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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臣爱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51 章  第 51 章


    “我说夏油啊……” 哈泽尔靠在沙发里揉着太阳穴, 疲惫地说:“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个相当有分寸感的人来着。”


    奔波了一天、顺便和特级咒灵以命相搏的夏油杰同样萎靡不振。


    “欸,真的?” 夏油杰半阖着眼说:“能在哈泽尔嘴里得到这样的评价,可真是我的荣幸。”


    “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了,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哈泽尔道,“我真的困了。” “我们合作吧。”夏油杰直截了当地说,


    “我希望你能运用定点传送的能力,帮我收集更多的咒灵。”


    “……就为了这个?”哈泽尔打了个哈欠,“你该不会是从回到盘星教后一直内耗到现在,即便在出门前依然为了是否要向我们低头寻求合作而犹豫不已,


    最终因为不把这话说出来就实在没办法安心坐下,才破罐子破摔地决定直接冲上门吧?”


    夏油杰噎了好几秒才道:“早知道你困的时候攻击力会成倍增加,我就等明早再来了。” “不,


    别,明早我在家睡觉,研究所只有正常工作的研究团队在,不要打扰他们。”哈泽尔说,“事到如今你还在急切地寻找咒灵啊,


    仍然没有放弃你消灭普通人、只留下咒术师的计划吗?” “就是因为已经事到如今, 所以才更没办法放弃。”夏油杰故作轻松地笑道,


    “反倒是你们,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成果的技术而殚精竭虑,不如干脆帮我一起,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创造咒术师的乐园嘛。”


    “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向你提出的问题,你得出答案了吗?” 哈泽尔说:“我没看到你在总监部里有所动作, 也没看到你真正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势力。夏油,


    让全世界的普通人灭绝并不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课题, 但你要怎么解决在那之后的混乱,又要建立怎样的‘让咒术师自由快乐生活的世界’?”


    耳机里传出E君的呼叫,哈泽尔随手关闭了通讯功能,继续道:“还是说,其实你根本无所谓之后的情况如何,你只是以‘大义’为借口,用消灭普通人的过程作为人生中一个值得纪念的拐点,以此满足你强烈到病态的掌控欲和仪式感?”


    “……说话真不客气啊,哈泽尔。”夏油杰单手撑着额角,露出一个有点苍白的微笑,“我现在没有力气了,否则一定会把你挂到天台去吹风的。


    “我当然考虑过之后要如何了,悟他——”


    会客室的玻璃门咣当一声被粗暴地撞开,一只纯白的长毛猫两步一滚地跑进房间,不仅顺拐还外八,步伐混乱得像是在三分钟前刚刚驯服自己的四爪。


    猫难以置信地看看夏油杰,又看看哈泽尔,对他们发出了充满愤怒的超大喵嗷声。


    “……它怎么了?”被打断的夏油杰靠在沙发上对猫嘬嘬两下,“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对人很友好来着。” 猫本来就圆溜溜的蓝眼睛瞪得更大了。


    “都怪你说甜心长得像五条悟,”哈泽尔说,“现在我也开始觉得像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起身把门完全拉开,对猫表现出礼貌请离的态度。


    E君的甜心一直相当聪明,知道她对别人的猫不来电,很少主动往她的面前凑。


    但今晚的猫一副看不懂人脸色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像只小马驹一样高高抬腿,迈着盛装舞步跑向沙发,蓄力跃起,随后邦的一声在茶几上磕到了头。


    夏油杰无声地笑歪在他的单人沙发上。


    哈泽尔关上玻璃门,路过茶几时弯腰捞起在地上蹲着忍痛的猫,把它放在沙发上,拨开猫头顶的毛发看了看,确认没有被茶几的尖角划出伤口。


    猫小声地咪呜着,用脑袋顶顶她的手心,被哈泽尔迅速避开,坐到沙发另一端。


    “可以了,我们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哈泽尔说,“肉麻的撒娇还请对你的主人来。”


    猫抬头怒视哈泽尔。


    哈泽尔对此视而不见,示意夏油杰继续。


    夏油杰抬手遮住嘴角,声音平稳地说:“悟不是已经在努力地培养学生了吗?总会有结果的吧,他那自上而下发起改革的梦想。”


    “你不是他曾经的挚友吗,想必对他的性格和能力相当了解吧。”哈泽尔说,“会不会有结果,会有怎样的结果,要过多长时间才能看到结果……我觉得你应该比他自己更清楚才对。”


    猫一声不吭地踱步到哈泽尔腿边,固执地挨着她趴了下来。


    已经坐在沙发角落、无处可退的哈泽尔这次选择随它去。


    “有句话我要先纠正一下。”夏油杰说,“悟不是我‘曾经的’挚友,从过去到未来,他永远都是我的挚友,我们只是吵架了而已。”


    哈泽尔麻木地道:“……虽然听起来很动人,但这话还请去对他本人说啊。吵架吵得近十年不相往来,你这家伙还很骄傲是吗?”


    猫在她腿边动了动,默默把自己团成一个毛绒绒的猫猫球。


    “就是因为觉得你大概能够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才对你说啊。”夏油杰道。


    我为什么要站在他的角度啊。


    哈泽尔在心里茫然地嘀咕了一句,几秒后才想起自己在夏油杰面前“狂恋五条悟并为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设。


    “抱歉,我没办法理解。”哈泽尔说,“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交过十年间毫无交流、只靠对第三者诉说自己的情感来作为关系证明的朋友吧。”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主动切换了话题,“说到底,即使他的变革需要很长时间,或者哪怕最终失败,不是还有你在背后悄悄托底吗?”


    单从结果上看的话,倒确实是这样没错。


    哈泽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因为相信五条悟最终会成功,所以你打算痛快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丢下烂摊子给他?你呢,事情结束后你又要如何自处?” “我嘛……”


    夏油杰笑了笑说:“我觉得祓除极恶诅咒师这件事,应该也能成为悟未来在总监部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吧。在咒术师的乐园里真心露出笑容的又不一定要是我本人嘛。”


    猫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夏油杰,张嘴就要大叫。


    哈泽尔眼疾手快地捏住它的嘴,让猫只发出了“呱”的一声。


    她对夏油杰道:“你就是仗着五条悟脾气好,才敢做出这种事吧?”


    夏油杰:“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说他脾气好的人……嘛,反正他也不会知道。我们来定下束缚吧?你保证今天进行的对话不会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提起,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秘密。”


    “好啊。”哈泽尔说,“我保证。”


    就在这时,E君强行用管理员权限再度启动了哈泽尔的通讯器,在耳机里对她喊道:“五条悟用拟似列恩把自己变成猫跑掉了,三分钟之前我这里失去了他的信号,B君你小心——!”


    哈泽尔沉默着松开了紧紧捏着猫嘴的手,双眼放空半晌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夏油杰从怀中掏出一张学生证,卡背朝上放在茶几上,两指按着将它推向哈泽尔。


    哈泽尔说:“……其实我现在有点不太想知道了……” 夏油杰不容拒绝地翻开学生证,乙骨忧太的照片静静地躺在两人一猫的目光之中。


    猫沉默地攀上哈泽尔的腿,把脑袋凑在学生证旁边嗅来嗅去,因为没能掌握平衡而栽倒下去,被哈泽尔一手托住肚皮撑起来。


    于是猫像一架跨海大桥似的,前爪搭着茶几,后脚踩在人类腿上。


    哈泽尔感受着掌心里猫咪快速起伏着的温热腹部,对夏油杰道:“你要招揽他的学生?”


    “不是,”夏油杰说,“我要得到他的咒灵,祈本里香。” 哈泽尔无声地闭上眼睛。


    即使夏油杰常常固执狡猾到让人生气,但偶尔也会微妙地觉得,这家伙的运气大概真的不太好。


    怎么会当着老师的面说出“我要抢他学生的女朋友”这样的怪话啊。


    夏油杰说:“违背束缚的话可是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成为我隐藏的共犯好了。你也不想让悟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吧?”


    “……”哈泽尔说,“别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啊。我的一切、全部、所有的人生,都是毫无保留地向五条先生敞开的来着。” 她摸摸猫头,猫一声不吭地偏头给了她一口。


    “你才是,别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啊。”夏油杰说,“我看哈泽尔也不像是有很强道德感的样子,可以再考虑几天,我等你的答复。”


    哈泽尔心中迅速转过几道念头,最终对夏油杰说:“这事延后再说。但最近倒是可以先合作看看,如果有新咒灵的消息我们会通知你,请先展现出绝不失约的诚意。


    “啊,还有。说到共犯,我这里也有一份提议。


    “一次性消灭所有人类的话,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出意外。夏油你想不想先来一次不需要付费的试用装?轻松地、柔和地,动用你最擅长的欺诈技术和演技,看看现在的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代价是,你要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控制欲,完全接受我们的指挥。相信我,短暂的忍耐换来的成果,其甘美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可以。也让我看看你们真正的实力吧。”


    第 52 章  第 52 章


    体型巨大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在夏油杰走后就毛绒绒地生着闷气, 尽管如此,在走向E君指定的检测室的路上,这家伙依然溜溜达达跟在哈泽尔腿边,


    丝毫不遵守交通规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险些将她绊倒三次, 让人很难不怀疑其中包含的故意成分。


    “E君,你之前几次测试拟似列恩,从变形到恢复花了多长时间来着?”


    经过简单的扫描检查,哈泽尔慎重地把猫端起来放在一旁闲置的吧台上, 远程向不靠谱未成年技术人员发出疑问。


    “168个小时整,也就是七天。”E君说,“试过不同的实验对象, 最终恢复需要的时间都是这么久,目前还没有找到通过外力加快这个进程的方式。”


    “所有的实验对象都变成了猫?”哈泽尔问。


    “是啊,普通哺乳动物和咒灵倒是还好,蛆虫和蟑螂之类的简直让人抓狂。你能想象甜心在地上蠕动的——”


    “好了,可以了E君。限制级内容讨论就到此为止吧。” 哈泽尔的手搭在五条悟的脑袋上, 被他抬爪推开, 于是转而握住他毛绒绒的前爪。


    五条悟不高兴地对哈泽尔发出嗷呜一声, 向后弓着身子发力,试图把自己软绵绵的前腿拔出来。


    哈泽尔顺着他的意思松开手,没能及时收力的猫咪当场向后仰着栽了过去,


    在原地摔成一摊猫饼。


    “抱歉抱歉,”哈泽尔忍着笑说,“五条先生, 姑且确认一下, 你的咒力水平现在变成什么情况了?” 五条悟打了个滚爬起来,


    坐在原地思考几秒,抬爪悬在哈泽尔手上,嘴边的肌肉显出一点用力的痕迹。


    不太明显的压迫感传到她的手背上。


    “现在无下限术式还能一直保持运转吗?”哈泽尔问。


    五条悟喵出半声,又闭上了嘴,似乎终于意识到哈泽尔现在是听不懂他猫语的笨蛋人类,于是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着她。


    猫咪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相当圆润,虽然眼睛看起来比作为人类的他要黯淡许多,但其中所包含的神态又分明是只有五条悟本人才会拥有的。


    放松,自我,敏锐而充满力量。


    与此同时,那双眼睛里还盛着尽管很少却毫不遮掩的、天然的冷漠和审视。


    放在人类身上会让人在不经意间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在他成为兽类后变得无比适合。


    分明是一样的长毛猫,一样甜美机灵的外表和粉色肉垫,甜心本猫无论怎么看都是只娇生惯养的家猫,而眼前这家伙简直是一头缩小了的老虎。


    可惜小老虎不会整理自己,仅仅是在室内溜达了几分钟,顺便磕到头、摔了跤,他的毛发就变得极具西伯利亚血统应有的气势—— 凌乱得仿佛一株拔地而起的白色凤尾杉。


    哈泽尔拎了一把椅子,在吧台前坐下,让自己的视线和五条悟水平,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不如这样,五条先生,如果你同意我说的话,就……”


    她趴在吧台上,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五条悟的左爪,含着笑意说:“就给我你的手。说错的话就不用理我,怎么样?” 五条悟看了哈泽尔两秒,抬起一只爪子搭在她的手背上。


    “没办法一直运转术式了?”哈泽尔问。


    五条悟的爪子没有动。


    “那咒力操作现在是什么水平,演示给我看看吧?”


