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
哈泽尔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漫步良久, 散过身上的酒气后,才输入密码打开自家房门。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只倒挂在天花板上、正拿着她的游戏机摆弄的墨镜限定外观五条悟。
白发晃晃悠悠悬在半空中的黑衣大蝙蝠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游戏里惨叫的林克和随之响起的死亡音效也在为他的分神作证。
但他只是抿着嘴,
没有对房主的归来做出任何反应,一副为了读档时的加载界面而醉生梦死、根本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的专注模样。
哈泽尔看了今天有些异常的男人一眼,
撑着门想了几秒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仍然若无其事地换好拖鞋,脱下外套扯松领带,绕过在玄关处碍事的人形路障, 把手中拎着的手提袋放在茶几上。
随后走进洗手间,沉默地洗手卸妆。
在她用卸妆油把眼线和睫毛膏搓掉时,耐不住寂寞的五条悟踩着天花板走了过来, 抬手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
他发现以这个错位的姿势,如果抱上去的话会组成“最强咒术师倒拔垂杨柳”的诙谐画面。
于是五条悟像漂浮在水中那样,慢悠悠翻了个身,轻盈地落在地上,双手环着哈泽尔的腰, 像块年糕一样黏在她身上。
哈泽尔弯腰一边洗脸一边含着漱口水咕噜咕噜。
五条悟趴在她背后嗅来嗅去, 小声评价道:“酒味。” 哈泽尔吐出漱口水后才道:“很浓吗?我明明已经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 连脸都被风吹麻了来着。”
“不,倒是算不上浓……” 五条悟小声咕哝着,收紧手臂, 随着哈泽尔擦脸的动作摇来晃去。
五条悟在室内脱掉了制服外套,哈泽尔擦干脸上的水珠后,抬眼就在镜中捕捉到了身后仅用胳膊就轻松锁住她上半身的高大男性。
袒露在低领单衣之外的锁骨相当明显,
皮肤与骨骼之间的凹陷被灯光映着, 像是盈了一汪浅水。
而他的手。
修长而有力, 骨节明显、带着微微凸起的青筋。
此时其中一只手正松松地搭在她西装外套的腹部位置,另一只则在她隔着镜面的注视之下缓缓上移,捏着她的下巴微微转了个角度。
哈泽尔和五条悟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说:“表情倒是很正经,但脑子里在想什么才能让你心跳得这么快啊,能告诉我吗哈泽尔?” “你觉得呢?”哈泽尔神色平静地反问道。
“我觉得在外面喝酒到十一点才回家的人,无论在想什么都是没办法得到满足的。” 这么说着,五条悟环着哈泽尔转身向外走去。
“是工作上的应酬。”哈泽尔蔫蔫地说,“还不如在家和猫咪睡觉有意思呢。” “哪里有猫咪啊。”五条悟说。
“是啊,哪里有呢。”
哈泽尔抬手揉揉五条悟的头发。五条悟配合地垂下头任她一通乱搓。
两个连体人停在冰箱前,五条悟打开冷藏层,取出一盆洗好的新鲜草莓,捏着草莓蒂让哈泽尔分几口吃完一颗个头特别大的,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好甜。”他评价道。
“好甜。”哈泽尔重复一次后,仰头靠在五条悟肩上问道,“五条先生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有。”五条悟状似无意地道,“明晚有聚餐,和七海、硝子、伊地知他们。毕竟是生日聚会嘛。” 哈泽尔嗯了一声,张嘴叼走五条悟正打算吃掉的草莓。
五条悟继续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今年往高专寄礼物的人特别多,而且几乎都是我没听过名字的总监部官员。往年几乎只有其他两家的家主向五条家送生日贺礼来着。”
“因为要向五条先生示好嘛。”哈泽尔说,“搞不好还有笨蛋会在礼物里塞小纸条,向你揭发同僚的阴谋呢。”
“啊……还真的有。”五条悟说,“超不讲究地夹在点心盒里,把白兔馒头都弄脏了!”
“亵渎食物,不可原谅啊。”哈泽尔说,“我没有给五条先生准备生日礼物啊,怎么办?”
即将送进嘴里的草莓顿住了,刚才还刻意做出提醒的五条悟故作平淡地问:“太忙忘记了?”
“不是,”哈泽尔说,“想送的东西平时都已经送过了,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啊。五条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
五条悟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从哈泽尔那里收到的大量零食、电影光碟、猫猫头眼罩、安神香薰,以及游戏机和降噪耳机之类的电子产品,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面对着溢出来的猫粮而不知该从何下口的猫。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片刻后,犹犹豫豫地说:“求婚戒指?”
“我倒是看到有定制皮质项圈的店,很感兴趣来着。”即使喝了酒也依然保有理智的哈泽尔若无其事地忽略了他的胡话,“不如给你做一个,挂上刻着‘SATORU’的金属牌怎么样?”
“刻名字也太老土了。”五条悟说,“刻你的联系方式,外加一句‘丢失请联络主人哈泽尔’才对吧?” 哈泽尔:“这个好,我喜欢。”
“——等等。”五条悟突然回过神来,对哈泽尔发出致命疑问,“所以茶几上放着的礼物盒不是给我的?” 哈泽尔神情微妙地沉默下来。
嘴里正叼着的草莓被五条悟拔走吃掉,搭在她腹部的手也收了回去。
五条悟阴森森地说:“所以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让你愿意送他汤■布朗的男人。” “……”
哈泽尔试图解释,“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送你汤■布朗……” 五条悟震惊的蓝眼睛从墨镜边缘瞪着哈泽尔。
“——太丑了。”
哈泽尔犹豫两秒,还是对该品牌做出了残酷的锐评。
“不如说五条先生你居然知道汤■布朗这件事才比较让人吃惊啊。”
五条悟:“逛街的时候无聊进店试穿过,那种短了一大截的西装裤和缩水的外套让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来着。连噩梦里都是穿着它去参加……,淋雨之后当场变成三点式封印咒具,把我丢脸地困在原地的场景。”
参加的活动被他若无其事地跳过了。
但需要穿正装出席的,不是婚礼就是葬礼。
如今咒术界的年轻人很少会选择步入婚姻,却有很多已经长眠在潮湿冰冷的墓穴里。
五条悟看了一眼哈泽尔的表情,勾着她的肩膀道:“我想拆开看看。” “可以,小心别把包装扯坏噢。”哈泽尔说。
五条悟高高兴兴地夹着哈泽尔前往客厅,把她往地上一放,自己蹲在茶几旁,小心地从手提袋里掏出精致的盒子。
他打开看了一眼躺在丝绒礼盒里的基础款银色领带夹,沉默地将它放回茶几上,抬头露出夸张的忧伤表情,对哈泽尔字字泣血地指责道:“偷、腥、猫!” 哈泽尔:“?”
“这么私人的礼物说送就送,而且还完全不介意作为正室的我直接鉴赏……” 五条悟一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摘下墨镜放在桌上,星海般的眼睛里满是让人心碎的忧伤。
多美的人啊。
——前提是要忽略他像青蛙一样大敞着半蹲的下半身。
哈泽尔:“领带夹哪里私人了,又不是乳——”
她及时打住了少儿和五条悟不宜的词语,继续吐槽道:“再说大家一般不会用‘正室’这种词来形容身高超过一米九、能用胸肌把我当场闷死的人来着。”
“但是大家一般也不会用‘最强’这种词来形容长相帅气性格迷人、很会做饭又擅长整理,吻技也超棒的人来着。” 五条悟满脸坦然地强词夺理道。
“……不,吻技就……”
哈泽尔捏着眉心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在超强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的探索精神加持下,五条悟如今的吻技已经几乎能把她按在地上打了。
“怎么,不好吗?”五条悟说,“前几天是谁亲到一半差点晕过去,还嘴硬说是刚刚痊愈状态不行的?” “……” 哈泽尔一声不吭地生起了自己肺活量的闷气。
五条悟嘟起嘴对哈泽尔隔空啵了一下:“不满的话现在再尝试一下也没问题噢,五条老师随时欢迎你的挑战!”
“我喝酒了,”哈泽尔闷闷地说,“下次吧,下次一定会让你晕头转向地倒在我的怀里,揪着我的衣服撒娇说‘哈泽尔大人好厉害’的。”
五条悟抬手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从蹲姿青蛙变回直立的人类,清清嗓子说:“所以这位侧室到底是谁?我真的很好奇啊,好奇到如果得不到答案今晚就绝不让你睡觉的程度!”
“你是猫吗?”哈泽尔说,“也不要用‘侧室’这种词啊,会后悔的噢。”
她从丝绒礼盒里取出领带夹,向五条悟展示装在夹扣上的微|型|窃|听|器,严肃地说:“是加茂家主。” “……”
五条悟说:“对不起,我后悔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和老橘子侍奉同一位旦那啊。” “拜托也放过我吧?即使只是嘴上说说,我也绝对不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啊。”
哈泽尔把领带夹上的指纹擦干净,原样放回礼盒装好,起身在五条悟胸口推了一把。
五条悟茫然但配合地摔进沙发。
“其实明天我也有安排,所以因为不能在生日当天陪着五条先生这件事而一直心怀愧疚来着。” 哈泽尔拽下领带勾在手里,一颗颗解开扣子,脱下外套丢在地上。
随后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垂眼道:“我想了想,既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干脆就款待一下五条先生,让你从二十七岁一直爽到二十八岁好了。”
她在五条悟骤然亮起来的目光里说:“来吧,这次是真的要把你绑起来了。顺便一提这是我最喜欢的领带,如果被弄坏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哈泽尔俯身,以拥抱的姿势将五条悟的双腕引向他的身后,用纤薄的布料把它们松松地缚在一起。
五条悟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满脸嫌弃地说:“这种东西能绑住什么啊……”
“绑不住吗?”哈泽尔在他耳边微声道,“——好喜欢五条先生。” 五条悟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哈泽尔在他的耳垂上很轻地吻了一下,直起身子,看着他难得带了傻气的表情又问了一遍:“绑不住吗?” “……犯规了噢,哈泽尔。”
五条悟回过神来,顶着通红的耳朵和脖颈一脸冷静地说。
哈泽尔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
“嗯,十一点半。”五条悟的眼睛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盯着哈泽尔。
由于姿势的缘故,他的肌肉在单薄衣料上撑起的线条相当明显,起伏的胸膛把单衣顶出煽情的形状。
“虽然五条先生被绑起来的样子很色,但是我还得先去洗澡。带着满身酒气和可爱的正室肌肤相贴可是很失礼的事。”
险些被美景迷花了眼的哈泽尔艰难地找回一点理智,摸着他的脸说:“我大概十一点四十回来,希望到时候能让我看到像现在一样乖乖坐着的五条先生。
“然后嘛……
“五条先生,二十分钟应该还是能坚持的吧?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第 82 章 第 82 章
悠扬而令人昏昏欲睡的古典乐在以黑金为主色调的大厅中回荡着。
工作日的晚上, 银座的客流量并不算大,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同样略显冷清。
数名侍者在开放式厨房与餐台间往返,向为数不多的客人送上刚刚烹饪完成的菜品。
家入硝子在点餐用的pad上又追加了一份辣根烤牛肉和红酒,
把pad递给坐在她身边发呆的五条悟。
“今天话好少啊,”家入硝子不太真诚地关心道, “被诅咒恶心到了?不会吧。”
——是的,尽管咒术师丰厚的工资足以支撑他们偶尔到高档饭店消费,但一行四人今日选择这里的理由相当现实: 恰好在附近完成了祓除诅咒的任务。
以及,在寸土寸金、食物的分量和价格成反比的银座, 几乎只有自助餐厅能保证消耗了大量体力和脑力的咒术师们吃饱。
五条悟回过神来,夸张地撇着嘴角道:“硝子,你的冷笑话水平退步了好多啊。” 他拉着菜单唰唰地连续点选了一整排食物。
坐在外侧的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像往常一样平淡地对赶来确认的侍者做出解释: “对。只是食量很大而已。都能吃掉。不会浪费的。”
由于平日里废话很多的五条悟今天不知为何不在状态的缘故, 餐桌上的气氛难得地安静下来。
再搭配上为了迎接月底的圣诞节而早早装扮起来的冷杉。
在寒冷的冬夜坐在温暖室内,吃着热乎乎的烤肉和茶碗蒸,喝奶油酥皮浓汤。如此东西混杂的菜式和无人死亡或受伤的安宁夜晚正是绝配。
只是发出幸福喟叹的其他几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表面上正一勺接一勺地吃着巧克力蛋糕的五条悟,脑子里装着的却是和这个祥和平安的生日之夜毫无关系的东西。
**
他想起前一晚隔着薄薄一层衣料, 轻柔而坚定地滑下去的手。
想起哈泽尔一边用“肌肉形状好漂亮”“眼睛也好漂亮”“脸怎么也这么漂亮”“世界上居然还有五条先生这么完美的人”……类似这样的一连串溢美之词,
让他陷入晕晕乎乎的微醺状态。
一边掀起他的上衣, 低声发出诱哄的声音,借机提出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可以自己咬着衣摆吗,五条先生?……对,
好乖。能亲一下吗?如果没有喝酒的话,我一定会想和五条先生花上一整夜的时间接吻的。但五条先生不喜欢酒味,所以我只亲一下皮肤, 可以吗?”
