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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伯玉知非(一)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廊州城上的人被带走了。”


    内侍的声音沿着长廊回荡在整个宫殿里,他跪在地上不敢看眼前的人,他摸不透这对江阮来说倒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来的人看清楚了吗?”


    江阮依旧背对着内侍,他听到身后的人支吾着“嗯”了一声,他睁开眼转过身。


    “不是他?”


    “呃,城墙上守着的人只瞧着是两个人,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


    江阮的表情漫不经心,他走过去停在内侍面前,内侍瞧见他的靴子离自己不过十公分。


    “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让人把史忠带走了?”江阮语气中尽是戏谑。


    内侍咽了咽口水,“那女子动作极快,身手敏捷,他们还是入夜摸上来的,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就没点灯,赶守城的士兵确定那真的是个人,就只看到个留着平整刀口的绳子悬在空中。甚至他们是不是只有两个人我们也不确定,我……啊!”


    内侍的话被自己的尖叫压了下去,他的脖颈被踩在江阮脚下,江阮侧过身伏下腰,用余光瞥了一眼内侍。


    “姚康手下就是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怪不得能让我杀得如此轻易。”江阮顿了顿,“记住,那女子叫席英。”


    江阮只听到那句“动作极快”就立刻反应过来,来的人是席英,那陈京观真的很有可能活着。


    江阮轻声一笑,他脚下的内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江阮加重了力度,内侍的五官慢慢扭曲起来。


    “都不敢来见我了吗,陈京观?”


    ……


    五日前,苏清晓和席英启程前往廊州,他们走的还是他们逃亡时的那条路,一个月时间,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草木枯黄。


    这次出发一切从简,跟着的人也多是穆沁格的亲兵,席英几乎什么都没拿,只在她临走时,陈京观看到她提的是她父亲的那把剑。


    席英将那剑收起来很久了,可应下这差事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是该让这把剑见一见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席英就在路上看到了形色可疑的人,那些人其实隐藏的很好,只是如今的席英风声鹤唳,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不会放过。


    不过越往廊州走,她反而越不在意了,她知道这是宁渡派来的人。


    那天陈京观写完信后反复看了好些遍,好似要把那些字吞到肚子里,只当它们没有存在过,可日落后他还是遣了人将信送给了宁渡。


    那信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送到雍州,宁渡像是猜到了什么,他特意叫来了宗毓庆一起看,两个人看完那封信都说不出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宗毓庆骂了句娘,偏过头长叹一声后跌坐在了木椅上。


    “多好的孩子,硬是被这世道逼成这样。”


    宁渡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将这封信收好放在胸口,只见他转身出门嘱咐了两句,候在门旁的伙计就四散离开了。


    背对着宗毓庆的时候,宁渡觉得自己的心抽着疼。


    宁渡在雍州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要说他手脚真的干净,应当没人会信。他因为家里兄弟姊妹多,母亲从小就将他送到了庙里做洒扫和尚,那里的方丈没收他为徒,却答应给他一碗饭,让他跟着其他人练功。


    也是那时候练就的一身本事让宁渡在离开寺庙后获得了马夫的差事,他做活很利索,身上又带着功夫,正适合在不太平的路上送货。


    慢慢的宁渡和雍州附近的土匪混成了兄弟,他骨子里的匪气让他很快融进了这些人。有时候宁渡甚至会故意留下些不太显眼的东西,他觉得在这世道劫富济贫也未尝不是一种好出路。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庙里住过的缘故,宁渡并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彻底耽于此,他那些被香灰浸染的日子,让他无法选择这样一条血路。


    宁渡一边享受着话本里侠情江湖的快感,可一边又觉得靠烧杀抢掠谋生,自己和那些依附着权贵的寄生虫又有何区别。


    就是这时,方荔送给了他一个商行,像是上天拉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在迷茫中误入歧途。


    在那之后宁渡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他用那些江湖上得来的情义走出了一条别人都走不通的路,昌用商行押的镖从来没出过岔子,而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土匪们被他拉进了商行,宁渡给了他们一个相对安稳的日子。


    那时的宁渡后知后觉,无论过去的他做了多少荒唐事,实际上他的心早就被佛经里“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想法浸透了。


    乱世可乱的是世道,不可乱的是人心。


    人活在这世上打娘胎里来,最终都会化作一抔土,看似每个人都不过了了,可要怎么活,还是不一样的。


    于是宁渡把买回来的陈京观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用自己肚子里不多的文墨给陈京观讲道理,硬是把一个一只脚踏进地府的孩子拉回了人间,宁渡希望佛光能扫去陈京观眼里的仇恨和黑暗。


    可陈京观说这世道让善良的人活不下去了,那一刻宁渡好似停住了呼吸,他回想起陈京观那双发亮的眼睛,那是他用心良苦教出来的好孩子,难道是他错了吗?


