指屋里。


    “那我叫他一声。”


    门口,田黑子走近了些,低声问江清淮,“听说朝廷要发赈济银了,啥时候发?”


    江清淮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你从哪儿听来的?”


    “镇上人都在说,我晓得有什么奇怪的。”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赈济银是发给疫病中死了顶梁柱的人家,你家是吗?”


    田黑子嘿嘿一笑,“你如今可是大红人,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我家是我家就是呗,再说了我家还不穷啊,你看看我媳妇儿,哑巴一个,除了生孩子还能干啥,出去做工都没人要他。”


    江清淮懒得搭理他,直接喊了声竹子。


    刚好大毛也出来了,两人便带着哑巴和大毛走了。


    大毛一到江家就和江云野跑一处去了,他俩现在已经成了好伙伴了。


    厨房里已经忙活上了,先前哑巴送来的五个鸡蛋,周红花拿荠菜煮了,这会儿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林竹进去把鸡蛋捞出来,敲碎了蛋壳重新放回去,这样煮出来更入味些。


    转头一看,哑巴已经坐在灶台后面帮着烧火了。


    周红花也没拦着,手里继续和面。


    “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挖的荠菜多,干脆弄个荠菜饺子吃。”


    林竹去净了手,“娘,我来调馅儿吧。”


    周红花笑,“成,你现在手艺可要赶上我了。”


    林竹被她夸的脸都红了。


    江清淮过来,朝哑巴比了一个动作,示意他出去,哑巴茫然地看了眼周红花。


    周红花摆摆手,“不用你,跟着去吧,叫小月来就是了。”


    哑巴这才跟着出去了。


    江清淮带着他去了后院,一通比划终于叫哑巴知道要给他瞧病,哑巴吓坏了,手都摆出花来了。


    “大毛,来。”


    江清淮朝堂屋门口站着的大毛招了招手。


    “大毛,我要替你阿爹治耳朵,你觉得呢?”


    大毛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真的吗?”


    “嗯。”


    大毛咬了咬嘴唇,“我,我们现在没有钱,等我长大了还你可以吗?”


    江清淮点头,“可以。”


    大毛惊得瞪大了眼。


    “大毛,你帮忙劝劝你阿爹,可好?”


    大毛坚定点头,“好。”


    接下去就是一通比划,江清淮看不懂,但很快哑巴的眼睛就红了,半晌,他点了点头。


    这便是答应了。


    厨房这边,林竹已经把肉剁好了,然后开始且焯过水的荠菜,拌馅儿的时候他也学着周红花往里头打上两个鸡蛋。


    等哑巴回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在包饺子了。


    见他双眼通红,周红花和林竹也没多问。


    后锅烧热水煮饺子,周红花又在前锅炒了一盘子马兰头出来,这是她去田里的时候在田埂上掐回来的,嫩得很。


    江长顺也回来了,一回来就进屋换了件外裳,在田里弄的满身都是泥。


    香喷喷的荠菜饺装了满满一盆,就放在桌子正中央,想吃的人自己盛。


    周红花把煮好的鸡蛋端出来,给三个小孩一人一个,给林竹一个,最后一个给了哑巴。


    哑巴连连摆手,但周红花还是放在了他手边,“吃了好得快。”


    哑巴擦了擦眼角,慢慢地把鸡蛋吃了。


    “阿淮,哑巴这病能治不?”


    周红花一问,桌上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清淮,尤其是大毛,紧张的眼睛都瞪圆了。


    “能治。”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一个字又让所有人紧张起来。


    江清淮笑了一下,“因为时间拖得太久,有些麻烦,而且有一味药材我手头没有。”


    江长顺:“镇上能买到吗?”


    江清淮摇摇头,“其实那种药材我也没见过,只知道南边有,明日我去仁安堂问问吧。”


    周红花:“咱这儿不就是南边吗?”


    江清淮:“还要再往南去一去。”


    周红花看了眼哑巴,安慰他道:“不管怎样,总归能治,药材的话多打听打听就是了。”


    大毛眼里暗下去的光顷刻间又亮了起来。


    第二天江清淮去仁安堂和买药所都问过,都没找到那种药材,本以为治病一事只能暂时搁浅,谁知道突然就看见了转机。


    这日结束的早,江清淮照旧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事。


    镇上染病的人基本都轮完了,现在已经轮到了周边的几十个村子,估摸着再有个十日也就差不多能结束了。


    正想着仓库里的药材够不够,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唤他,声音听上去十分激动。


    “江大夫!”


    江清淮下意识看过去,对方满脸胡子,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的模样,但眼睛瞧着有几分熟悉。


    “江大夫,您还记得我不,去年热天里您救了我,差点中暑热死掉的那个货郎。”


    江清淮想起来了,“是你啊。”


    货郎高兴坏了,跟在江清淮身边说个不停,“我年前就来了,但那会儿你们镇上流行那啥疫病,我就没敢来。”


    “你住哪儿?”


    “就郊外一座破庙,客栈太贵了,一日两日还成,几个月是真的住不起。”


    货郎兴奋道:“江大夫,我给你带了好些药材来,都在破庙里头呢,你跟我去一趟呗。”


    “你的货呢,都卖完了?”


    “没,这回没带货,全带的药材。”


    “什么药材啊,最近仁安堂和买药所都挺缺药材的,你来得正好。”


    “不。”


    江清淮疑惑地看了眼货郎,“不什么?”


    货郎抓了抓一头乱草似的发,不好意思道:“这些药材都是送你的,你先前给我的那些方子让我挣了一笔呢,买完药材还余下一些,够我置办下一站的货物了。”


    “那我也不能白拿你的。”


    江清淮跟着货郎去了破庙,面对整整五个麻袋的药材,他有点懵,“这就是你说的没多少?”


    “是没多少啊,这点算啥?”


    江清淮:“……”


    他扶了扶额,叹气道:“把单子给我看一眼。”


    货郎从衣襟里掏出单子放到他手里。


    江清淮随意地翻了一下,刚要说话就瞧见其中一个名字,眼睛一亮。


    哑巴的药有了。


    货郎笑嘻嘻道:“江大夫,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里歇几晚,这破庙里实在住着难受,好多老鼠……”


    他话还没说完,江清淮就道:“走吧。”


    “还有……什么?”货郎猛地反应过来,“好好好,江大夫,我就知道你这人仗义。”


    两人一块儿把五袋子药材搬上了货郎的板车,然后拿麻绳接在了江清淮坐的马车后头,一并拉回家。


    第102章 第 102 章 小夫郎都学会反击了。……


    镇上的义诊一共持续了一个半月, 结束的时候已进了四月,天气暖和多了。


    随后就是朝廷发放赈济银的日子,从有消息开始所有人就翘首期待着,真到的这日镇上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这事儿江清淮也有参与, 不过只是帮忙核对名册, 后头发放事宜自有差役们去执行。


    新任县太爷前几日已经正式走马上任, 这是他办的第一桩公案,自然十分重视。


    早上,林竹本来按照平时的时间起身,结果刚一动就被江清淮扯回去, 再睁眼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江清淮已经醒了, 却没起, 正在玩他的头发。


    林竹懊恼道:“你咋不叫我?”


    江清淮笑眯眯, “我也才醒啊。”


    林竹立刻就要起身,这也太晚了, 早食的时间早就过了。


    “爹娘他们都出去了,别急。”


    “去哪儿了?”


    “爹娘去了地里,小野小月出去放鸭。”


    “那鸡喂过了吗,衣裳洗了吗?”


    江清淮好笑道:“喂过了, 也洗过了,你如今肚子大了, 别总惦记着干活儿。”


    林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大呢, 就一点点。”


    他现在差不多四个多月, 肚子也只有一点鼓起,穿上衣裳就看不出来了。


    江清淮翻身趴在林竹腹部听了一会儿,不解道:“他怎么还不动, 书上说这个时间该动了。”


    林竹笑的弯起眼,“先前就动过了,不过极少,娘说他性子静,和你以前一样的。”


    江清淮嗤笑,“我静?”


    林竹笑着不说话,周红花后头确实说过,江清淮在肚子里的时候静的很,结果生出来以后就成了村里领头的皮小子。


    这阵子江清淮忙,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安安静静地说说话了,这会儿不急着起身,便抱着说了一会儿。


    到了巳时,实在躺不住了,两人才穿了衣裳起身。


    两个小孩已经回来了,正在打扫前后院,林竹想过去帮忙,被江清淮拦住,“我去吧,你先用早食去。”


    林竹点了点头,进厨房热早食去了。


    周红花给他们留了粥,点把火热了就能吃。


    把粥热好,林竹又把腌好的一坛子酸水芹抱出来,盛了一小碗,然后招呼江清淮过来吃。


    用过早食,林竹收拾厨房,江清淮去后面劈柴。


    收拾好厨房后,林竹又去剪螺蛳,四哥阿毛六子今日说好的要来家里喝酒,他打算做个炒螺给他们下酒。


    剪到一半听见后头江云野的哀嚎声,林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段时间江清淮忙得不行,没空检查他俩的课业,估摸着没少偷懒。


    这不,江清淮开始训人了。


    没一会儿又听见江云月的声音,“大哥,我没有偷懒,我忙着绣花儿呢,不信你问大嫂。”


    江清淮冷笑一声,“你每日绣几个时辰?三个时辰有吗?”


    江云月不吭声了。


    江云野在边上嘿嘿笑,江清淮抬脚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记,“滚去写,写不完不许吃饭。”


    江云野:“……”


    对小妹江清淮要温柔些,但也仅限在态度上,任务量是一点儿不减的,“你也去,完不成的话花就不要绣了,叫你眼睛歇一歇算了。”


    江云月小声道:“大哥,读书也很费眼睛的。”


    江清淮头都不抬,“闭嘴。”


    两个小孩灰溜溜地走了。


    江清淮回到前面的时候就看见林竹一边笑一边干活。


    “笑啥,我来。”江清淮把剪子接过去,顺手拖了张凳子给林竹坐。


    “其实他们两个挺用功的。”


    江清淮冷笑,“用功啥,字写的狗爬似的。”


    林竹努力给他们说好话,“还好啊,他们才学多久,总不能和你比吧?”


    江清淮勾起唇角,“你先别给他们说情,你的呢?”


    林竹一愣。


    江清淮轻哼了一声,“好啊,一个字也没写?”


    林竹弱弱道:“你也没说啊。”


    “这就是你的学习态度吗?”


    林竹:“……”


    他知道江清淮肯定又在逗他,便道:“那我晚上写,你睡觉的时候不要叫我。”


    江清淮:“……”


    看着林竹起身离开的背影,他笑着摇摇头,不得了,小夫郎都学会反击了。


    *


    “竹子,走了。”


    林竹应了一声,背着竹篓快步从屋里出来,江清淮拿一顶草帽扣在他脑袋上,然后拎起脚边的竹筐,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了。


    卞老四他们几个爱喝酒,林竹便想着酿些酒送他们,鉴于马上要入夏,天气热的厉害,便定下了酸梅酒,清清爽爽的正是合宜。


    江清淮只懂药酒,这种酒的酿法还是找人打听来的,为此还特地买了好些冰糖。


    采摘了一大筐酸梅,林竹又挖了不少荠菜,也就半个时辰,两人就从山上下来了。


    “先去河边洗洗吧。”


    “好。”


    山脚下的河水已经干了大半,两人只能去平日洗衣的那条河。


    这个时间多是来洗菜的妇人夫郎,林竹看了一圈,小声对江清淮说:“你在岸边上等我吧。”


    江清淮不解,“怎么了?”


