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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萧疏生气


    “处理完了?”


    “嗯,”第二天萧疏回来,一身寒霜,早上的凉气全吸附在他身上,再带给方闻钟。


    “他,他,”方闻钟紧张道:“邹凯还会要钱吗?我们的照片拿到了吗?”


    “拿到了,”萧疏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方闻钟,“想看自己看。”


    方闻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翻着萧疏的手机,那些他们之间亲密的照片,之前被邹凯用来威胁他,他只觉得害怕、颤抖,现在全保存在萧疏手机里,他却看得一点点放松下来,然后重温那些甜蜜。


    他还想问萧疏怎么弄的,邹凯怎么会乖巧听话。


    萧疏却打断他,什么也不透露,“我说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再插手。方闻钟,你最好乖一点,再犯蠢,哼。”


    萧疏冷笑了一声,进去卫生间洗漱。


    邹凯在两个小时前,被扔在市警察局门口,他手被捆在后面,嘴里也被烂衣服堵住,其实萧疏高估邹凯了,就算不捂住他的嘴,不绑住他的手,邹凯也没力气喊没精力动了。


    他被打得全身剧痛,还看不出伤在哪儿。


    邹凯身上,是他的“罪状”!


    他的手机,他所有犯罪的证据,都被绑在胸前,一起扔在警局门口。


    敲诈勒索、偷拍、卖|淫|嫖|娼、还参与赌博,简直浑身窟窿,哪一样都能让他在监狱里好好待几年。


    警局上班了,看到有警察朝自己走过来!邹凯激烈地扭动,又想向警察求助,萧疏打了他,又害怕被抓被发现,他看着自己衣服前的东西,惊惧地往后躲!


    但很快,他被连人带证物一起全推进审讯室!


    关于邹凯,他自己也是同性恋,不然怎么可能发现那么多的同类,再利用他们害怕曝光的心理,骗钱搞钱,他关注萧疏很久了。


    一开始,是忍不住被他吸引,爱慕他,崇拜他。


    可萧疏天之骄子能记得住他是谁?


    后来他竟然发现,萧疏和他那个哥哥,可不是好兄弟的关系。


    第一次偶遇他们亲吻,是在一个山上的旅游区,他看到萧疏抱着那个人,心里嫉妒极了,对于别人,他总是刚偷拍到就立马勒索,可是萧疏他们的照片,他保存了整整两年多,还持续偷拍着……


    邹凯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心理一直关注着他们,可当自己赌钱赌得要被剁手时,他终于把萧疏和方闻钟,放到了和以前那些男人同样的位置,他的钱袋子……-


    方闻钟说:“邹凯为什么能那么了解同性恋?”


    萧疏:“因为他也是啊。”


    方闻钟睁大眼,他是一点没有gay达啊,不过某种程度上,与其说方闻钟是同,不如说,他仅仅只是喜欢萧疏。


    方闻钟糟心地皱着眉,为自己知道第一个这个圈子里的人,是如此肮脏,而感觉到有些难受。


    萧疏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他,“不要对任何群体抱有幻想,个人素质也不代表集体感官。”


    邹凯这件事,在学校里还要慢慢发酵,萧疏又归于忙碌中,天天绝大多数时间泡在学校。


    方闻钟,终于能轻松地喘口气了。


    这天,他在书店里遇到一个眼熟的女人,方闻钟皱着眉,思虑半晌,“买什么?”


    严慈:“老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悠悠然趴在方闻钟的收银台上,一双眼睛明亮又微笑地勾引他。


    近距离看到方闻钟,她对他的印象全部激活了。


    那天深夜,她只记得他身上挺干爽,挺温暖,腰里抱上去,身材好到爆!


    她没看到他脸,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印像是他挺颓废的,严慈对他越想兴趣越高,于是打听到地址找过来,“这么快就忘了我吗?”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环,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方闻钟。


    甚至不算隐蔽地上下打量他的身体。


    真是……


    严慈抿了抿唇,咽下口水,长得也不赖嘛,“救命恩人,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不用了,”方闻钟迅速低下头,可严慈立马借杆子上爬,“你不知道那天有多危险,我一个女人,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啪砸下来了!


