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在堂会上发了那么大的火,萧祺桓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想要见自己了,可早朝后他跟在薛磐身后往外走,萧霖的身边的内侍却叫住了他。
薛磐看了一眼内侍,内侍微微笑着朝他点头,薛磐也没再说什么,仰了仰头示意萧祺桓跟着去。
“我先去找你母妃,等会你来给她请辞。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薛磐抬手捏了捏萧祺桓的肩膀。
当萧祺桓将一切计划说与他听时,薛磐就料想到会有这一日,他们薛家是这南魏历史上无足轻重的一粒沙,可萧家姐弟偏偏在不同时刻选中了他们。
如今萧祺桓自请去槐州,他说这番话时薛磐一直关注着萧霖的表情,他脸上错愕和失望的情绪正如薛磐当年去槐州时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萧霖第二次被薛家人扔下了。
萧祺桓点了点头,努力向薛磐扯出一个不让他担心的表情,内侍在一旁催了催,萧祺桓只得深吸一口气跟在他后面走了。
等到萧霖的书房时,萧祺桓看到满地狼藉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她抬头瞥了一眼萧祺桓,怯懦地道了一句“太子殿下安”。
“他不是太子了。叫他兴安王。”
萧霖出声时那宫女身子一震,忙改口叫了一句“兴安王”。萧祺桓摆手让跟在身后的内侍带她下去,自己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谢陛下成全,臣余生必为‘兴安’二字奔走。”
萧霖转身,脸上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萧祺桓毕恭毕敬地躬腰伏在他面前,他向来在礼数上让人挑不出错来,即便是此时也依旧得体妥当。
“你就这么急着要与我划清界限,是觉得我作为南魏皇帝,作为你的父亲,保不住你吗?”
萧祺桓没有说话,萧霖冷笑一声继续道:“是,我是间接害死萧祺栩的凶手,可我这么多年对你如何,哪一点能挑出错来?萧祺桓,你如今逃了,你可就真将我一个人丢下了。”
萧霖越说气息越弱,今年的冬日他是熬过去了,可体力明显大不如前。如不是为此,他也不能如此仓促地将萧祺桓推出来,可有其父必有其子,萧祺桓抽身得毫不犹豫。
“可我也是为了活命,我有错吗?”
萧祺桓望着萧霖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只是微微张嘴,他轻笑一声继续道:“元焕是个聪明人,他一早就知道江阮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轻易让我拿走廊州,所以他让我带兵不过是为了试试父亲对此战的决心。我的死,在他眼中无足轻重,那在您眼中呢?您用的是‘保’,所以您也觉得我凶多吉少。那我若是真的中了东亭军的埋伏,被抬着来见您,您还会质问我吗?”
“父亲,您若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该将我置身险境再想着如何去救我。”
萧祺桓一语中的,他没有陷入萧霖为他布下的父子情深的牢笼,他从来都对自己与萧霖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透彻。
若说萧霖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在乎的,那就只有他自己,除此以外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君臣。
萧祺桓见萧霖说不出话,他不自觉挑眉道:“事到如今,您最想知道的不该是我为什么改变了计划,又是什么让元焕改变了计划吗?父亲,我早就过了会因为被辜负而感到失望的年纪了,我二十四岁了。”
萧祺桓除了那一封军报外没有再对萧霖透露任何内情,无论是萧祺桓还是陈京观他都只字未提,他也说不上自己到底在提防什么,可他觉得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萧霖也不例外。
萧祺桓的话彻底堵住了萧霖的嘴,萧霖原本为他准备的那一套父为子纲,君为臣纲的说辞不攻自破,他不动声色间咬紧牙关,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竟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萧祺桓。
“有些话我点不破,我也没有立场点破,我相信那些人尽皆知的秘密您不是不知道,您只是装傻。这次我领兵去廊州,为何崔将军的军营里会出现姑姑的人?对于姑姑,对于萧祺枫,您又了解多少?”
萧祺桓顿了顿继续道:“您觉得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当真是江阮吗?”
见萧霖神色间有一丝慌张,萧祺桓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眶底层浮起波澜,他微微仰头眨着眼睛,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倒灌回了自己内心深处。
“所以我方才一句都没错,你知道我真正的危险是姑姑,是萧祺枫。姑姑她并不是一定要我死,她是一定要让太子死,她是一定要让挡了她的路的人死。是您将我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
“可你当真没有想过这皇位吗?”
萧霖反问道,萧祺桓诚实地点了点头,可随即他又落寞地低下头道:“可我坐不上去的。南魏是姓萧不假,可南魏是世家的天下,姑姑这么多年的营算,就算您如今如她唱反调,您动得了她的根基吗?”
