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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颓云駃雨(四)

作者:恰逢其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京观原以为苏清晓第二日会离开,毕竟两个人昨天剑拔弩张。陈京观的手好几次扶在刀上,可苏清晓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今天一早也是如此。


    苏清晓将遥州医庐的事情全权交代给了随自己跑出来的小伙计,又连夜去遥州几个铺子收来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他身上几乎没带什么银钱,问客栈要了匹马后不远不近的跟在陈京观后面。


    等着大部队行至崇州与朔州的边界时,陈京观终于耐不住性子叫停了队伍,一个人朝后去了。


    “离朔州还有不足十里,你再往前走,就说不清了。”


    苏清晓没有辩解,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金疮药,寻常刀剑的伤都能治。”


    苏清晓将手上的东西向前递,陈京观没接。


    “如今崇州戒备严密,你就是有我的牌子也不一定万无一失,权当个保险。”


    “我如果死了,就没人挡你们的路了。”


    苏清晓一时语塞,他瞧见陈京观背后的席英在朝这边望。


    “我给你牌子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我在朔州等你。”


    “等我?”陈京观轻笑一声,“看我如何以一敌百?”


    “你知道自己打不过为什么还去?”


    陈京观没说话,那夜陆栖野离开客栈后去了城外营地,迷津连夜回了澄州,他们在赌元衡的心思。


    不过陈京观对此并不看好,他当然希望元衡能把兵给自己,可是崇州沦陷,陈京观已经失去了谈判的余地。


    此次他去崇州,如果崇州城中有晏离鸿带去的昌安军,证明朔州守备出现空白,陈京观尚且能与江阮在朔州一战,若昌安军与东亭军全部驻守朔州,那陈京观打算先拿了贺福愿的人头,夺回崇州。


    无论如何,箭在弦上。


    “我为何要与你解释?”


    陈京观作势转身离开,苏清晓也没有要追他的意思,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跟在平远军后。


    “陈京观,”苏清晓出声,陈京观的步子放缓,“对于崇州计划的一切我都不会说与你,这是我与江阮之间的信义,对于你的事情,也是如此。”


    “那你到底算什么?”


    陈京观语气中的轻蔑不加掩饰的传达给了苏清晓,苏清晓对此并不在意,他与陈京观隔着两个马身的距离,他确定自己说的陈京观都能听到。


    “我,两边下注。”


    “呵,”陈京观先是一声轻笑,许是真的被苏清晓的坦白无语到了,又连着干笑了几声,“你比起苏晋,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清晓“嗯”了一声,没有打算解释,他骑着马快步朝前走到了陈京观身边。


    “想打江阮,你太嫩了。”


    “所以呢?”


    “我帮你。”


    苏清晓的话没有犹豫,可陈京观也不似从前一样轻信于人,他依旧目视前方,问道:“理由?”


    “我不想看你输得那么惨。”


    陈京观苦笑着点头,连道了几声“是”,紧接着就听到苏清晓说:“还有,苏家欠陈频的,我来还。”


    那晚苏清晓告诉了陈京观这一切的真相,陈京观却没有展露出苏清晓想象中的愤怒和伤心,好像他所说的在陈京观这里已经成了故事,是陈京观补足事实真相的碎片。


    那时苏清晓终于看清,陈京观已经不再是会为过去之事失去理智的毛头小子了,他甚至与上次在益州相见时也不一样了,陈京观被身上的担子压的喘不过气,可这也让他明白如果自己再耽于过去,他会让更多的人失去未来。


    平海是,温叔让也是。


    于是陈京观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经历,不会再左右他的选择。


    陈京观的冷静,反而衬出了苏清晓的慌乱。


    过去的这十年,他离开家的这六七年,苏清晓无时无刻不在回想故去的事,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他以为自己在与苏家做切割,实际上他只是逃避承担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


    苏清晓之所以选择江阮,想借江阮的手推翻萧氏王朝,为陈孟两家报仇,是因为江阮承诺他,不会让他所做的一切大白于天下,更不会让苏家的卑劣过往公开于世。


    他自以为可以永远藏于幕后,殊不知却让江阮握住了更多把柄。


    当时霜栽告诉他崇州计划的时候,他多想冲上楼告诉陈京观,可是他不敢。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苏家骨子里就带着自私。


    那晚陈京观通宵达旦思索着苏清晓的话,苏清晓也因为心乱如麻而彻夜未眠。


    恍惚间,晨光熹微,一束金黄洒进房间遮住了苏清晓的双眼,他看到孟家失火那晚责问父亲的苏清晓走到自己窗前,问他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你能躲一辈子吗,苏清晓?”


    那个男童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背后的火灼烧着苏清晓的双眼。


    “回家吧,和苏晋一辈子躲起来,这就是你的命,苏清晓。”


    男童丢下一句话后毅然决然走进了大火,那熊熊火势很快将他吞灭,可苏清晓心中却生出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感。


    若当初自己也死在那场大火里,那现在该辗转反侧的就是苏晋。


    可苏清晓很快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


    去死,便是你这一夜的答案吗?便是你避无可避的选择吗?