    哈泽尔抓起一支笔放在五条悟面前,五条悟抬爪碰了它一下,笔被砰地打出几米距离,砸在窗户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五条悟有点茫然地看着遭受重击后依然毫发无损的透明玻璃。


    “玻璃是防弹的,就算雷神过来抡起大锤也要好一会才能凿开来着,已经很厉害了五条先生。”哈泽尔趁机摸摸他的脑袋,转移话题道,“六眼呢?会不舒服吗,给你遮一下?”


    五条悟的耳朵不自觉地弹动两下,收回了按着哈泽尔的猫爪。


    这是“不会不舒服、不需要遮挡”的意思。


    看起来继咒力弱化之后,六眼的功能也有所退化。


    “那我们来整理一下现在的状况。”哈泽尔说。


    “据E君所说,从你现在的样子恢复成人类,需要经过一周的时间。既然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出的意外,我们也会相应地负起责任。


    “首先是关于五条先生你的日常教学工作,以及总监部的例行会议。我会联系夜蛾校长和他说明情况,请他处理这些事务。理由要实话实说吗?”


    五条悟装作对自己的大尾巴突然很感兴趣的样子,并不理睬哈泽尔的提议。


    “那要我对高专发表绑架五条悟声明吗?”


    哈泽尔顿了一下,捏着五条悟飞快地地搭在她手上的肉垫说:“但是一天之内连续被控制两次听起来稍微有点逊吧,毕竟是最强来着……” 五条悟敏锐地抬起头盯着她。


    哈泽尔这才想起白天借用五条悟名号的行动或许还没有被他本人知道。


    原本打算等事情告一段落,暂时闲下来后去向他当面说明的,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谁又能想到短短一天之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她心虚地向五条悟供认自己的罪行,在五条悟面前摊开手掌道:“生气的话就先揍我两下,之后会为你挽回名誉的。” 哈泽尔等了几秒钟,却发现五条悟的目光同样有些躲闪。


    平时隔着绷带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放在猫身上倒是相当明显。


    但现在沟通不畅,姑且搁置,反正从这个反应来看,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就还是用这个理由了?超邪恶反派诱拐最强咒术师,骗回老巢实行邪恶的控糖增肌计划。等老橘……我是说高层之间博弈结束,最终决定是否要来救你的时候,你大概也已经恢复人身了。”


    五条悟整只猫往哈泽尔的手臂上一挂,一副完全无所谓、随她决定的样子。


    “至于这一周里需要你出面完成的任务,由A君那里进行统计后,我们找理由让夏油去祓除诅咒,不会让他有机会和学生们接触。这样可以吗?”


    五条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哝,用爪子把哈泽尔的衬衫勾出细丝。


    锐利的爪尖在她的皮肤上停留几秒又缩回去,留下隐约的刺痛感。


    他同意了。


    大型猫用后脚支撑、人立而起的时候,会达到相当惊人的长度。


    哈泽尔站起来,卡着五条悟的腋下,试着将他提起来。


    五条悟像加热后的芝士一样被拉得很长,扒着哈泽尔的肩膀站直之后,沾了吧台高度的光,居然比她还要高一点。


    猫很满意这样的视角,在哈泽尔松手后顺着她的大臂爬上去,仗着猫咪身体的高灵活度,把自己弯成一条爆毛的围巾,热乎乎地围在人类的脖子上。


    “好重啊五条先生。”哈泽尔被肩颈传来的压力逼迫着低下头去,此刻不禁庆幸于自己的颈椎一直相当健康,姑且还能勉强做个有点窄小的猫爬架。


    五条悟充耳不闻,尾巴慢悠悠地晃来晃去,一只爪子按在哈泽尔头顶,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啊,对了。”哈泽尔双手扶着五条悟,防止他摔下去,平稳地走出房间,“关于乙骨的事我有一点想法,不过等你恢复之后再谈吧。最近几天就待在研究所怎么样?E君的养猫经验很丰富,甜心的猫粮猫砂之类的也都在这里放着,而且需要帮忙的话还有人在。把你送回家的话,一个人……一只猫无论如何都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吧?”


    原本正像小型摩托车一样愉悦地打着呼噜的五条悟骤然失去了声音。


    哈泽尔谨慎地扭过头去,对上五条悟写满不高兴的蓝眼睛。


    五条悟严肃地拉长声音指责她:“咪嗷——!”


    虽然脑中已经自动浮现出了人形五条悟一连串说出抱怨话语的模样,然而因为哈泽尔实际上并非猫语使用者,也未能考取相关的翻译证书,所以想象中的五条悟用他成熟性感的男性嗓音一刻不停地重复着的,是喵来咪去辅以嗷呜的神秘音节。


    哈泽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在五条悟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破了功,无声地笑到浑身发抖。


    “抱歉,”哈泽尔不太真诚地道歉后,猜测道,“不想和甜心共用餐盘和猫砂盆吗?应该还有新的吧,稍后我去问问E君。还是说无论如何也想回家?这个真的不太行啊,把你送到高专怎么样?家入医生一个人值夜班应该也挺寂寞的。”


    五条悟从哈泽尔的肩膀上起身,脚下一蹬就要跳到地上,被哈泽尔及时在空中拦截,胡乱把这一大团沉重的毛绒绒塞进怀里。


    “逗你的,别生气嘛。”哈泽尔用手掌在下面托着五条悟的后爪,趁他扒住自己衣服时趁机从上到下痛快地撸了两把手感极佳的皮毛。


    她摸着五条悟的脑袋说:“要来我的公寓玩吗?虽然有点小,不过优势在于有个休假的我作为常驻NPC。


    “怎么样,这位玩家,既然选择了新种族,就去攻略新副本试试吧?”


    第 53 章  第 53 章


    事实上, 尽管如今的五条悟变成了一只猫。


    尽管他满地掉毛,不小心抓到人就痛得要命,还会在听到不感兴趣的问题时假装自己搞不懂人话。


    尽管他在哈泽尔和E君沟通时, 装作不经意地把桌子上的金属摆件推到地上,闹出了很大动静。


    尽管他甚至还努力维持了片刻的无下限,


    在哈泽尔微妙的眼神注视下把办公室里养着的仙人球啃得嘎吱作响。最终仙人球凄惨地秃了头,五条悟累得直喘气,将哈泽尔给他接的一整杯水都舔得干干净净。


    尽管这么多的“尽管”,让他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是一只立派的猫…… 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 他原本是一个人类。


    因此猫砂盆是不必要的,那种声光电全方位开放的如厕环境,对于从小接受世家礼仪教育的五条大少爷而言还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现代科技造就了智能马桶,


    让他一只猫就能独立完成从如厕到清洗再到烘干的全过程,安全稳定,同时还避免了人和猫双方的尴尬。


    猫粮是最好不吃的,五条悟拥有一根尝过种种珍馐美味的敏锐猫舌头,舔了一口猫条就尝出其中劣质诱食剂的味道。当即把猫条一推, 整张猫脸都皱皱巴巴的。


    哈泽尔自己也挤出一点到指尖上, 送进嘴里抿了一下。


    闻起来很香,


    吃起来也不错的鸡肉糜,除了缺点盐巴调味之外都很完美。如果在饿的时候,她真的有可能会忍不住把一整根都吃掉。


    怎么回事, 难道五条悟其实是人,她才是猫?


    ——不,五条悟确实是人来着。好几次差点忘记这件事的哈泽尔再次提醒自己。


    五条悟盯着哈泽尔的表情看了几眼, 又探头咬着猫条包装, 自力更生地吃掉挤出来的部分,


    再抬头看看哈泽尔,脸上出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困惑神色。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人一猫坐在桌前逐包品鉴了甜心小仓库里的各种熟制猫粮。


    五条悟对猫牙的使用尚不熟练,吃冻干的时候歪着头啃得很费力,哈泽尔伸手在下面接着他边吃边掉的碎屑。


    最终得出结论:各种品牌的猫粮和零食,五条悟统统瞧不上,哈泽尔全都觉得还不错。


    五条悟:“……” 五条悟抬爪拍拍哈泽尔,发出了怜悯的咪声。


    哈泽尔:“……”


    明明应该是这家伙自己的味觉被每天成吨摄入的糖分给毁灭了吧! 无论如何,猫还是得喂。


    哈泽尔从送到的牡蛎锅中截下了一部分煮好的肉类,在清水里涮掉油盐后,用盒子垫高放在五条悟面前。


    五条悟看着她说:“nya。”


    其中包含的感情相当敷衍,即使在不懂猫语的人听来也是缺乏礼貌的祈使句。


    然而由于声音太过甜美,又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其中不够真诚的部分。


    哈泽尔问:“要喝水?”


    五条悟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不是。


    “不想吃这些,要吃别的?” 没反应。


    也不是。


    五条悟左右看看,扒过刚才舔了一口就扔到一边的猫条,推到哈泽尔手边。


    哈泽尔:“……想把猫条拌进肉里?你不是讨厌这个嘛。” 五条悟眯起眼睛盯着她,乱叫几声后,抬起爪子按在她的手上。


    哈泽尔谨慎地猜测:“总不会是要让我喂你吧?”


    猫咪的表情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谁也不知道一只猫的脸上是怎么露出那么鲜明的神色的。


    五条悟矜持又满意地坐在原地,舔舔嘴巴,对她看猫脸色的本领表示赞赏。


    “……”哈泽尔说,“五条先生,虽然变成了猫,但不要就此放下做人时的尊严啊。”


    话说到一半,她又想起这家伙曾经在高专随地乱躺、张嘴使唤七海或伊地知给他泡咖啡、撕零食包装的模样。


    算了,他做人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少尊严。


    哈泽尔不再挣扎,洗手之后到隔壁房间,从正在吃饭的两个人那里又顺了一双筷子。


    D君嘴里咬着一只小章鱼,含含糊糊地问她:“不吃点再走吗,B君?今天的锅子很够味啊。” “你们吃吧。”哈泽尔说,“我喂完猫再来。”


    她离开的速度比赶着出任务时还要匆忙。


    D君看了看哈泽尔风一样离去的背影,对C君道:“都说E君是见到猫咪就失去理智的超级猫控,现在我觉得B君好像也差不多。”


    C君等确认哈泽尔已经完全离开后才说:“大概不是对猫吧,我觉得。”


    “也对,如果C君你突然变身的话,即使变成了丑丑的儒艮,我也会快乐地冲过去用你做海洋生物离水实验的。”D君说,“毕竟是可以交流不做人感受的对象,这种体验也太稀有了!”


    C君把头埋进碗里,小声说:“我想应该也不是你说的这个方向。” 对于两位同事之间在背后八卦自己的事,哈泽尔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懒洋洋地躺在桌子上的五条悟翻身爬起来,拉长声音对她发出甜美的猫叫。


    听不懂。


    但哈泽尔依然露出一副“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哦”的表情,温和地道:“饿了吗?先尝尝牛肉吧……不知道你现在的味蕾还能不能正常尝出作为人类时能吃出的味道啊。”


    她夹起一块牛肉卷放在五条悟嘴边,五条悟侧头把它叼进嘴里,粗糙地嚼了几下就将它吞下肚。


    从反应上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但作为猫咪而不得不在咀嚼时吧唧嘴这点倒是可爱得出人意料。


    红虾,牡蛎,各种肉类依次尝过之后,五条悟端坐在桌面上,看着盘子里的食物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觉得差了点味道?”哈泽尔说,“青芥和酱油之类的。”


    五条悟抬起头,坚定地把爪子搭在哈泽尔手上,向她表达自己的赞赏和期许之情。


    “但是不行啊,摄入太多盐分的话肾脏的负担会很大,虽然只是一星期,但还不知道会不会对后续产生什么影响。” 哈泽尔说:“就先忍耐几天吧,好吗?”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扒着哈泽尔的胳膊顶嘴:“咪——” 哈泽尔沉默几秒后,捧着他的猫脸搓了搓道:“那好吧,我去问问E君,猫吃的话调味料应该稀释多少倍比较好。”


    五条悟对她乖巧而缓慢地眨眨眼。


    E君幽幽地说:“B君,你这样只会养出一只超级顽劣、骑在你头上撒野的坏猫啊。”


    “有什么关系?”哈泽尔说,“拜托,这家伙现在可是期间限定的五条猫啊。


    “拥有五条悟的灵魂,却没办法用那张嘴说出惹人生气的话,辅以猫咪的可爱身体,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体验更珍贵的吗?”


