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沉默了,她烧着水,几分钟后,蓦然抬头定定看着染竹:“染竹,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少夫人。她总有她的理由,也有她的法子。”
四目相对,染竹看了兰香良久,脸色一时沉了下来,半晌,染竹别开了头,复杂地喃喃了一声:“傻子。”
兰香不再言语,兀自做她的事儿去了。
染竹等她走了才猛然一惊,生怕她去告状。
但好在染竹踏入房间之际,并没有人说话,沈宁音在桌旁翻看着账目,连头也没抬。
染竹不明情况,心中分外忐忑地等着。
人总是如此:当你切实地得着惩罚了,哪怕这惩罚很严重,当来临之际也会有解脱的感觉。最煎熬的,反而是等待惩罚的这个过程。
沈宁音足足吊了她两个时辰,才从账目里抬头:“染竹。”
听见她唤,染竹手指一颤,胸膛里的心脏疯狂鼓动,本能地瞠大了眼睛,她暗自吸了口气,举步上前:“奴婢在。”
她心下有种怨恨的种子悄然萌芽,牙齿咬着唇,唇瓣失了血色,显得苍白。
沈宁音看着她的表情眼眸从惊诧到了然,她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方才温柔地启唇:“我这儿有样东西,你跑一趟,送给冷四郎君。”
话罢,一个是方形的红漆雕花木盒子就经由兰香手里头送了过去。
染竹拿着盒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露出微不可查的欣喜来。
沈宁音佯作不知,也没戳破,只略叮嘱了两句就挥了挥手:“去吧。”
兰香看着染竹的背影,眼圈有点红。
沈宁音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似乎瞧见了前世自己的半分影子。
沈宁音合身靠在软榻上继续看账册。前世她就是掌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寻常账册一目十行,也不似刚接触此道的新妇那般艰涩。
她此刻分外慵懒放松,连声音也染了几分漫不经心:“各人自有各人的福分缘法,多余的帮衬只会惹来孽恨。”
兰香蓦地看向沈宁音羊脂玉般姣好的芙蓉面,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唤了声:“少夫人……”
沈宁音姿态未变,只是眼眸顾盼,朝她露出温柔莞尔,略点了点头。
所有的话,便都融在了交错的眸光中。
兰香心下有羞愧,也有感激,她明白主子没说破,是在顾全她的脸面,更是对她的包容与信任。
沈宁音浅笑:“去洗把脸吧,哭成小花猫,叫人看了去可不像个一等大丫鬟。”
兰香胡乱擦了眼泪,笑着应声:“是!”
屋子中一时只余下沈宁音一人,她抬眸看向步步锦牖窗外,深秋的风景总是萧瑟落拓,然而银杏落地,却铺陈出一地明媚的金黄。
她唇瓣微弯:“可别叫我失望啊。”
客栈前,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将一个包袱扔到了地上。随着包袱落地,包袱皮子松开,几件单薄的衣裳撒了满地。
两个汉子一人抓着一个拼命挣扎的人从客栈扔了出去。
“你们!你们简直放肆!”冷元景铁青着脸要骂人,却在瞥见周遭围观众人探究耻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惨白着唇色试图拿袖子遮住眼。
天下百姓都一个样儿,但凡没有危险,总是最爱看热闹的,更何况还是个穿着体面的玉面公子哥儿羞耻地给人从客栈撵出来。
“长得真俊啊?不会是哪位夫人的小白脸吧?”
“我看像啊。”
书童难堪地护着主子,鼓起勇气大喝:“你们胡说什么!?”又怒瞪着门口的客栈掌柜:“还有你!不就是拖欠了两天住宿钱又赊了几个馒头么?值当你这么侮辱人?!你知道我家郎君的妻妹是谁么?她可是……”
书童还没说完,冷元景脸色一白,甚至顾不上遮掩自个儿的脸,狠狠捂着书童的嘴巴:“你住嘴!”
书童很不解,四郎君遭遇退婚,身无分文,走投无路都这样了,竟然还要顾那位秦家少夫人在外的名声。
“主子,那位沈二娘也不是什么好人!”书童红着眼咬牙道。
冷元景脸色更难看,狠狠瞪着他:“你再说?”
“本来就是!”书童道:“侍郎府拦着!她就不知道出来么?她能给你二十两银子,怎么现在一分一厘都不肯出了?”
冷元景抿着唇:“她是出嫁女,岂能私见外男?”
书童越说越激动:“还有那秦世子,这次闭门谢客,咱们求助上门,他愣是见都没见!”