    苏清晓,你果真就是个懦夫。


    门外,陈京观和席英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们决定带所有将士潜回景州,从阙州边界直插崇朔二州交界,然后埋伏,迂回,直到完成他们能做的所有。


    哪怕到这个时候,陈京观也没有想要避开苏清晓。


    那一瞬,日头偏斜,光明渐暗,苏清晓却认清了自己。


    陈京观,你不是想和我在下一盘棋吗?那就等着我和你打回阙州的时候,坐在崇明殿里下。


    与其遮遮掩掩周身的墨迹,不如用更宏伟的画卷覆盖它。苏清晓想让后人再提起苏家,能在痛骂苏扬和苏晋时,大赞他苏清晓的伟业。


    这何尝不是一场更彻底的复仇?


    好名声,用正确的手段一样能挣得。苏清晓深吸一口气,踏出了房门,走向了陈京观的方向。


    “你不必如此。”


    陈京观偏过头,可脸上的动容被苏清晓看得一清二楚,他笑着答,“怎么,只许你做南魏的英雄,就不许那丰碑上有我苏清晓的名字?”


    陈京观不答,苏清晓继续笑着说:“我以为我能藏得很好,后来想明白了,这才是江阮找上我的原因。我越怕天下人知道苏家的真相,我就越会被真相所禁锢。而人言可畏,终是挡不住的。”


    “可是瑕不掩瑜,苏家是苏家,你是你。”


    陈京观下意识反驳,说完后两个人都笑了。


    “行了,就此分别,前路保重,我在朔州等你。”


    苏清晓又抬起那拿着金疮药的手,这一次陈京观接过去了,将它放在了胸口。


    “等我消息。”


    陈京观说罢扬鞭而去,在前头和陆栖野叮嘱了两句,大家都回身看到了苏清晓,没有一个人质疑他。


    陈京观往崇州去时,挥手叫来了苏清晓,让他同所有人站在一起。


    “他能做什么?”


    在去崇州的路上,席英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陈京观轻笑一声,“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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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小瞧了他,读书时他的政见和兵法远超所有人。他若没有离家,凭他的本事和苏家的名声,他该位列榜首的。”


    席英没有答,陈京观看出了她的犹疑,顿了片刻,“再不济,当他是随军郎中也好,要打仗了,没个信得过的大夫,会死更多的人的。”


    席英想到了那晚背着平海四处寻医的无助,默默应了一声。


    ……


    北梁澄州。


    迷津回到陆府的时候,家里只剩方荔一个人。


    这偌大的院子,方荔一个人拿着水壶给她与陆晁悉心照料的花浇水,可迷津瞧得出她心不在焉,那含苞的花骨朵硬是要被持续不断的水流压弯了腰。


    “夫人,”迷津轻声喊道,“夫人?”


    方荔回过神,看清楚眼前的人后立刻走上前,“可是小野出了事?”


    迷津摇头,方荔松了一口气,可她又马上反应过来,问道:“要打仗了?”


    迷津点头,方荔叹了一口气,“打吧,多少年了,这仗怎么就打不完了。老子打完小子打,说是出了军户,可他陆家就还是这命。”


    迷津默声,慢慢低下了头,方荔瞧了他一眼,“他是要我做什么?”


    果然知子莫若母,方荔其实从看到迷津的时候就知道了,如今陆家一个人在狱里,一个人下落不明,一个在前线,方荔觉得自己都快练出耳听八方的能力了。


    “二公子带出去的人,投了东亭军。如今我们要打的不是姚康召集起来的散兵游勇,而是自己人。”


    方荔眉眼微蹙,“果然是陆晁手把手带出来的,他真是对昌安营十分了解。”她顿了一下,面对迷津,“他想让元衡派兵?”


    迷津点头,方荔却不再做声。


    陆晁下狱前同方荔分析了当前的局势,陆晁做了元衡几十年的部下,太明白这个而立才继位的皇帝的心思,其实若元衡再迟两年登基,或许他已经带着兵踏进了南魏。


    可好巧不巧,先帝在东亭大捷后仙逝,元衡筹谋了半辈子的统一大业就此搁置。


    做皇帝,明面上是国家的话事人,是一切的主宰者,可只有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元衡才感受到周遭的压力如夜晚的细雨,无声无息盖住了所有行将破土的幼苗。


    他成了北梁的一国之君,他便不能只考虑马上征战,他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挑起战争,因为他身上背着北梁万万生民的性命,


    从前的他是一军之将,父王信任,将士忠心,他每日一睁眼就可以看着兵书和地图指点江山,可他做了皇帝后每日的奏章是官员升任,是天灾人祸,是税收粮食,他不能不看。


    而他的伙伴,陆晁,元衡对他心知肚明。毫无疑问,陆晁是世间难得之良将,北梁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但是比起元衡,陆晁沾染了林均许给他带来的儒气,刀剑早就生了绣。


    于是元衡安然地度过了这十几年,或者说他让这天下安稳了十几年。


    但是人总有死的一天,元衡老了,少时浴血沙场给他换来的是晚年身上不断提醒他的痛楚,元衡不怕这天下不是北梁的,他怕自己看不到这一天了。


    他筹谋着筹谋着,像一只猎豹闻见血腥气后伺机而动,东亭就成了他最好的时机。


    东亭灭国,让元衡坐上皇位,东亭复国,让元衡重燃雄心。


    所以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陆晁明白,林均许明白,和元衡朝夕相处半辈子的陆韶怜也明白。


    “罢了,谁让我们是一个两个都选了这样的夫家,这是我的命,也是她陆韶怜的命。你随我进宫寻她。”


    方荔放下手里的东西,连衣服都没换就与迷津骑着马朝赋阳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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