    五条悟在一旁用冷酷的叫声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听到了这大逆不道的发言。


    哈泽尔抬手摸摸他脖颈周围蓬松得像棉花糖一样的毛发。


    五条悟又指责了哈泽尔两句,被调好味的肉类塞了满嘴,于是不得不专心调动他的咬肌,把全部精力花在咀嚼食物这件事上。


    **


    饭后,五条悟仗着身体灵活,竖着尾巴到各个房间散步消食。


    哈泽尔则去找E君,无情地抢走了他给甜心准备的各类用具。


    排梳,磨牙棒,猫抓板,宠物香波,迷你牙刷,还有感觉连人也能钻进去的超大猫窝,等等等等。


    哈泽尔用手机记录E君传授的养猫经验时,五条悟已经躲过了两次D君试探的摸摸,并在她第三次向他伸出邪恶之手的时候抬爪踩在了她的脚背上。


    十几斤的体重通过几厘米见方的猫爪,毫无保留地传达给D君的跖骨。D君呃呜一声,痛苦地拔出自己的脚,一瘸一拐地去向哈泽尔告状。


    哈泽尔拉了个行李箱把战利品都装起来的时候,五条悟跑去C君的临时画室观摩一番,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和他沟通,让他给自己画了一幅人(?)像速写。


    C君画好后将纸卷起来用绳子捆好系在猫背上,五条悟高高兴兴地带着战利品回去找哈泽尔炫耀,碰上了正呜呜假哭着抱怨“那家伙是个超级大坏猫”的D君。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靠近毫无察觉的D君和已然察觉的哈泽尔,踩着D君的脚发力一跃,攀上哈泽尔的肩膀,回头洋洋得意地对惨叫的D君吐舌头。


    D君:“B君你看他——!”


    哈泽尔:“不要找我告状啊,我不是斯库瓦罗,也不是他妈妈。你们两个小朋友有矛盾请自己解决好吗?”


    她拍拍五条悟的背,拆下系在上面的画纸,展开看了看上面毛发像凤梨一样倒竖着的猫咪。


    五条悟在她的单边肩膀上完成了奇迹般的转身动作,凑到她脑袋旁边和她一起欣赏,顺便发出一长串絮絮叨叨的猫叫,只听声音也能判断出这家伙在进行超级得意的自夸。


    “好看好看,改天找人把这个裱起来。”哈泽尔说,“如果缠上绷带的话就和本尊一模一样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把嚣张的猫咪关在取景框里,按下拍摄键。


    五条悟咕哝一声,把猫头搭在她的脑袋上,强迫她和自己一起入镜。


    哈泽尔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在五条悟愤怒的大叫中对D君道:“时间很晚了,你今天要住在研究所吗?”


    “不吧……”D君说,“深夜和咒灵待在同一栋楼里,细想的话其实是件蛮吓人的事来着。”


    “喂,很没礼貌啊你。”E君唐突地插嘴吐槽道,“咒灵怎么了?咒灵多好啊,十年之后也许就能用咒灵作为清洁能源,大幅度减轻环境污染呢。”


    “还有这种毫无隐私地被技术宅的神奇思路袭击的感觉。”哈泽尔附和D君道。


    “……” E君说:“本来不想说你的,B君。


    “五条和C君交流都知道用键盘打字,你和他在这里又是比划又是乱猜的,是他变成猫之后把你的智商也一起带走了吗?” “……” 哈泽尔缓缓扭头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抬起爪子,象征性地舔了舔自己,随后呸呸地吐出几根猫毛。


    他的耳朵可疑地向后压着,从侧面看的时候,整个脑袋简直是一只发霉长毛的白色大福。


    “差不多吧,”哈泽尔说着,抬手给了大福一个脑瓜崩,“脑子嘛,必要的时候被猫吃掉也无所谓啦。”


    第 54 章  第 54 章


    哈泽尔的公寓, 从某种意义来说,比她在这里的社交圈更为贫瘠。


    东京的夜间气温已经降得相当低,没有暖气的室内略显阴冷, 好在哈泽尔去年在这里置备了不少厚衣服。


    至于五条悟,以森林猫毛发的丰沛程度, 即使在北海道的雪地里狂奔也不会生病。


    公寓的空间不大,东西倒是不少。布艺沙发上堆着厚毯子、游戏机和几本书,木质餐桌更是被笔记本电脑以及大量散落的纸张占得满满当当。


    “这是客厅,也是虽然存在但永远派不上用场的厨房;这是餐桌兼书桌;这是电脑, 这是书;这是投影仪。”


    哈泽尔很少接待到家里拜访的客人,态度多少有些僵硬地对站在行李箱上的五条悟介绍道:“里面的房间是卧室,再往里是卫生间。没了。” 五条悟跳下地面,


    无比自然地在房间里漫步。


    路过沙发,跳上去用书角蹭脸。


    路过书桌,绕着桌腿转圈,掉毛掉得到处乱飞。


    路过岛台,窜上去自己打开直饮水龙头,


    喝了几口水后跳下来, 贴着墙根一路前进, 毫不客气地顶开卧室门,在里面巡视一周后又返回客厅,蹲在哈泽尔身边看她整理行李箱。


    哈泽尔把各种猫咪用品取出来,


    对着空箱子思索片刻后,起身去衣柜拿出几件保暖的厚衣服装进箱子,又从鞋架的最底层翻出雪地靴。


    折回原地时,


    发现五条悟已经把自己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地埋进了她刚刚叠好放进箱子的衣服堆。


    先不提白色的猫毛粘在了纯黑的羊毛衫和长裤上。


    也不提这家伙快乐地踩奶的时候不小心勾破了她的伊布卫衣。


    更不必说还要把衣服用粘毛滚轮处理过再重新叠好的糟糕现实。


    哈泽尔垂头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仰起头,


    从软绵绵的长毛里露出一双看起来十足纯洁无辜的蓝眼睛。


    哈泽尔叹了口气:“……算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反倒是五条悟自己从箱子里钻出来,绕着她转了两圈之后,站起来扒着她的膝盖,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哈泽尔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又怎么了,饿了?”


    五条悟咪咪地小声叫着,把脑袋凑到她的脸侧蹭来蹭去,可惜他忽略了自己的体重,没蹭两下就把哈泽尔直接拱得坐在了地上。


    哈泽尔低下头沉默半晌,压低声音说:“如果是白天的我,大概会和你一起扑进行李箱躺着吧。但我现在又冷又困,我想睡觉了……”


    五条悟默默收起他狂放的撒娇做派,一边变成飞机耳,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前爪搭在哈泽尔肩上。


    “所以罚你现在立刻变成穿女仆装的猫耳美男,把家务全部搞定,然后穿着裸■围裙打开电热毯,在我洗漱结束之前暖好床。”哈泽尔瞬间转换语气,毫无感情地道,“做不到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等我帮你刷牙擦脚,然后乖乖上床睡觉,可以吗,五条先生?”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


    哈泽尔茫然地和他对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道:“不是真的让你那么干的意思。别穿啊,即使变回人了也别穿,无论女仆装或者裸■围裙都是。”


    五条悟探头隔着衣服在她肩上啃了一口,像爬山一样翻过她的上半身,啪的一声蹦到地上,离开时脚掌踩着木质地板,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哈泽尔摸着不怎么疼的肩膀,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五条悟停在卫生间前,拉长声音催促她。


    “来了来了,别急。”


    哈泽尔找出宠物牙刷和小毛巾,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向五条悟,嘴角带着一点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笑容,捞起大得惊人的猫放在洗漱台上。


    并且毫不意外地发现这只爱干净的猫把微弱的无下限术式全部用在了保持脚底清洁这件事上。


    至少在今晚,至少在最近几天,她不用独自一人从书桌前抬起头,就着昏暗的天光辨认此刻究竟是凌晨还是黄昏;或者在任务途中塞进各种速食,由于大脑飞速运转考虑着种种意外情况,而对现下的境况和时间毫无实感。


    毕竟五条悟饿得很快,而且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


    这就意味着她暂时拥有了一只超时会自动大叫打人的超环保无污染闹钟。


    ——直到哈泽尔半夜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于是抡起金属棒球棍出门迎敌。却发现那是饿醒的五条悟拆了她放在柜子里的鱿鱼干,因为既撕不开也咽不下去而正和零食激烈地斗殴。


    在目睹这一幕之前,面对家里突然增加了一位猫咪住户的这件事,她一直怀抱着乐观积极的心态来着。


    ** 五条悟变成猫的第一个24小时。


    继深夜爬起来和猫分食一包泡过水的鱿鱼干之后,哈泽尔又在煮鸡胸肉时烧穿了锅底。


    她迅速端着漏水的不锈钢锅丢进洗碗槽,五条悟及时踩下安全开关断电,咬着抹布角跳上岛台,盖在流得到处都是的开水上,顺便用身体顶开了被烫到手的哈泽尔,防止她再一脚踩到地上的水滑倒。


    哈泽尔用冷水冲着手,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就算是第一次,也不至于出这种事吧?烹饪原来是这么危险的工程吗?”


    五条悟没有嘲笑她把白水加盐煮鸡胸肉称为烹饪的狂妄行为,只是贴在她身边,凑过去对她泛红的掌根嗅来嗅去。


    随后又在卧室门口咪咪叫着,示意她快去睡觉,其他的事等天亮再处理也不迟。


    哈泽尔确认过被烫到的地方伤情并不严重后,简单处理过岛台和地面上的水,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羽绒服,换好鞋,拎起kindle对五条悟勾勾手:“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老板自己就养猫,所以欢迎宠物入内。有空的话陪我去喝杯热红茶吧?”


    五条悟歪着头看了她几秒,才慢慢踱步过去,挨在她腿边。


    他松鼠似的大尾巴晃来晃去,最后勾勾绕绕地缠上了她的小腿。


    于是他们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五条悟吃用微波炉叮到微温的速食鸡胸肉和溏心蛋,哈泽尔喝热红茶。


    kindle竖着靠在玻璃窗边,哈泽尔戴着一次性手套,就着窗外的夜色和室内的灯光,边看漫画边把鸡胸肉撕成条状,喂到连独立进食都略显吃力的笨蛋猫咪嘴边。


    坐在她腿上、扒着桌边的五条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除了吃东西之外,时不时还要咕咕噜噜地对漫画内容发表刻薄的评论。


    哈泽尔听不明白,但不妨碍她从猫的语气中判断出这家伙完全没在说什么好话。


    好在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这部漫画,就这样,一场人猫大战侥幸在尚未开始时就得以避免。


    吃饱之后就是睡觉。


    哈泽尔连轴转了一整天,五条悟在六眼弱化后暂时得到了类似普通人的钝感体验。一人一猫缩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临近中午,才双双饥肠辘辘地醒来,像穴居动物一样恋恋不舍地离开床铺,下楼觅食。


    尽管已经放弃了成为大厨的短暂梦想,但哈泽尔倒也不打算靠便利店糊弄过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填饱肚子后她开启了五条悟身上彭格列家徽的定位功能——变成猫咪之后,原本的人形五条悟,以及他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配饰、口袋里的手机,全部都被包裹在了猫的皮囊之下。某种意义上来说,五条猫像夏油杰一样,都在肚子里装下了完全不符合科学规律的大东西。


    ——随后把窗户留了一条缝,告诉五条悟她要出门采购,让他可以随便出去玩,如果有事的话就原地大叫,她在通讯频道听到后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


    五条悟以微妙的眼神看了看哈泽尔,咪咪喵喵地抱怨几声之后,毫不犹豫地把她顶出了门。


    据五条悟后来所说,他这一下午过得相当精彩纷呈。


    “你刚出门我就出去散步了,迎面撞见一只蝇头——那时候连祓除蝇头都需要我使出全力和它大打出手欸,如果没有不幸当场死亡的话,想必那只蝇头会成为蝇头家族代代流传的神话级诅咒吧?