    “你瞧人家,哪有汉子帮忙的?”


    江清淮失笑,“管人家做什么,我们两个人洗快一些。”


    “可是……”


    “你要是脚滑了我还能拉住你。”


    林竹有些好笑,“怎么会脚滑呢?”


    “来吧。”


    江清淮率先下了石板,捡着两块稳固的石墩先蹲下了。


    林竹只好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两人就被打趣了,说江清淮贴心,说林竹好福气。


    林竹羞的不敢抬头,江清淮倒是脸皮厚的很,人家说啥都点头,还大言不惭地说全村的汉子都该同他学习。


    林竹都顾不上害羞了,恨不得伸手捂他的嘴。


    两个人洗完到家的时候,卞老四三个已经来了,不光人来了,还带了不少礼。


    卞老四笑呵呵道:“知道你们要去镇上开医馆了,也不晓得到时候能不能去,干脆先把礼给你们送来。”


    林竹把背篓放下,要去堂屋给他们倒茶喝,被江清淮拦住,“我来吧,你歇会儿。”


    林竹自然也没歇着,他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开始给酸梅去蒂。


    方才洗的时候就已经筛选过了,所以这一步就可以省了。


    去完蒂再冲一遍,然后放到后院阴凉处晾干就可以了。


    林竹刚要起身,手里的竹匾就被人接了过去,六子笑嘻嘻道:“嫂子,我来吧。”


    林竹冲他笑了一下,“好,放到后院阴凉处就好。”


    山风大,估摸着吹上三四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好咧。”


    六子来回两趟就把洗好的酸梅全都搬了过去。


    林竹朝堂屋里看了一眼,见江清淮正和卞老四阿毛商议着什么,便没打扰他们,只问六子,“今日赶了这么久的路,腹中肯定饥饿,我给你们做些吃的吧。”


    六子也不同他客气,笑道:“辛苦嫂子了,随便啥都好。”


    林竹进了厨房,正好手边有刚摘来的新鲜荠菜,干脆混合些面粉做个荠菜饼好了,速度快又饱肚子。


    把水烧开,荠菜放进去烫一下,然后捞出来控干水。


    把荠菜切成碎末,打一个鸡蛋,再加些盐搅拌均匀。


    加入面粉搅拌均匀成糊状。


    锅里放油到六成热的时候就可以倒入荠菜面糊开始烙饼了。


    林竹和周红花学过,但自己没怎么上过手,因此做的极为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把饼煎糊了。


    好在过程很顺利,林竹把煎好的薄饼盛出锅,用刀切成片状,边缘处的一些不规整的地方还被他仔细地切掉了。


    这就很漂亮了。


    六子从灶台后探出头来,“嫂子,这就好了吗?”


    嫂子这也太快了吧。


    林竹点头,“好了,你先尝一块试试看。”


    六子擦擦手,从最上面捏了一块儿随便吹了两下就塞进嘴巴里,然后被烫的直吸气。


    “好,好吃,嫂子手艺真好。”


    林竹觉得好笑,“你慢些,小心烫坏了。”


    其实他比六子也大不了多少,但因着这一声声的嫂子,他下意识便带上了一点照顾后辈的心理。


    六子嗯嗯两声,三两口便吞下了一块荠菜饼。


    “真香啊,这也太香了。”


    林竹自己也吃了一块儿,觉得还不错,虽然不如周红花的手艺,但好在荠菜够新鲜,火候也合适,吃着确实挺香的。


    “六子,你把这盘端过去给四哥阿毛吃,我再煎一锅。”


    “好,这就去。”


    六子离开没多久,林竹就听见堂屋里传来卞老四和阿毛的夸赞声。


    这边第二锅饼子还没出锅,六子就已经端着空盘子回来了。


    见此情形,林竹干脆又烫了一锅荠菜出来,反正这东西做起来快。


    第二盘饼子还是端给卞老四他们,第三盘出锅后,林竹去后院叫了江云野和江云月过来。


    他俩读书一上午了,估摸着也饿了。


    林竹又做了两锅,一部分留下来给家里没吃饱的人继续吃,一部分他装到篮子里准备送去给周红花和江长顺。


    江云野一听,赶紧把篮子接过去,“大嫂,还是我们去吧,你歇会儿。”


    “不用,你和小月不是还要读书?”


    “我们去去就来,小月,走。”


    江云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儿饼,忙不迭就跟着跑了,好像慢了一点就要被他们大哥揪回去似的。


    第103章 第 103 章 刘妹


    中午的荠菜饼卞老四他们三个吃的很好, 晚上周红花便打算做个荠菜锅子给他们。


    眼下也是最后一波荠菜了,错过得等天冷的时候了。


    江长顺把泥灶搬去后院里,堂屋里太暗,这里要亮堂不少, 而且还宽敞。


    等他把火生起来后, 周红花把煮熟的一锅肉架上去, 没一会儿就开始咕嘟咕嘟冒热气了。


    林竹把洗好的一大盆荠菜放在边上,方便他们一会儿往里头加。


    炒螺也上了桌,今日林竹还特地多加了辣子。


    所有人围坐成一桌,都是自己人, 也不讲究礼数什么的, 随意吃喝。


    林竹不能喝酒, 只能闷头吃, 再加上江清淮又不挺地给他夹菜,没多久就吃的饱饱的了。


    他小声对江清淮说:“你们说话, 我离席了。”


    江清淮拉住他的手,“累了吗?”


    林竹摇摇头,“没有,这会儿月色亮, 我把酸梅酒……”


    阿毛突然插了一句,“嫂子, 婶子,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


    周红花乐呵道:“辛苦啥, 你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老四你也是,怎么不把夫郎带过来。”


    卞老四喝了口酒,淡淡道:“不是不带他, 是……”他故意顿了顿,而后才道:“他有身孕了。”


    所有人:“……”


    阿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四哥,你又来。”


    每回都这样若无其事地炫耀,真要气死个人了。


    六子兴奋道:“真的啊,恭喜四哥。”


    卞老四哈哈大笑,“我也并非故意卖关子,就前几日才诊出来的,刚怀上呢。”


    江长顺赶紧给他斟满酒,“这得喝一杯。”


    满桌人除了林竹和两个小孩,全都举起了杯,为这桩喜事庆贺。


    阿毛缠着周红花,“婶子,你不是说要给我说媳妇儿的么?”


    周红花赶紧道:“没问题,明日我就出去打听,保准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哥儿。”


    阿毛笑嘻嘻,“还是婶子待我好。”


    六子跟着起哄,“婶子我也要。”


    周红花连连答应。


    林竹又坐着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六子还记得下午林竹说的话,酸梅一晾干他就给收进屋里去了。


    林竹把提前准备好的五个坛子搬出来,开始做最后的装坛工作。


    卞老四他们三个一人一坛,还有两坛留着给江清淮和江长顺喝。


    没一会儿周红花和两个小孩也来了,四个人一块儿做。


    一层酸梅一层冰糖,最后装满以后往里头倒酒就好。


    周红花笑眯眯道:“等这酒开坛的时候,你就差不多该生了。”


    林竹也笑,“正好是热天的时候。”


    周红花笑容淡了些,“到时候你可要遭罪了。”


    “没事,有阿淮在呢。”


    “他懂啥,到时候我和你爹提早过去,也好照料你。”


    四个人一道,没一会儿就把事情做完了,林竹打了一桶热水进屋擦洗,擦洗完就自己先睡了。


    后院几人还在说话喝酒,江清淮因怕酒气熏着林竹,所以只喝了两杯就不再喝了,倒是阿毛喝的醉醺醺的。


    他放下酒盏,含糊说自己出去方便一下。


    卞老四不太放心,“要不要阿淮带你去?”


    “不用,”阿毛摆了摆手,“又不是头一回来,我认得路。”


    其实他并没有喝的太醉,只不过许久没喝的这样畅快了,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阿毛往山脚那边多走了些,刚解决完就听见一个很粗犷凶悍的男声,具体说什么听不清,好像在骂什么人。


    阿毛立刻清醒了些,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想看看怎么一回事。


    走近以后才发现被骂的居然是个女人,不光骂,还打得很是凶狠。


    阿毛抬脚就要上去,但想想卞老四总说他冲动性子急,便又退了回去。


    但他又不想走,便隐在一棵树后静观其变。


    男子实在凶残的有些过分了,揪扯着女子的头发直接把人丢出去,然后抬脚便是一通毫无章法的踢踹,女子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虐待,从头到尾只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偶尔闷哼几声,其余便再没有了。


    夜色中瞧不清楚,阿毛只听得女子突然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阿毛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出去一脚狠踢,把男子直接踢飞了出去。


    男子大叫一声,“狗娘养的东西,敢,敢踢你爷爷!”


    一股浓郁的酒气迎面扑来,这狗东西居然比自己喝的还多,阿毛冷哼一声,抬脚又是一踹。


    “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里吃屎呢,还想当我爷爷……”


    阿毛说着又要抬脚,不提防后头一双细瘦的手臂突然拽住自己的衣摆,“别,别打了。”


    阿毛气得不行,“这种狗东西你还舍不得?你有没有点儿出息?”


    刘妹忍着腹部的剧痛,有气无力道:“打,打死了他,你要吃官司的。”


    她不想连累一个帮她的好人。


    阿毛愣了一下,语气里的讥讽没了,“你,你怎么样啊?”


    刘妹摇摇头,手扶着旁边的石块就要起身,但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左右四下无人,打人的那个也被阿毛打晕过去了,阿毛便伸手搀了一把,人起了便赶紧松了手。


    刘妹朝阿毛道了声谢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阿毛狠狠皱起眉。


    想了想不解气,干脆走过去又踢了男子一脚,然后直接把人丢在那里走了。


    “咋去了这么久?”


    卞老四和江清淮都要出去寻他了。


    阿毛坐下,仰头又喝了一杯,“没啥。”


    江清淮和卞老四互相看了一眼,都发现他不对劲。


    见阿毛还要给自己倒酒,江清淮干脆抬手盖住他的酒盏,“到底发生何事了?”


    阿毛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把酒搁到一边,“碰上两个人,一男一女。”


    “嗯?”


    “男的打女的,被我收拾了一顿。”


    卞老四立刻问:“没把人打死吧?”


    “没有。”


    江清淮收回手,“应该是一对夫妻,叫你撞上了。”


    阿毛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清淮哥,我瞧那女子伤的挺厉害的,中间还惨叫了一声,只怕不好。”


    江清淮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见到两人的模样了么?”


    阿毛摇头,“没看清,只听出男的极是凶悍,女的,女的好像挺瘦的,心地不错。”


    他把刘妹拉住他的事情说了。


    江清淮心中有了猜测,但他并不敢确定,“我过去瞧一眼吧,左右人还躺在那里。”


    很快他就回来了,确定了那人的确是王云山。


    周红花还没睡,江清淮便托她去王家瞧一眼,尽可能把刘妹带到家里来。


    周红花一听,差点气炸,“王云山这个良心让狗吃了的玩意儿,早晚叫山里的野猪拖了去。”


    阿毛眼睛一亮,江清淮立刻朝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阿毛讪讪地低下了头。


    林竹本来就没睡着,这会儿也出来了,“阿淮,怎么了?”


    江清淮立刻过去,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屋里带,“出来做什么,夜里凉。”


    林竹有点着急,“是不是刘妹出了什么事?”