    方闻钟瞳孔一下子紧缩,看她。


    “我那晚和我初恋男友分手了,太伤心了才喝醉了酒,方老板,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我……我不知道遭遇那样更恐怖的事后,我会不会轻生……”


    方闻钟咬牙,没忍住安慰她,“没事,不是过去了吗。”


    严慈立马擦干净眼泪,笑中带着坚强说:“所以你真的救了我,不光是我的命,还有,”她又压着哭腔,“你不知道清白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尤其我还年轻,我还这么漂亮,要是惨遭毒手,”她竟然越演越真,眼看方闻钟手足无措,哭得更大声。


    心里没少琢磨,方老板,真是个朴实的好人。


    终于把人哄住不哭了,方闻钟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被调查过,现在又不敢碰严慈,不想和她说话,又想她赶紧走。


    最后,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感谢饭。


    方闻钟觉得自己是被逼的。


    严慈好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对这样真诚不懂套路的方老板,突然好喜欢。


    接下来,严慈果然在方闻钟的周边随时出现,次数多了,方闻钟自然能察觉到自己被缠上了!


    严慈以为,方闻钟老实淳朴,在她的攻势下就算不喜欢她,肯定也会招架不住,慢慢落入她掌心,但她没想到,方闻钟拒绝是真拒绝得一点余地不留。


    不会说话,不会处理,他就干脆躲得彻彻底底!


    有时候看到严慈迎面过来了,他能转头翻墙就跑……


    严慈:“……”


    方闻钟:“……”,你有本事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我。


    他能意识到严慈是个挺有钱的女人,且性格没她一开始表现得那么单纯,但他不明白,她一直对自己这么穷追不舍,像狗看腊肉一样盯着他,图什么?


    当然是图他这个人,图他的性格和身体了,严慈这些年吃遍了山珍海味,什么样的男人没玩过,连萧疏,都成她记忆里一个渐渐被淡忘的人了……


    但突然遇到方闻钟,可能是他那天身上的安全感和温暖。


    突然就觉得自己最近身边人挺没意思的,索然无味。


    于是她打算尝尝这盘隐于市井间的“野菜”,就算是野菜,方闻钟也是最粗壮的那颗,严慈只消眼神打量一番,再辅助那天醉酒中的手感,立马对他的身体有了客观的数据。


    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黏人,也不想让方闻钟过度讨厌她,躲得那么匪夷所思,她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慢慢来,男人嘛,哼,严慈捏了一下手,总归会是她的。


    萧疏压根不知道方闻钟已经见过严慈,还救了她,更遑论最近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所以那天在方闻钟楼下,看到严慈,才那么令他难以接受。


    萧疏今天的时间短,没时间和方闻钟亲热,所以他只是抱着他,偶尔亲亲他,两人依偎一会儿。


    方闻钟想给他做饭,他说:“不用,我们可以点外卖,多陪陪我,别劳累了。”


    “好。”


    明明他自己坐在萧疏怀里,萧疏却枕着他睡着了。


    可能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萧疏就睁开眼准备起身。


    方闻钟先一步起来,去收拾了些给萧疏弄的好吃的,“带回学校吧,比较好存放,饿了就垫一下,别太忙了都顾不上吃饭。”


    “好,”萧疏接过,自然而然拍了一下他屁股,“最近有好好学习吗?课上到哪儿了?”


    方闻钟:“高中的所有课程都看完了,我还自己网上找卷子做了,萧疏,以前我死活学不明白的东西,现在真会了!”他有点开心。


    “哎,可惜我现在会了也没什么用啊,又用不到。”他又失落起来。


    “谁说的,”萧疏温柔地摸他,“知识学会了不是让你随时随地找在哪儿用的,它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你,滋养你,方闻钟,你不知道现在自己有多优秀,我的哥哥最棒了!”


    “奖励你!”


