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州行宫的书房里,甄符止刚推开门就瞧见满地狼藉,他一边走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他拍书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能让萧霖注意到他的到来。
萧霖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晃神间转身望着甄符止,叹气道,“甄大人走路怎的像猫一样?”
“许是陛下的心思全在别处,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臣来了。”
甄符止挂着和煦的微笑,将手上的书垒成一摞放在萧霖的书桌上,他经过萧霖时微微侧身瞄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后笑意渐浓。
“陛下这是怎么了,和兴安王聊得不好?”
萧霖压住了甄符止手上的动作,“是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让他去送死的?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问我要的是三万兵,我给了他所有能动的七万人,这都不足以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吗?”
甄符止没有说话,他瞧见萧霖方才给萧祺桓写册封诏书时用的笔尚且湿润,便探身将笔拿起来递到萧霖面前,萧霖不解地望着他。
“您是要立萧祺桁为太子,还是萧祺枫?这个位子一日不定,您就还没有能喘息的机会。”
萧霖没有接笔,他抬头看着甄符止,向后退了一步,“甄大人今日是来逼我的?”
甄符止摇头道:“不是。可我进屋时瞧着陛下应当也是有所怀疑了,兴安王背后出现了一股势力,如今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您需要早做打算。”
“那你的意思呢?”
甄符止微微挑眉,“立储之事事关天命,臣不敢妄言。”
“甄符止,”萧霖厉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落尽下石的?你来得这么快,证明你一直在外面站着,为什么不进来?萧祺桓的话你都听见了?”
甄符止毫不掩饰地点头,“对,臣立于窗外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今生有幸还能被桓殿下提及。”
萧霖侧身睨了甄符止一眼,甄符止敛了敛笑意,抬手将笔立在笔托上,躬身道:“桓殿下所说当然有赌气的成分,可陛下听进去了多少?他说枫殿下的话,您认为呢?”
萧霖摇了摇头,说实话在萧祺桓提到萧祺枫之前,萧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个儿子了。
萧祺枫从小被养在崇宁宫里,萧霖一年也去不了一次,萧祺枫与他不亲近,他也觉得萧祺枫碍眼。
萧霖知道萧祺枫一直是自己的替代品,是崇宁一心一意雕刻出来的木偶,可这也已经是他对萧祺枫的所有认识了。萧祺枫如今多高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萧霖都不知道。
萧祺桓乍一下提到萧祺枫,那一刻萧霖在心里找了好久属于萧祺枫的影子,到最后只剩下周湘生产后抱着萧祺枫的那个画面。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一无所知,也从来没觉得能成大器的儿子,他勾结了敌国君主,意图弑兄,而一切还是他一个人的主意,直到现在萧霖仍觉得恍惚。
“恕臣斗胆,”甄符止见萧霖一直不说话,又开口道,“或许您如今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他,可是若您再立太子的诏书上仍没有他的名字,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甄符止话音刚落,门口内侍一句“长公主到”便止住了二人的对话。
“臣先告退。”
“甄大人也在?那一同听听吧,免得皇上等会儿听完我的话还要让您再跑一趟。”
崇宁轻蔑地撇了撇嘴,跟在她身后内侍退出去的时候识相地将房门关上。
“你要立萧祺桓,我没拦你,可你的好太子做了什么?你们拿了我募起来的七万兵马,跑到廊州去耀武扬威了一番,然后灰溜溜地逃了回来。萧霖,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崇宁说话时趾高气昂地绕着面前的两个人转,萧霖和甄符止趁机交换眼神,二人心中不约而同产生一个想法。
如若不是崇宁的演技太好,那就是萧祺桓说得是真的,这次啸龙营的埋伏完全由萧祺枫主导,崇宁对此毫不知情。
“如今七万人出去,还剩六万人留守广梁,这兵权你要是还想贪,可以,但是太子必须要立萧祺枫。”
“不行。”
萧霖的回答斩钉截铁,甄符止也没有料想到方才还犹豫不决的萧霖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他看到萧霖缓缓走到崇宁面前,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崇宁,像是要将崇宁的一切都看透。
“立储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我们有了和北梁的盟约,现在的重中之重应是如何利用这份盟约与北梁合力围剿东亭,而不是在这里内斗。”
“呵,”崇宁冷笑一声,“现在知道不要内斗了?当初阙州你可是说放弃就放弃了,你怎么没想着将兵权让出来,我自会派崔擎舟去守。”
“我们失了阙州,却用江阮的一篇文章得了北梁的助力,不划算吗?”