“看看如今在您身边的人,关策是被您亲手抄家的,莫汝安实质上是被温大人一手拉起来的小吏,甄大人稍微有些背景,可远比不上在阙州盘踞多年的大家。您为什么选中他们?”萧祺桓无奈地摇头道,“这不是和当年姑姑选中薛大人一样?毫无根基的人最好用。”
萧霖被萧祺桓点破了心思,他恍然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就不是那个半人高的稚童了。
薛雯昭从来不求萧祺桓能写出名贯古今的政文,她教给萧祺桓的都是如何在和深宫活下去的本事,是识人脸色,通人心肠的本事。
“您在这皇位二十余载尚且如此,我又凭何与姑姑争?父亲,”萧祺桓笑着看向萧霖,“您这辈子,可有真的快乐过,哪怕一次?母亲总说我与您很像,可我不想过您的人生。”
萧祺桓目光闪烁,眼中晶莹呼之欲出。萧霖不知何时已经一步步退无可退,他斜倚在墙边,如同一只被人剪断了绳索的木偶,四肢随意垂摆着。
萧霖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讶异,可萧祺桓最后那句话捅穿了他的心肺,他感觉喉咙里涌出来不再是空气,而是自己为数不多残留于世的灵魂。
“至于元焕为何改变了主意,”萧祺桓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您可以当作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昌安营白白送死,亦或者他想救了我给您卖个人情。总归结果是好的,没了我您也依旧和北梁是盟友,您权当这是儿子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萧祺桓说完顿身行礼,萧霖直起身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自己的书房。
方才萧祺桓的话彻底戳破了萧霖这么多年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虚假的父爱,萧霖知道自己此生恐怕再也不会与萧祺桓见面了。
萧霖在听到那句“功不成,不还京”的时候原本以为是萧祺桓在为自己的失败赌气,可他现在知道了,这句话是萧祺桓专门送给自己的。
他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萧霖挣扎着扶墙而起,腰背的痛楚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望着这偌大的房间,眼前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无一人的寂静,他笑了,拳头却也慢慢握了起来。
突然,萧霖双眼变得浑浊,他眉间的愁云没有消散,渐渐凝结成恍惚间的顿悟。
萧祺桓的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前半段是他痛彻心扉的斥父,后半段是他大彻大悟的释然,可为什么萧祺桓会在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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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的时候连带着好几次提到萧祺枫?
这棋盘上的执棋者才值得被铭记,萧祺枫,为什么会出现?
“我真正的危险,是萧祺枫。”
萧霖又想到了萧祺桓的这一句话,如若只是因为他二人都是这太子之位的人选,萧祺枫还不足以让萧祺桓认为他是个危险,那是什么让他感觉到了萧祺枫的危险?
“有些话我点不破……对于萧祺枫您又了解多少”,以及萧祺桓囫囵吞枣似的将元焕的选择解释成简单的怜悯,萧霖越想越觉得萧祺桓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反复推敲。
越想,萧霖心中的疑云就越积越多。他相信萧祺桓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本就不似表面那般平庸,可短短一个月时间,萧祺桓当真能在兵荒马乱的同时将一切理清?
他周遭除却崔擎舟没有几个能入萧霖眼的,就连崔擎舟,萧霖也只是觉得他刻板,好拿捏,他万不可能替萧祺桓出谋划策。
是薛磐吗?可他本就对崇宁看得很清楚,他要是想提点萧祺桓,大可以从一开始就阻拦他,不让他带兵。而且薛磐对于萧祺枫应当不知道什么,他离开阙州的时候萧祺枫还未出生。
还有一点,这个人好像也很了解元焕,甚至是江阮。他知道元焕在乎什么,他会被什么打动,他也知道江阮在此中所处的位置。
萧霖愣了片刻,他心里有一个名字,可他已经死了。
一瞬间脊背发凉的感觉将萧霖拉回现实,与此同时,萧霖被自己的警惕逗笑了。他倏忽间发觉,竟然连和萧祺桓说话他都如此小心翼翼。
这样的人生他过了二十年,怪不得萧祺桓说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来人,去叫甄符止。”
萧霖朝门外喊道,守在书房外的内侍应了一声仓皇地朝外走,只是没走两步就在台前看到了等着的甄符止。
“甄大人您来的正好,皇上叫呢,请吧。”
……
一千公里外,霜栽的信由灵谍马不停蹄地送进了未央宫,江阮朝站在一旁的晏离鸿招手,晏离鸿接过信与他一同看。
“怎么样,这回你信他还活着吗?”
江阮眉眼微挑,上次廊州城外史家父子尸身被人劫走时,他同晏离鸿说过自己的猜测,晏离鸿沉默了片刻只说了一句不可能,而今萧祺桓安然无恙回到盛州,就连晏离鸿也动摇了。
“可他藏在哪?西芥?”
江阮轻佻地耸了耸肩没有说话,晏离鸿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脸色沉了三分。
“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如今不敢动用南魏朝廷的关系了,他凭什么这么确定萧祺枫有问题?他又是怎么将你和萧祺枫扯上关系的?”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一句话,”江阮伸手拿走了晏离鸿手里的信,他怔怔望着眼前,“我之所以要对陈京观快刀斩乱麻,是因为他会成长,他会长成我杀不掉的人。你瞧,初见雏形。”
江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可那笑在晏离鸿眼中却异常刺眼。
“如果萧祺桓背后的人真的是他,那你该恭喜他,他终于找到了在这世界安身立命的本事,终于丢掉了他毫无用处的同情心。他猜到我会利用萧祺枫,我并不意外,我意外的是他逼着萧祺桓放弃了皇位,这可是从前的陈京观绝对不会做的。”
“他想做皇帝?”
江阮摇头道:“不会,那一句句少将军都够他受的了,皇帝要受人三叩九拜,他不会做的。”
“那他费尽心机图什么?”
江阮莞尔一笑,“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