——为什么不能接吻就要去亲胸口, 他搞不明白。
而且明明嘴上说着只亲一下, 却让他这样常年不流汗的体质,因为长时间的忍耐而在颈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要在握住他的要害后,突然开始表情放空,他也搞不明白。
说到底,怎么会有人一边玩弄别人,一边渐渐露出了正在思考宇宙终极难题的表情啊。
——为什么会在他即将冲顶时,突然字正腔圆地念出几个总监部男性官员的名字,随后一脸严肃地问出“这几个人里,你更喜欢谁”的离谱问题,他更是搞不明白。
虽然片刻之后她就解释了,是要请他以个人身份给任意一个人回礼。
但这个短暂的插曲依然险些对他的心理健康和生理功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又为什么会在玩够了之后,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离开,跑去厨房……吃草莓了? 嘛,虽然起身之前把被弄脏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一下的表情超级犯规。
皱眉小声说着“还以为五条先生每天吃那么多甜食,味道应该也是甜的呢”的样子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但是——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嚼碎了刚刚从干冰里取出来、比桌子还要坚硬的巧克力块。
经过一整天的复盘和思考,他完全地、彻底地、无比清醒地明白了。
有些仗着他的纵容就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的家伙,确实需要一些沉重的、深入的,即便她哭泣哀求着也绝不会停下的教训才行。
** 时间回到一天前。
是的。
色胆包天的哈泽尔在见识到真家伙时,就当场被吓得醒了酒。
她慢悠悠地去厨房洗干净手,端回刚才没吃完的草莓。
顺便悄悄把提前买好的安全套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神清气爽地返回客厅,给依然老实被绑着的五条悟喂了一颗看起来根本没熟的草莓,成功让他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五条悟维持着被蹂躏过的外表,茫然且声音沙哑地问:“这是中场休息?” “不是,已经结束了。”哈泽尔说,“生日快乐五条先生,坚持的时间还挺长的来着。” “……”
五条悟背在身后的双手一拧,轻松挣脱了领带的束缚,拉好衣服之后难以置信地质问她:“就只是这样?”
“嗯?”哈泽尔若无其事地啃着草莓,“不爽吗?明明喘得超级大声,想要瞪我的时候眼神也恍惚到不行来着。”
“倒是确实超级爽……”五条悟犹豫一秒,还是选择残忍地揭穿了她,“但是你浴袍里面完全是真空吧?还有刚才口袋里明明有盒■本001,做了这么多准备只是为了尝一口就走,不遗憾吗?”
哈泽尔沉默片刻后才麻木地说:“我买小了。” “啊……”
五条悟在她身边坐下,抽出几张湿巾擦掉衣服上的痕迹:“那我现在出去重新买?这东西的尺寸是怎么分的来着……”
“别买了,五条先生。”哈泽尔捂着脸说,“抱歉,我不想做了。”
“欸,为什么啊!”五条悟震惊地看着她,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和脖颈,“身体不舒服吗,头晕?因为喝了酒?” 倒是完全没有怀疑过是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而失去了吸引力啊。
哈泽尔叹了口气:“因为太大了。” 五条悟:“……” 哈泽尔幽幽地说:“感觉实战的话会顶破横膈膜,直接把我送进医院抢救室啊。”
“想象一下就觉得好惨烈……但是这形容也太夸张了点吧,再怎样也绝不至于到横膈膜的,又不是T型拐!”五条悟说,“不过你的肚子确实没有多少脂肪,顶出来的形状应该很明显就是了……”
“……” “……” 两人双双沉默几分钟后。
五条悟:“刚才你的脑子里,应该没有考虑过从此和我断绝关系的想法吧?”
哈泽尔诚实地说:“看到它横空出世的那个瞬间,有过。” 五条悟被她的措辞气笑了。
“不许想。” 这么说着,他把玻璃水果盆从哈泽尔手中拿走放在茶几上。
“人的身体适应度会在濒临极限的磨练中不断提高,体能和术式是这样,这种事情也是如此。”
五条悟抓住想要起身溜走的哈泽尔,单手把她按在沙发上,平静地说:“别怕,我预习过的,知道用手该怎么做。你看,指甲也一直有定时修剪,不会划伤你的。
“再说了,六眼可是一直在运作着,所以我会比你本人还要清楚你的极限。”
他慢条斯理地勾松她浴袍的腰带,探手进去,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温声道:“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不款待一下它的话也太残忍了吧?” **
“刚才从对面路过的人,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伊地知洁高的目光越过五条悟的肩膀向远处看了一会后,怀疑地说:“好像看到了加茂的家纹。”
七海建人不动声色地向伊地知洁高指示的方向投去目光,片刻后道:“抱歉,从我这里看不清楚。他们在屏风后面坐下了。”
回过神的五条悟将注意力集中在六眼收集到的信息上,肯定了伊地知洁高的怀疑:“是加茂家主那个中年皱皮坏橘子。”
和加茂坐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他倒是不认识,但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随着六眼在脑中形成热成像一般的画面,五条悟看到其中一个人取出一份形状相当眼熟的礼盒,双手递给加茂。
——啊,是在研究所看到过的,A君麾下科技公司的人来着。
对方的名字他根本没有记,但知道这点也就足够了。
话说那份夹带了小惊喜的礼物在这里送出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准备礼物的人可能也在附近?
六眼锁定了加茂所在的餐台附近,等候召唤的一名侍者。
五条悟皱眉在脑中反复对比,甚至拉开绷带回头,直接用肉眼确认。
——并和一名黑发黑眼的男性服务生对上了视线。
对方愣了一下后,向他礼貌地颔首致意。
五条悟:“……” 等等?
他像见了鬼一样反复扭头,直到因为动作太明显,让对方抬手警告性地指了他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回脑袋,继续埋首于眼前的食物。
“加茂家的人怎么会来东京啊……”家入硝子短暂地困惑了一下,很快便释然了,“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对他们而言,在酒店见到加茂家主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远远比不上五条悟被男人搭讪的刺激来得大。
是的,男人。
当那名黑发黑眼的侍者特意绕过外侧的通道,从狭小的空间里侧身走到他们桌旁。
当他在五条悟身边停下,从手中的小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和签字笔一起递给他。
当他微笑着,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向五条悟发出“我能有幸得到您的联系方式吗?”的试探时。
这样的场景对于其他人而言,约等于看到特级咒灵在最强咒术师面前不知死活地大跳电臀舞。
体面人伊地知洁高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五条悟,试图为这位倒霉陌生人找补:“是要做顾客回访吗?那么留我的也行。”
“不是的。”侍者对他摇摇头,又看向正面无表情地搅着蘑菇汤的绷带白发男子,“是以个人身份,想要邀请您改日共进晚餐。”
顿了一下之后,他更加直白地补充道:“早餐也行。” 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冷静地悄悄交换着眼神。
坐在五条悟对面的伊地知洁高近乎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荒诞的画面。
……五条先生的长相是很英俊没错,但是那张脸应该不是男同会喜欢的类型吧?最近gay的喜好不是都偏向于雅痞爹地和黑皮体育生吗,再怎么说七海先生被看上的概率也比五条先生要大吧?
而且到底有谁会对眼周绑着绷带、疑似伤患或者中二病的家伙一见倾心啊! 伊地知洁高在内心尖叫着,已经开始脑内演练五条悟一拳把对方糊进墙里的话该怎么善后的情况。
五条悟放下了勺子。
五条悟擦了擦嘴。
三双,不,四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的动作。
意料之中地,他没有接下侍者手中的纸张。
在座的其余三人悄悄地松了口气。
——但他抽走了那支签字笔。
刚刚喘的气又一次被提上来。
东京咒术高专的一位教师、一位校医,以及一位辅助监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同事,兼最强咒术师,兼客观层面的超级大帅哥。
拔下笔帽后,握着搭讪者的手腕,直接解开对方的袖扣,将衬衫衣袖拉上去。
并在对方小臂内侧写下一串号码,以及“下班等我”字样。
侍者的手臂在笔尖点上去时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被五条悟握住手腕定在原地。
写完之后,他用手指顺着对方的手臂一直滑到指尖,在那里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将签字笔放回对方手心。
好消息,隔着无下限。
至少说明他还没有昏头到直接卸甲的程度。
坏消息,隔着无下限。
从视觉效果上来看,比直接摸上去还要像调情。
伊地知洁高看看已经双双抬手撑脸挡住视线、避免自己看到奇怪画面的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
又看看在侍者离开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喝汤的五条悟。
他又深、又长、又困惑地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思索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究竟是哪一方已经全然崩坏。
应该是世界吧,他想。
毕竟如果只有他自己疯掉的话,应该是没办法想象出刚才的场景的。
第 83 章 第 83 章
哈泽尔从位于从狭窄小巷里的酒店后门走出去, 尚未来得及除去脸上易容的痕迹,就被一只手捂着嘴拖进了路灯照不到的角落。
“哟小哥,怎么能自己违背约定偷偷跑掉呢?” 五条悟轻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哈泽尔的动作一顿, 任由他掰开她的手指,顺走她手中的餐刀。
反倒是五条悟叮嘱道:“下次无论是谁都先捅一刀再说。会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你身后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不怀好意的家伙。” 哈泽尔:“那——”
她按着喉咙“啊”了几声,将方才因为压得过低而嘶哑得不像话的声线调整回正常状态。
“那你也是么?”哈泽尔问。
五条悟将餐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懒洋洋地说:“我可是最——不怀好意的那个啊。” 他的表情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 让人看不清楚,从声音听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说着他将手探进哈泽尔的黑色马甲,隔着衬衫摸摸她的胸口,
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束胸了……我还疑惑了好久,怎么仅仅一天不见,胸围就小了这么多,总不会是我昨晚捏的——啊痛。”
他被哈泽尔狠狠碾了一脚,委屈地指责她:“我还没有说你把我的胸吸肿了的事呢!” 哈泽尔:“……”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
立刻反应过来:“所以我衣柜里消失的乳贴……” 五条悟黏在她背后, 坦然地承认道:“现在就在我的胸口贴着。”
“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大方的啊?”哈泽尔一边吐槽, 一边抬手滑进五条悟的外套,摸了摸他的胸肌形状,“真的欸。你的反转术式呢?直接治好不就行了,
干嘛还要浪费我的乳贴,这种款式很难买的。” “好奇嘛。”五条悟说,“毕竟又不能直接问女学生‘喂你的■贴是用胶水黏上去的吗, 撕下来的时候会惨叫吗’,
悄悄穿一下制服裙已经是极限了吧。” 哈泽尔:“还真的偷穿过啊?!” “是哦,”五条悟不仅自己承认得很坦荡,还顺便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学生,“别看棘平时不怎么说话,说到溜进洗衣房甄别码数合适的裙子,他可是动作最快的那个。”
“高专现在还在穿制服裙的就只有真希吧?不要只对同一个人下手啊……不,说到底,不要跑去偷自己学生的裙子啊,五条先生,你的师德呢?”
“嗯……”五条悟想了想,开朗地说,“大概和被胖达崩开的制服裙纽扣一起,弹到哪个角落里了吧!” “——怎么连胖达都干过啊!” “话说好变态啊,现在这个场景。”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两人搭在对方胸口的手,由衷地感叹道。
哈泽尔深以为然。
因此她说:“你先放手,如果不想让自己在家入医生他们眼里的形象变得更加奇怪的话。”
“不要。”五条悟果断地拒绝道,“打扮成男人去搭讪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啊。——已经把我的形象败坏到这种程度了,你先放手才对吧?”
哈泽尔不为所动:“明明直接冷脸无视就可以了,是你自己又是撩衣袖又是写‘下班等我’的。快放手,裹着束胸很闷啊,以为我的胸没有肿吗你这家伙?”