    江清淮不想说,但也不想骗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大概,“娘已经去王家了,咱们在家里等就好。”


    话音刚落,周红花已经回来了。


    “人不在家里,我问过了。”


    阿毛噌地起身,“她受了伤还不回去?”


    周红花冷笑一声,“不回去只怕还好的快些。”


    但说归说,人找不到总归是叫人不安心,很快,江清淮他们几个就都出去找了。


    林竹哪里还睡得着,只能穿衣裳起身。


    好在刘妹受了伤走不远,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她,人已经晕倒了,衣摆处沾了不少血,不知是外伤还是别的。


    江清淮二话不说,立刻诊脉。


    光瞧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太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她身上的伤倒还好,只是……”


    周红花急了,“只是啥呀?”


    江长顺原本喝多了酒已经躺下了,这会儿也起了身,“你先别急,等阿淮说。”


    江清淮叹了口气,“她腹中的孩子没了。”


    “什么?”周红花噌地起身,眼睛都瞪直了。


    江清淮也顾不上多说,“娘,你快去烧些热水来,我要给她施针了,得把死胎排出来才行。”


    周红花身姿不稳地跑出去了。


    “竹子,你找身干净衣裳出来帮她换一下。”


    林竹也跑了。


    周红花出去的时候还喊着江长顺道:“你快去王家说一声,省的刘妹一晚上不回去他们要生事。”


    走到门口,江长顺脚步一顿,“王家小子还躺在那儿吧?”


    “管他做什么,王家问就说不知道,死了最好。”


    江长顺答应着去了。


    江家一时间忙成了一团,连卞老四他们三个也没闲着,忙着收拾后院的残羹冷炙。


    很快刘妹的公婆就来了,两人吵吵嚷嚷地说着是江家非要把人弄回来,诊金他们可不付之类的话,刘妹人都还在屋里躺着,周红花原本是不想吵架的,但听到后面终究还是没忍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这俩头上。


    “儿媳妇儿叫儿子打的半死,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被打掉了,你们这两张臭嘴居然还在说这种话,良心呢,叫狗吃了吗?”


    孙秀声音比她还大,“你咋知道是叫我家山子打的,她自个儿瞎跑弄掉了孩子,我们还没怪罪她呢。”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来,“坏了,山子呢?”


    两人这下可顾不上刘妹了,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赶紧去寻儿子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你要去寻死?


    这一晚江家谁也没睡, 连林竹都只合衣在床头靠了一会儿。


    王家两口子满村的找王云山,搅和的全村不得安宁,到处鸡飞狗跳。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人总算找着了,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王家还到处说江家不地道, 明明人就在他家附近都不帮着找找。


    周红花岂是肯吃哑巴亏的主儿, 站在王家门口大骂,说刘妹身上到处都是伤,怀有身孕活生生叫王云山给打没了,救了一夜还不晓得能不能救活, 还说王家两口子人都来了也没看一眼, 骂的王家人哑口无言。


    江家这边, 其实刘妹半夜已经醒过一回, 但实在疼的厉害,江清淮干脆一针又让她睡了过去。


    天亮以后刘妹第二次苏醒, 醒来以后就看见林竹苍白的脸,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刘妹,刘妹。”林竹唤了她两声。


    江清淮走过来观察了一下刘妹的面色和瞳孔, 然后又去号她的脉。


    “死不了了。”


    刘妹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一点声息也没有, 死寂的可怕。


    林竹着急道:“阿淮,她怎么了?”


    江清淮微皱着眉又检查了一番, 仔细确认过后才道:“不是身子的事, 多半是心力衰竭,竹子你劝劝她,我去给你熬碗药粥来。”


    林竹攥紧刘妹的手, 急切道:“刘妹,你说句话。”


    重复了三遍刘妹才有了反应,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看向林竹,“竹子。”


    “嗯。”


    “我……”


    刘妹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林竹自己怀着身孕,自然很能感同身受,但他实在很不会说话,只能把刘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你,你别难过,你身子没事了。”


    刘妹定定地看着他,双眼突然涌满了泪,“竹子,你能叫我娘来一趟吗?”


    林竹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


    打开屋门就瞧见外头站着的阿毛,林竹有点惊讶,“阿毛,你们还没走吗?”


    “嫂子,她怎么样了?”


    “身子没事了,就是精神不太好。”


    阿毛哦了一声,看样子好像还想再问,但林竹已经走了。


    “爹,你知道刘妹她娘家在哪儿吗?”


    江长顺刚好挑着水进来,林竹忙问。


    “刘妹娘家?”江长顺想了想,摇头道:“不晓得,问你娘吧,她应该晓得,怎么了?”


    “刘妹说想叫她娘来一趟。”


    江长顺叹了口气,“你等我把桶放下,我去叫你娘。”


    “不用了爹,我去吧。”


    说着林竹已经跑了。


    周红花这会儿正和村里人说昨晚的事呢,她隐去了阿毛和王云山那段,只说自家是如何“捡”到的刘妹,江清淮又是如何救的刘妹,说的嘴巴都干了。


    “娘。”


    林竹喊了三遍周红花才听见。


    “不说了,”周红花擦擦嘴,“我家竹子来叫我了,忙活了一夜早食都没做呢,回去了。”


    说着便拨开人群朝林竹走过去。


    “刘妹醒了吗?”


    “醒了,娘,刘妹想让她娘来一趟。”


    周红花叹了口气,“这种时候肯定是想娘的,你别忙了,赶紧回屋里歇着去,我和你爹去叫。”


    林竹回去用了药粥,就被江清淮按着歇下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刘妹她娘已经来了,正在屋里和刘妹说话,间或还能听到刘妹的低泣声。


    看了眼天色,已是中午,江长顺和周红花都在屋里休息,两个小孩在后院读书,江清淮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嫂,你起来啦?”


    “小月,你大哥呢?”


    “大哥去送六子哥他们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林竹有点惊讶,“六子他们这会儿才走吗?”


    江云月点头,“是哦,阿毛哥好像有点担心刘妹姐,和她说了两句话才走的。”


    “这样,那酒呢?”


    “我记得呢,给他们带上啦。”


    “好。”林竹应了一声,“你们饿吗,我去给你们做些吃食。”


    江云月和江云野都摇头,“不饿,娘回屋前刚弄的早食,厨房里给你留了,你快去。”


    林竹便去了厨房。


    锅里的粥还留着余温,林竹稍微热了一下,刚把火熄掉江清淮就回来了。


    其实江清淮也不饿,但还是陪着林竹用了一碗。


    “我瞧着刘妹有些不对劲。”


    江清淮嗯了一声,等着林竹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多想了。”


    江清淮笑了一声,“先不想那么多了,你自个儿呢?”


    林竹摇头,“我没事,挺好的。”


    “手伸出来。”


    林竹乖乖地把手递给江清淮。


    号过脉以后两人又说回了刘妹的事。


    林竹很是担心她,“她这个样子后头要回哪里呢?”


    刘妹叫她娘来,林竹猜她可能想回娘家,但再想想刘妹的性子又不太可能,可若是回王家,她这身子能养好吗?


    “别担心,方才我和爹娘都商量好了,就让她待在咱家养病,病人留在医馆里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好咱家新房子也盖好了,我们搬去那边住,让刘妹住我们的老屋子。”


    林竹点点头,“这样最好了,她这回里里外外伤的这样严重,得好好养养才成。”


    得知这个消息,他总算定下了心。


    下午,两人就把枕被搬去了新屋子,那边周红花都已经收拾好了,一共两间屋子,每一间都是老屋的两三倍大,窗子也大了不少,又宽敞又亮堂。


    刘妹她娘已经走了,走的时候哭的满脸都是泪,抓着周红花的手连声道谢,还把自个儿头上的一根木簪子拔下来给了周红花。


    木簪子不值钱,但已经是刘妹她娘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周红花推辞不过,打算回头再还给刘妹。


    到了晚上,江清淮又给刘妹号了一次脉,然后往原来的药方子里添了两种新的药材。


    “你现在还不能进食,只能喝药汤,忍一忍。”


    说着就要出去。


    刘妹喊住他,“江大夫,别忙了,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就要起身,旁边的林竹赶紧按住她,“什么没事,你这身子还得养呢。”


    “竹子说得对,”江清淮严肃道:“你这回亏损的很厉害,没有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的。”


    “我不能一直留在你们这里,他们会来找你们麻烦的。”


    事实上,方才王家人已经来闹过一回了,放话说他们一个字儿的诊金都不会付,被周红花拿扫把打出去了。


    “你如今还能去哪里?”江清淮是个大夫,并不会花时间去哄劝病人。


    他哄人的本事只会用在林竹一人身上。


    刘妹嗫嚅了几下,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她根本也没想着要活,刚醒来那会儿唯一的念头就是找条远些的河跳下去一了百了。


    所以她才托林竹喊来了她娘,就是想见最后一面。


    “江大夫,竹子,你们别担心,我,我有地方去。”


    林竹疑惑,“去哪里?”


    江清淮却没说话,只微皱着眉盯着刘妹看。


    刘妹低着头,小声道:“反正有的。”


    林竹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也看了他一眼。


    “我肯定用了不少好药材吧,能把我拉回来,江大夫你肯定也费了不少心神,实在对不住……”


    刘妹说着两行泪滚了下来,正要继续往下说,就被江清淮打断。


    江清淮的声音很冷,“你要去寻死?”


    刘妹倏地抬起头来,眼里都是震惊,似乎不明白江清淮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竹也是大惊,“什么?”


    刘妹又把头低下去了,紧紧攥着手不说话。


    江清淮冷冷道:“你看看竹子,他怀着身孕,可到现在也没好好歇过,一直围着你转,担心的坐立难安,我爹娘连屋子都收拾好了,准备给你住,你确定你能死的安心?”


    说完他就拉着林竹直接走了。


    林竹回头看了一眼刘妹,她哭的肩膀直抖,看着实在可怜。


    出了屋门,林竹小声道:“阿淮,咱们真不管她了么?”


    江清淮牵着他走远了些,“能管得住吗?”


    林竹:“……”


    就着月色,他在前院里煎药,一边煎一边留神听屋里的动静。


    好在没什么异常,也不知刘妹想通了没有。


    不过等他把药汤端进去的时候她倒是喝了。


    *


    刘妹一直在江家养了半个月才回王家,这期间王家人没再出现过,生怕江家和他们要诊金似的,路上见了都躲着走。


    周红花都让他们给气笑了。


    镇上的铺子已经找好了,在码头附近,那边虽然杂乱一些,但胜在人流量大,消息传递的也快,江清淮当大夫一贯秉持着耳听八方的原则,这里正合他的意。


    东陇街那边虽然繁华,但医馆药铺太多,没必要再添一家了。


    这天一早,一家子就带着枕被,带着各种生活用具,出发了。


    江云月拉着林竹的手,撒娇道:“大嫂,让我跟着你吧,我可以照顾你。”


    江云野小声道:“跟着去的话,大哥会日日盯着你哦。”


    江云月吓得抖了一下。


    林竹被他们逗笑了。


    周红花接话道:“眼下还用不着,等竹子肚子再大一些,是得有个人跟着,防备阿淮不在身边。”


    江长顺点头,“说的没错,我看小月挺合适,到时候就让小月过去吧。”


    江云月可怜兮兮问前头的江清淮,“大哥,到时候读书的事儿可以先放放不?”


    江清淮冲她笑了一下,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里说出的却是:“不能。”


    江云月:“……”


    她嘟嘟囔囔,“我又不用考功名,读这么多书做什么?”