    “啊,在那之后还顺便揍了你邻居家的猫。很坏啊那些家伙,会偷偷跑去你家阳台上,啃那里长着的花草来着。顺便一提有几株口感还行。”


    哈泽尔:“……难怪直到现在打开门还时不时能看到门口躺着整整一排的死老鼠。快变回猫告诉它们别送了,很可怕啊!”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少当时,在五条悟变成猫的第一天,哈泽尔毫无所觉地去商店街的熟食店买了调味很淡的鸡、牛、鹿肉,这些东西冻在冰柜里,需要的时候取出来加热,可以满足三天左右的进食需求。


    至于三天以后,如果五条悟还没有被无聊得转移阵地的话,再来补充一次就是了。


    除了食物之外,她另外还到户外用品店买了一件男款的黑色冲锋衣。


    回家之后举起它向凑过来嗅嗅的五条悟展示。


    “这件还行吗?”哈泽尔说,“看你平时的穿衣风格都很固定,所以买的是基础款,和店员说了要一米九左右的男性能穿的码数。但我试了一下,感觉可能有点大……毕竟你的身高几乎有一大半都长在腿上来着。”


    五条悟虽然对于突然收到外套这件事有点茫然,但仍然很积极地扒着哈泽尔的膝盖,示意她把衣服放下。


    随后自己从冲锋衣的下摆钻进去,艰难地蠕动片刻后,自领口钻出一颗猫头。


    哈泽尔捏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失礼地评价道:“这样也不错,偷猫的话直接这么裹起来拎着跑掉,即使是五条先生也没办法逃出生天,只能像这样露出清秀肥美的脸蛋任人宰割啊。”


    五条悟闻言,毫不客气地在她的手指上啃了一口。


    第 55 章  第 55 章


    五条悟变成猫的第二个24小时。


    哈泽尔把原本要由五条悟完成的两个一级任务转包给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夏油杰。


    夏油杰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彭格列对他释放初步合作的信号。


    至于合作过程中究竟是谁占据主导权,夏油杰自以为在不久之后就会见分晓。


    五条悟一开始对于夏油杰的介入略显抵触,但对方真的前往任务现场、好好祓除诅咒后又通过菅田真奈美向E君报告,


    连报告流程也和他曾经在高专时一样细致专业,给原本就相当讨厌此类琐事的五条悟省了不少时间。


    因此五条悟也很高兴。


    至于哈泽尔,


    有时间宅在家里看电影,不必让她本人出面解决任何问题,已经是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小桌上放着热茶和零乳糖牛奶,沙发上窝着哈泽尔和五条悟。


    一人一猫经过几轮鸡同鸭讲的沟通, 在各自选定一部电影后,又随机抽签选了一部双方都不太感兴趣的歌舞片。


    先看五条悟挑的《汉江怪物》。


    五条悟在惊悚桥段出现之前会一惊一乍地猛然大叫一声,或者跳起来踩哈泽尔一脚。


    显然是仗着自己看过这部电影, 专门卡着时间吓她。


    哈泽尔默默抬手把蹲在她身边的五条悟推倒在沙发上。


    五条悟挣扎着爬起来,对她喵喵两声,并且不知疲倦地在下一次惊悚场面出现之前,悄悄绕到哈泽尔背后的沙发靠背上,一边把脑袋靠在她的右肩,


    发出短促的嘤嘤叫声吸引她的注意, 一边以极为扭曲的姿势伸出后腿戳她的左肩。


    全程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行动的哈泽尔:“……” 是只有三岁吗这家伙!


    她已经完全意识到, 如果放任五条悟自由活动的话,当他无聊的时候,就会在世界范围内随机制造大到忘记放「帐」就狂殴诅咒、小到把人类的头发啃得倒毛的灾难□□故。


    哈泽尔抬手抓住毁灭她发型的罪魁祸首, 把他揉成一块雪白松软的方形年糕,用排梳一点点理顺他在翻来滚去的过程中乱成一团的长毛。


    五条悟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后,老老实实收起手脚趴在她大腿上, 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影。


    作为一只爱干净的猫和爱干净的人, 五条悟虽然不会自己舔毛,


    但会有意识地保持皮毛洁净。


    因此他的毛始终洁白如雪,只是发型狂乱得像个视觉系歌手。


    不过想想他做人时倔强地直指天空的头发,倒也让人很快就感到释怀。毕竟是个性格和发型一样有棱有角的家伙来着。


    脑袋和背上的浮毛梳下一大把,上腹部的毛适当理一下,其他部位就不再碰了。


    第一次不小心抓住五条悟的尾巴时,这家伙原地应激跳了一番踢踏舞,整只猫炸毛变成巨大的鸡毛掸子,并且在之后的十分钟里因为各种无理取闹的原因咬了哈泽尔三次。


    虽然没有流血,况且看他满脸凶残地扑过来、却只是轻轻啃两下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但逗过头还得自己哄的道理,哈泽尔还是明白的。


    这么想着,她用排梳挠了挠五条悟的后背,看着他满身的肌肉像波浪一样因为刺激而抖动。


    五条悟困惑地扭过头,和满脸无辜的哈泽尔对视几秒,抖抖耳朵转回去,伸长脖子示意自己要喝牛奶。


    哈泽尔端着牛奶杯,在五条悟嗫嗫舔奶的时候又挠了挠他。


    五条悟当即哆嗦着把整个脑袋塞进了杯子,拔出来之后带着满脸奶渍敏捷地转身扑向哈泽尔,被她眼疾手快地抽出纸巾蒙住了狼狈得一塌糊涂的猫头。


    “怎么会有猫笨到喝牛奶也会弄得满脸都是啊。”哈泽尔先发制人地对他进行污蔑,“如果做猫要考取资格证的话,五条先生一定是连考五次都无法合格,最后威胁考官才能通过的类型吧?”


    五条悟气得要命,大叫着和她吵架。每吵一句,哈泽尔就慢悠悠地对他进行回嘴。


    愤怒的喵喵。


    “第一天变成猫的时候摔倒了多少次来着?七次,还是八次?还磕到桌角了,是不是那时候变笨的啊?” 超愤怒的喵嗷。


    “还有怎么都学不会舔毛这点,虽然乱蓬蓬的也很可爱啦,但五条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要用猫咪形态还原人类的海葵脑袋吧?我觉得很难哦。


    “说起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像海葵,假如把绷带换成黑色的话,五条先生的脑袋从远处看去应该会很像羽毛球吧。如果自己迈开腿左右横跳一番,就是能够单人完成的‘对没有朋友的家伙而言也相当友好的羽毛球赛’了!”


    出离愤怒的嗷呜。


    五条悟几乎要发出狗叫声,把擦脸的餐巾纸撕烂甩到一边,气壮山河地往哈泽尔身上一扑,把她撞进柔软的沙发靠垫里。


    哈泽尔闷哼一声,捏捏他连爪尖都没有伸出来的肉垫,一边又抽出几张纸帮他擦脸,一边见好就收地试图挽回人与猫之间即将破裂的友好关系:“但是这么英俊又可爱的羽毛球——我是说海葵,即使找遍整个银河系也没办法发现第二只,对吧?”


    五条悟面带迟疑地看着她,似乎在犹豫是该为了被比作羽毛球和海葵而咬她一口,还是先因为被夸而得意片刻。


    趁此机会,哈泽尔把他往怀里一揣,盖上小毯子,翻身面向电影画面说:“好了好了,看电影啦五条先生。”


    尽管此刻已经开始播放片尾曲,但五条悟只是语气很坏地嘀咕两句,便枕着哈泽尔的手臂不动了。


    人和猫窝在沙发上听完片尾曲,一起跟着紧随其后放映的《环太平洋》的bgm晃来晃去。


    哈泽尔:“究极机械丸大战特级咒灵。” 五条悟:“咪——”


    哈泽尔:“听不懂你在吐槽什么,能说日语吗?” 五条悟从喉咙深处挤出无话可说的咔咔声,愈发熟练地找到她的手,吭哧一下在上面留下了几颗小小的牙印。


    等三部连播的电影放到最后一部《爱乐之城》时,哈泽尔已经埋在五条悟的背后睡着了。


    五条悟回头看了她一眼,扬起脑袋顶顶她的额头。


    哈泽尔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要吃东西吗?” 不,不是。


    五条悟将前爪从哈泽尔的手里抽出来,顺滑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像只大号玩偶似的往哈泽尔身上一挂。


    他的脑袋依偎在她的颈窝里,舒服地打着呼噜闭上眼睛。


    昏暗的室内只剩下幕布上的微光闪烁。


    塞巴斯汀轻松地唱着“Youre not the type for


    me”,却像颗无法挣脱引力的卫星一样紧紧跟在米娅身边。


    山崖之外降临的夜幕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将世界逐渐染成朦胧的烟紫色。


    而在东京这间租来的狭小公寓里,灰粉的落日余晖同样温柔地穿过玻璃窗,平等地拥抱着窗台上缺边少角的盆装绿植、垃圾桶里掉了底的小锅、餐桌上被沾了墨水的猫爪踩过的纸张。


    还有洒了牛奶的地板,溅上茶渍的小方桌,边角被啃出牙印的书本。


    以及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猫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What a waste of a lovely


    night. 电影主角们唱道。


    但无论如何,夜晚依旧如此美好。


    ** 五条悟变成猫的第三个24小时。


    哈泽尔终于从床上和沙发堆满的毛毯之间挣扎起来,迎面接受工作的痛击。


    而她今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处理龟毛夏油杰突如其来的情绪问题,让他能够心甘情愿地配合他们的计划。


    “能否请你告诉我,”夏油杰咬牙微笑着,额角绷出血管的形状,“让我出镜录下影像资料,上传到猴子的网站,供一群猴子观赏——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主动使用现代通讯工具联系他们。


    尽管据他一开始强调,这台笔电是E君提供给他的工作设备,不算猴子世界的用品。


    但哈泽尔和他都知道这东西只能是从普通人的店里买回来的,顶多重装过操作系统。毕竟彭格列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独立拉出一整条从材料到芯片的完整生产线。


    倘若真要细究的话,夏油杰所用的相机、穿的衣服、吃的食物,都很难完全摆脱人类社会的影响。


    除非他真的会自己操纵咒灵耕地种田织布。


    如果把精力都花在这些东西上面,那么他轰轰烈烈地成为诅咒师之后一连十年都没能搞出大动静的情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听说他的家人里有两个相当新潮的年轻女孩,如果让她们把自家教祖的经历写下来,说不好《关于我的养父发起鲜血革命成为教祖后套上自制木犁抡起锄头连耕八百坪地成功养活一大家人这件事》会成为2018年度“这本轻小说真厉害!”票选TOP10。


    ——尽管心里转着种种缺德想法,哈泽尔表面上依然相当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夏油杰。


    她坐在桌前,上半身穿着高领毛衣和休闲西装外套,下半身随便套着叶伊布睡裤,脚踩同系列毛绒拖鞋,腿上还趴着一只偷听的五条悟。


    哈泽尔说:“别激动啊夏油,这只是把你们盘星教的传教过程在网络上具现化了而已。” “盘星教可没有引导信众冥想和自我开发疗愈的过程啊。”


    夏油杰和哈泽尔对视片刻,忍辱负重地修改了自己的说辞:“……有是有,但那只是作为招揽特定用户群体的手段。” 哈泽尔:“你看,这不是很懂嘛。”


    “但我又不会和网络上的猴子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没办法得到他们身上的诅咒。更何况还要用英语说引导词,明明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国家根本没有多少诅咒……简直毫无道理啊,你们这样做。”


    “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些都是招揽特定用户群体的手段。”哈泽尔道,“这只是一个实验,夏油,看看你的魅力究竟有多大,能吸引多大体量的客户群为你心甘情愿地付出金钱和忠诚吧。相信我,如果中途退出的话,你之后一定会为自己错过的机会而感到后悔的。”


    第 56 章  第 56 章


    “现在, 请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身处森林或海边。你能听到温柔的风声,听到海浪来了又去的声音, 听到宇宙今天用星球奏出的平静乐曲。”


    夏油杰脱掉了平日所穿、一看就给人相当不得了印象的袈裟,简单地套上黑色修身上衣和灯笼裤, 赤足站在一棵红得相当温暖的枫树下。


    他的脚底沾上了湿润的泥土,半披的长发也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已。


    但正如被弄脏的双脚不会影响他优越的骨相一样,糊在脸上的头发也不能盖住他惯用的、温和中透着一丝疲惫的对猴子营业用笑容。


    他的英语说得很好,带着日本人讲外语时所特有的认真与平和, 会让人下意识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射到他优雅的咬字或者上下滚动的喉结之上。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观众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即使是共情力差到没能被这样的笑容带入夏油杰专属叙事氛围的人,也会因为他结实健壮的身材、神秘莫测的气质,以及随着呼吸在薄薄一层衣物下不断起伏的胸肌曲线,


    而由衷地作出“这是个有东西的人”的评价。


    他在草地上盘膝坐下,直视着镜头,温和地再次开口道:“所以从现在开始,忘记你过去几十年毫无意义的人生,闭上你那除了接收垃圾信息之外毫无用处的眼睛,


    停止你只会让自己塞满废物的心灵更加肮脏的思考。只听到我, 只跟随我, 只相信我。” ** 屏幕外的哈泽尔被咖啡呛了一下。


    五条悟趴在她身边的桌子上,阴阳怪气地学着夏油杰刻意压得相当具有深情和魅惑感的语调咪来喵去。


    同样实时观看着粗剪片段的D君担忧地在远程会议里说:“这样不行吧,别说冥想和自我疗愈了,


    这家伙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上传完onlyf■ns的作品就来赶我们的场了啊。”


    E君:“……难道重点不应该放在他的台词上吗?这样感觉会对观众产生不良引导,要被平台ban的吧。”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开会的A君说:“目前为止还行,总比有些心灵疗愈师——张嘴就让即将不起贷款的人到托斯卡纳、圣托里尼、塔希提和西藏去寻找能让身体磁场安定,


    保持心境平和的冥想场所, 然后花费几十万美刀购买心灵水晶以获得疗愈师的一对一伴游服务——来得要好一点吧?等等, 台词是谁写的,不是B君吧?”