五条悟:“我不。比起胸来说另外一个地方才肿得更厉害吧?但我看你走路一直很正常啊,莫非其实昨天晚上一边用哭腔说‘不行了别再加手指进来了’、一边用力咬我的样子也是你装出来的……”
哈泽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是啊,是演的。五条先生你手活其实超级差的来着,除了痛得要命之外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直怀着要把你大卸八块的心情才勉强坚持下来的。”
尽管号称六眼比哈泽尔自己还了解她的极限,五条悟依然被这句话迎面痛击,呆呆地缩回了手。
“……真的?” 他绕到哈泽尔面前,耷拉着无形的耳朵问。
哈泽尔看着他在月光下有点沮丧地抿着的嘴唇:“……五条先生。” “嗯?”五条悟闷闷地应道。
哈泽尔:“我的演技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你现在更烂啦。”
五条悟瞬间收起示弱的表情,撇着嘴角说:“想听几句好听的称赞可真难啊。”
“很难吗?”哈泽尔拍拍五条悟的胸口,“我对此还挺有自信的来着。五条先生的熟人里,会像我一样频繁地对你表达肯定的人应该不多吧?”
“我的熟人哈泽尔几乎全都认识,你觉得呢?”五条悟抓住她的手,“想要在咒术界找出第二个像我一样阳光开朗、擅长夸奖他人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哈泽尔:“哇,一放松下来就习惯性地面无表情的家伙,居然也会自称阳光开朗了啊。” “欸。”五条悟愣了一下。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从面部肌肉的松弛程度来看,恐怕的确像哈泽尔所说的那样。
——不应该啊。
至少在“不要露出会让别人觉得可怕的表情”这点上,他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高来着。
是因为在对方那里得到的反馈一直都很稳定,所以掉以轻心了吗?
“还有最近也经常对我很凶。”哈泽尔又说,“生病的时候还在严厉地教训我;累了一天之后回到家,结果连一句‘欢迎回家’都没能听到,还被怀疑了忠贞程度。还有啊……”
五条悟听到一半就开始露出“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得用三根手指才行”的表情。
“嗯,还有呢?”他耐心地问,“除了生病也不能照顾好自己,以及接近凌晨才醉醺醺地回家之外,我还因为什么凶过你?” 哈泽尔:“欸。” 五条悟:“?”
哈泽尔:“不是因为没有约你见面,还有想不到该送什么生日礼物吗?” “……”五条悟梗了两秒才说,“你认真的?”
“当然不是了。”哈泽尔若无其事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压低声音道,“你还让我不许憋着,不叫出来的话就绝对不停来着。好凶哦,五条先生。”
“不是说手活超差吗。”五条悟同样小声说,“但是却一连去了五次,把沙发和地毯都弄得一塌糊涂了哦,还记得吗,这位心口不一的小姐?”
“记得清清楚楚,即便现在也还是觉得你好像还在我身体里似的。” 五条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内心挣扎地说:“不行,对着这张男人的脸,好像还是有点下不了口。”
“别下嘴噢,”哈泽尔说,“我的整张脸上可都是硅胶和尼龙之类的东西。” 五条悟叹了口气:“那抱抱吧。”
于是在这条酒店后门的暗巷中,哈泽尔把脸埋在五条悟怀里,犹豫片刻后,她闷闷地说:“我说五条先生啊。”
“嗯?”五条悟揽着她的肩膀,懒洋洋地应道,“话说你打算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敬语到什么时候啊?已经不在同一个工作环境了,即使直接叫名字也没有人会听见的。”
“用敬语的话感觉像是亵渎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我还挺喜欢的。”哈泽尔说,“——我有个朋友,是位相当专业的养猫人士。”
五条悟察觉到哈泽尔认真起来的态度,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猫是很能忍痛的动物,即使遭受着严重的病痛,在人类眼中看来,可能也只是变得比平时焦躁一点而已。”
哈泽尔说:“也许是我想多了,但姑且还是确认一下——五条先生,你不舒服吗?”
“我一直都不怎么舒服,哈泽尔不是知道吗。”五条悟轻松地说,“咒力恢复之后,术式全天候运行的负荷大得惊人,不过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这个时候才关心未免有点晚了吧?”
“不只是这个。”哈泽尔道,“是最近对你的影响越来越严重的某种东西。” 五条悟陷入了沉默。
哈泽尔等了片刻,只听到他浅得几乎捕捉不到的呼吸声。
她退了一步道:“别太放在心上,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除了家入医生他们之外,也可以考虑和我们聊聊。”
“……不是什么大问题,”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一种好像要出事的直觉。
“没有预兆,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大概是最近过得太放松的缘故,所以神经系统在自我调节吧。”
他话音一转,从气氛到音调都变得活泼起来:“很担心我吧哈泽尔?是不是从各种渠道试着挖掘信息发现一无所获,才不得不直接问我本人的?我的定位最近要被看烂了吧?”
恍惚之间,哈泽尔似乎在他身后看到了得意地摇来晃去的大尾巴。
“是啊,”哈泽尔坦然地承认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像心脏里塞了一件脱线的劣质毛衫一样。”
五条悟嘀咕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你走的时候,就把那根线也一起牵走了。所以心里越来越空,即使只是原地不动也能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的拉力。一直到你再次来到我的身边为止,那种又痒又疼的感觉才会消失。”哈泽尔回味了一下,自夸道,“我或许真的是个比喻天才也说不定呢。”
五条悟:“……” 他反应了一会之后,一声不吭地收紧手臂,险些让本就因为束胸而呼吸困难的哈泽尔立毙当场。
“要窒息而死了……”哈泽尔挣扎着说,“可以的话这种死法我还是希望留在床上啊。” “真的?那现在去你家?”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静,搭配上他说出的话,显得尤为恐怖。
“不不不不。”
猛然想起五条悟现在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稍微一逗就浑身僵硬的纯情初心者,哈泽尔立刻怂了下来,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喂哈泽尔,”五条悟道,“说你想要我。”
“我想要你……?”哈泽尔顺从地说完,又谨慎地补充道,“……的灵魂。” 五条悟冷笑一声:“肉|体也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只想要我?”
“啊,只想要你,比任何人都想要你。” 哈泽尔随口说完,感觉到五条悟拥着她的手臂松开。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两下,摸出一团空气,塞进哈泽尔的裤兜。
“那给你一点吧。”五条悟顶着连哈泽尔都能听到的剧烈心跳,轻描淡写地说,“刨除掉工作占用的份额后就只剩这么多了,不要浪费。”
“感谢馈赠,”哈泽尔一本正经地说,“我会买个带有自动歼敌功能的保险柜来珍藏它的。”
过了几秒后她又说:“虽然很煞风景,但是五条先生,站在这种像犯罪现场一样的黑暗角落里,把自己交给一个满脸硅胶、身穿男装的可疑人士——这种桥段对普通人而言好像还是太超前了一点。”
“不是普通人啊,”五条悟说,“你是满脸硅胶、身穿男装的可疑人士,而我可是贴着乳贴的教师……教师这个职业好像不太带感啊。”
“白天是教师,晚上是调教师,这个如何?”哈泽尔握着五条悟的手说。
“这个好。”五条悟说,“犯罪现场,可疑人士和调教师。新的R80故事就这样堂堂连载!”
“R80。”哈泽尔重复道,“只活了七十九岁的人该怎么办啊?错过这么精彩的故事的话,就算上了天堂也会懊恼地和上帝大打一架再度投生吧?”
五条悟:“我这个行业一般会用‘成佛’的说法来着。”
“我的行业倒是坚定地选择了上帝欸。”哈泽尔沉思片刻后得出结论,“那就让上帝和佛祖去互殴吧。——抱歉,虽然可能有点冒犯,但我其实是无神论者。”
“好巧,”作为宗教行业翘楚的五条悟同样冒犯地说,“我也是无神论者。” 作为无神论者的可疑人士和作为无神论者的调教师友好地碰拳,勾肩搭背地走出犯罪现场。
而他们彼此的心跳和悸动,则被很好地掩藏在黑暗中、胸膛内,以及微微潮湿地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
第 84 章 第 84 章
非常偶尔的时候, 夏油杰也会对自己的运气产生怀疑。
比如当他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回顾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时,会一次次惊讶地发现:
在决定他人生基调的那几年里,他的意志就像被命运随意把玩的软泥, 无论内心做过怎样的挣扎,总会有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在背后推着他向前,
令他跌入那无处可逃的奈落之底。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是事到如今,沉没成本已经大到了会毁掉他全部信念和人格的程度。
更何况他是个非常讨厌承认自己出错的人。
而那些原本可以让他拥有转圜的余地、或者至少给他一点缓冲时间的重要节点。
居然全都在垃圾积累的过程中,被种种突发事件所裹挟着, 无一例外地错过了。
因此当他在每个黎明睁开眼睛时,都要如此冷静地命令自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义,肮脏的猴子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其他只为了作恶而作恶的诅咒师更是不行,就连许多尚未开悟的咒术师也没办法拥有和我同样的眼界。
所以再坚持片刻,坚持到能够看到新世界的曙光为止…… ——但是,真的能见到新世界的曙光吗? ** 再比如,莫名其妙和彭格列签下了卖身契后,
为了表达拒不合作的态度, 同时不违反自己“已经开始计划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后”的原则。
他在定时提交短视频动态时,
丝毫不理会对方发来的、长达数百页的心灵鸡汤文档,而是发去了无比敷衍的吃饭睡觉散步打坐日常(由两位掌握猴用摄影技术的养女拍摄)。
——并且被彭格列一刀不剪地发布在了他的个人账号上。
还得到了大量的点赞和评论,其中不乏令他心惊的内容。
例如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很容易凸点,
在穿黑色修身上衣时更是明显;
例如他虽然对自己的成熟魅力心知肚明,但就连两位养女都没有以“父亲”称呼过他,更不要说“妈妈”“老婆”“女儿”这些让他每看到一次都会发出“哈?”的声音的叫法;
例如有一次他站着拍了几秒餐桌上的食物, 热心网友居然从餐盘的反光中看出他当天偷懒穿了黑T和运动短裤, 顺便利用科技手段把他的黑色短裤放大对比,
得到了他的尺寸数据——并且和本人量出的数值几乎相差无几! 这些情报,枷场姐妹当然不会向她们心中像神明一样的夏油大人转述。
还是从外地回到东京、说什么也要和家人们一起吃饭的拉鲁,看到两个女孩子总是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满脸通红地露出奇怪的笑容,于是暗地里向作为养父的夏油杰告了状。
平时完全不干涉养女隐私的夏油杰难得悄悄翻阅了她们在猴子互联网上的社交账号。
……并为自己轻率的举动后悔终生。
而当他为了绳艺主题的正式视频而殚精竭虑、挠掉了一半头发,最终不得不向哈泽尔求助,表示自己需要专业人士配合的时候。
得到了哈泽尔下意识的一声“啊?”以及很快反应过来的“没关系,这个不太行的话挑你擅长的选题就行”的答复。
后续引发的哈泽尔和造她谣的A君之间的互殴暂且不提。
但敏感地察觉到哈泽尔对此毫不知情的夏油杰依然一整天没能吃下饭,最终靠着冥想和记仇日记才勉强平息了内心澎湃的怒火。
也正因如此,拒绝和彭格列合作、顺便干翻这群胆敢耍弄他的人,又一次被他加入了足足有好几十页的计划清单。
** 再比如。
陪两个养女一起到猴子的商店购买时下流行的衣物时,在店外角落里独自站着的夏油杰偶遇了不知为何出现在东京的加茂家主。
与青春漫画中dokidoki的邂逅桥段不同,诅咒师和咒术师意外相逢,尽管构图与前者相似,但其尴尬程度要更加提升好几个等级。
更何况被定义为“反派”的诅咒师一挥手,就能用咒灵大军活活淹死作为“正方”却工于心计而久疏战场的中年咒术师。
凝滞的空气中,似乎每一秒钟都有长达上千字节的想法滑过。
但夏油杰最终只是对穿着打扮和他一样不大现代的加茂点了点头。
加茂家主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同样对他谨慎地颔首。
** 片刻之后,咒术师和诅咒师在封闭的茶室中相对正坐。
身为御三家之一的老牌氏族家主,加茂比犬养健作的做派要老练太多了。
夏油杰发自内心地对他作出认可。
选择了不会被外人干涉的幽静室内,附近留下的又都是拥有咒力的护卫。
比起直接在公共场合现身,带着一群保镖去堵一个身无寸铁的女人的犬养健作,还是加茂的行事风格更合他口味。
但正是这位很懂得规矩的加茂,张口的第一句话就点爆了夏油杰的雷区。
“在五条悟的阴影下成长到现在,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夏油杰冷静地和加茂对视。
若要单纯比较咒力和术式水平,拥有超强天赋又常年锻炼的他显然比加茂要高上好几个层次。
但对方作为掌握着实权的家主,在咒术师之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他的观念里,这是值得表达尊重的对象。
因此他稳重而谨慎地使用了敬语:“您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意思。”
加茂用连自家小辈都得不到的温和目光注视着身处敌对阵营的极恶诅咒师。
“你,十年前是因为拥有咒灵操术而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至于我,就不必耗费口舌自夸了。尽管不是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奇才,但十年前的我,可正是精神和体力都处于巅峰的时候。”
他并未回答夏油杰的疑问,反而提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问题:“在高专读书的时候,你和五条悟的关系好吗?”
