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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凤鸣朝阳(二)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清晓望着他的眼神冷了几分,他甚至能想到当日就是这群人,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看着苏晋死在了大殿上,然后他们冠冕堂皇地说这一切都是命。


    可还没等苏清晓反驳,甄符止突然又开口,“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南魏的希望,可你们知道吗?我曾经也是你们这副模样。”


    甄符止背对着二人,眼眸低垂的瞬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


    “我曾经痛骂崇宁专权,斥责萧霖软弱,我觉得苏门三子的下场太过唏嘘,也觉得蒋铎这样的人迟早会毁了南魏,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你们俩知道将这朝廷重新洗牌,你们要面对什么吗?”


    甄符止转身,苏清晓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不知为何,他从甄符止身上看到了往日苏晋的影子。


    “你们今日能杀了周原任,能杀了与他狼狈为奸的所有人,可周家的势力不会消失,他们只会被更强大的世族瓜分,然后那些人将变得更加难撼动。我们曾经夸耀南魏风骨,可这风骨,其实就是世家风骨。”


    很久之前苏清晓问过苏晋,“陈频死了,您为什么不去拼一拼?哪怕是蚍蜉撼树,也总比亡羊补牢要好。”


    苏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反问道:“苏清晓,若你真的推倒了那棵树,你又有何枝可依?”


    苏清晓觉得此时甄符止的话和苏晋有异曲同工之意,他们都在问苏清晓,杀了这些人,南魏还是南魏吗?你又能用谁来撑起南魏?


    甄符止见苏清晓有些出神,长叹一口气,“萧霖之所以会重用苏门三子,是因为当初的他和现在的你们一样,他希望借你们父辈的手清除掉这盘根错节的利益关联。可他去马场前找过我,他说他错了,他发现砍掉世家的南魏,就是将自己做了人彘。”


    “可不能因为它存在,就认为它合理,错的就是错的,错的就该被改正。”


    “你也说了,是改正,而不是清除。”


    甄符止望着苏清晓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南魏建国百年,你说当初的始皇帝怎么就能让这些世家俯首称臣?我们要让他们活,却不能让他们活得太好。”


    甄符止见苏清晓望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直,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他感觉苏清晓被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颤了颤,他便用手扶住他。


    “不要让已经发生的事情左右你未来的决定,苏大人当日离开时无怨无悔,从陈频死后,苏晋没有一日不在等着那一天。不过要说遗憾,那可能还是有的,”甄符止感觉苏清晓忍不住地在发抖,他沉了沉心,“他很想你,很想见见你。”


    甄符止的话仿佛止住了风,也止住了苏清晓的心跳,他心口那个从不离身的香囊里,苏晋的那份信像是包裹住了他的心,很用力,让他只觉得痛。


    “父亲,他葬在哪里?”


    “明日我带你去,我也好久没去看看他了。”


    苏清晓抬头,甄符止笑着望他,“看到你们都还好好的,这就足够了。我和萧霖也算是没有干一场。”


    听到萧霖的名字,原本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陈京观只觉得身子骤然一紧,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却找不出一个能让他的开口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的由头。


    “朔州……”


    “自从知道你是陈频的儿子,萧霖就没有想过要害你。也是因为陈京观的死,萧霖才彻底和崇宁翻了脸。他到死都在想如果那个藏在兴安王背后的人是你就好了。”


    甄符止打断了陈京观的话,他望着陈京观的目光坚定而又决绝,“他这辈子辜负过太多人,其实多你一个不多,可你是你父亲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念想了,萧霖每次看到你都像是在读自己的罪己诏。”


    陈京观说不出话,当甄符止用直白的语言替他将心中的一切做了印证,陈京观就失去了能埋怨萧霖的所有理由,随之而来的是萧霖的死像延迟的阵痛蔓延陈京观全身。


    其实陈京观从来没有怨过萧霖,或者说当初的怨恨在萧霖对他一次又一次包庇和偏袒中消亡了。


    陈京观责怪过萧霖的懦弱,可偏偏是那般懦弱的人,在最后机关算尽的时刻,用自己的命换了陈京观能回来。


    “他很早就写好了派兵的诏书,但是没送出去。这件事情我们后来查了,关大人也将通政司从上到下排除了一遍,无果。”


    甄符止的话将陈京观从无尽的失落中打捞起来,他浑身上下好像还滴着水,可他的大脑却先他一步恢复了理智。


    所以,真的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影子。


    那个人拦下了萧霖的诏书,帮崇宁先一步逃离盛州,或许他还做过其他事情,只是陈京观还没有发现。


    原本以为告一段落的故事,那个句点被人涂黑,慢慢画出一道尾巴,成了预示着故事未完待续的逗号。


    “呵,”陈京观轻笑一声,“可就是这样的人,我们也不能杀吗?”