    江清淮又笑了一下,“不考功名,可以跟我学医啊,将来当个大夫也不错。”


    “还有女大夫吗?”


    “当然有。”


    江云月陷入了沉思,好像在认真考虑自己当大夫这件事。


    第105章 第 105 章 清竹堂


    江清淮租的铺子还算宽敞, 一进门就是一个横放的柜台,柜台面很大,后头高高的一排木柜,齐齐整整。


    视线转个边, 柜台对面同样也是一排木柜, 但和方才的抽屉形式不同, 这边是敞开的。


    穿过主铺朝后头走,是一个小院儿,采光不错,可以用来晾晒药材, 小院儿后头就是供人住的屋子, 床和柜架都有, 直接就能住。


    周红花一进门就忙活开了, 从里屋开始,拿扫把开始清扫, 清扫完后又拿湿帕子擦。


    其他人也都没闲着,打扫铺子的,清理小院儿的,各自埋头干活。


    林竹把柜架上的每一个抽屉都拉开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上头的他擦不到,又不敢上梯子, 只能喊江清淮来帮忙。


    江清淮单手把他抱起来放在柜台上,然后从他手中把帕子抽过去, 笑眯眯道:“歇会儿, 陪我说话。”


    林竹赶紧往两边看,发现铺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才放下心来。


    他晃了晃腿,嘴角微微勾起。


    “这边离码头近吗?”


    “近, 过了前头那条街就是,以后咱们可以去阿虎家买包子吃。”


    林竹笑容更深,“我们开医馆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还没来得及说。”


    “那我们和他们说一声吧。”


    “好啊,晚点我过去一趟。”


    短暂地歇了一会儿,林竹就继续干活去了。


    枕被要铺起来,用的各项器具要放到趁手的位置,还有衣裳鞋子也要摆到合适的位置。


    里里外外清扫过一遍后,江清淮去了一趟码头,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包子馒头,吃过后他又和江长顺赶着骡车回去了,家里还有好些药材没带来,再搬几捆柴火,镇上买柴火实在太贵了。


    接下来,江清淮和林竹足足盘了两日的药材,包括摆在台面上以及柜子里的,还有存到后头库里的,所有的数目一一清点完毕,这间小小的医馆才正式开张。


    江清淮定好的匾额也在开张前一日按时送到。


    大红的绸布折叠成一朵花的形状盖在上头,瞧着很是喜庆,江清淮把绸布掀开,露出上头三个大字。


    清竹堂。


    林竹越看越不好意思,这三个字是他和江清淮一起写的,江清淮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算是糅杂了两个人的笔触。


    有些地方瞧着俊秀飘逸,有些地方又透着稚嫩,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但偏偏整体看起来又很和谐。


    江清淮显然非常喜欢,站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欣赏,嘴边还噙着一抹笑。


    “好了别看了。”林竹忍不住扯他的衣袖。


    江清淮笑容更深,“等明日挂上去,全镇的人都能瞧见,清,竹,堂。”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林竹听了越发害羞。


    从两个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代表着这是他们小两口共同置办出的产业,只要知道他俩名字的人一看便知。


    林竹羞的耳根通红,他甚至不敢直视这三个字,但心里是很甜的。


    一切准备就绪,清竹堂正式开张。


    一大早就来了好些相熟的友人,阿虎和三娘是来的最早的,两人带了自己做的吃食当贺礼,接下来是仁安堂的掌柜和大夫们,他们带的是药材,还有买药所的人,以及很多很多先前小摊子上的熟客们。


    时间太短,江清淮并未来得及一一告知,也不晓得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连文哥儿和他男人也来了,两人还带了自家小孩,小孩已经快一周岁了,白白胖胖的很是喜庆。


    他们一进门林竹就把孩子接到了手里,神奇的是,他和这个孩子也没怎么见过,但孩子一点儿也不排斥他,还冲他笑。


    爆竹声噼里啪啦响过,清竹堂的匾额挂上去,那只从家里带来的葫芦也挂到了墙上。


    江清淮在前头招呼客人,林竹和文哥儿就坐在后头说话。


    文哥儿笑眯眯道:“这间铺子真大,收拾的也漂亮。”


    林竹捏了捏孩子的小胖手,笑道:“是阿淮找的,我也觉得很好。”


    文哥儿揶揄地笑,笑的林竹都不敢看他了。


    没一会儿三娘也来了,搬了小凳子和他们坐在一处。


    “竹子,以后你们还卖吃食不?”


    林竹摇摇头,“暂时不做了,马上天要热起来,怕身子吃不消。”


    三娘点头,“是这样,做吃食起早贪黑的,你现在的确不合适。”


    “等我生了孩子,兴许会继续做的。”


    “只怕也做不成,来找江大夫瞧病的人肯定多得很。”


    文哥儿也道:“不光这个,有了孩子更是有的忙呢,对了,你们奶娘找好了吗?”


    这个奶娘可不是富贵人家那种奶娘,只是帮个忙而已,毕竟哥儿没奶,若是不想亏待孩子,那便只能想这种法子。


    有相熟的奶娘的话会方便一些,给赢钱还是给物品,两家人自个儿商量着来就是。


    若是没有也无妨,媒婆们也兼着给人介绍,成了的话付媒婆介绍费就是了。


    林竹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的确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文哥儿道:“要不要我替你留意留意?”


    林竹还没开口,三娘便已摇了头,“不成,你那边也太远了些,还是我来吧,有合适的我和你说。”


    林竹点点头,道了谢。


    一个时辰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都走了,林竹便开始收拾。


    江清淮方才和仁安堂的掌柜讨教了一些经验,这会儿正在调整铺子的格局。


    到了中午,两人将三娘带过来的吃食热一热吃了,然后林竹回屋里歇午觉,江清淮在前面看着铺子。


    头一日来了几个熟客,大家还按先前的习惯排好队,很安静没啥波折。


    等客人走后,江清淮就把铺子的门关了,回到里屋看了眼林竹,见他睡的沉便没吵他,从后门出去了。


    早上买药所的人告诉他下午有一批新药材到货,正好是他需要的。


    江清淮脚程快,两刻多钟就到了东陇街,在买药所里称量好药材付了账,并且约定了明日送货的时间后,事情就办完了。


    出来后脑子里想着去给林竹买点小零嘴,便沿着东陇街去寻铺子,眼角余光一瞥,突然瞧见一个眼熟的背影。


    背影在仁安堂外头徘徊了一阵,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跨了进去。


    江清淮微微皱了下眉,是刘妹?她来仁安堂做什么?


    想到先前的不对劲,他便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刘妹正和柜台的伙计说话,看表情似乎有些窘迫,而伙计则满脸警惕地看着她。


    “怎么了?”


    伙计抬眼一见是江清淮,忙露出个笑来,“江大夫来了,恭喜啊,清竹堂开张了?”


    江清淮应了一声,低头朝刘妹看过去。


    刘妹转头就要走,被江清淮喊住。


    “她要买什么?”


    伙计压低了声音道:“砒霜,不晓得是不是要害人,我可不敢卖给她。”


    刘妹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清淮朝伙计道了声谢,然后把刘妹叫出去了。


    他也不多废话,直接了当问:“你买砒霜想毒死王家人?”


    刘妹抖了一下,头压得越发低。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命?用个别的法子就是了。”


    刘妹惊讶地看着他。


    江清淮淡淡道:“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就走。


    刘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朝仁安堂里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再进去。


    回村的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江清淮的话,想着有什么别的法子,既能保住自己的命,又能替自己那个苦命的孩子报仇。


    一路浑浑噩噩,到底也没想出来。


    到家自然又挨了一顿骂,刘妹如今已经麻木了,自顾地进屋去换衣裳。


    孙秀朝王云山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我怎么瞧着她不对劲?”


    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瞬,她好像在刘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毒辣的气息,惊得她一阵心惊肉跳。


    王云山满不在乎,“哪里不对了,不一直这模样,丧气死了。”


    孙秀便没多想,“东西都备好了吧?”


    王云山便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药包来,“砒霜,毒得很,一口下去人就死透了。”


    孙秀笑着接过去,“一会儿就下在菜里头,等人死了,赶紧拉远些埋了。”


    “要是她娘来闹怎么办?”


    “就说她病死的呗,被江清淮给治死的。”


    孙秀这阵子可真是恨死周红花一家子了,要不是她,这事儿哪会弄成现在这样?


    村里人现在对他们指指点点,还诅咒他们断子绝孙,这他们哪能忍得了?


    王云山笑的得意,“江清淮,我早瞧他不顺眼了,看我这回怎么弄他。”


    “记住,人一死就赶紧拉去埋了,只要她一死,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知道了。”


    母子两个合计好,又拉来王云山的爹说了好一会儿,便各自若无其事地做事去了。


    此时屋里的刘妹根本没发现外面诡异的宁静,她正震惊地看着手里的两个小药包。


    这是方才换衣裳的时候从衣兜里摸出来的。


    她很确信原本是没有的,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江清淮放进去的。


    刘妹惊得睁大了眼,难不成这就是他说的“别的法子”么?


    刘妹虽然不识字,但光看上面两个标记也知道一包是毒药,一包是解药。


    既然是江大夫给的,那必然是好东西,刘妹脑子不笨,能猜到多半是那种查不出来的药。


    她的手隐隐发着颤。


    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第106章 第 106 章 她这回算是死里逃生了……


    一桌菜上桌, 没什么油水的菜搁在刘妹跟前,有油水的肉在王云山面前。


    和平日里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孙秀几人的态度,以前在桌上骂个不停的人, 今日居然一个劲儿地招呼刘妹多吃, 殷勤的吓人。


    刘妹看了眼那碗肉, 心跳陡然加快,抓筷子的手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好在桌上根本没人在意她,只那盘干巴巴的野菜离她越来越近。


    王云山有些不耐烦,“你到底吃不吃, 摆个脸子给谁看呢?”


    刘妹定了定神, 既然都已经做了, 那也没必要怕这怕那, 她拿起筷子。


    王云山扯着嘴角要笑,只是还不等他笑出来, 刘妹的筷子已经越过那盘野菜,伸向了他面前的肉。


    王云山一把把她的筷子打掉,“干什么?!你倒是贪啊,还想吃肉, 掉孩子的事都没和你算账,你……”


    说着就习惯性抬手, 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过去,突然听见孙秀咳了一声。


    王云山猛地反应过来, 讪讪地收了手, “不该你吃的别伸筷子。”


    说完就端起那盘野菜,重重地在桌上掼了一下,“给我吃, 一口都别剩。”


    刘妹看了他一眼,又把筷子伸向肉。


    王云山目眦欲裂,“你这婆娘……”


    刘妹冷冷地瞪着他,“凭啥我不能吃,我掉孩子是因为谁,我就要吃。”


    说着就要过来抢肉吃。


    孙秀吓坏了,忙各夹了两块肉到王云山和他爹碗里,还有最后一块放进了自己碗里。


    连最后一点肉汤都没给刘妹留下,全倒进了王云山碗里。


    刘妹暗自松了口气,随手把筷子一丢,冷冷地瞪着桌上几人。


    孙秀生怕她又来抢,忙给王云山和他爹使眼色,催促他们赶紧把肉吃了。


    看着这三人埋头吃肉的模样,刘妹心里不住冷笑。


    不愧是江大夫,给的药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下进去无声无息。


    王云山吃完就怒瞪着刘妹,“你到底吃不吃?”