面对位高权重的长者,夏油杰当然不会像他曾经劝说哈泽尔时那样回答“直到现在也是挚友”——这种煽情到彼时的在场者中只有猫会相信的大话。
也许就连猫都不会相信。
他斟酌几秒,选择了一种相对客观的答案:“还算熟悉,毕竟是同窗。” 加茂点点头,问夏油杰:“在星浆体事件之后,你有再听到别人把你和五条悟并列提起吗?”
“……”夏油杰垂眼答道,“他在掌握了反转术式后,实力的确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飞跃。——我不是会在意他人评价的人,所以没有关心过这些。”
“唔。”加茂换了个话题,“我看过你叛逃之前的一系列任务记录,还有夜蛾写的情况说明。夜蛾和你的相处时间应该没有五条悟多吧?他在情况说明里写了,观察到你的异常状态,却没能及时采取措施。这是他的失职。
“五条悟呢?作为和你朝夕相处的同窗,他曾经对你表达过哪怕一句的关心吗?” 有……还是没有呢。
夏油杰沉默地想。
倒是收到过一两句类似于“你怎么了,素面吃多了?”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疑问。
但其中似乎并未包含什么关心的情感。
那段时间悟为了充分开发得到质的飞跃的术式,近乎疯狂地在自己身上进行着各种实验。
而在阴影中旁观着的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曾经的挚友一步步登上旁人只能仰望的高峰。
原本他也是被旁人仰望的攀登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开始只能抬头仰望着曾经并肩同行的人。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似的,加茂继续说道:“我们加茂家祖传的赤血操术,原本是非常稀有又受人艳羡的术式。但怎么说呢……自从六眼横空出世之后,再提起加茂家,大家的印象几乎就只有‘啊,那个和五条家同属御三家的……’这样模糊的形容。
“至于我个人嘛。我想,任何一个术师,在五条悟面前,恐怕都只有甘做蝼蚁的选择吧。”加茂温厚地笑了笑,“偏偏他的性格又那么……更过分的是,因为他的出身和天赋,那些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异常宝贵的生存智慧,在他那里通通被无所谓地丢在一边,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挺不公平的吧?
“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毕竟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抛在身后的平凡者嘛。” 夏油杰终究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他在十七岁的夏天被过早地催熟,又维持着那样苦涩的灵魂,用无法同世界和解的棱角刺了自己整整十年。
因此他并不知道,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心思,在真正的行家里手眼中几乎完全是透明的。
他渐渐放平的唇角,沉寂的目光,还有乱了几拍的呼吸,都被对方尽数捕捉。
平凡者。
倘若面前的人不是拥有滔天权势的家主,受到如此侮辱的他,恐怕早已将对方扔进了东京湾。
但,如果是悟的话……
夏油杰不得不又一次唤醒他曾经无数次为之痛苦不堪的想法。
如果是悟的话,恐怕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让他挣扎了这么多年的事,实现真正的大义吧?
但偏偏也是悟,用一句轻飘飘的“为什么要做这样根本没有意义的事”,否定了自己的所有纠结和努力。
加茂看着夏油杰的脸,轻轻地笑了。
他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有一个名为彭格列的组织,正在同时和你们双方接触。
“他们对待你们的态度,是不是也多少有所不同呢?” **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站在「帐」的内部,看着身为猎物的诅咒拼命逃窜,试图从特级咒术师手中寻求一条生路。
“我不想把这里的整片土地全部掘开,所以麻烦自觉一点出来受死,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啊,大人的约会时长可是很宝贵的。”
站在如同夜幕一般的天壁内部,五条悟抬起头,遥遥望向目不能及的远方。
似乎确实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心肌之外,连接着此刻正不知身处何方的另一个人。
……算了,研究所,家,最近的商店。那家伙也只会待在这么几个地方而已。
等有空的时候拉着她锻炼好了。
自己四舍五入也算是个超格的健身教练,虽然教学方法简单粗暴,总把学员练得半死不活…… 但只是带着做几天600kg硬拉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啊。
今天的五条悟也想退休。
** 今天的工作内容格外悠闲。
哈泽尔走出便利店,抬头看了一眼黯淡的日光。
肉眼不可见的红外光线从对面高楼上的狙击枪口直直射出,在她的胸口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红点作为标记。
** 五条悟的心脏蓦地跳空了一拍。
仿佛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正在他无法触及的远方发生。
他抬起手,低声道:“算了,还是粗暴一点吧。”
正向的咒力输出径直撕碎了周围的地面和建筑,暴露出蜷缩在遮蔽物之后的诅咒。
五条悟用食指指向它,轻飘飘地说:“砰。” 强大的咒力当场将诅咒轰为齑粉。
**
——砰! 子弹从枪膛里高速弹出,以无可挽回之势,果决地射向它早已锁定的目标。
第 85 章 第 85 章
夏油杰没有什么感情地微笑了一下。
“不能这么比较。”他说, “因为利益而结盟,和因为感情而亲近,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加茂若有所悟地看了夏油杰一眼。
而夏油杰依然只是安静地低垂着眼睫, 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于是加茂也露出了类似的微笑。
“那对夏油你而言,利益和感情, 哪方更重要?”
夏油杰说:“对我而言?自然是大义更重要。我想创造属于咒术师的乐园,为此什么都可以利用,也什么都可以抛弃。”
加茂满意地颔首:“那么倘若我们最终就你的‘大义’达成一致,而加茂家愿意倾力协助的话——” 夏油杰沉默地等待他的下文。
加茂:“像彭格列这样,
只会对咒术界的稳定运行造成不良影响的外来组织?” 夏油杰心领神会:“当然还是不存在为好。” 加茂:“那些没有经过总监部的官方认可,就在私下悄悄销售的药剂?”
夏油杰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药剂,但这不妨碍他依然上道地回答:“这怎么能不予以销毁呢?” 加茂:“那么, 只要有他存在,你就永远无法达成目标的——五条悟呢?”
夏油杰表情不变:“您的想法呢?”
“他于我而言,几乎可以说是有弑亲之仇的人。”加茂说,“他让加茂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倘若他没有这样令人头痛的性格和实力,恐怕我们会倾尽全族之力,
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夏油杰露出了一点微妙的嘲讽笑意。
像他这样聪明又骄傲的人, 常常犯下这样一种错误: 总是过于低估他人的智力水平,
以为全天下除了自己之外都是无法自理又亟需拯救的蠢蛋;
又时常过于高估自己的城府,以为凭借在政治小说和心理学教材中学到的那些技巧,就能无往不利地搞定真正存在于现世的人类。
他自以为隐晦的表情,
当然被比他多活几十年,看过更多人脸色的加茂捕捉到了。
加茂的表情放松下来,和颜悦色地说:“但现在我们加茂家只希望能让咒术界回归从前的平静,
找回应有的秩序。为此, 要把五条悟这个不稳定因素控制住才行。” 刚巧, 夏油杰最近同样在琢磨,倘若真的要实施计划的话,应该怎样引走自己昔日挚友的问题。
五条悟,虽然身为年少咒术师的教师,其本身却几乎不具备引导者应有的特质。
缺乏基本的政治素养。对凡世中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毫不关心。自由散漫。不守规矩。唯我独尊。即使是在照顾他人情绪的时候,也常常刻薄直接得让当事人难以接受。
——即使已经十年没有进行接触,夏油杰还是能随口说出五条悟在他人心中的十几条缺点,并且十分肯定这些缺点在今天也依然存在。
毕竟如果那么随便就能勉强自己改变处事方式的话,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最强,更不会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
明明差一点就要过劳死了,在业界人士眼中却是比诅咒还要难搞的眼中钉。
要引走这种人的注意力,倒也不算困难。
只要制造出多个战场,由足够强大的诱饵将他限制在别处就可以了。
但加茂的提案更加温柔而彻底。
“这是家中一位长辈生前曾经告诉我们的事——
“绝对的强者,以及由此而生的孤独。谁能教会他爱,又要怎样教会他爱呢?” 加茂十指交叉,噙着笑意道:“让我们来试试。我们为他制造命运。
“让他由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引向最坏的结果。
“让他拯救的每一个人都陷入绝望的地狱。
“让他付出的每一分感情、产生的每一个愿望,都通通落空。
“让他觉得善意是诅咒、爱是诅咒、他的整个人生都是诅咒;让他意识到,无论如何选择,他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无法变更的悲惨结局。”
“我们的长辈用百年时间谋划这个构想,用十年时间种植这个构想,在那之后,无论其中的细节有没有落地,无论谋划者是否在场,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因为他会自己在命运的惯性之下,主动滑向灭亡的结局。” 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加茂。
不知怎么回事,十年前所执行的那次任务细节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与往常被输给伏黑甚尔的懊悔所占据的回忆不同的是,这次他所回想起的——
是自己在薨星宫本殿向天内理子伸出手,说出“我和悟早就商量好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保障你的未来……回去吧,理子”的瞬间。
是天内理子含泪微笑着回答“嗯”的瞬间。
是子弹穿透她的颅骨,溅出一捧鲜红雪花的瞬间。
是看到无数盘星教信众鼓掌的瞬间。
是得到“任务失败也无所谓,似乎已经用其他办法解决了”这样的消息的瞬间。
随着刺骨的寒意一起蔓延而上的,是更多翻涌的、令他想要作呕的记忆碎片。
毫无心事地大笑着的灰原雄。
诉说着自己研究成果的九十九由基。
天真地说出“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可是最强啊”的自己。
以及那一年在冲绳,用墨镜掩盖住刻骨的疲惫目光、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含笑注视着疯跑的天内理子的五条悟。
** 家入硝子插着口袋,安静地站在医务室里。
在她平时常待的滑轮椅上,五条悟正同样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盒拆开的什锦坚果,品质相当好,是由他根本没记住的某个御三家子弟今早专程送到高专的礼物。
附着的信中内容啰啰嗦嗦,也不知道是要向谁表达慰问之情。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才抬手从精致的木盒里挑出一颗核桃,徒手将它连壳带仁捏得粉碎,又用术式操控着它的残骸,百无聊赖地试图将它们拼回原状。
“所以,”家入硝子用尽可能稳定的声音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治疗姬野?” 五条悟有点冷淡地说:“因为没有必要。” 家入硝子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让我去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吗?”她说,“之前用过的地下诊所应该还没有暴露……” “我说了,没有必要。” 五条悟转向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无从推断他此刻在想什么,这句简短的话语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信息。
“在公共场合受到枪击,今早就已经上了新闻,现场图片在网络上传播得到处都是。”家入硝子冷静地说,“五条,姑且确认一下,你还记得我是能当场进行治疗的医生吧?”
“啊,我记得。”五条悟说。
家入硝子:“那么我再确认一下,你还记得并不是只有你认识姬野吗?真正算下来的话,她和我相处的时间应该比和你要长……”
“不可能。”五条悟把碎成粉尘的核桃丢进垃圾桶,又随手捏了一颗榛子剥壳吃掉,十分坚定地否认家入硝子的话,顺便作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奇怪发言,“——你休想做她的猫。”
“……说什么胡话呢你。”家入硝子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至少告诉我是不是还活着吧?”
五条悟莫名其妙地说:“当然还活着了,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坐在这里,而是早就把总监部掀个底朝天,找出来罪魁祸首鞭尸一百次了——嘛虽然现在也不会放过那人就是了。”
家入硝子难得地露出了火大的表情:“那你说什么‘没有必要’啊?!”
“就是字面意思的没有必要啊。”五条悟说,“踝关节扭伤,额头擦破了一块皮。这种程度的小伤还不至于出动高专之宝吧?”
家入硝子:“……哈?不是中弹吗,新闻图上明明都满身是血了来着?”