    甄符止说的陈京观都明白,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那些人,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躺在血泊里睁着眼睛看他的人,陈京观都忘不掉。


    他想彻底将南魏累了多年的尘灰扫尽,还给萧祺栩一个干干净净的皇位。


    这一次,陈京观要如同那些故事里的反派一样,将一切站在他对面的人赶尽杀绝。


    “景豫,”甄符止望着陈京观的眼神多了一分心疼,“你要赢过他我知道,可你不能变成他啊。”


    可推着陈京观走到现在的,就是那句“我要成为他”。


    一瞬间,一股从内心深处渗出来的讽刺占据了陈京观的身体,他的笑声从腹腔中如水波一般荡漾,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这双手上的血就已经洗不清了。


    “甄大人,能不能让他们活,我说了算,而他们能不能活得好,他们自己说了算。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重蹈覆辙,才不会被无谓的怜悯冲昏了头脑。”


    “无谓的怜悯……”甄符止眉头紧皱,“你觉得你从前所做的,都是无谓的怜悯?”


    陈京观的动作怔了怔,“我依旧会对所有想要活下去的人伸出手,可我不会再跳下水去托举他们。人自私一点,有什么不好吗?如果我早一点认清,或许许多事就不会发生,有很多人就不会离开。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够多了。”


    陈京观说完没有再给甄符止反驳自己的机会,他看了苏清晓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般一起动身向外走。


    “您也不用去书房了,是我让陛下将您留下的,我只是没看清你方才看我的眼神。”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


    陈京观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他与苏清晓的身影行将踏出崇明殿时,甄符止听他说了句“看清了”。


    “甄大人,”陈京观转身,甄符止看到他的半张脸在阳光下忽明忽暗,“纵使您是对的,可那是也是治国的手段,如今我要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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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保下南魏,将那些失地从江阮手里抢回来。恕我愚笨,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变成他。”


    “至于将来,我希望终有一日您能将今日所说变成现实,我替萧祺栩先谢过了。”


    陈京观微微弯腰,随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崇明殿。只是没走几步,他望见莫汝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莫大人是在等我?”


    莫汝安点头,“人我送进去了,陛下的意思是您来审。”


    “我?”陈京观轻笑一声,“我如今无官无职,要以何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苏清晓用手戳了戳陈京观,陈京观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从方才和甄符止的对话里走出来,他微微欠身说了句“抱歉”,示意莫汝安领路。


    “和甄大人的聊得不太愉快?”


    临近刑部大牢,那股阴森的气氛将周围的温度拉低了许多,莫汝安一路上忍着没说话,此时他乍得开口,陈京观摇头应着,“倒也不是,甄大人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只是有些恼自己。”


    苏清晓侧身看了陈京观一眼,虽说过去十年他们没有见过,可与陈京观朝夕相处的这小一年,苏清晓能感觉到陈京观内里还是从前那个陈景豫,也正因此,他明白陈京观能将刚刚那段话说出来花了多少力气。


    无谓的怜悯,苏清晓诧异于这样的字眼会从陈京观嘴里冒出来,可他同时又生出不适时的喜悦,他希望陈京观真变得自私一点,虽然这过程也足以让陈京观痛苦。


    若说是朔州一战让陈京观学着去变得自私,那崇宁的死就是在让陈京观学着去麻木。


    事实证明这些事情他不是做不到,他不是不能像江阮一样,可那些死亡的余波没有一刻不在攻击他。


    他心里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可那个最大的麻烦却依旧存在。


    莫汝安听出了陈京观在回避,识趣地止住了话头,他招了招手让狱卒过来,引着他们往大牢最深处的监室走去。


    “我知道比起甄符止,我与您的关系更不足以让我对您的想法多加评议,可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句话,自从我知道您是陈大人的儿子后就一直想找人说说,您权当是我的牢骚吧。”


    离目的地还剩一个转角的时候,莫汝安拉住了陈京观的袖子,他脸上的皱纹被羞愧的情绪填满,陈京观什么也没说,停住脚等着着莫汝安的下文。


    “老师离京前推任我做了刑部尚书,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诫我人不要太过耿直,保命要紧,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像墙头草一样,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令从前的我不齿的模样。直到您的死讯传来,萧霖问我可愿意为了老师,为了你再试一次,我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莫汝安缓缓勾起嘴角,“其实要不是老师最后那句话,我送他离开时本要告诉他,我愿意做老师的最后一把刀,用刑文替南魏刮骨疗伤。可老师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望着我摇头,让我务必保全自己就好,他说他不希望我成为下一个陈频。”


    “这么多年若不是老师的那句话,我恐怕早就死于党争了。可您知道吗,老师的死让我知道即使你做一只鹌鹑,也依旧会有人盯上你,所以我答应了萧霖,我想哪怕是死,我也要像陈频一样。”


    “陈景豫,”莫汝安突然顿住,他的胸口因为激昂的情绪起伏不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你是为了赢过江阮,我都会帮你。我要亲手送他下去给老师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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