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展是出了名的大龄单身。友谊赛前不少人起哄,叫他坐在马背上,以便觅得良缘。他面皮薄,不肯答应,想来才把曹老板牵线搭桥给麻霆君,也该让麻霆君为自己两肋插刀,硬是把人送了上去。
友谊赛再友谊,终归是赛,人群中热闹一阵,推出来一位青年翻身上马。
麻霆君瞄一眼,认出他正是觊觎谈凭玉的何二爷,还托曹老板游说的——然而一刻钟前,眼见甄展与何二谈笑风生,他过去横插一脚,毫不客气地道:“别打四爷的主意,他宁死也看不上你。”
他一通张牙舞爪,示威得莫名其妙。何二爷没见到谈凭玉的面,本就怏怏不乐,继而被个无名小卒一顿吓唬,心情只有更差。
纵使甄展笑着打马虎眼,梁子也结下了。
幸而“俞霆”名号太小,唯独知道他是颜青与郁蕙心的朋友。何二打听他身家底细到一半,一见他上马,看准时机,立刻要来报复。
底下嘲笑声阵阵,直奔麻霆君而来。他倒是充耳不闻——谈凭玉只爱过他,单凭这点,被多讲几句也无妨。
细究却是“爱过”,时至如今,他不大相信谈凭玉会爱他,纵使谈凭玉也承认,纵使基于他对谈凭玉的了解,肯再来见他已然是最大的让步。流浪的小伙计改了天之骄子,降临在他身边,倒是不愿相信了。
犹豫的时间,耳畔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忽然有人叫他:“何先生,我也想和俞先生比一场,请把位置让一让。”
让位置?何二爷苦苦盼来一个教训麻霆君的机会,还嫌没瞪够,怎么肯让位?立刻扭头要拒绝,却看见一张十分光彩夺目的面孔,愣道:“凭玉!”
谈凭玉与何二认识不假,苦于仅限点头之交,互相交换了名字,可以稍稍越界。
凭玉倒是谁都能叫的,何二原借赛马的机会伺机而动,哪想到谈凭玉光催债去了,在俞霆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般突然前来,怎么不是英雄救英雄!他当即十分感动。谈凭玉趁他反应不过,伸手牵他下马,随口问道:“你怎么认识的俞霆?”
何二爷本就芳心暗许,撒谎的本事都没有,一五一十答出来,道:“我与俞霆起了口角,想趁着赛马的机会一较高下。”
谈凭玉笑道:“我帮你教训他?”
虽是心知肚明的客套,麻霆君有些不屑,不愿参与他们的其乐融融,或者眼睁睁见证新人牡丹花下死。但是四爷大驾光临,他没有怠慢的道理,也踩马镫翻下来。
何二爷一见他来,护在谈凭玉前面,回头向谈凭玉解释道:“我和俞霆不过小打小闹,况且收拾他,哪要你出手?不如等我跑完三圈,一起喝气泡酒。”
谈凭玉听得三心二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轮到邀请处,便抬眼看麻霆君。人多眼杂,不好公然打情骂俏,他眼神上上下下在麻霆君身上刮一轮,好不容易刮得麻霆君开金口。
麻霆君酸溜溜地道:“自然是气泡酒好喝,四爷依了他吧,小人没有怨言。”
谈凭玉扑哧一笑,道:“行长别来无恙,还欠着我几笔款子呢,今年还的上吗?”
何二爷不愿错失一个表现机会,大吃一惊,道:“这么言而无信!”
此话一出,人群中哄笑声更盛。麻霆君不情不愿涨红了耳朵,长出一口气,道:“四爷要是存心想欺负我,杀鸡焉用牛刀,我直接认输便是了。”
谈凭玉道:“你还敢赢我?”