    刘妹冷笑一声,双手一抬,直接把桌子掀翻了,碗筷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孙秀咬牙道:“山子,既然她不吃,那干脆打死她算了。”


    事情搞砸,她简直怒不可遏,要是不把刘妹的气焰杀下去,往后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来?


    王云山攥起拳头狠狠朝刘妹头上砸去,刘妹下意识闭上眼睛,但等了一会儿熟悉的疼痛感却没来,睁眼一瞧,三人已经倒下了。


    刘妹下意识往后退了三步,心口怦怦直跳,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收拾残局。


    *


    铺子这边,江清淮也把事情告诉了林竹。


    林竹吓得不行,“要是官府的人查出来怎么办?”


    江清淮一笑,“查是查不出来的,不过刘妹还是会有些麻烦,毕竟一桌人吃饭,除了她全死了,是个人都得怀疑她。”


    “那怎么办呢?”


    江清淮拍了拍林竹的背,安抚道:“别担心,最后实在查不出来也会放了她的,顶多就是在牢里遭些罪,到时候你可以去看她。”


    林竹点点头,但紧跟着又开始担心,“万一她没服解药呢?”


    江清淮叹了口气,“那我也没法子,她原本买砒霜就是这个意思,我劝过了,要是劝不过那也没法子。”


    林竹也叹气,“但愿刘妹能想开些,犯不着为了那些恶人赔上自个儿的命。”


    “我也是这个意思。”


    在担忧中过了三日,总算有消息传来了。


    江长顺来送菜的时候说起这事,一脸的气愤,“王家一家子真不是东西,把人害的半死,居然还要把人毒死,真个叫蛇蝎心肠。”


    林竹看了眼江清淮,疑惑道:“爹,啥意思啊?”


    阿淮的毒药不是给刘妹的么,怎么又变成了王家人要毒死刘妹了?


    “就三日前,王云山连带着他爹娘突然死了,后来一报官,你们猜怎么着,官府查出来毒药居然是王云山自个儿买的,估摸着是想毒死刘妹,没想到居然把自个儿毒死了。”


    “一桌菜刘妹一口没吃,这才活了下来。”


    江清淮突然笑了一声,事情居然能发展出这条路子,他也实在是没想到。


    “你笑啥?”江长顺恍然,“你也觉得痛快是吧,恶人反倒把自个儿毒死了,确实挺痛快,你娘都在家里乐了三日了。”


    江清淮笑着点头,“没错。”


    林竹也笑了,连日来的担忧彻底放下,狠狠松了口气。


    “爹,那刘妹呢,她人在哪儿?”


    “先前被带到县衙去了,现在应该已经放了吧。”


    江长顺说着还叹气,“她这回算是死里逃生了,老天保佑啊。”


    *


    到了傍晚,林竹把铺子门关了,想去外头买些针线。


    江清淮跟着江长顺回去了,地里的麦子要收,江清淮这个壮劳力自然要回去帮忙。


    接下去三天铺子都不开,林竹也不想闲着,索性买针线回来给孩子做点小衣裳。


    码头也到了收工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林竹很小心地捂着肚子贴边走,生怕被人给撞到了。


    针线铺子附近的街上就有,没一会儿就到了,林竹仔细的挑了好几种彩色的棉线,到时候可以绣朵花描个边什么的,小孩儿穿的鲜亮些也不怕。


    回到铺子,老远就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前,林竹放慢了脚步迟疑地走过去,等瞧见对方的脸才放下心来。


    居然是刘妹。


    她看起来好像比先前病中还要憔悴,身子单薄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竹子。”


    林竹快步过去,“刘妹,你咋来了?”


    刘妹低声道:“我,我没地儿去。”


    林竹转身把门打开,“先进来说话。”


    刘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连头都不敢抬。


    两人穿过主铺到了后头的小院儿,这边亮堂些。


    林竹搬了把小凳子过来,“你坐,我给你倒杯茶。”


    刘妹点了点头。


    喝完茶她才和林竹说了这几日的经过,王家人死了以后,她就被抓进了县衙大牢里,好在案子很快就理清了,她也没遭什么罪,本来想着先回去待几日喘口气再想后头的事,结果今日一到家,王家一堆亲戚全来了,逼着她交出家里的田契,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给搬空了,什么铁锅,锄头,一点儿都没给她留。


    刘妹被这些人逼得顷刻就要自杀,还是周红花,周麦子婆母几个妇人拦着才叫她逃了出来。


    逃出来以后她也没地儿去,思来想去也只有林竹这里了。


    刘妹攥着茶杯,艰难道:“我,我实在没地儿去了,竹子,你能收留我几日吗?你怀着孕,我可以照顾你,我身上有钱的,出来之前我把家里的六亩田全卖给了村长,一共十八两银子,我全给你。”


    说着就把自己捂了一路的钱袋子掏了出来。


    原本一亩田最少也要五两银子,但刘妹卖得急,眼下又是这个情况,村长压价也是正常的。


    卖完田,刘妹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收好银子就忙不迭来投奔林竹了。


    林竹把她的钱袋子推了回去,“不用,你就先在这里住吧,只是铺子里只有一间屋子,旁边倒还有一个小库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那边。”


    刘妹激动的想哭,“不嫌弃,怎么会嫌弃,你叫我睡这小院里我都愿意的。”


    林竹好笑道:“哪能叫你住小院里?走,带你去瞧瞧。”


    小库房里放的都是药材,好些都是还没来得及分拣的,门一开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香气。


    林竹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收拾,也没有床……”


    “不要紧的,”刘妹赶紧道:“我打个地铺就好了,眼下这天气也不怕。”


    林竹想了想,“要不你和我睡一张床吧,阿淮这几日都不在。”


    “那怎么成?”刘妹连连摆手,“不成的,我怎么能睡你们的床。”


    林竹劝不动她,也只能算了,左右他们来的时候从家里带了厚被子来,可以把地上铺厚一些。


    林竹去了里屋一趟,给刘妹拿了一身自己的衣裳,回来的时候刘妹已经在收拾了。


    她做事很利索,药材分好类装进袋子里,一袋一袋整整齐齐地放到墙角,然后拿起扫把刷刷开始清扫,没一会儿这间小小的库房就收拾齐整了。


    林竹都插不上手。


    收拾好库房,把铺盖铺好,天已经黑透了。


    林竹从小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快来用晚食吧。”


    今天吃荠菜饺子,这是江长顺白日里带来的,若是林竹一个人,一盘饺子就够了,但因为刘妹在,他还多炒了一盘笋片。


    刘妹觉得太丰盛,有点不敢下筷子。


    林竹笑道:“这饺子就是我娘为了庆贺你的事特地做的,你能吃上可就最好不过了。”


    刘妹眼圈顿时红了,这回要不是红花婶子她们,她估摸着已经被那些人逼死了。


    吃完饭,刘妹抢着收拾了厨房,不要林竹沾一点手。


    林竹也拗不过她。


    关好门,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不亮刘妹就起了,照例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天亮以后她就悄悄地出去了。


    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身上穿的还是林竹的衣裳,所以一出门她就直奔成衣铺,买了最便宜的棉布料子,打算给林竹做两身衣裳。


    想到林竹肚子的孩子,她又买了点精细的料子,还有一些彩线,估摸着够做一个小肚兜了。


    林竹起来的时候发现刘妹不见了,吓了一跳,正要出门,人回来了。


    “你出去买料子了吗?”


    林竹以为她要给自己做衣裳,结果刘妹一开口就问他的尺寸。


    “你要给我做?”


    刘妹点头,“我买的都是最便宜的料子,你,你别嫌弃。”


    林竹惊讶的不行,“这怎么成呢?”


    刘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你这衣裳都叫我穿脏了,我做件新的和你换,成吗?”


    林竹无奈道:“我的手艺可比不上你的。”


    刘妹有点亏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紫藤花团子


    三日后, 江清淮回来,见到刘妹他也并不惊讶,只刘妹见了他有些心虚,但江清淮什么也没说, 神情淡然的好像那两包药不是他放的似的。


    刘妹这才慢慢安下心来。


    屋里, 林竹一边收拾江清淮的衣裳, 一边问他,“我让刘妹留下,你会不高兴吗?”


    江清淮笑了一下,“是有些不便, 但不会不高兴。”


    他想了想, 道:“府城那边有居养院, 她若是过去, 可以帮忙做点事,每月有工钱, 而且那边是官府的地盘,没人敢欺辱她。”


    林竹有点担忧:“府城会不会有点太远了?她一个人在那里……”


    “你忘了吗,有四哥他们在啊,我会和他们说, 叫他们关照一二。”


    林竹眼睛一亮,“对啊, 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这几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刘妹实在太勤快了, 对他更是好的不得了, 为了给他做衣裳连觉也不睡,林竹心里哪里过意得去?


    而且她净顾着替他们做事,自己将来怎么办?刘妹年纪还轻, 总该为自己多盘算盘算才是。


    方才阿淮说的居养院就不错,起码有工钱,去府城又能远离村里的糟心人和事。


    林竹越想越觉得好,于是晚点就和刘妹说了。


    “你别多想,其实我是很希望你留在铺子里的,你在这几日,我都没咋干活。”说到这里,林竹有点不好意思,“但你总该为自己盘算盘算才是。”


    “居养院那边是官府的地盘,王家那些亲戚不敢去,那边也清净,还有工钱拿,等过段时间你忘了那些糟心事就再回来,反正我们的铺子一直都在这儿的。”


    他说的诚恳,刘妹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怕就是林竹真嫌弃她真赶她,她也绝不会有一丝怨言,更何况林竹还这么为她考虑。


    刘妹擦了擦眼角,“好,我去,但等你生了孩子吧,我想报答你和江大夫。”


    见她眼神坚定,林竹也只能点头,“好吧,那你顺带着再把身子调理一下吧。”


    天气渐渐热起来,荠菜也快要下市了,这回江清淮带回来的明显就少了些。


    林竹打算做个荠菜豆腐羹。


    这是春日里头必吃的菜,眼下春日都结束了还没吃上,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刘妹已经把荠菜洗好了,林竹直接点火烫菜,然后倒出来过一遍凉水,再把水攥干净,原先一大锅荠菜攥完就成了几团。


    用刀把荠菜切碎,早上买来的豆腐也切成小块,把水烧热,荠菜和豆腐倒进去,简单加一些调料,再用芡粉将汤羹勾的粘稠一些,最后再往里加入打好的鸡蛋液就可以出锅了。


    因为做得多,满满一大盆,所以一道菜就够了,配上早上刘妹蒸的馒头,午食就吃的很满足了。


    用完午食,江清淮和林竹去库房里盘点药材,前面铺子没人,刘妹就拿着针线过去,一边做衣裳一边看店。


    盘点完药材,江清淮就把药锅搬了出来,铺子里余的药膏药剂已经不多了,趁着现在有空做一些。


    林竹在边上给他打下手。


    以前他就觉得江清淮做的药膏气味很好,现在怀了孕,也不知道怎的好像更喜欢了,尤其是江清淮身上的味道,药香和他本身的气息混合过后十分清冽,林竹喜欢的不得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他有时候忍不住,就会把脑袋钻到江清淮怀里蹭来蹭去,后来把江清淮蹭的立起来了才老实了。


    想到江清淮看他时带着一丝凶光,又有点无奈的眼神,林竹忍不住红了脸。


    “怎么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过来,在他额上轻轻碰了一下,“脸怎么烫起来了,热的?”