    哈泽尔面无表情地说:“是夏油自己写的。你在紧张什么啊?”


    “做得好,别写噢,我们团队里有一个会和网友对骂的人就够了,再增加一位重量级选手的话,公关部门压力会很大的。”A君颇为欣慰地说,“夏油这人不错,他还蛮清楚自己适合这种黑化温柔dom人设的。”


    “dom是什么?”D君好奇地问。


    C君那里一直只传来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这时才沉痛地说:“别问,D君,别问。会把耳朵和灵魂都弄得脏兮兮的。”


    “知道onlyf■ns的人已经和干净没什么关系了吧。”哈泽尔说,“再多一个dom也不会让她从原初夏娃当场变身禁果暴食者的。”


    一直旁听着会议内容的五条悟抬起一只前爪搭在哈泽尔手上,同样向她投来纯洁的疑问目光。


    哈泽尔谨慎地关闭麦克风,防止自己说错话当场在同事面前社死,才对他问道:“你不是知道抖S吗?没有了解过类似的……嗯……专业范畴?”


    五条悟依然纯洁地看着她缓缓摇头。


    教坏孩子的责任绝对不能落到她身上。天知道五条悟了解之后会把这个词和它背后的含义学以致用到什么地方啊。


    哈泽尔平静地吸了一口气,声音稳定地对他解释道:“是‘Daddy or


    Mommy’的缩写,意思是‘既可以成为我的父亲、也能成为我的母亲’的男人。你看,夏油这个人身上有很强的母性对吧?很像关爱幼崽但又喜欢对孩子的言行举止说三道四的、控制欲有点强的男妈妈。会因为不说敬语而追在孩子身后,操纵咒灵举着晾衣架揍哭小朋友,然后对上门调查的警方说‘我从来不动手打孩子噢,拿测谎仪来也没问题’的那种。——有些人就喜欢这款男人。”


    五条悟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费解,但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最终他还是拍了拍哈泽尔的手表示赞同。


    ** “现在,跟着我的指引深呼吸。


    “吸气——呼气——


    “感受身体里的能量平和地涌动。不好的能量随着呼气离开身体,清新的空气像泉水一样流过你的肺腑。” 夏油杰缓缓进行一次深呼吸,平和地继续念他倾情原创的引导词。


    “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办法真心露出微笑吗?偶尔会产生想把所有碍事的人都杀光的想法吗?每当夜幕降临,都因为自己无力改变的过去、以及无从掌控的未来而痛苦不堪,难以入眠吗?用烟草、用酒精、用一切合规或违禁的东西都没办法让自己的内心感到平静吗?


    “在大脑里把这些想法揉成一个球。如果很小的话,就让它随着呼气排出;如果大到占据了整个肺腑,就像呕吐一样用力地将它喷吐出来。吞下它们的时候要经历的痛苦,在吐出来的时候一样要忍受,这是必要的过程,也是你产生呼吸和吞吐这两种生理反应的意义所在。”


    夏油杰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这神态不大好看,但他的眉眼之间包含着奇异的悲悯,让他看上去像个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拯救世界的殉道者。


    “对,就像这样,拼尽全力地呼吸。吸气——呼气——直到你内心的想法不再躁动不安地敲打着你的心肌。


    “现在,睁开眼睛,轻松地面对这个世界。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会比现在更差了。”


    夏油杰露出今天到现在为止最正常的笑容,随手拿起身边地上放着的玻璃瓶装水喝了一口,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后像戴面具一样换上了他作为教祖劝诱教众时的神情。


    “你问我在喝的是什么?”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微微一笑,向摄像机展示手中拿着的饮料。


    “这是我们盘星教特供的「圣清莲华水」,有些教众也会把它叫作「般若水」或者「妖水」。名字很多吧?因为它是对于每个人而言都会产生不同正向影响的神奇饮品,产自日本东京的宗教圣地,每瓶圣清莲华水都要严格经过十二道工序制成,象征着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的十二因缘。通过饮用这样的水,能够自然而然地体味到种种因缘的复杂滋味,从而涤清灵魂,心神澄澈。


    “如果有想要尝试的朋友,即便不是信众也没关系。12月之前提交订单的话,只需要三万三千美元即可得到一整瓶。要知道,三十三天可是欲界第二层天,天众寿命长达三万年,享福无量。付出代价喝下这样神圣的水的你,又会获得怎样的好处呢?


    “——但我希望只有真心成为我们的教众的人来购买才好,更希望能有人跨越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来到日本,面对面地向我倾诉你的痛苦。到那时,我会陪着你一起,将你身上所带的诅咒尽数祓除。”


    ** D君吹了声口哨:“遥远东方的冥想场所。” E君:“售价几万美刀的心灵饮料。” C君:“一对一伴游。” A君:“……是我小看这家伙的专业水平了。”


    哈泽尔看了一眼从不久之前开始沉默下来的五条悟,对A君道:“依我看一刀都不用剪,夏油做这个还挺专业的。”


    “认真的?”D君问,“在我看来这视频只是他捣乱似的宣泄了一番个人情绪,然后又自顾自地打出了盘星教的广告而已啊!”


    “因为你提前知道他只是在演戏,而且你除了酗酒之外没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啊,D君。”哈泽尔说,“大部分人的痛苦来源无非都是那么几种情况。夏油的自尊心很强,他不会把自己的恶劣情绪表达得太强烈和具体,毕竟还要扮演高高在上的拯救者‘菩萨’形象。因此观者所看到的是,‘菩萨’也有和众生一样的痛苦,他会和他们共沉沦,然后指引他们前进——这是夏油独有的卖点,比他在教众面前树立的单薄拯救者人设所能引起的情绪共鸣要强烈得多。


    “总之发布之后看看数据分析就知道了。我猜一部分心理疗愈爱好者会喜欢上他这种强势的引导方式,其他人会喜欢上他的胸肌和脸。


    “至于打广告……这不是更好了吗?A君一直想要接触到国外的相关政治团体,刚好可以把之前积累的资源押在他身上。用无害的高利益商品打开市场、疏通关系;再用疯狂的大义思想去接触同样疯狂的美国高层,这个是A君的优势。如果搞到首批星链使用权的话,也许E君的研究进度还能再加快一点。加油啊A君。”


    A君沉默几秒后说:“你从提出让夏油在网络上露面的想法的时候,就已经算到现在的进展了吗?”


    “那倒没有,一开始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他忙起来,不要随便开动他虽然聪明但只会往绝境一路狂飙的脑筋。那家伙的精神状态差到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继续用这种一意孤行的状态合作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暗鲨他的。”


    哈泽尔盘腿坐在椅子上,翻着最近收到的邮件说:“成为博主的话,既能让他被更新视频的秩序感逼着定期去野外冥想、用引导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又能获得受讨厌的群体追捧的扭曲快感。我看D君从开始和黑粉吵架之后比刚来时变得有活力多了,就想着或许对夏油也有用。即使没用也没关系,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比放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琢磨灭绝人类的计划更糟的事了。毕竟拥有状态不稳定的合作伙伴,比在猫咪脚边放了个原子弹启动按钮还要危险来着。”


    她看着家入硝子发来的“药剂已经全部售出”的邮件,对A君道:“不过最好尽快作出行动,越快越好。” A君:“……又怎么了?”


    “商店街的打折时间快要到了,”哈泽尔一口喝尽杯中咖啡,起身合上笔电道,“我得抓紧时间去买明天要吃的东西。”


    第 57 章  第 57 章


    由于上次买的鹿肉不太受五条悟青睐, 哈泽尔这次出门邀请了他本人窝在背包里一同前往。


    离开公寓时还顺便拎走了整理好的行李箱,绕了一点路把它寄存在地下车站。


    五条悟从包里跳出来,执着地扒着箱子不肯下去, 喵喵质问着哈泽尔。


    哈泽尔向他解释道:“打算过几天出门旅行来着,万一最近出事——比如公寓突然爆炸,


    遭到入室抢劫或者被外星人入侵的话——舒服又尺寸合适的冬装很难买,所以先存起来放着。完全没有要趁你睡着的时候拎起箱子跑路的意思哦。”


    如此说明之后她再次尝试,这次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五条悟端了起来。


    五条悟自在地迈开脚步,顺着她的手臂攀上肩膀, 继续在她耳边做一只话很密的猫。


    哈泽尔:“你也想去?不做老师了?打算让日下部先生抡起办公桌作为直升机旋翼,满日本飞着追杀你吗?” 五条悟用脑门顶着她的侧脸,向她展示自己毛绒绒的猫爪。


    “趁你还是猫的时候?带猫出门很费神啊,


    很多公共交通方式都不方便,又不能把你塞进笼子,和其他宠物一起托运。”哈泽尔说,“我不要,话说你不觉得我们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吗五条先生?肩膀上坐了个成年男性,


    清醒的时候想起来就觉得有点恐怖啊。” 五条悟毫不动摇地在她耳边呜呜抱怨着。


    哈泽尔买了一份鲷鱼烧, 晾凉一点后掰下一块塞进五条悟嘴里, 剩下的包好装进口袋。


    五条悟两口吃完那一小块甜点,继续哼哼唧唧地和她吵架。


    “请说日语啊这位男士,每次有意见的时候都会用猫叫代替人类的有效沟通可不是好习惯。”哈泽尔偏头看着五条悟说, “别咬我哦,我看到你张嘴了。”


    五条悟不满且蓬松地瞪了她几秒后,决定转变策略, 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她的鼻尖。


    “撒娇也不行。” 无情的哈泽尔把五条悟捞进怀里,


    拎着他站在玻璃商品柜前:“想吃哪种?鸡腿肉再买点吧, 我记得你还挺喜欢的。” 五条悟咪咪叫着,隔空对各种卤制肉类指指点点。


    哈泽尔跟着他的爪子报出一串品类,对老板说:“这些麻烦各来一份。” **


    抱着装满食物的纸包回程时,五条悟难得体贴地主动钻进了哈泽尔的背包,只从包顶冒出一颗猫头四处观察。


    哈泽尔说:“这样还是很重啊,不如我去买条牵引绳,放你在地上自己走吧?——哎哟,都说了不要咬我,变回人之后难道要转职成食人族吗五条先生?”