萧霖和崇宁针尖对麦芒似的对峙,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有想要退让半步。甄符止在一旁缓缓朝后退,他观察着崇宁的一举一动,他越发觉得崇宁确实被萧祺枫骗了。
那既然萧祺桓背后的人知道了真相,又为什么没有直接来找崇宁谈条件?甄符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有一张针对崇宁的大网正悬在他们头上。
萧祺桓是崇宁一直以来的将军棋,如今却成了躲在背后的那个人借力打力的目标,崇宁甚至没有一步子下错,却即将迎来一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可萧祺桓这步棋,那个人到底要怎么用?
甄符止突然叹气,他面前的两个人闻声都转头看他,甄符止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挂着笑脸迎上去道:“两位所愿都是南魏能够重回中兴,不过是方法不同。我觉得陛下说得没错,上次立储是为了选出个合适的人出使北梁才仓促行事,这次可万不能如此。至于殿下的话,臣觉得也没错,当初阙州一役我们拿城中百姓做了垫脚石,确实是下策。”
“甄大人果然会说话,怎么过去没见您这么中肯过?”
崇宁瞪了甄符止一眼,稍后退了一步与萧霖隔了些距离,甄符止低头轻笑道:“臣的确愚笨,过去年少轻率,不知深浅,突然得了圣恩只知道要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恩典,却未真正替南魏考虑过。是臣之失,还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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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敢罚你?你可是陛下心尖的人。”
崇宁驳了甄符止一句,脸上的气却也慢慢平了下来。
萧霖最开始没有立刻明白甄符止这番动作的意思,到了现在后知后觉体会到了一些,他轻咳一声对崇宁说:“长公主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可我绝不是朝令夕改之人,萧祺枫还做不了太子。不过要是姐姐有意拿回兵权,可以,不过能不能等我办完这场春狩?我还指望着借着春狩显一显我南魏国威。”
萧霖的话半推半就,崇宁盯着他许久,最后撂下一句,“若是枫儿能在春狩夺魁,你最好就势封他为太子。不然春狩一结束,我会让崔擎舟带兵杀回阙州,到时候皇位上坐的是谁我说了算。”
萧霖笑着点了点头,崇宁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松口,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一君一臣,眼神有些许不解。
“甄大人是发现了什么?”
崇宁一走,萧霖立刻换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甄符止点头道:“方才长公主话里话外都在谴责桓殿下带兵不利,你是知道她的,如果那真的她与东亭联手布下的陷阱,她不会是这语气和情态。”
“是,她会恨不得踩在我脸上嘲笑我。”
萧霖轻蔑地笑着,又无奈地摇头道:“她直到最后都还在为萧祺枫夺那个太子位,就为了能让他清清白白当上皇帝,她这般用心良苦萧祺枫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萧霖是与崇宁撕破脸了,可崇宁如今为萧祺枫做的一切,她都曾为萧霖做过。萧霖一想到崇宁今日面红耳赤是在为一个背叛她的人说话,他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会怎么用萧祺枫,所以我们还得等等。”
萧霖点头应许着甄符止的话,可又侧过身与他对视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我不想等了,我想赌一把。”
甄符止从萧霖的眼睛里看到不知名的情绪,他将它解读成了引蛇出洞,萧霖却将它解读成了孤注一掷。
“这次春狩,我要好好同他相处相处。小二十年了,我竟还不知道他狩猎时喜欢骑什么马,是喜欢打兔子还是猎鹰。”
萧霖笑着长叹一口气,甄符止望见他眼底的情绪不知何时消散了,转而是不可名状的慈祥,甄符止心里暗嘲了一句,嘴上却道了“是”。
“甄大人是觉得我虚伪?”
或许是做君臣久了,明明萧霖没有看甄符止,可他瞬间洞悉了甄符止的心声。甄符止笑着应:“不会,皇上是南魏百姓的君父,哪里能懂得每一个臣子的心思。”
“臣子,”萧霖又重复了一遍,“是啊,我将这世间最牢固的血脉至亲变成了若即若离的君臣之情,所以我活该不被信任。”
甄符止还没想好要怎么回话,又听到萧霖说道:“他们父子俩是为数不多信过我的,却都得了不得好死的下场,我又有什么脸面再求我自己的儿子能信我一次。”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在萧祺桓身后的人真的是你,我也愿意赌。
就权当是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