五条悟起身在医务室里溜达一圈,顺走两只密封袋,单独挑出夏威夷果装了满满两袋,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同期的问题。
“假新闻嘛,借位,PS,春秋笔法,基本就是这么回事。啊对了,她现在对外公布的状态是抢救中,稍后看心情可能会更新成抢救失败,硝子你记得别说漏嘴噢。”
家入硝子无话可说地看着他。
五条悟:“到现在还叫她姬野,就这样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和我相处的时间比和你要长’啊。——夏威夷果我拿去医院了,她喜欢吃这个。剩下的和学生们一起分了吧。”
说罢他就摆摆手溜掉了,只留下家入硝子火大地向他的背影丢了一颗根本砸不到人的椒盐腰果。
** 五条悟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家入硝子坦白的是:
他在不到半天之前,由于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像只昏头猫一样把联系人里的字母系列戳了个遍。
并且在连和电子产品长在一起的E君都没有回复的情况下看到了新鲜出炉的社会新闻,险些当场直接在城市中运用术式进行远距离高速移动。
好在兵荒马乱之中,还有个靠谱的总监秘书直接从总监部打电话到高专,让五条悟在夜蛾正道审视的目光中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如果说他一开始心情不好,是因为从种种迹象之中意识到了哈泽尔此次遭袭多少和他有关系的话。
让他拎着两袋坚果抵达医院,进入保密性很好的私人病房,并且成功化身暴怒霸王龙这种事——
其导火索显然只会是那个以扭曲的姿势斜靠在病床上,脚踝缠着加压绷带、头上贴着纱布,手中还顽强地举着一整瓶常陆野咖啡啤酒的人。
** “抱歉。”
夏油杰礼貌地谢绝了加茂的合作邀请:“还有家人在等我,我没有手机,如果错过约定时间的话,她们会很不安的。”
“是我打扰你了。”加茂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是那两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吗?她们正在外间吃点心,被照顾得很好。”
他在夏油杰没能掩饰好的警惕目光里抬手示意:“我想你们年轻人大概也不是很乐意陪我这样的老头子聊天,请吧,我就不送了。”
未满五十岁的加茂家主捶捶后腰,摇头自言自语道:“老咯。”
第 86 章 第 86 章
“那么现在你面临的情况是:作为队友的PC1被狂信徒封印,
离撕卡只有一步之遥;由于身上携带咒物,古神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你。与此同时,你被怪物「模组作者的恶意」腰斩, 血量只剩下10,SAN值再跌2点就会陷入永久疯狂。
“现在有位好心陌生人提醒,
如果能将关键咒物「由于做了太多次美甲导致真菌感染的宿傩残指」——我说,这个名字是不是起得太长了一点?——带到召唤仪式的现场,就能阻止古神降临。但时间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怎么办,
要放弃吗?说这么长的话真的好累,快点结束吧。” 病房的遮光窗帘拉得很紧,只开了茶桌上的一盏台灯, 昏暗的灯光照出了房间里三个人风格迥异的反派架势。
作为KP的C君捧着一本小册子,非常没有素质地作出大量超游发言,用他一贯冷淡的声音向病房中的其他两人总结目前的绝望状况。
由于操控的PC被队友的种种作死行为所背刺、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无事可做的哈泽尔很闲地靠在病床上,像调制药剂的女巫一样幽幽地晃着手里的啤酒瓶——原本是D君准备喝的,
被她好心提醒“放在桌子上容易洒掉, 我来帮你拿吧”, 而拿到了自己手里。
D君则专业地做着一切热情开朗的疯子应该做的事。
她让PC用只剩一半的身体抢走了NPC的轮椅和火箭炮,驾驶着经过临时改装的轮椅,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
一边大出血一边飙车;又把咒物塞进火箭炮里,径直发射到召唤仪式现场,硬生生地戳进了正主持仪式的狂信徒头子后脑勺里。
顺便一提,
在这期间她所过的每一次检定结果都是大成功。
在哈泽尔一声不吭地悄悄喝掉啤酒的过程中, D君凭借逆天的思路和更加逆天的手气,
成功把陷入绝对劣势的游戏翻盘,获得了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窗帘被拉开,台灯被关闭。
D君高高兴兴地一回头,第一眼锁定了哈泽尔只剩一层底的啤酒瓶,准备扑上去和她拼命时,第二眼又扫向门口,顿时又顺滑地老实下来。
她悄悄后退两步,拍拍正在收拾骰子的C君,紧急开了个传送阵,拽着他跳进去,顺便还把C君养得很好的长发夹断了一截。
房门落锁的声音把无聊到发呆的哈泽尔拉回了现实。
酒精让人智力下降。她愣了几秒才注意到原本有点吵闹的同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而身后骤然出现的可怕威压更是让整个病房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哈泽尔默默地把酒瓶放在床头柜上,往床上一躺,慢吞吞地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成一只臃肿蚕蛹,仿佛只要不留一丝缝隙,刚刚进入房间的大魔王就没办法对她下手似的。
缩起来之后,她艰难重启、开始缓缓转动的大脑才突然反应过来:
第一时间扑上去,反客为主地率先大叫指责“好想你你怎么才来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起来你根本就没有说过喜欢我你是不是只想得到我的身体玩腻了就将我抛弃你这渣男烂人坏猫咪”,才是迎敌的正确方式。
而当缩头乌龟,只会像那些奇形怪状的倒霉诅咒一样激出大魔王的捕猎热情,被当场揪出龟壳,玩弄到半死不活之后再领取自己最凄惨的死相。
哈泽尔愁眉苦脸地在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闻闻上面的酒味,安详地闭上眼睛。
然而几分钟后,预想中被掀开被子直接丢下楼的事故并未发生。
病房安静得不可思议,蒙在被子里的她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不过五条悟走路原本就没有声音。
虽然是很长的一只,体重也绝对不轻,但只要他想的话,即使从蚂蚁头顶一厘米的高度走过去,也能做到让蚂蚁完全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万一门只是被风吹得关上了,而C君和D君只是突然想吃楼下咖啡厅的小蛋糕、于是直接传送过去了呢。
这么说服着自己,哈泽尔悄悄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看了看。
径直对上了正蹲在她床边、用那双冷静到让人几乎不敢对视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五条悟。
她瞬间放下被子,在裹好自己的同时,也把一只带着冷风的手一起卷了进去。
那只手隔着无下限按在她的脸上,以一种要当场拧断她脖子的恐怖气势,轻飘飘地带着她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
哈泽尔后知后觉地发现,五条悟的手实在是大得可以,张开五指的时候能轻松包住她的整张脸,视野中交错映出手指上的纹路和一片模糊的被中景象,单从视觉上来说,有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感。
五条悟单膝架在床边,另一只手掀开她用来掩耳盗铃的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覆在她脸上的手指滑到颈间,微微用力,隔着一层无从突破的距离扼住她的脖子。
带来非常轻微的窒息感,以及大量从本能深处满溢而出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有点艰难地喘着气,试图握住他的手臂,被术式阻拦在外,只能握住一层冰冷的空气。
而他以那种毫不遮掩的审视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居然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这种时候才知道害怕啊。”
五条悟轻快地说着,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只留下食指指尖按在她激烈搏动的颈动脉上。
哈泽尔:“我唔……” 她的嘴被捂住了。
五条悟把被子全部掀开,尽管目光一直停留在哈泽尔的脸上,但这样已经足够让他把她全身的伤势尽收眼中。
他既不听她的废话,也不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怎么受伤的?” 哈泽尔看看他,又将视线下移,示意他松手。
五条悟慢半拍地放开手掌。
哈泽尔观察着他的表情,尽可能简洁地说:“摔的。”
五条悟仍然用那种像机器一样冰冷锐利的眼神看着她,只是抬手将床头柜上的茶壶吸附到手中,打开壶盖确认其中的内容物,随后倒了一杯热茶出来。
“五条先生你之前不是说有不妙的预感嘛……”
哈泽尔坐起来,接过五条悟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继续道:“E君就在大家身边都安排了用来远程防身的无人机。捕捉到火药反应的时候再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他率先凭借着近距离用麻醉弹干掉了我。”
五条悟:“……” “所以崴了脚,又磕到了脑袋。”
哈泽尔见五条悟的表情有所软化,立刻得寸进尺地凑上去,抓着五条悟的手(但仍然被无下限冷酷地拦住了)说:“所以这样说起来,五条先生应该算是救了我一次吧?”
五条悟很理智地说:“不算。” “算的。”哈泽尔说,“再说我们还碰巧发现了幕后之人的阴暗小心思,这算是大赚一笔。所以别生闷气了五条先生,笑一下。”
五条悟沉默几秒,如她所愿地笑了笑,并在哈泽尔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慢条斯理地说:“所以在这种时候喝酒,是因为伤口不发炎的话,不足以庆祝你的大赚一笔吗?”
哈泽尔:“……” 哈泽尔借着微醺的酒意小声抱怨:“管得这么严,你是我爸爸吗!”
五条悟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说:“如果真的是我女儿的话,恐怕已经要被拉去道场加训了。”
哈泽尔谨慎地说:“好狡猾地规避了家庭暴力的嫌疑啊。顺便一问,是用咏春拳吗?” “……截拳道,少林棍法,泰拳,巴西柔术。你喜欢哪种都可以。”五条悟配合地说。
“哇。”哈泽尔小声说,“那岂不是会被打到连昨晚的饭都吐出来。要加上术式吗?” “为什么语气这么跃跃欲试啊。”
由于精神松懈,五条悟一时不察,被狡猾的哈泽尔突破无下限握住了手掌。
他看了着满脸无辜的哈泽尔,顿了一下后才道:“加上术式的话,对你的体质而言恐怕就不是吐不吐的问题了。”
“呜哇。”哈泽尔再次感叹道,“干脆再加上必杀技,凑成究极父爱大礼包——五条先生的领域展开是什么来着?”
五条悟环着趁他分神说话时悄悄蹭得越来越近的哈泽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好:“那个就算了,用了的话是真的会让人变成无药可救的傻瓜的。”
在哈泽尔说出更多无厘头的话语之前,五条悟的手滑到她的腰间,放慢语速道:“不过正因为不是女儿,所以可供选择的方式才更多吧?”
哈泽尔完全清醒且理智地说:“我可是伤员哦,五条先生。” “但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自己是伤员啊。”五条悟饶有兴趣地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嗯……”哈泽尔想了几秒,坦然答道,“低温蜡烛,皮鞭,口枷,羽毛拍,绳子。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狼牙棒、红缨枪、□□、洲际导弹和航空母舰。”
五条悟用一根手指把哈泽尔推倒在床上,真诚地说:“我很欣赏有自信的人,但对自己的承受能力缺乏客观认知的话是真的会出事的。特别是连第三根都不让——”
“对不起。”哈泽尔面无表情地果断认错,“我不该在受伤的时候喝酒的,也不应该忘记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联系你,下次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提前告诉你,24/7地向你报告我的行踪,用比伊地知先生还要专业的态度随时等候你的联络。不要三根。”
“不行哦。” 五条悟露出真心的笑容,甜蜜而纯情地徒手捏开一颗他带来的夏威夷果,温柔贴心地喂进哈泽尔嘴里,顺便帮她拉好皱起来的衣领。
“还有什么来着。口枷和皮鞭那种人造的工具算什么,我只用自己的身体和术式就能做得比它们更好。快点好起来,然后得把你能想到的全部试一遍才行。一直不能满足的话也太可怜了,对吧哈泽尔?”