一声嗤笑直钻麻霆君心底里。旁人不解其意,以为是谈凭玉嫌他不知天高地厚,帮腔得更开心。
麻霆君倒是品出些别样的情愫,看谈凭玉幽幽地望着他,含情脉脉,这话大抵是来索一个吻,心里痛快不少,却佯装落魄,道:“我不作数的,不值得四爷来教训。”
又道:“四爷真要拿我寻开心,我也不愿白白出这般丑。”
谈凭玉笑道:“想要什么,尽管提。”
麻霆君鼓起勇气,道:“若是我能赢你,请把旧债一笔勾销。”
什么债?若是银行欠款,他谈凭玉的九牛一毛都称不上,况且是借给麻霆君的,不计较也罢了。又见麻霆君眼神里格外坚定,品出些鹭镇上五爷的滋味。
他确实被麻霆君的意气风发吸引,偏偏是分别几年,物是人非,两个人的心性都被折磨一阵,他回到枝头做四爷,麻霆君却是实打实的落魄。
银行里重逢,他特地为五爷到行长的转变愧疚过——幸而是虚惊一场,这时候再见到了。
他笑道:“没问题。但是输了怎么办?我倒是不用你双倍奉还。”
这时候的微笑必然发自内心,好像一切尽在三年前。麻霆君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看他模样,不经意红了耳廓。
输了必然也是旧债一笔勾销——大庭广众,麻霆君不敢开口,否则太狂妄了,简直是拖了条尾巴等人来查其中隐情,便是支吾着不肯答。
谈凭玉把翡翠扳指拧下来,朝他抛去,道:“要是输给我,送你了。”
麻霆君接得稳,依旧心悸不已。细细究来,着翡翠扳指最早是皇帝戴的,那皇帝必然没有谈凭玉这般慷慨。他把翡翠扳指检查仔细,不见瑕疵,握紧在手心。
又看谈凭玉的苍白肤色被风吹得微微发红。他朝思暮想的正是这张面孔,迫不及待想去吻。只好道:“四爷,这翡翠扳指是无价之宝,就算是开玩笑,我也承受不住。”
谈凭玉眉毛一挑,道:“那你还给我。”
继而伸左手在他眼前,摆明了等他来戴,求婚一样。
都知道四爷好男色,开银行的有个死去的男太太。搬上台面,两个男人间却不宜过分亲密。大家都看得出奇怪,碍于四爷的面子,只有缄口不语。
诡异的寂静里,麻霆君知道另一层关系,所以听见自己心跳得格外激烈。谈凭玉不动,他上前挨着谈凭玉,很是郑重地托着左手,扳大拇指。
“这么冰。”他低低地道。
谈凭玉也轻轻地笑,悄声道:“该怪谁呢?”
麻霆君把扳指挤进他指关节,他又大声地道:“要是行长输给了我,年前还不上款,我带人把银行砸了,肯答应吗?”
岂会是砸店?必然又是借个名头来见面。麻霆君暗自高兴着,顺台阶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四爷可不准反悔!”
才有人愿意喝彩。
人群中拨出一个摄影师,钻到他们面前。
凡是友谊赛,开场双方都需要牵手合影,重申“友谊”,以免为了胜负撕破脸。何二故意要找麻霆君的碴,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特地把摄影师赶了走。
然而自谈凭玉奔下看台,詹兰竹也一同追下来,留单龙一人陪谈行一说笑。一见是谈凭玉要与麻霆君比拼,立刻把摄影师重新捉了回来。
何二爷不乐意,道:“他和凭玉没有友谊的,怎么好一起拍照?”
但是四爷的名号好用太多,摄影师不敢出卖詹兰竹,只有为难道:“都是要拍照的——规定么,规定。四爷亲自来督工了,怎么好怠慢?”
他说罢重新支起相机。麻霆君顺势走到谈凭玉身边,道:“四爷你讲,我们有友谊吗?”
人群主动向后退,留一小片空间专供给他们合影。谈凭玉扫周围一圈,才道:“跟俞行长没有,跟麻霆君倒是有。”
麻霆君道:“那么,和行长有的应当是爱情了。”
谈凭玉笑道:“少给我得寸进尺!”
抬腿便要往麻霆君的脚上踩,无奈边上群狼环伺,只好装作原地踏步。
麻霆君难得看他吃一回瘪,满足不少,趁摄影师擦拭镜头,小心地道:“要是俞行长和麻霆君是一起的,能不能把友谊和爱情并在一起?”
谈凭玉瞥他一眼,低头道:“看你能不能赢过我。”
麻霆君耍赖道:“我只有小时候骑马,早忘光了,要求你高抬贵手。”
等摄影师喊预备口号,叫他们先整理仪表。麻霆君不由分说搭了谈凭玉的肩膀,细细帮他掸衣褶,惹得围观群众眼红不已,谁不想给谈凭玉当走狗?
谈凭玉嫌他太殷勤,微微皱眉,装作不经意地捏他的指尖,道:“小恩小惠就想叫我放水了?”
“不放水。”麻霆君笑道,“我正大光明和你比。以前不也是正大光明地叫你爱我,骑马算什么?”
谈凭玉嗤笑一声,道:“低头。”
麻霆君听话地微微欠身,他把麻霆君胡乱塞进领口的围巾抽出来,系的更仔细。
麻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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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你打的结这么漂亮,不忍心拆下来怎么办?”