    如此一边和猫吵架,一边转到公寓所在的街区。


    哈泽尔在看到不远处停着的消防车时蓦然停下了脚步。


    五条悟打着呼噜的哼唧声也顿住了。


    顺着喷射的水柱向上看去,前一天刚被五条悟啃成斑秃的吊兰正从冒着浓烟的窗台上翻倒下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哈泽尔接起电话,听到公寓管理员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响起:“姬野小姐,您租住的房间刚刚突然着火,可能是因为电气短路,目前火势已经得到控制……方便的话请您尽快回来确认。”


    五条悟沉默地挣出背包,哈泽尔挂掉电话后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一跃而下飞扑向公寓的方向。


    “五——”


    哈泽尔一个音节刚出口,扫了一眼周围路过的行人,把带着敬语的姓氏改成叫猫也不奇怪的名字。


    “小悟,别去。”


    五条悟又向前跑了几步,才慢慢停下来,迟疑地回头看着哈泽尔。


    哈泽尔走到他身边,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五条悟的四爪在她的外套上留下了灰色的爪印。


    她搂着呼吸急促的猫咪,抽出纸巾擦干净他的脚底,一边低声开口重复道:“别去,五条先生。当初租房的时候,我登记的根本不是姬野这个姓。”


    会用姬野来称呼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和咒术界相关的人。


    **


    “你的房间里现在还留着两个人,从体型和行为习惯分析,应该是职业鲨手或者雇佣兵。”E君说,“其他人在翻过一遍东西之后,取走了你的电脑和手稿。电脑里有什么资料需要我销毁吗?”


    哈泽尔坐在附近唯一一家宠物友好的家庭餐厅里,捧着热可可喝了几口。


    “没关系,里面最特别的东西大概就是浏览器搜索记录了。”她摸摸五条悟仍然有点炸着的毛发说,“‘猫看电视会近视吗’‘猫啃什么盆栽不会中毒’‘猫吵着要吃奶油蛋糕怎么办’之类的,希望他们看过之后也能像我一样科学养猫啊。”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啊B君,换作我的话可能已经在嚎啕大哭了。”已经启程赶往这里的D君在频道里说。


    哈泽尔的心跳依然快得不正常,但她只是靠在座位上,无论表情还是说话语调都平淡得无懈可击:“胡扯,换成你的话明明会把房子和潜入的家伙一起炸上天。”


    “然后再丢下烂摊子,让我去给她擦屁股。”A君说,“B君,给你转了点零花钱,拿去买热可可喝。天气很冷,不要在外面待着,无聊的话就去找家店和帅哥聊天,但是不要再给他们留E君和我的联系方式了,收到莫名其妙的约会邀请真的很麻烦。”


    五条悟无声地抬起头盯着哈泽尔。


    哈泽尔把他的脑袋按回去,忽略掉A君的最后一句话,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足够全款买下一间单身公寓的入账金额,慢吞吞地说:“已经在喝了,这杯算你请。”


    A君嗯了一声后,结束了人道主义关怀环节,切入正题道:“确定手稿也没问题?上面没有留下你的重要笔记或秘密情报什么的吧。”


    “没有。”哈泽尔说,“只有我学意第绪语时做的记录,希望他们喜欢。” “其他重要的东西呢?”A君问,“还有什么不能再补的留下了吗?”


    “……也没有。”哈泽尔用五条悟的肚皮暖了一会手之后才说,“最重要的已经带出来了。”


    五条悟困惑地从她的腿上站起来,扒着空荡荡的背包寻觅一番,最后锁定她口袋里的手机,隔着外套抬爪邦地给了它一下,随后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哈泽尔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了一下道:“犬养健作采取行动的速度比我预想得还要快……在城市里施展不开又容易伤及无辜,既然如此,就把旅行计划提前吧。”


    “那我们交换工作内容。”A君痛快地说,“夏油杰那里由我盯着,你去把犬养引出来。玩得开心点,打算去哪里?”


    “去知床,刚好我的电脑桌面上还存着之前搜集的旅行攻略,也算是给他们指个路。”哈泽尔对推门进店的D君招手示意,“人少,天气又冷,附近有热源的话马上就能检测到信号。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鄂霍次克海的流冰。”


    “哟,B君;哟,五条。” D君带着满身寒气坐在他们对面,端起哈泽尔提前点好的姜汁汽水喝了很大一口。


    五条悟趴在哈泽尔腿上,对D君晃晃尾巴尖算作打招呼。


    D君说:“收到消息的时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生怕晚到一会B君就拎着枪冲进家门,然后在十秒钟之内被缴械按倒,期间顺便走火打穿自己的大腿来着。”


    “好具体的担忧,”哈泽尔问,“事件原型是谁啊?” “是强尼二哦。”D君道,“毕竟都是文职人员嘛,想着B君的实战水平大概和斯帕纳他们差不多来着。”


    哈泽尔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想到腿上的这家伙即使作为猫的时候,动起真格来大概也能一爪按扁三个她,于是相当诚恳地说:“你说得对,我很柔弱的。”


    D君哧溜哧溜喝完饮料后,两人一猫散着步走向寄存行李的车站,甚至还有闲心在火灾现场之外远远地围观了片刻,确认没有其他人员伤亡后才离开。


    “公寓里的损失怎么办,需要我们赔偿吗?”D君问。


    “当然是谁放的火谁赔偿啊,”A君说,“B君家里装了摄像头,E君已经调出记录拿去报警了。另外还涉及疑似有人冒充公寓管理员拨打诈骗电话的情形,相关证据也一起发送给警方了。”


    D君:“欸。好普通的解决方式。” 五条悟附议:“喵。”


    A君:“想要不普通的解决方式?你们现在顶着眼线和记者的目光回到现场,和鲨手肉搏解决掉他们,逼问出上线的消息,最后一路顺着线索爬过去直接拧断犬养健作的脖子,顺便把自己送进监狱,这样如何?”


    D君道:“我觉得挺好的,多刺激啊。” 五条悟附议:“咪。” 哈泽尔思索片刻后说:“我也觉得可行。” A君:“……啊?”


    “但不是在这里。”哈泽尔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已经自觉地坐在行李箱上的五条悟说,“你怎么办?”


    五条悟盯着她,用目光表达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旅行、顺便追求刺激的决心。


    哈泽尔和他以眼神交战片刻,轻飘飘地说:“行啊,但也许会落到风餐露宿、啃野草和野熊充饥的地步,不能挑食噢。”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单音,似乎在为她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而感到不解。


    哈泽尔后退两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之后才说:“不然我为什么要买外套给你?裸■围裙是情趣,但裸■冲锋衣可不是啊。——等等别过来!”


    D君表情麻木地看着撒腿就跑的哈泽尔和追在她身后嗷嗷大叫的五条悟,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有时候会觉得这家伙真的很欠收拾,心眼太坏了啊B君。”


    她提高声音喊道:“别玩了二位,送走你们之后,我马上还要去赶下一场通告呢!” 哈泽尔顶着一头狂暴五条悟回来,扒着D君的肩膀说:“差点忘了。”


    明黄色法阵在他们的面前展开,空间的另一面,是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一片洁白的寒冷北国。


    第 58 章  第 58 章


    “雪倒是还没怎么积起来啊。” 哈泽尔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衣服里, 蹲下来的时候从背后看去是个相当标准圆润的球。


    和她正推着滚来滚去的雪球放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同一商品广告和实物的区别。


    五条悟连蹦带跳地在地上薄薄的积雪中趟过,从后方高高跃起,


    一个飞扑把哈泽尔砸得向前栽去,手下一用力压碎了雪球。


    哈泽尔艰难地爬起来,


    抓起一把雪丢到五条悟脑袋上:“你变回人之后最好别来这一套,感觉会把人直接捶进地心,想想就觉得可怕……”


    五条悟耀武扬威地蹲在她的肩膀上,两只前爪搭着她的帽子。做人的时候话就很多的他, 在变成猫之后仍然是个会用人听不懂的语言自顾自说很多废话的家伙。


    偶尔会觉得这家伙做猫的时候比做人时看起来更轻松一点,也许是因为术式的负担,或许也不只是术式的负担。


    哈泽尔想起在同事和学生面前常常刻意装傻、留下破绽供他们吐槽的青年教师, 沉默几秒后,伸出四根手指在雪球的残骸上戳出四个洞,又用拳头在下方补上一个更大的。


    “你看,猫爪印,但是比你的大上好几倍。”哈泽尔拉着五条悟的前爪在旁边印了一个袖珍版本的, “所以我是西伯利亚大老虎, 你是西伯利亚小猫咪。”


    西伯利亚小猫咪跳到地上, 咚地一声倒在雪堆里,把大猫和小猫的爪印全都压成一摊雪泥。


    哈泽尔看着在寒冷天气下连毛都不掉了的快乐猫咪,拍拍他的背,


    发出试探的疑问:“五条先生,以前在野外打过猎吗?” 五条悟一骨碌爬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哈泽尔继续发出邪恶邀请:“想要试试吗?” 五条悟坚定地:“咪!”


    于是哈泽尔从附近的渔具店里买来几种网兜, 租用店家的自行车, 载着五条悟前往海边峭壁之上的云杉林。


    去时的路是坡度相当大的下坡,


    哈泽尔几乎不用发力,车子自己就顺着惯性哧溜哧溜地向前滑。


    五条悟窝在车筐里四处张望,仗着他即使弱化之后也依然远超常人的眼力,发现了几只在雪地里觅食的狐狸和鹿,甚至还有一只尚未冬眠的熊的身影。


    但等他站起来咪咪叫着示意哈泽尔去看时,没用的人类往往连模糊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五条悟小声说了几句哈泽尔的坏话,被她伸手弹了一下耳朵尖,被迫老实下来,在车筐里缩成一块方形大面包。


    哈泽尔骑到尚未被划进景区的僻静树林,和五条悟一起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被雪水浸得湿烂的泥土,选中一棵云杉,试了试树枝的韧度。


    “小时候……我是说和你的学生差不多大的时候,带我们训练的教官是意大利的水下行动突击队出身。”


    哈泽尔挑出最柔软的麻绳网,将它平铺在地面,四角用绳子绑在树梢上。


    五条悟蹲在她身边,脑袋随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


    “除了会乱来地让大家从几十米高的悬崖跳海之外,偶尔还会随机把我们丢在荒凉的海岛上,一周之后再去接人——那点时间已经足够一群半大孩子把岛上的兔子和鸟吃到灭绝了。”


    哈泽尔又用绳子缠着木棍,抵住石块做成触发系统,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搭好放置诱饵的平台,从背包里摸出几块给五条悟做零食的兔肉干,自己吃一块,塞进五条悟嘴里一块,剩下一块撕成小段作为诱饵。


    “不过我一般既不负责抓、也不负责烤,”哈泽尔说着对五条悟示意,“上去试试?”


    正专心听着哈泽尔回忆过去的五条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毫无心机地一脚踩上小小的陷阱平台。


    扳机棒瞬间被触发,麻绳网兜蹭地收起,裹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五条悟吊在了半空中。


    五条悟:“……” 哈泽尔:“——因此手艺生疏,大概只能抓住个别自投罗网的笨蛋。”


    五条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喵嗷一声,把树上的积雪纷纷震落在地。


    哈泽尔掏出手机拍照留念,转着圈把五条悟倒立挣扎的模样记录下来,随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打算去给他松绑。


    余光却捕捉到一道巨大的黑影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哈泽尔扭头一看,那居然是一只成年白尾海雕,即使收起翅膀也有半人高,落地之后丝毫不怕人地迈着碎步靠近他们,甚至还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网兜里的五条悟。


    哈泽尔下意识地挡在五条悟前面,将一把小刀拨开塞进网兜,五条悟叼着刀割开麻绳之后,无声地顺着衣服挂在哈泽尔背后,从她肩膀上探出一颗猫头,观察着靠得越来越近的大型猛禽。


    雕踱步,雕歪头,雕路过。


    白尾海雕摇摇晃晃地绕过一人一猫,抓起哈泽尔的背包抖抖,抖出一整包肉干,锐利的喙啄了几块吞进肚子,还连吃带拿地拎起剩下的部分。


    猫观察,猫生气,猫甩尾巴。


    被抢了零食的五条悟弹出爪尖,弓身蓄力。


    感觉到他动静的哈泽尔及时抬手按住了他,微声道:“和濒危动物计较的话可能会被警察带走噢。”