第 87 章 第 87 章
哄好五条悟像吃饭一样简单。
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哈泽尔如此昧着良心想道。
抛开五条悟如今对于甜言蜜语越来越高的接受度。
再抛开他随着亲密接触经验的增多而逐渐展露出的肉食系本质。
还要抛开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糊弄过去的敏锐程度。
忽略她恨不得用自己的人格向五条悟发誓,以后不会再在病中或者伤时饮酒的丢脸事迹; 再忽略她分明已经成年许久,
却还要夹着嗓子发出“就放过我这次吧五条先生”的撒娇的糗事; 还要忽略她强忍着羞耻,隔着无下限从五条悟的掌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叼走坚果,
顺便舔掉那里残留的碎屑的可怕经历。
虽然那家伙完全撕下伪装,按着她的嘴唇、轻声命令她“好好含住”的样子简直犯规得过分——遗憾的是仅仅是手指,令人庆幸的同样是仅仅是手指。
虽然在探进她上衣下摆之前冷淡地收回了手,表情无辜但目光恶劣地对她说出“在医院这样圣洁的场所做出这种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坏了?”“而且你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你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个样子对吧?”“说起来左腿不能大幅度移动的话,其实也意味着我对你做什么都行欸?”的三连地狱问句。
虽然在离开之前还没忘记在自己的手背上吻了一下,随后将手背贴在她的嘴唇上,
用他那种虽然始终高高在上、但因为长相太漂亮又显得连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盯着她,黏黏糊糊地抱怨因为她喝了酒,导致连亲一下都做不到的情况。
——无视以上所有能让任何人当场投降的情况的话…… 哄好五条悟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哈泽尔一边沉痛地喝水平复心情,一边向推门进来的D君投射怨怼的目光。
“你跑什么啊!”哈泽尔抱怨道,“五条悟会吃了你吗?” D君犹犹豫豫地拆了一盒鲜奶布丁递给哈泽尔,
小声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需要一点能尽情揍人的私密空间的样子。” “所以你溜掉了, 而且没有带上我。”哈泽尔接过布丁,
痛心疾首地质问她,“我们多次合作的同伴情谊呢?” D君腼腆地说:“同伴情谊哪有性命重要啊,更何况我还没有忘记你喝掉我啤酒的事呢。” “……”
自知理亏的哈泽尔默默地埋头用小勺子挖布丁。
D君:“我说啊, B君,之前从加茂家老爷子那里窃听到的具体内容,你告诉五条了吗?” “没有。”哈泽尔说。
“也对, 突然让他知道咒术界的中流砥柱正和以前的好朋友密谋暗算自己的事, 又听到‘你这家伙无论怎么选都只会走向超悲惨的结局’——这种话,
一般人应该都很难接受吧。不过五条也不能算一般人就是了。”D君晃晃床头柜上的酒瓶,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空掉后露出了沮丧的神情,“我现在的年龄可没办法去便利店买酒啊,稍后你要记得赔我才行。”
“赔你赔你。”哈泽尔敷衍她,“倒是和本人能不能接受没有关系,无论什么事那家伙都能承受,不告诉他只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欸。要被暗算了,但却没有必要告知本人?”D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哈泽尔吃掉布丁,靠回病床上道:“说说你眼中五条的三个缺点。”
“我和他说过的话应该还没有超过十句来着?而且全都是在聊和你有关的话题——这要怎么形容啊!”D君莫名其妙地道,“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虽然看起来很随便,实际上并不是能自然地拉近距离成为朋友的类型。但这也不算缺点吧?”
“心防很重。”哈泽尔替她总结道。
“嗯……” D君犹豫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哈泽尔:“但是心慈手软。”
D君想起五条悟几天之前拖着比大象还要健壮的咒灵进入研究所,为了防止它挣扎伤人而抬脚将其踹成烂泥的模样,默默地倒吸一口气。
哈泽尔:“性格又超级别扭,每次吐露真心话都要用玩笑的语气说给根本不会去认真分辨的对象听。” D君对此不能理解:“啊……”
哈泽尔:“而且几乎没有私心,指望他为了让自己的境遇轻松一点去以权谋私,简直比登天还难。”
D君:“等一等。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啊?你都没有用这么多话来描述我欸!”
“有啊,”哈泽尔说,“每年瓦利亚的心理评估报告里,我都会花至少两千字去说明你的轻率、不稳定、缺乏思考之类的特质来着。”
“噢。”D君又高兴起来,“果然比起五条来说你还是更喜欢我!” 哈泽尔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跳过“更喜欢五条还是更喜欢我”的话题,简洁地总结道:
“即使告诉他,恐怕他也不会为此主动采取什么行动。被暗算的话大概基本都会以绝对的实力翻盘,但事后说不定还会为敌人感到心软,甚至私下反思自己此前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臆测。但是想想这个画面就让人觉得火大对吧?”
“……哪个画面?” D君傻乎乎地问。
“五条是你认可的人吧?”哈泽尔循循善诱。
D君:“是哦!他超强的,如果在黑手党世界长大的话,感觉会成为和boss或者古里炎真并列的优秀首领来着。”
“首领?也行吧……那就想象一下,当他作为首领在前线为了守护同伴而拼命战斗的时候,曾经的家族成员和他绝交,并且和同盟家族一起密谋将他干掉——这样的场景。”哈泽尔作出启发,“要除掉他的理由是因为太过强大而损害了他人的利益和自尊心;除掉他的方法是让他的爱和善意全部落空,否定他的人生信条,引导他走上自毁的道路。你怎么想?”
D君沉思片刻后道:“我应该会想把那些人的脑袋全部拧掉吧。” “而且他和boss以及炎真一样,都是为了同伴可以无限让步、非常善于忍耐的性格。”哈泽尔继续加码。
D君:“——把他们的尸体挂在天空塔顶,刷上最难吃的花生酱给秃鹫加餐;脑袋塞进足球,丢到野外给大象踢上三十年,让他们的灵魂在象粪和沼泽里得到净化——你有计划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哈泽尔选择性地忽略了D君充满攻击性的前半句话,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最近可能会有突发情况,要请你随时待命,有些不太重要的通告能推掉吗?”
“不当艺人也没问题,”D君说,“但是要让我揍到人!” 哈泽尔点点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把五条悟和沢田纲吉以及古里炎真并列,多少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违和感,但至少作为快速移动手段的D君被充分地调动起了积极性。
而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虚掩的房门之外,拎着零食和饮料的C君绝望地听着室内的动静。
他和病房分明只有最后一步的距离,甚至抬起手敲敲门,就能向里面大声密谋的两人做出提醒。
但他的手和门之间,存在着永远也无法抵达的距离。
五条悟靠在墙边,一字不漏地听完屋内两人的对话。
等D君开始嚷嚷“C君那家伙是不是又悄悄溜走吃独食了”,他才放开了术式的束缚,同时对满头大汗的C君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这才抬脚离开。
C君同手同脚地走进病房,在D君的质问中无奈地道:“我说你啊,下次进门记得关好门,二位的声音大到我在外面都能听到,搞不好就是很严重的泄密行为啊。”
D君哼哼唧唧地抱怨两句。
哈泽尔沉默两秒后,蓦然向C君报以震惊和询问的目光。
C君沉痛地点点头。
哈泽尔一声不吭地抬手捂住脸,痛苦地低声道:“完啦……”
这下只能为了瞒着五条悟的事当面向他道歉,并且以必死的决心恳求他的原谅了。
** 十二月中旬,曾经对咒术界产生极大威胁的姬野哈泽尔遭到枪击。
三天后的12月15日,总监部收到消息,姬野哈泽尔于凌晨抢救无效去世。
产生的诅咒在接到「窗」的目击警示前就被高专出面解决,尸体由家入硝子出具解剖报告。
12月16日,加茂家联合禅院家,向防卫大臣提交总监秘书安藤信介以权谋私、非法销售不合格药剂的举报材料。
防卫大臣大怒,表示必将严惩这种中饱私囊的行为。
12月17日,治疗药剂的所有销售渠道全部关闭。
两天后,加茂家主在私人行程中,被保镖队中的咒术师进行了自杀式袭击。
据袭击者本人称,其兄长在任务中成功祓除诅咒,最终却因为失血过多,未能等到救援就失去生命。究其根本原因,是治疗药剂停售,使兄长在出发前将最后一支留给了他。
与此同时,咒术总监部离奇出现数起文职官员意外死亡的报告。
一时之间,从总监部到世家,凡是公开阻止过治疗药剂流通的人,都悄悄绷紧了神经。
12月20日,大量总监部官员的档案和犯罪证据由秘密渠道送到高专教师五条悟的办公桌上。
其资料来源除了被违规调派过的底层咒术师之外,还有总监部的中层官员。
其中最为热心、收集了最多政敌光辉事迹的,正是几天前收到五条悟回礼的那位文职官员。
翌日,夏油杰于第二次会面中正式拒绝了加茂家主的提案。
据他所说,他“目前最重要的事,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和家人们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因此对于种种复杂的行动,已经分不出更多心神去处理。
而在难得和其他人凑在一起的饭桌上,夏油杰则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有时候想想,也许我的命运也在别人的手中掌握着呢”。
12月21日,加茂家的大量产业同时遭受美国股东质疑,对下一年度的经营方针表示不信任。
由于加茂家主抽不出身处理相关事务,尚未成年的加茂宪纪被推出去,代表家族和父亲向莫名其妙掀了桌子的顶头大爹们逐人联系致歉。
12月22日,加茂家的氏族会议提出了“让宪纪参与家族管理事务”的提案。
在一系列混乱又让人毫无头绪的事件之后。
12月23日,枷场美美子和枷场菜菜子在新宿逛街时被打晕带走。
同一时间,即将参加总监部会议的安藤信介离奇失踪。
第 88 章 第 88 章
12月23日, 彭格列临时分部的紧急会议。
桌子上放着一包包拆开的零食,几瓶分享装饮料分别被倒入不同的马克杯。
咯吱咯吱咀嚼膨化食品的声音此起彼伏。
其间还夹杂着吞咽饮料的声音,小声讨论哪几种零食比较难吃、稍后把它们拿去让E君吃掉的声音, 以及不知是谁被撑到打了个饱嗝的声音。
片刻后,最受好评的几款食物被某位理论上需要控制体脂的现役爱抖露消耗一空。
D君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努力消食。
E君看准时机,在D君硬撑着吃下最后一口羊羹后,操纵着机器人推开会议室大门,为正窝在座位上刷手机的其他两人送上刚刚送到的炸鸡外卖。
不是调味偏淡的传统日式炸鸡, 而是最近两年在年轻人中刚刚流行起来的那种——
蘸着大量蜂蜜芥末酱、甜辣酱、奶油芝士酱等超高热量超重口味酱料,吃下一口就会当场失去马甲线、但连一向清心寡欲的A君也无法抗拒的恐怖美食。
D君:“……”
D君气得冲去隔壁和E君打架,叮呤咣啷地把他的数据线缠在一起打成死结,
又志得意满地拎着灰溜溜的他回到会议室,并且在看到拿着芝士球比谁拉丝更长的哈泽尔和C君时,再次气到失去了颜色。
至于E君,由于以他作为特级咒灵的能力,随便一抬手就能把人类搓成新的芝士球, 因此丝毫不敢反抗对他动手的野蛮人类, 只能可怜巴巴地眨着脸上的八只眼,
任由D君霸道地将他甩到椅子上——并压垮了据说最高承重一吨的转椅。
D君一屁股在上首落座,一脸严肃地宣布: “原本会议的组织者A君今天不在。”
她面带悲怆地抬手指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希望她不是在表达对A君化作天上星星的期待之情。
“B君身为门外顾问成员,可以参与重要事务的决策,
但原则上在家族没有排名。”D君继续公事公办地道,“所以很遗憾,B君没有主持会议的资格!” 哈泽尔叼着一块炸鸡, 顺便用手机给桌上的餐盒拍照发给置顶联系人,
闻言敷衍地对D君笑了一下, 示意她继续。
同时在聊天框输入「最近的炸鸡居然有裹着薯片碎炸的,好微妙的组合啊」,点击发送。
对方飞快回复:「好吃吗?哪种最好吃?」 哈泽尔用没有沾到油的手打字:「吃多了都有点腻。想喝味噌汤了。」
「不是讨厌日料嘛,好难得啊。以前在学校吃饭都会剩很多来着。」 「到底怎么知道的啊,伊地知先生总不至于把这种事情也向你报告吧?」
在她喝饮料的间隙中,对方一连发来好几条消息: 「哼哼,每次你做坏事的时候我可都在看着噢!」 「在树上」 「在空中」 「在你身后的树丛里」
「(猫猫得意.gif)」 「(猫猫摇头晃脑.gif)」 「今晚要工作吗?感觉你最近会很忙的样子。」 哈泽尔用湿巾擦干净手之后回复:
「真的吗,但那么大一只白色海葵真的很显眼欸。」 「要工作(猫猫流泪.gif)」 「加班到不能回家(猫猫倒地.gif)」
「加班到昼夜颠倒(猫猫打滚.gif)」 「加班到变成五条悟(绷带猫猫炸毛.gif)」
「但五条悟今天很闲哦,现在就在你家,喝着你的路易波士茶,稍后还要征用你的床补觉,醒了之后再穿着裸体围裙做晚饭。顺便一提今天打算吃关东煮,用昆布和淡味酱油熬成汤底,不错吧?」
「超级不错。用了我的场地的话,租金就用穿着裸体围裙外送晚餐到我的工位来抵可以吗?没有关东煮也没关系,主要是实在很想看到英俊的外卖员。」 对方冷酷地表示拒绝:
「不可以。社死的损失又要用什么来抵啊。」 「(绷带猫猫蠕动.gif)」 回复了「(绷带猫猫蠕动.gif)」后,哈泽尔按下锁屏键。
在此期间,D君已经从“C君不能很好地调动气氛”叙述到“E君的声音会让人陷入地狱”。
最终以“只要干掉xanxus的话我就能上位,所以理论上我是在座各位之中职权最高的一个”为由,证明了自己主持会议的合理性。
“那么请指挥组先作报告!”