    想到这里,宁渡只剩下苦笑,他最终还是应下了陈京观的“利用”,托了伙计挨家挨户去送信,他那些老伙计们大多都成家立业,他却用了一句话让他们重新回到了这条路上。


    “救救我儿子。”


    宁渡不知道他这次该不该拉住陈京观,继续告诉他人本善,可他知道陈京观现在需要他,他想让陈京观自己感受人心。


    “无心无情可称利用,若是心甘情愿,那便是爱。”


    陈京观再收到宁渡的回信时,这句话他看了好多遍。


    爱,陈京观一时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和江阮也没差多少,江阮心里只有利用,而陈京观只能想到利用,他们都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和江阮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陈京观还被人爱着。


    那一刻陈京观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董辉至死方休是爱,席英无条件信任是爱,苏清晓回心转意是爱,陆栖野坚定选择是爱,沁格出兵援救是爱,苏晋、温书让、平海,陈京观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爱。


    爱让怯懦者无畏,爱让骄傲者低头,爱驱动了一切。


    比起战争能获得的利益,虚无的爱反而更让人向往。


    “我们回来了。”


    陈京观抬头,眼前的门帘被掀开,席英朝他展露了一个微笑,陈京观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无损后松了一口气。


    “还算顺利,主要是席英身手真的很好。”


    苏清晓探出一个脑袋,席英稍微往帐篷里走了一步,让苏清晓站到了自己身边。


    “还是多亏了苏先生的计划,让我们先在敬安山歇了脚,趁着守卫交班的空档冲出去抢人,时机和地方都选得很好。”


    陈京观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就别相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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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让了,功劳是你们两个的。”


    “不过,”苏清晓笑着笑着突然话锋一转,“我觉得也是因为廊州守军不足的缘故,我那日顺便在廊州几个城边岗哨处转了一圈,那些人看上去是廊州自己的卫兵,江阮甚至没有派东亭军进驻。”


    陈京观缓缓点头,他朝着门口的二人走过去。


    “也就是说江阮已经有了新目标?”


    苏清晓点头,“我觉得他没认出我,但是认出席英了。那天我在城门外接应她,她几乎一个飞身就跃上了城墙,这样的动作太引人瞩目了。索性她动作快没有被抓到,但是应该暴露了。”


    苏清晓说完,他察觉到席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声安慰道:“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让江阮有所察觉。”


    陈京观应了一声,“没错,他如果感觉那个人是你,他就会更主动地逼我出来,我估计他现在准备得差不多了。”


    苏清晓顿了顿,陈京观看出了他的迟疑,他朝苏清晓微微点头示意他直接说。


    “我有一种预感,他会直接打阙州。”


    闻言,陈京观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虽说他对现在的南魏朝廷已经不抱有幻想了,可他不希望南魏的皇位被江阮捷足先登。


    “阙州应该能守得住。”


    陈京观的话说完,他满面愁容的神色却未消减半分。他对此没有怀疑,崇宁无论如何也不是个等死的人,可她要如何换取生机,陈京观觉得不会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算了,南魏的事情权当他们自作自受,只要萧霖和崇宁别直接死了,我们就有希望回去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不知何时平芜站在了他们身后,虽说他这两年也长高了不少,可苏清晓还是把他挡得严严实实,陈京观侧过脑袋看到他,伸手招呼他进来。


    “你小子这话说的,有江阮的味道了。”


    平芜努了努嘴,脸上竟还透出一丝得意,“该说不说,江阮做事狠辣,毫无章法,但是一击毙命,我挺佩服他的。”


    陈京观没回答,平芜的话让他回味了很久。


    “不过哥放心,我可是师父带大的,差点也被他送进庙里。”


    陈京观笑着轻拍了平芜的脑袋,眼前的少年人脸红着挠着头,席英听到了宁渡的名字,抬头看着陈京观。


    “这次也亏得宁掌柜护送,我没想到他还有道上的朋友。”


    陈京观“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席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道上的朋友,好名字。”陈京观正了正颜色,“师父好歹混了快三十年了,昌用能到今天的程度光靠明面上的手段肯定是不行的,在穆家兄弟发迹之前,广梁的土匪们基本都认师父的名号。”


    “没事,穆家兄弟认你。”


    穆晓山的声音响起,一时间这帐篷站了五六个人,陈京观嘴上打趣了一句,“真热闹啊,帐篷要塞不下了。”


    众人嬉笑着应和,陈京观无奈地摇了摇头,推着他们朝外走,“出去聊吧,顺便找别吉给他们安排个接风宴。”


    “姐姐。”


    突然,站在最前面的席英停住了脚,陈京观应声从队伍最后面往前看,他看到席英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用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脸,擦掉了她的眼泪。


    “不怕了,你到这就是回了家。我们先去吃饭,晚上你同我一起睡。”


    陈京观认出了那个小姑娘,春儿,丛愈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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