谈凭玉道:“问我讨东西就有点诚意。”
“怎么是讨?”
“我也没想叫你还回来,否则一股狗味,洗也洗不脱,叫我怎么戴?”
麻霆君先绷不住笑,匆匆抿着嘴,留一个上扬的嘴角。
众人一齐鸦雀无声,眼睁睁看他们打情骂俏,只有干着急。终于有人来抗议:“好拍照了!”
才规规矩矩地各退一步站定,间隔得有匹马宽。然而拍合影,还是和理不清道不明的一位拍,麻霆君想主动接近,不知道做什么动作,搂也不是,抱更不是了,却也不想光和谈凭玉直挺挺站着,成两段树干。
谈凭玉往他怀里靠。
“五爷。”趁人多,他软绵绵地撒着娇,意欲叫麻霆君下不来台,开一个恶劣的玩笑,“以前求我和你合影,我可没忘。”
他底下拨着麻霆君的衣摆。做过恋人的,再做回陌生人,便把握不住社交距离有几寸。麻霆君更加没有分寸,顺势把他揽在怀里,道:“我的平儿,那时是求你拍结婚照,现在是什么?”
谈凭玉吃一惊,暗暗挣脱不过,才道:“你好松手了,大家都看着的。”
麻霆君抱得更紧,道:“就是要叫大家好好看一看,四爷怎么欺负的我。”
摄影师看他们黏在一起,触目惊心。犹豫道:“四爷,俞先生,准备了!”
麻霆君道:“准备好了!”
摄影师不敢相信,求证一双狐狸眼睛。谈凭玉真有些无计可施,却也不想扫兴,有气无力地答应开始。
闪光灯亮了几回,后头的人才陆陆续续返回他们身边。
方才麻霆君胡搅蛮缠来一出,凡有蠢蠢欲动的、识趣的,都被他掐灭在襁褓里,更不见何二爷的踪影。麻霆君环顾四周,一个恶人没见到,管自己喜上眉梢,牵了两匹马,上至起跑线。
他把缰绳交给谈凭玉,谈凭玉翻身上马,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道:“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少得意。”
然而风刮得大,麻霆君没听清,嘴巴微微张开,光是傻乎乎地站着。谈凭玉飞快一笑,转而抬眼望一轮天,再回头来看他,道:“好去给新银行选址了,我非把你的店砸了不可!”
麻霆君笑着“哎呀”一声,被裁判员赶上马。
枪声一响,气氛好说歹说紧张起来。谈凭玉动了真格,一骑绝尘领先在前面。
麻霆君的马术本就粗糙,又中了他的美人计,整个人混沌沌的,能坐稳便是吉星高升。然而他却不想落在谈凭玉身后——在鹭镇,他为谈凭玉编出来的身世心疼不已,只想处处都要拔高,以便为谈凭玉遮风避雨。
如今谈凭玉成了四爷,好像没了他的用武之地,自然更不甘心。但是他马术功夫不及谈凭玉,只有悻悻落在后头,看前面的矫健背影,又想起谈凭玉是俞平的一段时日。
他不喜欢被骗。真相揭晓的一刻,更多的却是庆幸。若是拿他的痛苦换谈凭玉的幸福,绝非亏本买卖。
但是谈凭玉做什么都太理所应当,以往有悲惨身世背书,他被欺负的说不出话了,照样心疼;现在是天之骄子,还仗势欺人,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距离拉得更大,麻霆君一心两用地提高速度,心里暗自发誓:既然谈凭玉友谊赛都不肯让着自己,自己也不好再上杆子给他当狗了。
有如此伟大志向,难免得意洋洋,偏偏何二爷暗中使绊子,轮给麻霆君的马并非驯良,遭他拙劣地一赶,气急败坏,撅着蹄子把人甩了下去。
麻霆君狠狠摔在地上。
人群有倒喝彩的,也有追到边上给他加油鼓劲的。他管自己四仰八叉地躺着,犹豫片刻,不想起来。
要说心里惨痛,大多是失了赌注,他们这比赛是众目睽睽见证过的,他没赢谈凭玉,便还要还钱给谈家。
幸而四爷不是他能赢的——丑出过了,博大家一笑;输得体面,讲出去输给四爷多么好听,也不败谈凭玉的威风;还能借着砸银行的机会好好一叙,简直想不出有什么更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更加快意地看起天空。
“霆君!”
他抬眼看见倒反着的谈凭玉向他奔来,依旧艳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