一连串根本没人在听的废话之后,D君终于步入正题。
“好的,先分析我们得到的第一手情报。”哈泽尔说,“情报来源之一,加茂。
“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大批保守派,为了干掉我们,拉拢夏油在先,暗杀姬野——就是我——在后,又向防卫大臣打小报告,试图对「拟似D君」这种药剂的流通进行打击,阻止我们利用它打开在咒术界的市场、拉拢咒术师的计划。
“不过E君监听消息之后,确认夏油拒绝了和他合作; “作为安藤信介有力帮手的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A君已经提前和防卫大臣打好招呼,他不会对这种小打小闹有任何反应; “至于药剂,已经再次由东京高专的家入医生负责秘密流转。
“那家伙的小动作实在烦人,因此A君请圣清莲华水的美国经销商想了想办法,让他们忙起来,不要整天有事没事想给别人添麻烦。”
“除此之外,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和有意引导,五条在咒术师中的声望大大增加。作为‘五条派’的部分术师和总监部中层已经开始自发地和保守派斗争,他们私下向五条传去的情报,已经全部转到我们这里。”
哈泽尔叼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评价道:“虽然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对于没办法深入咒术界、也没有分身术的我们而言,已经算是相当宝贵的战力。
“接下来就看谁先坐不住,率先玩点大的了。” “好的!”D君打了个哈欠说,“那么技术组?”
E君:“对五条悟友情提供的宿傩残指进行实验后,发现它蕴含的咒力似乎可以进行提取转化,以维持我们部分需要咒力支持的机器运转。
“先前让文京区停电的那次探测器实验中,标记了数个特级咒物的点位。由于危险性很高,又有「窗」在附近定时检查,我们不方便自己出面偷……带回。按照B君的提案,已经通过特级咒灵真人召唤了几名具有一定智力的天灾级诅咒,正在和他们打好关系,随时都能派上用场。”
“在五条悟身上也已经进行了两次成功的神经信号模拟实验,证明我们的减负思路确实可行;但因为没有足够规模的超算设备支持,所以暂时无从进行更多的尝试。
“其他的都是在之前的设备基础上进行的改良和优化,没有什么值得专门拿出来讨论的内容。” C君慢吞吞地接话道:“我一直在实验室帮忙,没有什么可以单独报告的。”
一轮报告结束后,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D君摸到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嚼嚼,茫然地回想着以前A君主持会议的议程。
隐约记得他好像会以一连串“让我们共同努力奋斗,携手并进,回到那片熟悉的天空之下”之类的好听话给大家鼓劲,但其实大家都知道,那种空话的效果还不如奖励一份薯条来得有用。
“话说,A君今天是为什么没来参会来着?”D君茫然地说,“感觉他不在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C君:“因为总监部有会议吧。”
“虽然总监部确实有会议,”E君突然道,“但我刚刚看了一下他的实时信息,他根本不在总监部,而是在郊区的……民居里?生命体征不太正常,而且强制接入频道也没有任何回应,像是正处于昏迷状态。”
“夏油因为捆绑视频的事,一怒之下把他拉去捆绑了?”C君毫不紧张地猜测道。
哈泽尔也摸了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嚼嚼:“应该不会是他,那家伙还没有蠢到会让自己主动卷进已经足够复杂的形势。”
“嗯……”D君看了看哈泽尔,“要去接他吗?蹭的一下过去,再蹭的一下回来,解决难度也太低了吧。”
“别急嘛。”哈泽尔说,“按理来说,安藤信介现在唯一的后路就只剩下五条悟了,但他还没有重要到能成为借机威胁五条的筹码。对方应该只是想和他本人聊聊吧,我猜。现在去的话岂不是成为了打断别人约会的不解风情之辈了嘛。”
“也对哦,”D君说,“反正快要死掉的话E君会提醒我们的,那就不用着急了。” 没有人说话,但咬碎炸鸡面衣的声音倒是再次此起彼伏地回响在会议室里。
**
“不用着急。” 夏油杰表情平淡地对刚刚汇合的家人们说:“总会找到的。以她们的实力,即使一时不慎被暗算,等醒来之后也会好好找回场子的。”
话虽如此,他仍然在袈裟的遮掩之下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心。
能把两个术师当街打晕带走的……会是其他诅咒师吗?
还是彭格列?不,彭格列的人虽然全是疯子,但还没有蠢到会主动把他彻底激怒的程度。
五条悟?不不,只有这个绝对不可能。他没有聪明到能想到用家人来牵制自己的程度。
总监部终于打算对他这个游荡在外的危险分子下手了?不知道,但有可能。
还有没有其他的…… 夏油杰蓦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加茂家主见面的事情。
那次分别之前,加茂告诉他,两个女孩子正被照顾得很好。
而当他走进会客室时,看到加茂家的几个女孩正和枷场姐妹凑在一起吃着点心。
“——加茂。”夏油杰说,“谁知道加茂家在东京的据点位置?” 其余几人都面露茫然,只有菅田真奈美试探着说:“我去问问彭格列?”
“不,别问,难保他们不会落井下石。”夏油杰冷静地说,“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用担心,只要完全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就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指甲在手掌抓出暗红的血痕,夏油杰姿态放松地背对着他的家人们走向室外。
他的脑中所回荡着的,正是加茂那温和而不怀好意的声音。
“……无论如何选择,他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无法变更的悲惨结局。”
第 89 章 第 89 章
前一刻还在闲闲地凑在一起吃零食的几个人, 在填饱肚子、各自回归岗位后,迎来了属于好员工夏油杰的迎头痛击。
夏油杰此人,工作尽心尽力,
做事认真负责。因为性格偏激又喜欢硬撑死装的缘故,还有一点成为爹系魅魔的潜质。
因此尽管他时不时就想给雇主找点麻烦, 偶尔也确实会提出种种让人头大的要求。
但总体而言,他给彭格列创造的效益是完全值得这些试探和挑衅的。
除了这一次。
这个因为对所有猴子的用品心怀抗拒,而极少自己查看账号后台、一直让菅田真奈美和E君代为托管的男人——
居然毫无预兆地首次登录自己粉丝量相当可观的社媒账号,并发布了简短的文字预告。
博主geto将在12月24日晚20点整,
于东京新宿和京都两地同时举办现场见面活动。
没有办法赶到现场的人也不必灰心,本账号将于同一时间开启首次直播,为线上观看的粉丝送上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现场的体验。
刷着手机的D君把这条直播预告拿给哈泽尔看时, 她足足愣了近三分钟,才谨慎地提出首个疑问:“他找官方备案了吗?”
“没有吧。”E君说,“我没在警视厅后台查到相关的申报记录。目前比较热门的大型场地,也都因为平安夜的缘故早就有预定活动了。”
D君:“夏油是打算站在路边支起话筒,热唱八小时《粉雪》吗, 好怪。” “好怪。”哈泽尔附议。
哈泽尔几次试图联系夏油杰, 全部无人回应。
最终辗转拨通菅田真奈美的电话, 得到了“夏油大人的两位养女突然失踪,监控最后拍到她们的地方是新宿街头,因此他正在想各种办法将带走她们的人逼出来”的回应。
而当哈泽尔提出合作邀请时, 得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
“抱歉,我知道您是出于好意,”菅田真奈美温和地说, “但夏油大人做出的决定,
我们不会去试图更改;我们只保证他制订的计划如愿实施, 他很讨厌有人在正式行动中插嘴,即便是合作也不行。”
挂掉电话的哈泽尔啧了一声:“这可是你们自己拒绝的哦。”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语焉不详的直播预告,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最近实验室的设备有丢失和异常损耗的情况吗?”
“我去查查,给我半小时。”E君简单回应之后,就默默下线干活去了。
片刻之后得到结果:
大半个月之前,有几台经过特殊处理、用来帮助研究员观测诅咒的设备在项目组搬家时丢失。
因为实验进度很赶,设备在没有咒力支持的情况下又根本不能开机,不必担心相关情报在社会上泄露,所以上报的程序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哈泽尔看着相关时间段内毫无异常的监控片段,又抽出手帐本,翻到对应日期的日程。
夏油杰参观实验项目、夏油杰到研究所签订合同、夏油杰因为很闲而到天台和D君喝下午茶。
这么几项事务当时被她用红笔特别标注了出来。
说起来,监控摄像头这种普通的设备,似乎是完全拍不到诅咒的。
屏幕上32倍速播放的视频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投下闪烁的光斑。
哈泽尔合上手帐本,咬碎嘴里的斯帕纳同款草莓棒棒糖,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种心眼比蜂窝还密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和五条先生成为朋友的?” **
“嗯?因为都很强吧。” 既非裸体也没穿围裙的五条悟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
拧开盖子之后,属于日式高汤独有的香味顿时盈满整个房间。
他十分简洁又敷衍地回答了D君的问题之后,立刻追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D君埋头在电脑前,守着屏幕上代表A君的光点定位,同时用手机和经纪人沟通着第二天的演出日程。
她毫无心机地老实答道:“是B君说的。她一整晚心情都很差,还骂人了来着。” “连你都能看出来,说明确实差到一定程度了啊。”
五条悟从保温桶里盛出一人份的热汤和煮物,确认过哈泽尔此刻所在的房间后,对D君挥挥手道:“我先走咯,关东煮是慰问品,和其他人一起趁热吃掉吧——作为代价我会稍微独占你们的B君一会噢!”
“好噢!”
D君快乐地和他挥手告别,随即又低头在和经纪人的聊天框里打字:“哪怕是在巨蛋演出,我平安夜可是要去拯救世界的!抱歉,真的去不了,就说我被外星人绑架了吧。”
** “听说安藤被绑架了?” 五条悟拎了把椅子坐在哈泽尔对面,懒洋洋地把下巴搭在桌子上问。
“是啊,不过等他玩够之后自己就会回来了。”哈泽尔吃掉萝卜后喝了一口汤,发出幸福的喟叹,“明明谷歌上查到的配料表简单得惊人,但是做出来也美味得惊人,好神奇。我一直觉得会烹饪的人像魔法师一样来着。”
“确实是魔法师哦。”
五条悟勾勾手指,放在窗边的马克杯立刻被吸附到他的手边,“不过即使是魔法师,也只能孤零零地独守空闺。哪怕我刚刚在你的床上加了个枕头,却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好凄惨啊,我。”
“怎么还加枕头呢,完全没有必要啊,五条先生枕在我健壮的手臂上不是更好吗?” 哈泽尔伸长胳膊试图证明自己的可靠,五条悟顺从地侧过脑袋枕在她的手心里。
“也太看不起我聪明大脑的重量了吧?” 五条悟用他说话和坏笑时运动的颧骨硌着哈泽尔的手,顺便偏头啾了一下她的掌缘:“玫瑰味的护手霜啊,好香,我也要。”
“嗯……我外套口袋里的那支应该还剩一半,没开封的家里还有,请尽情随便挑选。”哈泽尔用筷子戳出一个福袋,低头看了它几秒之后才问,“五条先生,总监部今天有向高专的咒术师发布任务吗?”
趴着的五扁悟缓缓变回坐直的五条悟,握着哈泽尔的手,让她把福袋塞进嘴里,才简洁地说:“没有。”
“也对,否则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花这么长时间做饭的。”哈泽尔腮帮鼓鼓地说。
“为什么这么问,”五条悟说,“夏油杰有所行动了?”
“……嗯?”哈泽尔若无其事地埋头喝汤,“我一个字都没提到他吧?”
“真的把我当笨蛋啊你!这种事情稍微套一下D君的话就知道了吧?”五条悟勃然小怒,提高声音凶了她一句之后,又恢复成懒洋洋的轻松模样,“他还没放弃夺取祈本里香的想法吗,在被你们折磨了这么久之后?真固执啊。”
哈泽尔抬起头,呆呆地盯着五条悟看了几秒之后,腾地站了起来。
“欸,哇,突然怎么了——”
五条悟坐在原地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哈泽尔像个只会出现在韩国少女漫画里的双开门霸总那样,带着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昆布酱油汤)气息靠近他。
她居高临下地用那双隐含偏执(毕竟五条悟的轮廓在冷光灯下用肉眼相当难以捕捉)和残酷(起身太快被桌角狠狠撞了一下)的眼睛注视着他,不容拒绝地抬起他的下巴。
“警察叔叔,这里有变态啊!不擦嘴就要和未成年JK激吻的变态!” 拼命挣扎(根本没动)的五条悟如愿被狠狠亲了一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哈泽尔去开电脑的背影,抽出桌上的湿巾擦去嘴上沾到的一点口红,顺便冷冷地控诉道:“喂,舌头呢?不伸舌头算什么违法犯罪行为啊?”