    林竹赶紧摇头,“没有。”


    江清淮起身,把地上的药材搬的离药锅远了些,然后又把林竹的凳子也挪了过去,“坐这里吧,那头是有些热。”


    林竹本来还有些不情愿,等坐到远处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怀有身孕的人实在太容易热了。


    江清淮又拉过他的手腕摸了摸脉,见一切平稳才放了心。


    “渴吗,我去给你倒杯茶。”


    江清淮还没起身,那边刘妹已经端着两杯茶过来了。


    等林竹把茶喝了,刘妹小声问道:“竹子,你晚上想吃啥?”


    林竹想了想,“荠菜还余着些,天热也放不住,咱们吃了吧。”


    “嗯,那你想咋吃?”


    林竹还没来得及回答,铺子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他。


    林竹立刻起身过去看。


    来的是三娘,她和阿虎的摊子离这边很近,来去但很是方便


    三娘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笑眯眯道:“竹子,你爱吃这玩意儿吗,我家种了好些呢。”


    “什么?”林竹低头一看,篮子里成串的紫藤花堆得高高的,看起来很是新鲜。


    他伸手捡起一串,紫藤花不香,但颜色很漂亮。


    刘妹也跟了过来,“这个做团子做饼都好吃的。”


    三娘点头,“是啊,就是麻烦些,一般不咋吃,但我想着竹子现在怀着孕,说不准会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就给送来了。”


    林竹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多谢你,方才我和刘妹还在商量要吃什么呢,你要荠菜吗,阿淮带过来好些。”


    三娘也不跟他客气,“好啊,我明日正好做荠菜包子吃。”


    刘妹赶紧进去给她拿了一篮子。


    三娘还要做生意,没说几句就走了。


    晚上,刘妹教林竹做紫藤花团子。


    糕饼毕竟要麻烦些,家里食材也不够,只能做团子了。


    紫藤花摘下来洗干净,倒入油搅拌均匀,再往里头加面粉将松散的花瓣粘合成团,手抓一抓。


    抓好以后放盐,拌匀,最后一只一只捏成大小均匀的团子,上锅蒸一会儿就好了。


    等凉下来后,林竹先捏了一只尝尝味,刘妹紧张坏了,“如何?”


    林竹点头,“软软的,很香。”


    软软糯糯,花瓣的清香很是爽口宜人,这个天气真是太适合了。


    “真的?”


    “你也尝尝?”


    刘妹也尝了一只,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高兴道:“下回我再给你做个紫藤花饼。”


    林竹笑着点头。


    他本来没什么胃口,现在有了这个团子便一口气吃了五六只,清清爽爽的很是解暑。


    今日病人少,只来了两三个,江清淮大部分时间都在炮制药膏,天黑以后他便收了东西,关上铺子门歇息。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铺子的门就被敲响了,林竹一下子惊醒,睁眼时江清淮衣裳已经穿好了,“你别动,我去瞧一眼。”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了一个急症的病人,江清淮药箱都来不及拿,直接蹲在地上就先给人诊了脉。


    林竹到底还是不放心,没一会儿就起了身,他过去的时候江清淮已经在扎针了。


    倒在地上的病人冷不丁喷了一口黑血出来,林竹鞋面上都被溅上了一点。


    跟在江清淮身边看了这么久,林竹大概能猜到对方多半是中了毒。


    果然,旁边陪着的人立刻问道:“江大夫,我兄长的毒能解吗?”


    江清淮一边扎针一边道:“能解,只是会有些麻烦。”


    他语气冷静,对面的人受到影响,说话也慢了下来,“您说?”


    见不是来寻事的,林竹便悄然退了出来。


    刘妹也起了,这会儿正站在小院儿里往这边瞧。


    林竹冲她招了招手,两人一道去了厨房。


    刘妹估计以为是王家那些亲戚,被吓得面色惨白,林竹拍拍她的肩,笑道:“别怕,时常这样的,毕竟当大夫嘛,什么情况都有的。”


    刘妹点点头。


    林竹换了个话题,“马上要到端午了,咱们一会儿出去买米吧,往年我爹娘都会给镇上秀才爷爷家送粽子,今年我和阿淮在镇上嘛,送过去更方便,所以我想着多包一些,你会包粽子吗?”


    刘妹缓过心神,笑道:“自然是会的,不过以前只包过白粽,肉粽是不会的。”


    “我和娘学了,我教你。”


    刘妹点头,“好。”


    两人说笑一会儿,方才紧张的气氛便淡去了。


    用过早食,江清淮一个人守铺子,林竹和刘妹出去买江米。


    上回买针线的时候没敢走太远,这回有刘妹陪着,便去了远些的市集。


    市集上热闹的不得了,数不清的摊子挤挤挨挨,卖早食的,卖生鲜的,卖首饰文玩的,卖书画的,什么都有。


    因着马上要端午节,江米还是挺贵的,林竹和人家摊主讲了好一会儿的价才付了账,他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这样讨价还价都不会面红耳赤。


    买好了江米,林竹又买了些干枣子,最后轮到买肉,他和刘妹比较了好几家小摊,最后才选定了摊主最好说话的一家。


    怕家里的盐不够,林竹顺手又添了一些。


    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小孩在叫自己,林竹停下脚步看过去,认出角落里那个小孩是小鱼。


    已经有一阵子没见他了,小鱼长高了不少,比起先前更黑了些,但也更壮实了。


    林竹见到他很高兴,“你咋在这里呢?”


    小鱼想奔过来,但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水桶,表情很是犹豫。


    林竹便朝他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卖鱼?”


    那水桶里游荡着几条不大不小的鱼,偶尔甩个尾,桶里的水便噼里啪啦往外溅。


    挺新鲜的。


    小鱼点点头,“竹子哥哥,你要鱼吗?”


    林竹没答他,继续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卖鱼?”


    “我爹娘都在做工。”


    说着小鱼又问,“竹子哥哥,你要鱼吗?”


    林竹笑,“要,给我来一条。”


    小鱼立刻道:“都给你,我娘说你怀了身子,应该多吃鱼。”


    “那不行,我只要一条就够了。”


    小鱼见他坚持,嘴巴都撅起来了,还拼命说这是自己今早去江边抓来的,都是最新鲜的。


    林竹干脆把他的鱼全买了,然后拉着他一道回去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为何要多嘴提什么兔子……


    江清淮一见小鱼就笑道:“怎么出去一趟还多了个小尾巴?”


    小鱼高兴地喊:“江大夫。”


    江清淮走过来看了眼他手里的水桶, “又到江边捞鱼去了?”


    小鱼立刻不敢笑了,“我,我不是一个人去的。”


    江清淮嗤笑,“都是一群半大小子, 你若是掉进去, 他们能拉得住你?”


    小鱼不说话了。


    林竹拉了拉江清淮, 劝道:“你别这么严厉,我方才已经问过他了,都是在边边上抓的,小鱼自个儿心里有数的。”


    小鱼赶紧点头。


    江清淮笑着摇摇头, 回案桌后头继续看医书去了。


    刘妹问林竹, “竹子, 这鱼你想怎么吃?”


    林竹看向小鱼, 小鱼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林竹又去看江清淮, 江清淮也摇头,“听你的。”


    “笋子还有,要不切点笋丝进去煮吧,加些辣子, 小鱼也爱吃辣。”


    刘妹应下,又道:“再煮个鱼汤给你喝吧。”


    林竹下意识皱了皱眉, 鱼汤有点腥气,他不太想喝, 但他也知道鱼汤对孕妇好, 便点了点头。


    刘妹拎着鱼桶走了,“我来处理,你一会儿再过来。”


    小鱼看了看江清淮, 拔脚就跟着跑了,“我帮你。”


    江清淮:“……”


    林竹笑得不行,“你平日里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他好像有些怕你。”


    江清淮放下医书,无奈道:“严厉谈不上吧,就先前疫病的时候他非要跟着,说了他两回。”


    林竹走过去,小声道:“你沉下脸的时候挺吓人的。”


    刚到江家那会儿,他被吓过几回,后来才知道那是江清淮在逗他。


    江清淮微一挑眉,“吓人?”


    他突然伸手,一把把林竹拉到自己腿上,沉声道:“你居然说我吓人?”


    林竹才不怕他,还瞪着他道:“就是吓人。”


    江清淮轻笑,“胆子如今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来家里那会儿,胆子小的和兔子似的。”


    林竹猛地想起来家里的兔子,埋怨道:“你怎么不把兔子带来?它在家里定要闹了。”


    江清淮:“……”


    为何要多嘴提什么兔子?


    林竹喋喋不休,“它闹起来就不吃不喝,夜里还要挠门,爹娘肯定头疼死了,你……”


    江清淮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林竹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堵住了。


    “兔子兔子,我讨厌兔子两字。”


    林竹好笑道:“你这么大人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江清淮揽着他的腰把人锁在怀里,下巴搁在林竹脖颈处,“小孩就小孩,反正你别想着把那只蠢兔子带过来,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林竹笑得不行,“那就不带了吧,铺子这边药材多,万一叫它咬坏了。”


    “定然会。”


    林竹拍拍江清淮的背,软声道:“好了,我要去厨房瞧瞧了,总不好叫刘妹一个人忙活。”


    江清淮嗯了一声,又抱了一会儿才把人放开。


    刘妹已经快把鱼处理好了,见林竹过去,忙制止,“别过来,仔细又吐了。”


    林竹脚步没停,“不妨事的,现在已经不要吐了。”


    刘妹已经快弄完了,不用他帮忙,他便去收拾那些残渣,“小鱼去哪里了?”


    林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在里头剥笋呢。”


    林竹探头往小厨房里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小鱼小小的身子蹲在那里,很专注的样子。


    食材备好,刘妹先炖了个鱼汤,余下的食材暂时搁到一边放着,晚上再做。


    灶上的鱼汤炖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边小院儿里林竹已经摆开了阵势要包粽子了。


    去年他是跟着周红花做的,今年还是头一回挑大梁,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还有刘妹一道。


    粽叶也是在市集上买的,这东西外头能弄到,因此卖的不贵,而且品相不错,所以林竹顺手买了一些。


    需要用到的食材全都清洗干净,一篓一篓的摆在手边,林竹和刘妹还有个帮忙打下手的小鱼,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包。


    偶尔听见外头传来江清淮和病人说话的声音,三人便把音量放低下去,尽量不吵到他们。


    包完粽子已经到了做晚食的时间,林竹把泥灶搬出来,大铁锅架上去,就在小院儿里煮粽子。


    刘妹去厨房做菜。


    晚上一共两个菜,一碗笋丝鱼片,一盘炒笋丝。


    林竹面前还放着一碗鱼汤,浓白的汤汁一看就煮了许久,许是鱼足够新鲜的缘故,闻着也并不怎么腥气,林竹小口小口地喝着。


    喝完鱼汤,江清淮把一只小碗推到他面前,里面是他剔好的鱼肉,满满的一碗。


    小鱼投来羡慕的视线。


    林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我自个儿来。”


    江清淮嗯了一声,然后瞥了小鱼一眼,小鱼咻地低下头去,闷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用完晚食,刘妹抢着收拾了厨房,林竹没法子,只好来看泥灶这边的火。


    粽子煮的时间还短,离出锅还远得很,他只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这才是第一锅,还得再煮一锅才能把所有粽子全煮完。


    “竹子,你夜里别起来,我离得近,我来弄就好。”


    林竹现在睡得沉,确实起不来,便答应了。


    晚上又来了两个病人,因着病情不算重,药方子也简单,林竹便尝试着帮忙抓了药,江清淮在旁边看了一眼,都是对的。


    见林竹看向自己,江清淮便冲他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林竹很高兴,虽然只做成了一件小事,但他能给阿淮帮忙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而且往后还会越来越多。


    送走了病人,江清淮关门落锁,街上已安静下来,就连平日里喧闹的码头也静无人声,只江里的风浪声偶尔传过来,遥遥的听的并不很真切。


    门一关铺子里就黑了,江清淮伸手牵住林竹,低声道:“仔细脚下。”


    其实铺子里东西理得很齐整,而且林竹也是走惯了的,根本不用担心,但江清淮这样说林竹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小院儿里月色很亮,泥灶那边还闪烁着火光,大铁锅里的粽子还在煮着,这一锅是白粽,没有肉香,只有白米的糯香气和粽叶的清香味儿混合在一起,夜里闻着很是清爽。


    因着先用了鱼汤的关系,林竹晚上吃的并不多,这会儿便有些饿了。


    “饿了?”江清淮第一时间察觉,牵着他便走了过去,“煮了这许久了,是不是该出锅了?”


