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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陈春杳杳(七)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廊州……”


    另一边,距离史忠之死相隔十日后,陈京观收到了廊州沦陷的消息。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他死后崇宁调走了廊州的守军,廊州是送到江阮嘴边的肉。


    只是他此刻看着手上的情报,除却方才谍子所说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字:廊州知州史忠,其子史如,悬于廊州城门示众。


    陈京观握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险些要将它撕碎。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京观?


    果然,江阮最懂得如何刺激陈京观。


    “我想去给他收尸。”


    陈京观的话如同投掷在深海里的石子,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回应他,只听他继续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一旁的沁格沉默着,苏清晓谨慎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知道陈京观这句话其实是说给沁格听的,毕竟陈京观如今身家性命都靠在西芥身上,他想做的一切都得依靠西芥的力量。


    只是陈京观此时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他这一去,不仅可能要赔上自己的命,更是将沁格为他所做的一切都连带着当了赌注。


    他要是死了,其他人也就都白死了。


    眼前的陈京观好似还是以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他无畏又冲动,用自己心中的正义支撑着自己。


    可是沁格没有表露出苏清晓想象中的愤怒,她淡然地看着陈京观,又侧过身子看了看乌木禾,开口道:“你也赞成他去吗?”


    乌木禾没说话,陈京观感觉周遭所有眼睛都聚焦在了他身上,那灼灼目光好似要将他炼化,成为一潭死水。


    “哥,你回去之后他就知道你还活着了。”


    “他本来就知道。”


    陈京观的话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程度,乌木禾眉间慢慢显出一片阴云,苏清晓倒是缓了神色。


    陈京观见其他人不说话,解释道:“江阮用和平的方式占领崇州,却让温书让成了唯一的死人。他在逼我出兵,他在告诉我崇州不是意外,如果我继续等下去他就会杀更多人,所以即使我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也必须沿着他的路走,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在他的注视下跳脱出他为我量身定做的圈套。那时候我没有其他选择了,我的等待只会让他增加更多诱饵。”


    “他知道我过去的一切,他清楚我的底牌。我从雍州出来的那一天起,这场失败就是注定的。”


    故事的开始,陈京观就活在江阮的视线里,甚至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那些决定有多少是江阮安排好的,他经历的那些幸运和不幸又有多少是江阮精心为他挑选的。


    陈京观原本拥有陈频给他的一手好牌,可江阮悄无声息地早于他看到了一切,于是江阮重新设计了游戏,将陈京观的每一步都做好了预演,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一场不对等的牌局,输赢都写在开牌的那一瞬间。


    “以前我不理解江阮为什么紧咬着我不放,后来我意识到了,我其实是他计划中唯一的意外。”


    说到这,陈京观突然发笑,“之前的我一直靠着父亲留给我的庇护活着,他算准了我会为他报仇,却没算准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就是这突然出现的不可控,同时让江阮怕我有一日会冲破陈频给我设定的路线,长成和他一样的怪物。那时候他就杀不死我了。”


    “现在他用武力占领廊州,把史忠和史如做成了另一座京观,他还是在逼我出来,他不信我死了。可好笑的是江阮从来不会在一个人身上用两次同样的手段,唯独这次,他找不到新的手段了。”陈京观停顿片刻,“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成了什么样子,毕竟一无所有的人最深不可测。”


    过去陈京观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陈频规划好的,而江阮比他更早知道这一切,江阮站在全知视角看着迷茫在大雾中的陈京观,他只要稍微弄出一点动静,陈京观就会沿着他预设的道路走。


    江阮捕猎的方式是引诱,可过去那个会上钩的陈京观被江阮亲手杀死了,那个活在陈频计划中的陈京观也死了,此时的陈京观对于江阮来说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陌生,他猜不到陈京观想要什么了。


    所以江阮迫不及待地要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引诱陈京观,他期望陈京观和从前一样回到他的视线里。


    此刻江阮那该死的好奇心和说不出口的控制欲占领了他的理智,他的直觉告诉他陈京观还活着,可只要他不出现,他死了的可能性就会一直存在。


    江阮第一次如此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陈京观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寻到的乐趣。


    这世界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干净,而人性里的肮脏江阮最熟悉,所以拿捏这些人对于江阮来说毫无挑战。


    只有陈京观最简单,他简直不像是这个利益世界里该存在的人。


    江阮受不了被困在自己无端的想象中,他自诩能将天下万物都困于手心,可此时他觉得指缝中溜出去了一个人,那种失控感让他无所适从。


    这一切猜想在江阮把史忠悬于城门的一刻得到证实。


    这些日子陈京观一直在脑海中复盘江阮的行动逻辑,一开始他陷在江阮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转而去思考江阮是怎么做到的,他发现了江阮同时作为猎人和猎物的身份。