    尝试起飞的白尾海雕扑腾着翅膀,由于爪子还抓着一包肉干而连滚带爬、崴脚撞树,终于成功升空后还被树枝刮破了纸袋,一包肉干里有半包都掉了出来。


    五条悟的□□受制,精神依然桀骜不驯,见状毫不留情地发出喵喵的大声嘲笑。


    白尾海雕在高空盘旋片刻后,猛地俯冲下来,展开后接近两米的翅膀啪地扇在毫无防备的一人一猫头顶,发出一声冷酷的尖啸后悠悠地飞走,边飞边继续往地上稀稀拉拉地掉肉干。


    等它回到巢穴之后,大概会困惑于自己怎么只抓了个纸袋回家吧。


    哈泽尔顶着满头羽毛,闷闷地说:“怎么连我也一起打啊。” 五条悟也闷闷地说:“咪。” **


    片刻之后,哈泽尔花了点时间重新用金属网和削尖的木刺布置好更大的陷阱,把随身携带的迷你机械丸放在遮盖用的雪层上。


    “这招已经用过一次了,犬养大概不会再上当了吧。”E君一边远程指挥哈泽尔调整木刺角度,一边满怀担忧地说。


    “这次的鱼和上次的又不是同一条,再说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嘛。”哈泽尔拍拍手上的雪粒,“明天早上再来看看抓到了什么,太阳马上要落山了,咱们先回去吧。”


    她一转身,看到无聊的五条悟已经跑出了相当一段距离,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头野鹿,此时正骑在它背上,喵喵地威胁它快走。


    鹿发着抖靠在树边,五条悟索然无味地从它背上跳下来,连蹦带跳地回到哈泽尔身边。


    哈泽尔从地上拎起背包,对五条悟道:“晚餐想吃螃蟹吗?这次订的旅店特色是全蟹宴,除了整蟹之外,据说蟹黄烧卖和蟹粉汤都很有水平。”


    五条悟发出一串快乐的颤音,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等哈泽尔慢慢走出树林、回到公路上时,他已经自己回到了自行车筐里,摇头晃脑地甩掉身上的雪,扒着把手催促她。


    哈泽尔抬头看了看被夕阳染成红色的天空,又看看表:“才刚刚四点半,这里的天黑得好早啊。” **


    人和猫上路不到十分钟,就在公路边狼狈地停靠下来,倚在护栏上喘气。


    原因无他:回程的路是上坡,下午气温降低后,路面结了冰,自行车每蹬三圈就倒滑一米。


    为了防止狂骑一夜后不慎回到东京这种事发生,哈泽尔和五条悟在路边蹲守片刻,等到了开着皮卡路过的好心司机载他们一程。


    “外国人?来知床旅行吗——”气质很和善的中年男性车主扯着嗓子问她。


    年龄看起来比哈泽尔还要大的五十铃皮卡同样叽哇乱响地向他们打招呼。


    皮卡的副驾驶座被拆掉改装成了狗窝,一只胖得浑身是褶的拉布拉多透过驾驶舱和后斗之间的玻璃舷窗,对两个被风吹得毛发乱飞的乘客友好地吐舌头。


    哈泽尔坐在车斗里装着的一打熊皮上,同样扯着嗓子回答:“是来旅行的——但不是外国人,是日本籍来着——” 拉布拉多盯着五条悟狂甩尾巴。


    五条悟竖起又长又毛绒的大尾巴,向左晃一下,狗就随着扭头;又向右晃一下,狗又迅速扭头。


    如此反复几次,狗蹲在窝里晕了车,对着自家主人干呕,把皮卡吓得胡乱鸣笛。


    哈泽尔需要忍笑,五条悟不用,倚着她的腿咪咪叫得相当猖狂。


    车主分神揍了受害狗一下后,继续喊道:“最近几天会有大降温,可能会下暴雪,注意保暖噢——说不准哪天流冰就顺着漂过来了,到时候鄂霍次克海一夜之间就会全部冻上,那景象可是相当壮观!”


    “好——”哈泽尔扯着嗓子回应道。


    雪天惨淡的太阳被海平面吞没之后,暮色从后方追上了缓缓行驶在海边公路上的皮卡。


    “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去知床五湖徒步,最近还发现了不少棕熊出没的痕迹,自然中心卖的鹿肉汉堡很少能在其他地方吃到来着!如果再早一点的话我会推荐你去罗臼湖坐船,但马上就要结冰啦,船主们几乎都休息了!”车主热情地说,“虽然很多人都喜欢去网走——大城市嘛,交通也方便——但要大叔我说啊,还是这儿最好!单说我家老婆做的杂煮暖锅,拿怀石料理来我也不乐意换!”


    哈泽尔喊道:“我也觉得这里好!” 毕竟被白尾海雕抢走肉干还抡了一膀子这种事,可不是哪里都能得到的体验啊! 五条悟同样拖长声音大叫。


    “真的?”


    车主一脚踩下刹车,直接把车停在无人的道路中间,推开车门下来,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写着,“给你留下我家的地址,吃腻旅店的流水线食物的话,就来家里吃饭,老婆白天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有空的话也来和她聊聊天嘛!”


    哈泽尔扒在车边,从他手里接下便签纸,谨慎地问:“真的能去吗?”


    “东京来的吧?”车主皱皱鼻子,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些嫌弃地说,“那地方人情味太淡,态度遮遮掩掩,说话弯弯绕绕,我不喜欢!这里没有人会和你客气,让你来就来,担心自己把锅吃空的话就顺便捎点胡萝卜和玉米。要来啊,知道吗?”


    在听到“态度遮遮掩掩、说话弯弯绕绕”时,五条悟相当刻意地拍着哈泽尔的腿,对车主的话表示附和。


    哈泽尔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家伙又好到哪里去啊?


    飘飞的雪,喧哗的海,还有会毫无缘由地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简直像是什么幻想故事里的配置似的,如今连漫画里都很少会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仿佛是为了肯定哈泽尔脑袋里的想法似的,视野之中矮胖的车主虽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却带着整个世界开始远离。


    哈泽尔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您的手刹是不是没有拉到底?”


    车主也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随后在狗慌乱的大叫、猫因为刺激而喵呜的欢呼,以及人跳下车试图顶住车尾减缓后滑速度的兵荒马乱中迅速回到车上控制局面。


    哈泽尔带着满身尘土和雪泥坐回熊皮堆里,沉默了一会才说:“虽然很好玩,但还是有那么一两秒会突然很想回家啊。”


    因为跳得太欢而在车壁上撞到了头的五条悟蹲在她身边,蔫蔫地对此表示赞同:“喵。”


    第 59 章  第 59 章


    十三号站在旅店门前, 对着玻璃反光逐项检查过自己今天的卖相后,满怀自信地推开了门。


    这家旅店由民宅改建而成,二楼以上分割成套间接待前来旅行的游客,


    一楼在白天时作为餐厅,夜幕降临之后则摇身一变, 成为了附近唯一的清吧。


    根据情报来看,他本次的任务对象已经预订了这间旅店,最近几天都会住在这里。


    雇主的要求是,暂时控制目标的活动范围, 等他从国外返回、问出想要的信息之后,再将她就地处理掉。


    至于要如何控制住一个年轻、单身,而且独自一人出游的女性?


    这就是原本在拉斯维加斯陪金主的他被临时调回日本的原因了。


    今天下了雪, 路不好走。再加上此刻已经是晚间九点,大多数本地人已经休息了,一楼只有零星几个游客。


    十三号环顾一周,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姬野哈泽尔,作为一个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不那么“日式”的女人, 在这里是相当醒目的。


    即便刻意避开了其他客人,


    选择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 也还是会被进入旅店的人一眼注意到。


    十三号对他所看到的情况感到欣慰。


    长相漂亮,脱下外套后能看出身材也很好。


    性格看起来相当内向,对桌子上趴着的猫的兴趣远远超过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的其他客人的关注。


    对他的职业而言, 这是好事。


    按照雇主给出的说法,由于她之前所处的职业在环境封闭的同时还具有超规格的工作强度和压力,而且只有窄得可怜的社交范围,


    因此那个圈子的人大多都有相当严重的心理问题。虽然会比普通人偏激, 但倘若稍加引导, 也会更容易受到控制。


    十三号在吧台点了两杯颜色漂亮但相当容易醉的酒精炸弹,目的明确地向姬野所在的位置走去。


    刚从姬野手中叼走一条鱿鱼丝的白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外表明明相当毛绒甜美,那个眼神却莫名让他的汗毛倒竖。


    在桌边驻足的时候,十三号听到姬野对猫说:“我赢了,记得改天请我喝柠檬苏打。” 猫吞下鱿鱼丝,抬起一只前爪搭在她手上。


    会对可爱小动物自言自语的女性,倘若不是在任务状态下,十三号都要为这天真的一幕心动了。


    “这位小姐,能允许我请你喝上一杯吗?”


    十三号微微偏过头,将他英俊的面容以最有自信的角度展示给对方。


    简约却用了很大心思的休闲装,花了半小时抓出自然凌乱感的发型,还有最重要的增高鞋垫——资料上显示目标的身高足有一百七十七公分,对他而言这点是减分项,但工作和女人这两样东西,哪里有不想要就能不要的道理啊。


    姬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点看不出内容的笑意。


    “好啊,请坐吧。”说着,她懒洋洋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原本趴在桌上的猫紧接着站起来,跳到她的腿上。


    判断失误了。十三号心里咯噔一下。


    别说性格内向了,这女人的眼睛简直冷得像面镜子一样,映着窗外微亮的雪光,让他在其中看到了像个小丑一样花里胡哨地取悦着观众的自己。


    明明他才是猎手,却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猎物面前惊出了满身冷汗。


    好在下一刻他就发现那只是错觉,而姬野也垂下眼睫,静静地将目光移向桌上的酒精饮料,没有主动开启话题。


    这就对了,这才是他设想中对方的反应。


    十三号渐渐找回状态,放松而开朗地和她聊天。


    聊知床的旅行见闻,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聊老板的调酒手艺。


    聊他在东京的工作,聊他的日常生活和爱好,聊他的恋爱观念和喜欢的类型。


    他以前所未有的专业态度释放出了足以将任何女人灌醉的暧昧信号。即便是避讳恋爱如防洪水猛兽的现役偶像,在这样微妙又隐晦的状态中,离酒店的床铺也只差他的一句邀请的距离。


    但他看不出姬野的状态,从头到尾,他都没能收到任何实质性的反馈。


    姬野始终处于一种像是在听他讲话、又像是在走神的状态,偶尔随着他语气的起伏适时露出一点微笑,很少和他对视,却频繁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她怀里抱着的猫咪身上。


    以他的搭讪技术,居然没能从她口中套出任何一句和她的私生活有关的内容。


    她情绪最高昂的几分钟,是在他提出玩纸牌游戏的建议时,主动向老板借了一副扑克牌,以对于她这样的身份而言专业得过了头的手法洗好牌之后,在桌上将整副牌抹成漂亮的扇形,笑意盈盈地说:“来抽张牌吧,我赌你能抽中JOKER。”


    十三号看着她突然生动起来的脸,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神,下意识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摸牌,而是想要去握住她的手。


    下一秒,姬野就抬眼对他道:“抱歉,不是对你说的。”


    她看他的眼神和看桌上的酒没有任何区别。


    姬野怀里的猫以同款目光看了他一眼,撑着桌边人立而起——这时候才显出这只猫简直大得有点可怕——抬起爪子随便拨出了一张牌。


    她将这张牌抽出来放在最上面,归拢好整副牌后将它翻面,正是彩色的小丑牌。


    猫呜呜几声后咬了她一口,姬野低着头,笑得简直比钓上了夜店里最英俊的男人还要开心。


    十三号看不出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能将姬野的这种行为和她其他的异常统一归纳为——她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抑郁症使她难以集中注意力,社交障碍让她没办法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或许还有其他的问题,但它们都不会成为他把她泡到手的阻碍。


    恰恰相反,以他精湛的技巧,甚至会让这些东西成为他最好的助攻。


    十三号向姬野发出疑问:“不知道您对冥想有没有兴趣?今天我在社媒上刷到一位博主,似乎在昨天才刚刚上传了第一条作品,但得到了非常多的名人推荐,似乎是叫……”


    姬野和她腿上的猫一起抬头看向他。


    他就猜她会对心理疗愈有所关注。得到了正向反馈的十三号心满意足地抛出答案:“——呕吐物(gero)先生。” “……啊?”