冷元景眼里闪过一抹失落,旋即那失落化作了心疼,他攥紧拳头:“那说明她在侯府也处境艰难。”
书童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刚要再劝,眼尖地看见冷元景身后的客栈门前伙计端来了一盆热水,兜头就朝着冷元景泼了过来。
书童没来得及去想,本能的一把抓着冷元景那手臂,一旋身,滚烫的水统统浇在了书童的背上。
十四五岁的书童惨叫了一声。冷元景瞪大了眼睛,伸手扶住了他:“元宝!元宝!”
掌柜的轻蔑地冷笑:“这上京城贵人们多了去了,别以为随便冒充一个就可以白吃白喝!”
“你!”冷元景眼珠子尽是血丝要冲上去拼命。书童疼得要死却也没忘了使劲抱着他:“四郎君!四郎君!莫冲动!”
掌柜往地上唾了一口:“破落户!充什么贵亲雅眷?有那功夫琢磨着吃霸王食,不如洗干净卖去给夫人们解闷儿!”
冷元景气得咬牙切齿,现如今的境况下,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如今沈家绝情,侯府闭门,冷家虽有来上京置业的打算,却也还没当真办到,几个兄长虽都有中举,可会试哪有那么容易出头的?个顶个都在地方上做些小官。
冷元景四顾周遭,已然是举目无亲,他多想有人过来拯救自己于水火。
可眼下他也只能忍下愤怒与羞耻,搀扶着烫伤严重的书童。
两人蹲下身,整理包袱里的东西。衣服溅上了水,这会儿已经凉了,摸上去迎风就冰手,冷元景也顾不得,他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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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飞快,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丢脸的现场。
只是当他摸向自己的衣裳的暗袋时候,他蓦地站起来,盯着门口的掌柜,咬牙切齿质问:“我的玉牌呢?!”
“玉牌?”掌柜的哂笑:“你是说那个镶金的?自然拿来抵债了。”掌柜的冷下了面色:“不然你以为你们能轻易地从这儿出去?”
“混账!”冷元景气得脸孔都要扭曲起来:“两晚的住宿加上几个白面馒头,能值几个铜钱!?”
掌柜哼了一声,周遭那起子壮汉立马撸袖子作势要上。
冷元景是怕的,但怕归怕,那个东西实在贵重,他脸色不停变幻,却半点挪不动步子。
书童提着还在滴水的包袱一瘸一拐得走上前:“四郎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走吧。”
“不行!”冷元景格开书童的手:“那东西不行!”
“那是信物!”冷元景咬咬牙:“你留着没好处!”
掌柜的冷嗤:“你以为小老儿是给吓大的?”
掌柜的铁了心不给,冷元景又不走,书童急得直打转。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轻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打望了过去。
人群分开,一个容貌不错的姑娘挤了进来,能在上京城开店这么久的掌柜,多少有点儿眼力见,他一眼就看出这人气质不俗。
女娘周身打扮光纤靓丽,戴的头面虽然少,但仅有的几件也不是便宜货色。
染竹焦急又心疼地迎上去单手扶住了冷元景:“冷郎君,你没事吧?”
此时此刻,自觉已到绝处的冷元景看见染竹,几乎要眼酸落泪,他恨不能抱紧丫鬟背后的那抹窈窕,口中呢喃:“她果然放不下我。”
染竹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听了这话,只以为他念叨的是另嫁他人的沈弦思,染竹的心疼与爱慕瞬间换做了百结的愁肠,连看向冷元景的目光都变得幽怨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郎君还在想着她?”
对于那玉牌,掌柜原是不在意的,可将才看冷元景脸色认真,不似做假,此刻又瞧见染竹过来,似要给人撑腰,掌柜也变了脸色,转头冲身后人嘀咕了几句,这才上前拱手作揖。
掌柜堆着一面笑模样:“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将才冷元景只来得及交代了两句有关那玉牌要紧的事儿,染竹此刻听着掌柜见问,当下只肃着一张小脸、颤了颤红唇道:“我,我是昌平侯府的人!”
上京城皆知,昌平侯府只有一位小侯爷,也就是那位世子秦耀阳。染竹又并未开脸做妇人发髻,她一出口,掌柜的便知她不会是府中的夫人姑娘,一多半是个丫鬟。
染竹察言观色,便知自个儿再是什么大丫鬟,恐怕也镇不住对方,更别提帮冷元景拿回玉牌了。
染竹转头,看见冷元景希冀的眼神,乱发皱服,叫她怎么也拒绝不得。
染竹一咬牙:“我家夫人可是昌平侯府少夫人,那玉牌你们敢私吞试试?!跟我去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