    林竹揭开锅盖看了一眼,点头道:“是可以了。”


    话音刚落就见刘妹从库房出来,一见两人就笑,“你们还没回屋吗?我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粽子该出锅了。”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我有些饿了,想尝尝粽子,你要不要也来?”


    刘妹赶紧摆手,“不了,我晚食用的多,这会儿还饱着呢。”


    “那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就好。”


    “好,”刘妹叮嘱着,“你别用太多,江米不好克化。”


    见林竹应下,刘妹便回去了。


    把粽子捞出锅,又把生的放进锅里,盖好锅盖,林竹又往灶堂里添了些柴。


    江清淮搬了两张小凳子过来,两人一人一个坐了,灶边太热,没敢坐的太近。


    江清淮起身捞了个粽子过来,把外头的粽叶剥了,自己先尝了一口,赞道:“好吃。”


    林竹抓着他的手腕拉过来咬了一口,江米煮的正好,粘粘的糯糯的很是可口。


    他咬的小口,江清淮再咬的时候就直接把他咬出的痕迹包了进去,林竹看的有点脸红。


    好在小院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粽子个头不大,两人分着几口就吃完了,江清淮又拿了一个,这回剥了粽叶以后就直接递给了林竹。


    林竹想伸手过来自己拿着,他不让,说自己手已经脏了,何必把林竹的手也弄脏,于是就这么一个拿着一个吃。


    江清淮的手挺稳的,但林竹一直抓着他的手腕他也没提醒。


    吃完第二个,林竹看了眼那一大碗粽子,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在想要不要再吃一个。


    江清淮索性把碗端回了厨房,“这么多已是很够了,再吃就躺不下去了。”


    林竹点点头。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江清淮问道:“想歇了吗?”


    林竹摇头,“再坐一会儿。”


    “好。”江清淮顺手捞起他一条腿放到自己腿上,轻柔地替他按着酸胀的部位。


    原本林竹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的,现在被他一按就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等江清淮按到第二条腿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江清淮轻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把他抱起来,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要去秀才爷爷家送粽子,用过早食,江清淮就把铺子门关了,和林竹一道出了门。


    他们这里离着秀才爷爷家有些距离,但早上凉爽,也不赶时间,慢悠悠地走过去也不错。


    端午将至,好些节庆的铺子已经支起来了,想起去年射粉团,江清淮靠着精湛的射艺还赢了一口袋名贵药草,林竹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笑什么呢?”


    江清淮把他往自己身边扯了扯,笑着问。


    林竹眼神晶亮,“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去年的龙舟赛,今年咱们就在大曲江边,可以早早去占个好位置。”


    江清淮轻笑,“就这点出息。”


    第109章 第 109 章 恶黑势力


    到秀才爷爷家送了粽子, 顺带着又给老人号了脉,留下了一些能用得上的药剂,两人也没多待,喝了杯茶就出来了。


    日头升高后就有些热了, 两人都加快了步子。


    原本路过一群吵嚷的人群时两人并没有在意, 但偶然一瞥, 林竹却看见了人群中的哑巴。


    他扯了扯江清淮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瞧。


    江清淮一看就明白了,嗤笑一声道:“是田黑子吧,朝廷赈济银两, 有他什么事儿?”


    里头吵吵嚷嚷的, 动静很大, 江清淮便护着林竹站在外边看着。


    田黑子的声音听着很是谄媚, “官爷,您瞧瞧我家, 就那么一点儿田,糊口饭都难得很,我还娶了个没用的哑巴,你瞧他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 瞧着就来气,我这日子过得苦啊, 苦得很。官爷,你就行行好, 把我的名儿写到那名册上头, 不就划拉几笔的事儿么。”


    哑巴在边上低着头,脸上涨得通红。


    那官差估摸着已经被他缠了一会儿了,满脸的不耐烦, 挥着手臂跟赶苍蝇似的,“走走走,赶紧走,把位置让给后头的人。”


    见差役要招手叫同僚一块儿来赶自己,田黑子急了,一把扯过哑巴就甩到差役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你倒是求求人家呀,在边上杵着跟个死人似的,快给官爷跪下。”


    说着就一脚踢在哑巴腿弯处,把人踢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磕碰砖石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林竹吓得惊呼了一声。


    哑巴本能地缩起了身子,护住了自己的头。


    见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窝囊样,田黑子更来气了,扬手便要猛拍下去,结果落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田黑子惊怒回头,看见江清淮一张冰封霜冻的脸。


    上回找江清淮帮忙被拒绝,他可是气的不行,他爹娘在村里到处说江家的坏话,结果大家一打听原委个个都说他活该,还骂他贪心厚脸皮,这下田黑子更气了。


    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狠狠一甩,竟然没甩开。


    后头排队的人立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田黑子恶狠狠地瞪着江清淮,“江清淮,这里有你啥事儿?滚开!”


    江清淮冷笑一声,“县太爷昨日才颁下政令,要扫除马雄余党,惩治恶黑势力,结果你今日就当街行凶斗狠,是故意要跟县太爷作对吗?”


    田黑子方才还凶狠的脸一下子僵住,他吓得半死,语无伦次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敢跟县太爷作对,我没有,你胡说。”


    “你连自己夫郎都打,还敢说不是恶黑势力?”


    “我……”田黑子又急又怕,一张黝黑的脸吓得白惨惨的,瞧着很是滑稽。


    可越急越说不出话,气势上也完全被江清淮压得死死的。


    江清淮一把甩开他。


    差役招招手,“你们两个过来,把他带回衙门里去。”


    田黑子慌得冷汗都出来了,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江清淮的手臂,“江清淮,你快给他们说说,我哪是什么恶黑势力啊。”


    江清淮不为所动。


    地上跪着的哑巴始终没抬过头,不知是疼的还是羞愧的。


    等差役们把田黑子带走后,林竹赶紧过来把哑巴扶了起来,哑巴表情有些尴尬,低着头一声不吭。


    “大毛呢?”


    哑巴摇摇头,示意他没来。


    林竹搀着他往外走,“腿疼的厉害吗,能走吗?”


    经过治疗,哑巴的耳朵已经好了不少,再加上和林竹也熟悉,所以交流上已无障碍了。


    只不过还说不出完整的音节。


    哑巴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林竹的肚子,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走。


    林竹便松了手,三人一道离开了人群。


    哑巴冲林竹笑了一下,比划着给他道谢,然后说自己要回去了。


    林竹有点担心,“还是叫阿淮替你瞧瞧吧,你方才磕的挺重的。”


    虽然哑巴极力掩饰,但依然能看出来他走路极不自然。


    哑巴赶紧摆手。


    江清淮开口,“你的药丸应该快吃完了吧,我又做了新的,去铺子里取吧。”


    哑巴不吭声了,事实上他本来是想把这事避过去的,毕竟第一回的诊金和药钱都还没付呢。


    大毛说他长大了挣钱给,但他才多大,上回被大毛说动,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方才田黑子还骂了江大夫。


    “走吧。”江清淮径直走了。


    林竹拉了一把哑巴,“走,到了铺子再说。”


    哑巴只能跟着走了。


    到了铺子里,林竹和刘妹先替哑巴检查了一下膝上的伤,见虽然有些青紫但里头的骨头并没磕坏,这才放了心。


    江清淮又给哑巴号了脉,检查了嗓子和耳朵,给他补了药。


    “现在能开口么?”


    哑巴张开嘴,先是习惯性地发出了啊啊的声音,然后舌头动了动,努力了一会儿,总算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


    哑巴有点尴尬,忙住了嘴。


    江清淮温声道:“不用不好意思,慢慢就能说了。”


    哑巴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江清淮点头,“可以,假以时日你也可以正常说话。”


    哑巴高兴坏了,但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他马上想起了田黑子,神色再次暗淡下去。


    江清淮递给林竹一罐药膏,“替他擦一下吧,脸上。”


    林竹答应着接了过去,然后带着哑巴去了小院儿里。


    刘妹方才已经听林竹说了事情的经过,气得脸通红,“田家也是一家子的畜生。”


    因为境遇相同,刘妹很是感同身受,她握着哑巴的手,心疼道:“我拿帕子来替你擦擦,你等一下。”


    没一会儿她就绞了块热帕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哑巴嘴角的血迹擦了,顺手又替他擦了手上的脏污。


    哑巴感激地冲她笑了一下。


    刘妹背过身,眼睛更红了。


    林竹拧开药罐子,给哑巴擦药。


    哑巴的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又烫又红,擦药的时候林竹细心地发现他勃颈处脸颊处大大小小的疤痕,新新旧旧层层叠叠,简直触目惊心。


    他在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刘妹已经出来了,哑巴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刘妹愤愤道:“这一巴掌下去,耳朵岂不是更坏了。”


    “是啊。”林竹点头,“田黑子下手重的很。”


    哑巴比划着说自己下回会避开,不会叫他打自己的脸了。


    林竹笑了一下,把药膏盖子盖好递给哑巴,“你带回去吧。”


    哑巴摆手,表示不用,态度十分坚决,林竹也只能作罢。


    “我们昨日包了粽子,你要尝尝吗?”


    听林竹这么说,刘妹便去厨房拿了两个粽子过来,一个白粽,一个肉粽。


    哑巴挑了白粽,林竹就把肉粽也塞到了他手里,“带回去给大毛吃。”


    哑巴没拒绝。


    他惦记着大毛,没坐一会儿就要走,林竹和刘妹把他送出门。


    “田黑子肯定要在县衙里头关上几日,趁这时间你好好养伤。”


    哑巴点头,带着点喜悦走了。


    刘妹叹了口气,问林竹,“竹子,江大夫说的那个居养院,哑巴能去吗?”