    姬野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十三号打开手机,一边翻找视频一边解释说:“不要因为名字奇怪就小看他哦,浅井科技的社长,在社交界很有名的岛崎女士,还有山口组的高层佐久间先生,都公开表示这位先生的冥想带练课程相当有效来着。啊,您可能不知道这几位大人物吧?没关系,只要了解他们都属于一个非常神秘的邀请制社会团体就行了……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大概这辈子也没办法见到那种级别的大人物吧。不过那个神秘社会团体下个月似乎会在公海上举办游轮宴会,我有幸取得了一份邀请函,您对此感兴趣吗?”


    “什么游轮宴会,我没听说啊。”姬野随口道。


    十三号对她投以十分宽容的目光,微笑着说:“如果什么猫猫狗狗都听说过的话才奇怪吧。”


    猫看看他,又看看姬野。不知为何,十三号居然从一只猫的神态中看出了拱火的意思。


    “啊……不是gero,是geto先生来着。抱歉抱歉,这个ID实在太容易念错了。”


    十三号举着手机给姬野看:“您瞧,刚刚发布不到一天,就已经到达了惊人的上千万浏览量,还有超多的转赞评,这位疗愈师大概是那个神秘组织推出来的代言人吧。形象很好,气质也相当出色,他推荐的圣清莲华水刚开预售就被抢购一空,实在是不得了的带货能力啊。说真的,如果什么时候能再发售他的同款耳钉就好了,那个真的很酷啊,您觉得呢?”


    姬野:“真觉得很酷?” “是啊。”十三号真心实意地说,“怪刘海也好、眯眯眼也好,不刻意蓄发或整容的话都无法拥有。但灯笼裤和耳钉总能得到吧?”


    “抱歉,我去补妆。” 这么说着,姬野飞快地离席,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十三号看着她的背影,皱眉沉思片刻,觉得自己今晚的进展实在太慢。


    最终他决定铤而走险,也许在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里还能有什么让人惊喜的事情发生。


    他跟在姬野身后离开座位,没有注意到卡座上的猫向他投来一个略带怜悯的眼神,并悄无声息地跳下座位,同样跟上了他。


    **


    十分钟后,哈泽尔在洗手池前擦净双手,向临时开工的E君问道:“追踪到了吗,那家伙的雇主信息?”


    “对方的IP在美国,难怪我们几个月以来几乎要把日本翻了个遍,却还是没能找到犬养的痕迹……”E君说,“我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A君。——那个特工呢,你把他淹死在马桶里了?”


    哈泽尔沉默两秒后说:“没有死。” “但是在马桶里。”E君了然道。


    “嘛……”哈泽尔看了一眼身边的五条悟,跳过这个话题道,“比起这个,周边的发售计划也可以和夏油提一下,年轻男性群体搞不好同样有相当大的市场潜力啊。”


    “谁说不是呢。”E君悠闲地爆出同事的猛料,“我看C君还做了同款刘海假发片,很有热情地戴着外出逛街来着。”


    第 60 章  第 60 章


    深夜, D君手持气锤闯进C君的房间,叽叽地敲着他的床头柜。


    C君从睡梦中惊醒,先是大叫一声, 下意识地用被子挡住胸口;随后反应过来,抄起床头的闹钟砸向D君,


    被她机灵地抬手抓住放回原处。


    “拜托你有点性别意识啊!”C君崩溃地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


    “……男人?”D君用充满怀疑的语气替他补上后两个字,让本就痛苦的C君更加绝望了。


    “算了,随便我是什么吧。”C君说,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D君冲过去把C君的被子一掀,在他再次大叫之前快乐地说:“快起来快起来, 有任务了,A君要带我们去华盛顿玩!”


    “华盛顿啊。”C君说,“去推销夏油杰自创品牌的高端饮用水?靠A君一个人就够了吧。”


    “不是不是!”D君说,“是B君那里追踪到了犬养健作的活动痕迹,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过去, 在他再次逃窜之前和他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世纪大战!”


    “大半夜的怎么这么有活力……”C君无奈地套上衣服, 小声抱怨道, “A君也是,真的以为我们像B君那样,一边旅行还能顺便完成工作任务吗?” ** “啊,


    其实完全没有工作哦。” 哈泽尔嘴里叼着蜜瓜味棒棒糖,一边和家入硝子煲电话粥,一边抡起木棍给了在金属网兜里装死的男人一下。


    男人惨叫着挣扎起来,


    试图越网逃跑, 却只让自己被金属渔网缠得越来越紧。


    “我在知床旅行来着, 空气清新,人也热情。马桶很好用,渔网也是。”


    家入硝子说:“这个评价是不是太具体了一点,还有我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吗?” “是猴子吧,不愿意花钱购入圣清莲华水的那种。”哈泽尔道。


    说到这个,家入硝子又难得地在工作日的清晨大笑起来:“我真的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在yout■be上看到诅咒师为了成为金牌销售而豁出去到这种地步啊!感谢互联网经济,感谢MCN,为了庆祝这一刻,今晚我会再多喝一杯酒。”


    哈泽尔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家入硝子便突然敛起笑意,冷静地发出疑问:“我说,五条最近几天负责的任务,其实是夏油处理的吧?——高专的任务报告格式早就更新了,伊地知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夏油的手笔。”


    “嗯……”哈泽尔说,“怎么,有哪里不好吗?”


    “哪里都说不出不好,但是又哪里都觉得不好啊。”家入硝子说,“看到和夏油有关的动态,我会产生一种世界好像还有救的错觉,这大概说明是我自己要没救了吧。”


    “这样吗?马上要放寒假了对吧,不如让高专学生来我们这里打工,等他们回去之后,也许你会产生更加了不得的错觉呢。”哈泽尔友好地邀请道。


    “不,暂时免了,我担心他们出现像那家伙一样的症状。”家入硝子说,“……但我会把你的邀请告诉歌姬的。”


    挂断电话后,哈泽尔咬着棒棒糖抱怨道:“也太甜了,这个。”


    早上叼着纸币独自出门买回一大桶棒棒糖的作案猫咪正趴在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伸爪拨弄着被悬吊在半空中的金属网。


    挂在里面的男人随之缓缓旋转,并时不时发出眩晕的作呕声。


    哈泽尔拽着网眼晃了晃,对男人说:“来吧,把手机交出来。是谁派你来的,来做什么,还有多少同伴。我不太想把假期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快点交代,我们今天还要去知床五湖玩。”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和徒步导游的会面时间还有几个小时,等此间琐事结束后再乘巴士到游客中心完全来得及。


    真是悠闲的一天,不知道A君那边接替了她的工作之后和夏油对接得怎么样啊。


    ** “糟糕透了,要我说,糟糕透了!”


    夏油杰难得情绪外露地坐在电脑前,痛苦地捂着脸说:“到底是谁把那种视频直接发布在网上的……我说,你们彭格列全是一群疯子吗?”


    为自己设置了虚拟形象的A君在肩膀上顶着一颗Q版兔子脑袋。他的声音经过处理后,配上慢悠悠的语速变得相当好笑:“是姬野哈泽尔哦,去起诉她吧,我可以为你请律师。


    “还有,说她是疯子的话,我不仅会同意,还会为你送上掌声;但你说彭格列全是疯子,我很不高兴,至少我就不是。”


    “……只从现在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你比那家伙还疯。”夏油杰实话实说道,“所以呢,费了那么大力气在网络上造势,就是为了让盘星教大赚一笔?你们彭格列是慈善组织吗?”


    A君:“和盘星教有什么关系?圣清莲华水的资质和商标是我们加急去申请的,否则你在平台公开售卖三无产品已经足够被警方带走了。最新的生产线已经建成,和平台的合作协议也是我们去签的,就连你也是挂靠在我们传媒公司的yout■ber,把商品拿到未经许可的机构出售是要吃官司的啊,夏油。”


    “哈?”夏油杰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后,仿佛还嫌这样不够表达他的震撼心情似的,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哈?!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人了?”


    “从你说你不愿意使用猴子的互联网,将相关事务全权交给我们代理的时候开始。”兔子头温温柔柔地说,“下次签合同之前要先交给懂法的人看过才行啊。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就要登机,到美国去和几名议员聊聊圣清莲华水下一步的市场拓展计划啦。”


    “……”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哈泽尔呢?我想和她谈谈。” “她最近没空和你谈。”A君说,“这几天应该在忙着泡五条悟吧……我猜。”


    夏油杰:“……啊?”


    “但是别担心,关于你下一期的视频主题,她已经拿出了初步提案,大概是‘绳术、捆绑与圣洁初雪对心灵的疗愈效果’之类的内容。”A君道,“马上就到十点半的起飞时间,我要关机了。有事的话和我留言,我在降落后回复你。”


    夏油杰瞪着暗下来的屏幕,良久之后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群家伙,一个不剩地全都疯了——!” ** “Maybe Im crazy~”


    哈泽尔坐在小型巴士的座位上,摇头晃脑地随着车内播放的音乐跟唱。


    五条悟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用抑扬顿挫的喵喵声接上下一句歌词。


    司机大叔紧接着唱道:“Maybe


    Im crazy~” 车载音响的女声对这场小型演唱会作出总结:“Just like you——”


    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让巴士拐出一个几乎把车内唯二乘客从车窗甩出悬崖的弯,随后猛地踩下刹车,兴致高昂地说:“我们到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背着包、挂着猫的哈泽尔道:“可以先去游客中心吃午饭,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跟着导游徒步一次至少要三小时左右。吃饱吃好才会有力气痛快地玩耍嘛!”


    哈泽尔同司机道别后,前往游客中心买了饱受好评的鹿肉汉堡,以及一大袋杂七杂八的零食,找到一家售卖咖喱饭的小店坐下,拆开尚留余温的汉堡。


    五条悟好奇地凑过来,啊地张大嘴,示意哈泽尔把整个汉堡都塞进去也没问题。


    哈泽尔戴着手套看了看其中夹着的内容物,抬手挡住五条悟越探越长的脖子:“等等,小猫不可以吃芝士汉堡。”


    她从鹿肉饼上撕下一块,自己尝了尝调味之后,又撕了一点让五条悟叼走。


    “不太好吃吧?”她小声对五条悟说。


    五条悟拍拍她的手臂表示赞成,神情灰暗地吃掉一小块鹿肉后,又用哈泽尔在咖喱饭之外单独点的一份水煮鸡肉充饥。


    哈泽尔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还有最后两天半,撑住啊五条先生。” 五条悟哼哼唧唧地把脑袋埋在哈泽尔怀里。


    这家伙平时对待自己明明相当苛刻,唯独在这种小事上倒是撒娇得十分在行。


    这么想着,哈泽尔放弃了悄悄后撤让他栽个跟头的阴暗想法,在糊脸的猫毛和碍事地在她腿上踩来踩去的猫脚之间艰难地吃完了一顿味道平平的午餐。


    **


    “我要吃饭,我想吃饭——” D君跟在A君身后,微声向身边的C君抱怨道:“东京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总不至于让我们从早到晚都饿着肚子吧?”


    C君同样压低声音道:“早饭吃下的热量已经足够让你从东京徒步到华盛顿了。而且不是还有飞机餐吗?”


    “飞机餐能叫食物吗?”D君说,“就像你发在推上那些的意识流草稿能被称为作品吗?” C君顿时支棱起来,当即就要和D君来一场别开生面的互喷。


    前方穿着定制西装的A君脚下一顿,低声警告道:“你们两个。” 两个至少表面看起来相当青春年少的女孩都默默垂下脑袋。


    佣人为一行三人拉开正厅的大门,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迎出来,张开双手道:“噢——安藤!我听说你很久,终于有机会和你见面了!”


    “卡特先生!”A君带着假惺惺的日式热情笑容和他拥抱,“希望我们的这次会面不会令你感到失望——顺便一提,我听说现在想要得到和能源部几位负责人交谈的机会,入场券可是千金难求啊?”


    “哪里哪里,”能源部部长查尔斯·卡特的脸上同样露出假惺惺的美式夸张笑容,大力拍打着客人的肩膀,“只有不入流的家伙,才会借着交朋友的借口,大肆填满自己的口袋;也只有不入流的家伙,才会以为献上一点少得可怜的现金,就能得到我们的正眼相待啊!”


    ** “这是三百万美金。”


    犬养健作把手中所提着的箱子打开,露出其中崭新的绿色美钞,对面前的官员微笑着说:“我遵守你们的游戏规则,还请为我引荐赛拉斯·威尔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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