    江阮究竟是如何用欲望控制这些人的,陈京观不知道。


    只是欲望人人都有,那就意味着每个人都能成为江阮的猎物,只要能先江阮一步发现这些人心里藏着的秘密,他就能同江阮一样看懂这些人,他也就能看懂江阮了。


    “至于他为什么转了性子开始残杀百姓,不是还少了个史若吗?照江阮以往的手段,他能顺利打下廊州城应该有史若的功劳。”


    这次陈京观还是落在了江阮后面,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史若在其中的作用,也感受到了史若带给江阮的变化。


    这是看透江阮的第一步,也是打败他的第一步。


    “如果此时我不去回应他,江阮会继续把矛头指向南魏。或许不多日还未等我们打到阙州,这南魏就改姓江了,而他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可你就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兵。”


    乌木禾问完,苏清晓看到陈京观嘴角溢出一抹笑。


    “我是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陈京观。我猜了他这么久,难道不该让他也猜猜我?”


    陈京观眼神一暗,露出罕见的狠戾,“在事实成为事实之前,一切都是猜测。只要我没有明确现身,江阮就只能继续猜我是不是还活着,而他又越是觉得我还活着,他就会越兴奋,他就会加紧逼我现身的动作。人一旦乱了心,我不信他真的毫无破绽。”


    这一次陈京观想要做一个称职的猎物,他割开手臂放出鲜血,引诱着江阮寻着血腥味来找他,他要江阮追着自己跑,而不是再由江阮牵着鼻子走。


    陈京观也是拿准了江阮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他就是要吊着江阮。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要去收尸又怎么可能不现身?”


    “我替你去。”


    一直在一旁观察的苏清晓突然开口,陈京观看着他,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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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身形与你相似,哪怕江阮认出我是谁,这也只会加重他对你是否还活着的猜测。”


    陈京观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敢看苏清晓。方才他言之凿凿地说了那么多,他也早就想好对策了,苏清晓的确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这次无论谁去都是凶多吉少,陈京观依旧狠不下心。


    “你说过你不会再对任何人心软了,那就从我开始吧。”


    此刻苏清晓只是静静看着他,脸上若有似无地笑着,陈京观不知道自己该表露什么样的情绪。


    过去无数次风险重重,陈京观都宁愿之身犯险,因为他觉得他对别人负不了责,只有他的命是他自己的。


    他唯一一次豪赌,是赌萧霖对他的真心,结果他输得一败涂地,整个平远军为此殉葬。


    “我陪他去。”


    陈京观抬头,不知何时席英站在了苏清晓身边,苏清晓侧过身想要看她,可最后还是停住了动作,“没事,死不了的。”


    席英没有接苏清晓的话,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想好了,那就坚定地去做,这句话对我对你都适用。”


    陈京观停顿了片刻,走过去搂住了眼前的二人。


    “带着他们,活着回来。”


    ……


    在苏清晓和席英离开后,陈京观推说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乌木禾本还要留下问些问题,沁格不由分说地拉他离开了。


    等所有人走后,陈京观开始思索自己方才说的话,这是他离开雍州两年来最清醒的时刻,或许是这些日子终于让他有了停下里思考的时间,又或许是他终于跳出了那座围城成了一切的旁观者,陈京观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陈京观,是那个在利弊面前会毫不犹豫选择大义的陈京观,是那个无法对人命漠视以待的陈京观。


    这是他永远比不过江阮的地方,陈京观苦笑着,却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走到了书桌前,他拿起了桌上的狼毫,写下了“宁渡亲启”。


    “见字如面。想必您已经从宗大人处听说了我还活着的消息,我不敢亲口告诉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您。最初和我一同去雍州的人都死了,我却发现他们死得毫无意义,他们短暂的存在后走向了注定的死亡。如果我没有拉他们入伙,是不是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您和父亲从小教导我人要真诚,要善良,要心怀家国,可我发现这样的性子在如今的天下根本活不下去。师父,如若有一日我变得面目全非,你会后悔救我吗?”


    陈京观握着笔手开始有些颤抖,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写到。


    “今日来信,是我思虑许久后的结果。我想利用您在广梁的势力保护苏清晓和席英去廊州,想利用宗大人的人脉为他们寻一条生路,你们是我现在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了,可我回报不了你们。


    “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否依旧毫无意义,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结果是否早已注定,我对你们真的只是简单地利用。”


    陈京观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何将人不作人,如何只是将他们当作达到目的的手段,他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可他发现要想得偿所愿就必须这样。


    利用,欺骗,隐瞒,这些东西没有人教过陈京观,可经历了这么多,他发觉这些才是如今想要立于世的根基。


    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强硬地规训着他。


    “如果只有成为他才能打败他,那我就试一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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