    林竹也不知道,两人便转头去问江清淮。


    “可以啊,居养院里虽然清静,但活儿多,乐意去的人少。”


    林竹立刻道:“哑巴肯定不怕吃苦。”


    再吃苦也比田家好。


    江清淮嗯了一声,“去倒是没什么,只怕田黑子会跟过去吧,他要是闹事不放人,官府也拿他没法子。”


    林竹不说话了,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多半是不可行的,除非哑巴和刘妹一样。


    但这种事多了就可疑了,说不定连带着刘妹也要倒霉。


    江清淮安慰他,“待大毛长大一些兴许就好了。”


    三日后便是端午。


    码头一早就有官府的人来清场,连平日里那些早食摊子也都挪到了别处去,江边整片开阔的场地都留了出来。


    往年这个时候已有好些人去占位置了,但今年却一个也没有。


    先前就听说今日县太爷也要来,现在看这架势,估摸着是真的。


    那天哑巴回去的时候,林竹就托他给家里送了口信,所以这会儿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在家里等周红花他们。


    辰时还没过就听见熟悉的骡车声,林竹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小月清脆的喊声:“大嫂,大嫂,我们来啦。”


    林竹笑着迎出去,江云月飞快地朝他奔过来,急的周红花在后头大喊,生怕她冲撞了林竹。


    江云月心里有数,只搂住了林竹的手臂,这让周红花大大地松了口气。


    后头江云野一手提着一串粽子,一手抓着一把艾草,也是一脸的兴奋。


    江清淮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笑道:“进去先喝杯茶。”


    江云野答应着进了铺子,天气热,他出了一头的汗。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在小院儿里坐定了,周红花看见刘妹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周红花盯着林竹看了一会儿,“不错,气色挺好,看来小崽子没折腾你。”


    林竹摸了摸肚子,笑道:“没有,挺乖的。”


    周红花喝了口茶,“再有两三个月,这孩子就要生了,我现在啥也不想,就盼着他了。”


    “谁不是呢。”江长顺附和道:“这是今年咱家的头等大事。”


    江云月和江云野吃着林竹包的肉粽,不掺和大人的聊天。


    周红花突然想起什么,问江清淮:“阿淮,田家小子咋回事,听村里人说叫你弄县衙大牢里去了?”


    江清淮把事情说了。


    周红花翻了个白眼,“脸皮真厚,还敢来咱家闹,下回要还来,我非得拿扫把把他们打出去不可。”


    说到这里又想起哑巴,“对了,哑巴好像能说话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他耳朵好了不少,能听见了,嗓子也在慢慢恢复,偶尔能说几个音了。”


    “上回来家里带话,吓我一跳,不过他和我说,叫我别把这事告诉田家人,你们也注意些。”


    坐到快中午的时候,卞老四他们三个也到了,眼看着龙舟赛马上要开始,三人连茶也顾不上喝,赶紧出门了。


    江清淮顺手拎了张小板凳,显然是给林竹准备的。


    六子出门的时候无意往后一瞥,发现他毛哥居然也拎着小板凳,“毛哥,你个大男人还带板凳啊,清淮哥那是给嫂子带的。”


    所有人都朝阿毛看过去,阿毛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走你的。”


    六子一头雾水地看向卞老四和江清淮,结果两个人都不看他,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六子:“……”


    第110章 第 110 章 再精彩的比赛也失去了……


    阿虎和三娘早就给他们占好了位置, 就在前面几排的位置。


    人实在太多,从侧边挤过去也费了点时间,江清淮把林竹紧紧地揽在怀里,把他和人群隔绝开。


    一见面, 三娘就往林竹怀里塞了一个纸包, 林竹一摸热腾腾的。


    “给你留的草团子, 一会儿饿了拿来填肚子。”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他嫌麻烦没做这个,还想着一会儿去街上买几个呢,没想到三娘先给送了。


    江清淮挑了个平整的地儿把凳子放下, 然后招呼竹子过去坐。


    阿毛把凳子放在他边上, 然后咳了一声, 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刘妹。


    刘妹却没注意他, 正和周红花说话。


    阿毛看向江清淮,江清淮挑挑眉, 笑道:“这事儿我不掺和,你靠自己。”


    阿毛只好把希望放在嫂子身上,结果嫂子满心满眼只有他清淮哥,根本不在意他的小心思。


    林竹把纸包打开, 举高一些问江清淮,“阿淮, 要吗?”


    江清淮低下头咬了一口。


    他也不伸手拿,直接蹲下身扶着林竹的手腕, 就着这个姿势把一个草团子吃进了肚。


    阿毛在边上看的无语, “你就不能捏起来吃吗,这么小一个团子,还不两口就下去了?”


    江清淮好笑道:“没带湿帕子, 不好擦手可以吧?”


    阿毛“切”了一声,“衣摆上随便抹两下不就好了,非得累着嫂子。”


    林竹脸上一红,他和江清淮平日里做惯了不觉得,现在才意识到方才那样的确有些过于亲密了。


    江清淮一巴掌拍在阿毛背上,把他打的往前一冲,“学着点儿吧你。”


    阿毛:“……”


    他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立时堆起谄媚的笑,“清淮哥,你快教教我。”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屑,“算了,你也学不会。”


    阿毛:“…………”


    林竹没忍住笑出了声。


    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开始了。”


    林竹立刻收了笑,眼睛朝江面看过去,果然两条龙舟已准备就绪,一条的人扎着白头巾,一条扎着蓝头巾。


    方才还自顾说话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林竹也站起身兴奋地望过去。


    两条龙舟起初还齐头并进,没一会儿就分出了差距,船上的人一个个卯足了劲往前滑,比得很是激烈。


    岸上的喊声也越发高昂,要不是前面有差役拦着,恐怕一个个都要冲到水里头去。


    林竹攥着江清淮的衣摆,手心满是汗水,看的激动的时候,他没忍住也喊了一声。


    江清淮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夫郎,白皙的小脸泛着红晕,耳根也被染出了血色,看起来又漂亮又生动。


    再精彩的比赛也失去了吸引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竹突然小声惊呼了一下,嘟囔道:“怎么翻了呢?”


    他仰起脸来看江清淮,“阿淮,你说……”


    他本来想问扎着蓝头巾的那队还能不能赢,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江清淮正专注地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正午的日头还要烫。


    林竹又紧张又不好意思,江清淮的衣摆都让他捏的皱巴巴的了。


    “什么?”


    江清淮移开视线,朝江面看了一眼,发现一开始领先的蓝队居然落后了,再一想方才林竹的话,估摸着就是翻了。


    他也没太在意,重新把视线移回小夫郎身上,“站的累吗?”


    林竹摇摇头,但日头有些晒,他便往江清淮怀里躲了躲。


    比赛已经没啥悬念了,虽然蓝队及时救好了船,但也来不及了,最后还是白队赢了。


    龙舟比赛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林竹他们一直看到结束才走。


    虽然把三娘给的草团子吃完了,但这会儿他又有些饿,和江清淮说了以后江清淮道:“今日人多,去酒楼里吃吧,我们来镇上还没去过酒楼呢。”


    林竹点头答应,铺子里太小了,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说定后,一行人便都朝醉香楼去了。


    本来林竹也邀了阿虎和三娘,但两人还想趁着人多做点买卖,推辞了。


    先去铺子里放了凳子,江长顺套上骡车牵了出来。


    林竹周红花他们坐骡车,江清淮卞老四他们四个走过去。


    到醉香楼的时候已是申时,中午的客人刚刚离开,晚间档又没到,正是安静的时候。


    江清淮挑了个临窗的位置,用饭的时候还能瞧瞧热闹。


    小二一眼就把江清淮认了出来,热情道:“江大夫,我们晚间的食材方才才送过来,正新鲜着呢,您要点些啥,后头大厨马上给您做。”


    说着就快速地报了一连串的菜名。


    江清淮看向林竹,小二也机灵,忙走到林竹身边听他说话。


    林竹看向周红花,“娘,你想吃啥?”


    周红花想了想,“来一只烧鸡,我们人多,少了不够吃。”


    小二立刻应下。


    江长顺道:“有干饭吗?”


    见小二点头,他便道:“上一盆干饭吧。”


    卞老四点了一盘清蒸鱼,六子点了莼菜汤,轮到阿毛,他却先去看刘妹。


    刘妹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为啥他要看自己。


    卞老四咳了一声,“阿毛快些,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阿毛想了半天,点了一个蜜藕。


    六子一头雾水,“毛哥你咋啦,怎么点这玩意儿?”


    阿毛灌了自己一杯茶,尴尬道:“咋了不能点?”


    六子:“???”


    他偷摸和江清淮说:“清淮哥,毛哥今日是不是疯了?”


    江清淮笑了一声,没说话。


    六子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沉的模样,“不光今日,其实他从昨日开始就不正常了,清淮哥你知道吗,他今早居然问我这身衣裳衬不衬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江清淮敲了敲桌子,“别发傻了,上菜了。”


    六子忙回头,果不其然,小二端着一盘子蜜藕和槐花糕来了。


    “江大夫,这是我们大厨给您送的,蜜藕也特地给您添了分量,您几位尝尝。”


    卖凉茶那会儿,醉香楼的大厨和江清淮就熟悉了,后来江清淮又替他瞧了几回病,如今已经算是老友了,因此江清淮收下了槐花糕,但和小二说后头就按规矩来。


    小二答应着去了。


    他还记得蜜藕是阿毛点的,因此方才上菜的时候很贴心地把蜜藕搁在了阿毛面前。


    阿毛一副很体贴的样子,把盘子挪到了林竹面前,只不过放的时候“不小心”往边上的刘妹那儿偏了一些。


    六子觉得他毛哥好像连眼睛也出了毛病了。


    林竹虽然也觉得阿毛怪怪的,但并没太在意,因为他实在有些饿了,满眼只有香甜的蜜藕。


    周红花倒是看出了点门道,不过她也没说出来,只招呼大家一块儿吃。


    等所有菜上来,方才这点小插曲便再无人在意了,一边吃着菜,一边说着话,耳边还听着外头的热闹,惬意得很。


    卞老四还要了一坛子酒,江清淮要照顾林竹不喝,六子都坐到周红花边上去了,顾不上喝,阿毛也不想喝,所以只他和江长顺两个喝着。


    阿毛偷摸坐到了刘妹身边去,江清淮见状,揽着林竹的腰把他拖到了自己身边,给阿毛留出了点空间。


    林竹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清淮笑眯眯,“你坐的太远了我筷子够不着。”


    林竹:“……”


    他不就坐在阿淮身边么?


    还没想清楚,江清淮就又给他撕了一小碗鸡肉出来,还往上头浇了一勺子汤汁。


    林竹便又埋头吃。


    “你,你身子好了吧?”


    阿毛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刘妹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好了,上回都没来得及谢你,多亏了你替我教训那个人。”


    阿毛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这也没啥,没什么好谢的。”


    刘妹给他倒了杯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阿毛愣愣地一口闷了,连那茶有些烫都没发现。


    刘妹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人一直坐着,也不吃东西,也不喝茶,就这么坐着。


    她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神色还怪怪的。


    “你怎么了?”


    阿毛噌地起身,“没什么。”说完就跑了。


    刘妹:“……”


    阿毛还没坐定,六子就凑了过来,喜滋滋道:“毛哥,婶子给我寻了两家的姑娘,你要不要也来瞧瞧?”


    阿毛一把推开他,“不要。”


    六子疑惑道:“为啥不要,听说这两个姑娘还是亲戚,要是能成的话,我们兄弟俩还能亲上加亲,多好啊,毛哥,你不是一直想娶媳妇儿么?”


    阿毛下意识看了眼刘妹,结果人家根本没注意这边,只忙着给林竹盛汤呢。


    倒是林竹多看了他一眼。


    嫂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揣测,阿毛心虚,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一边儿去。”


    六子被推开,气坏了,和周红花告状,“婶子,我阿毛哥好像已经傻了,以后有好姑娘直接说给我吧,别给他说了,免得霍霍了人家姑娘。”


    周红花笑得不行,“只怕你阿毛哥自个儿有想法了。”


    “啊?”六子震惊,“什么想法?”


    周红花但笑不语。【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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