“下次吧,下次不仅有舌头,还有作训服和军靴。严厉的教官会把不听命令的士兵教训到随踩随■为止,喜欢吗?”
哈泽尔说着根本没过脑子的话,回身拽起五条悟,把他按在电脑前,在他震撼和遗憾交织的表情中打开一份文件,随后转到他身后,搭着他的肩膀说:“超级天才的五条先生,这是我们为了夏油的平安夜行动准备的七种预案。请你帮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五条悟:“认真的?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和他是高专同期来着。总监部为了防止我成为夏油杰的内应,这十年来可是拼命避免让我参与任何和他有关的行动啊。”
“所以总监部才马上就要完蛋了。”哈泽尔毫不留情地说,“任何一个不懂得珍惜五条先生能力和品格的组织,都是毫无发展前途的。”
五条悟矜持地翘起腿,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显得太得意。
哈泽尔把脑袋搭在他的头顶继续道:“所以能麻烦你现在就和所有能联络上的总监部官员,也包括两所高专的校长联系吗?我们有理由怀疑,夏油打算在人类社会发动恐|怖|袭|击。
“但究竟是为了家人被绑架的情急选择,还是有更深的其他原因,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2017年12月24日晚。
在原本应该洋溢着温暖快乐气息的节日夜晚,因为一段不到一百字的直播预告,东京新宿区被强制清场,京都全市戒严。
由警察看守的警戒带之外,还有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四处打量,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这个连最要命的神父都得在小男孩面前穿好裤子的夜晚——胆大包天地搞事。
而在警戒带之内,数十名辅助监督和咒术师正在拼命搜寻着那些据说能够拍摄下诅咒身影的特殊摄像机。
“熊猫和围着围巾的刺猬头都在现场。没有见到眼镜女和黑眼圈男孩。也没有见到五条悟。” 米格尔站在大楼顶端,看着下方一片混乱的现场,冷静地向夏油杰进行远程报告。
夏油杰举着一只翻盖手机,温温柔柔地说:“悟啊,他一向都要迟到几分钟的,从上学起就是这样。那就拜托你啦,米格尔,尽可能久地拖住他,能做到吧?”
米格尔的脸上渗出冷汗。
他说:“我会豁出性命努力的。” “嗯嗯,加油哦。” 夏油杰笑眯眯地合上手机,把它直接丢进垃圾桶。
“那么接下来就是……”
他召唤出咒灵,踩在它身上,在东京咒术高专铺天盖地的警报声中,径直闯入已经阔别十年的旧日校园。
“不拿到更有价值的筹码,怎么才能和穷凶极恶的绑架犯谈判呢?”夏油杰真诚地自言自语道,“你们会理解我的吧,菜菜子,美美子?”
第 90 章 第 90 章
鸟居。神社。茂密的森林。
以及教学楼、办公区、宿舍…… 这些阔别已久的熟悉景象, 随着夏油杰脚步的深入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不过他没有分出多少心思对此发出感慨。
除了警报声惹人心烦的因素之外,他还得费心操纵在京都和东京新宿藏身的咒灵。
从个别能用含混的思想和他进行简单信息交流的咒灵那里,夏油杰得知现场依然没有特别强大的咒术师。
怎么回事……五条悟今天难道出差了吗?
不过这样更好。也免得他还要为了米格尔的生命安全而感到忧心。
彭格列不乏聪明人, 想必他们已经从他留下的线索中推断出了设备被取走的事。
总之,如果不想让咒术师和诅咒的存在向全世界的猴子披露的话, 绑架了两个女孩的家伙现在一定在抓耳挠腮地思考补救措施吧。
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时间,向安排在两地的咒灵同时发出“将所有人斩尽杀绝”的命令。
猴子的性命,他自然想要全部夺走;而前去清场驻守的咒术师,
虽然很遗憾,但再给他们一次教训,让这些执迷不悟的同伴看清自己只是在为劣等的种群白白牺牲, 也会是一次不错的成长。
——夏油杰在昔日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发现尽管有人驻守,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奇怪。
他友善地询问一名在教学楼里准备资料的辅助监督,得到了对方战战兢兢的反应,以及“五条先生清晨就带着学生, 与其他术师一同离开高专了”的回答。
“乙骨忧太也一起?”他问。
“乙骨忧太也一起。”对方老实答道, 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 看手臂的动作像是在操作手机。
夏油杰叹了口气,将这个敢在他面前搞小动作的辅助监督打晕,自言自语道:“这下可糟糕了。不在新宿战场,
也不在高专。一个携带高危诅咒的特级咒术师,以及一个和猴子几乎没有区别的弱者,在群战时只会拖后腿的两个家伙。他们总不会去给其他人跑腿买零食了吧?”
他为自己一小部分计划的滑铁卢而感到悲伤, 可惜这场混乱不能成为实现他大义的有力助推。
这种计划无法按照预想推进的感觉真是讨厌。
不过五条悟不在的话,
同样也意味着他可以直接杀光新宿附近还在不知死活地靠近的猴子们, 顺便趁此机会招募一批明白利害的可用同伴。
身为术师的大家,大部分都是知情识趣的,明白要在强者面前低头的道理。
这么想着,夏油杰安静地沿着自己来时的路返回。
却在穿过森林时,被一股霸道得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夏油杰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高专毕竟是他除了盘星教之外最熟悉的地方,他依然像十年前一样相信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会脱离他的掌控。
这样的自信让夏油杰循着气息的方向找过去,轻巧无声地落在树顶。
这个地方……记得应该是仓库来着。
存放着一大批咒具和咒物,也不知道夜蛾靠什么才说服了御三家,把他们的宝物寄存在这里供野生咒术师们使用的。
仓库里走出的生物,让夏油杰缓缓睁大了眼睛。
慢悠悠地蠕动而出的,巨型章鱼和蛞蝓的结合体。
会走路的人形枯树。
顶着活火山作为脑袋的独眼侏儒。
以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那名蓝发、脸上有缝合线的青年男子。
这四个怎么说都无法称为人类的生物正在愉快地交谈着。
“喂,真人,这就是艾里迪布斯托我们来取的东西?虽然好好封印着,但气息很不妙啊。”独眼火山头说。
人形枯树用一串让人听来头昏脑胀的诡异发音同样表达自己的忧虑。
章鱼蛞蝓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沉默地蠕动着。
真人说:“是哦,它没有移动能力,所以才拜托我们来嘛。说是今天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专开放日,即使在校长办公室跳脱衣舞也不会有人管的。话说你还是不愿意叫它E君啊,漏瑚,好生疏,它会伤心的哦。”
老对手的出现令夏油杰屏住呼吸,他们话语中所蕴含的劲爆信息更是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撑住了树干,防止自己在心神激荡之下栽到地上。
“我就是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整天埋头打电动,和长辈交流全靠发消息,问它住在哪里、想要带它走,它却说外面没有wifi而拒绝了!像什么话!”
名为漏瑚的火山头从头顶喷出一股热气,不慎点燃了附近的一棵树。
人形枯树再次发出让人头痛不已的奇怪声音,这次是在对它破坏森林的行为表示指责。
在漏瑚抱怨之前,章鱼蛞蝓喷出一股水柱灭掉树上的火,得到了人形枯树有点扎鱼的摸摸。
“但它教你的麻将,你不是也每天在网上打得很高兴吗?现在是什么段位来着,雀杰?还是雀豪?”真人说,“而且虽然和我一样刚出生不久,但它是很有想法的诅咒,说是要在人类社会中引起智械危机来着。我们还一起连线看了《黑客帝国》和《2012》,我可是受益匪浅啊。
“还有花御,即使是我也要说,你为什么一边每天通宵玩星露谷物语,一边坚持给作者发邮件抗议他支持玩家砍伐树木以换取生存资源的行为啊?在电子游戏里寻找真实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花御叽里咕噜地表示抗议,而真人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在场的第五个生物身上。
“此外,虽然气息遮掩得很好,但我对你的灵魂可是印象深刻啊。”
真人转过头,准确地用目光锁定了夏油杰所在的位置:“喂,下来聊聊吧?那位曾经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却连名字也不愿意告知的咒术师?” **
“备用电源全部准备完毕。” “和超算中心已经对接过,他们会在今晚提供算力支持。” “MEG设备调试完成,测试人员头部三维坐标系已经导入,随时可以启动。”
“无人机已经全部升空,将在三分钟后抵达预定地点。” E君的声音回荡在内部频道里。
“C君也到位了,今天精神很好,觉悟十足,很不得了!”D君竖起拇指说,“啊,还有我,我也很不得了喔,只要B君给一点支援,就能立刻去救出倒霉A君!”
“我不要像前两次测试时那样躺着,好逊。” 五条悟挑剔地说:“那个仪器,对,就是那个用来读取我脑波的,把它调成坐着也能用的角度嘛。”
E君顺从地把磁屏蔽室里的设备探头进行旋转。
哈泽尔看了一眼监控传来的实时图像,小声道:“外观好像X教授的脑波强化机。”
“最开始还用过贴在头皮上的那种电极片,”E君用平静的声音揭掉了在场一位男士的老底,“但因为要剃掉头发,有位测试人员非常抗拒。”
该男士从容地主动认领:“这么浓密的头发可是我最大的魅力所在啊!没了它会有多少妙龄少女为之伤心啊?对吧哈泽尔。”
妙龄少女哈泽尔道:“如果说是的话,可能会有对自己全身每个部位都很有自信的美男子表达不满,因此我不对此发表意见。”
美男子走进磁屏蔽室,在密闭门合上之前回头嗔道:“真是聪明得让人讨厌,你这坏蛋。”
“好了,”哈泽尔说,“那么五条悟解限作战正式开始,请随时准备好使用反转术式,务必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如果正式测试失败,D君会立刻把你送到新宿。”
五条悟像大爷似的翘腿坐在实验椅中,懒洋洋地对摄像头比了个ok的手势。
远在地下十五层的E君沉默地启动机器,径直将功率设置为最大档位。
在人类耳中很轻的一声嗡鸣之后,走廊中的灯光暗了下来。
随后是办公室,研究所大楼,大学校园,文京区。
无形的潮水翻涌而上,贪婪地吞噬人类科技缔造的光明。
设备全力运转产生巨大的负荷,瞬间抽取了远远超过城市电网所能承载的电力,并在这之后继续无休无止地汲取着能源。
只有提前连接了备用电源的关键设施还在如常运行。
从小范围停电开始,黑暗以比诅咒更快的速度吞没了整个东京。
取而代之的,是在控制室的屏幕上亮起的——
象征着正在全球范围内二百二十余个国家和地区肆虐的每一个诅咒的红色光点。
** 探测器的全力运转只能维持一瞬,下一秒,象征着幻术的靛色火焰在黑暗中亮起。
和彭格列最优秀的术士们相比,C君的天赋并不能算是最强的那个序列。
他不能用空气捏造成不存在的器官,供濒死的病人再度健康生活;也不能通过镜子,仅凭目光就让仇敌意外身亡。
而他的性格安静、沉闷,几乎没有棱角,这就导致他基本不会参与战斗,更没有在战场上运用幻术欺骗敌人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幻术最基本的操作就是骗过大脑。
C君在年会上作为舞美设计师的工作经历,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
在平和友好的状态下,拥有超强直感的沢田纲吉、对普通幻术具有完全抗性的云雀恭弥,乃至最强幻术师六道骸,都能在他的布置下,像其他人一样享受到作为观众的乐趣。
虽然每年都要在云遮雾绕中走上舞台,头戴桂冠、手捧鲜花,被百鸟和野兽跪伏俯首的boss享受到的究竟是乐趣还是尴尬这点还要存疑就是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同样是骗过五条悟的大脑。
让探测器得到的数据和信息化作他的双眼,让位于隔壁园区的庞大超算中心取代他的背侧前额叶神经网络。
让那无时无刻不在收集着冗余信息的六眼暂时关闭,让他随时要进行高速运算的大脑得到短时间的休息。
在人类科技和异世界超能力的辅助之下,此世的最强咒术师将不再囿于肉|身的负担。
他所要做的,仅仅是坐在那里下达命令。
道路监控、人造卫星,以及在互联网上流淌过的每一串数据都会乖巧地向他而来。
所有的数据都会在超算中被好好保存,以人类无法比拟的速度进行运算和统筹,再将最简洁的答案送到他的面前。
宇宙建立在数学之上。
而此时此刻,在《silent
night》的旋律之中,在关东地区的正中心,在被黑暗覆盖的东京市,在果核般的仪器里。
五条悟将统治数学。【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