    方闻钟被萧疏一顿又说好话,又用手帮忙做那事,哄得忘乎所以,他脸颊红红的,后背就靠在桌子上,桌子后面,就是二楼临窗的窗户,他眼睛里蓄满一些满足的泪水。


    “萧疏,你该走了,”方闻钟提醒萧疏时间,萧疏的手,已经擦过移到他腰上。


    突然腰被他紧紧攥紧,萧疏视线移过来,一双眼眸压迫孕育着风暴!


    “不许回头!”


    他声音又急又利,方闻钟感觉到一点害怕。


    萧疏沉默地压住方闻钟,然后朝窗外看去,严慈正站在一楼,在外面仰头惊讶地看着他们!


    严慈在这里见到萧疏,不比萧疏的震惊少!她只调查过方闻钟的大概,一点不知道他和萧疏还有关系,还是这种渊源?


    一时间,严慈死死捏着自己的包,眼睛都气红了!


    方闻钟是同?一点不像,所以严慈才从来没有怀疑过,可萧疏……她回忆起几年前萧疏骂她的样子。


    牙齿咬得咯吱响,气愤、恼恨!一时让严慈站在原地不走,死死盯着二楼亲密紧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萧疏还以为是什么简单的人呢,谁能想到他喜欢男人,喜欢的那个已经被他拿下的男人,还是严慈惦记上的!


    啊啊啊啊啊啊,严慈在心里尖叫。


    这几年长进了,再见到萧疏,不觉得怕或丢人,只想拆散他们,他们让自己觉得异常碍眼!


    她忽然嘴角勾了一下,准备往上走。


    二楼突然动作发生变化。


    萧疏一把把桌子拉到一边,下一瞬,方闻钟被他抵着脖子,一下两人直接靠在窗上!这下足够楼下的严慈看得清清楚楚。


    萧疏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顿住的女人,本来气势惊人,一点也不笑,突然也扯了下嘴角,然后他猛地亲上方闻钟的嘴唇。


    他亲得过分,亲得明明白白,一双手还要在他后腰上下动作,方闻钟被逼得有点难受,眼泪直流,亲得嘴巴被咬破了,萧疏捏着方闻钟的后脖颈,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严慈。


    他在朝自己示威,严慈剧烈地感觉到了这种预感,一时,她竟觉得,萧疏是不是疯了!


    严慈气得失去理智,她觉得真他妈碍眼,嘴里忍不住骂出脏话,她甩着包踩着鞋子哒哒哒走了。


    “萧疏!”方闻钟一下推开他,急促地喘气。


    萧疏突然怎么了,他嘴巴感觉有点疼!看到萧疏嘴上的血迹,一时紧张,萧疏用拇指擦掉,平静道:“你的。”


    他没受伤,方闻钟才赶紧问:“怎,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亲他,刚他被猛地推到窗台上,后腰估计都磕青了一块。


    萧疏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看得方闻钟很惊慌,萧疏才开口,“什么时候做的好人好事?”


    “有多少次来往?”


    “为什么从来不说,方闻钟,现在你的生活你是一点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真他妈好大一个惊喜。


    方闻钟迷糊,可直觉让他回答最后一句话,“当然不是!你不是太忙了吗!”


    “哼,”许久,萧疏发出一阵冷笑,“是,我太忙了,忙得让你脱离了掌控,忙得让你忘了,方闻钟,我他妈才不是一个好人。”


    第52章 关小黑屋


    “吃饭了,”萧疏朝笼子里的人淡淡道。


    一间新的,不大的屋子里,客厅空荡荡,只有一个硕大的一米多高的铁笼子在正中央,笼子里,一个男人被脱干净衣服,手、脚,被铁链子绑起来,随着他动作,会发出脆生生的令人牙酸的响。


    方闻钟有点委屈地缩在里面,尽管笼子不算小了,可以他的身高和体格,还是只能蜷缩在里面只能跪着或坐着,萧疏好心地在下面铺了一张纯白色的毛绒毯子,毯子的毛长长的,很柔软,方闻钟一个大男人坐在里面,健硕的小腿、屁股,令人晃眼的皮肤和毯子之间的色差。


    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健康的天使。


    他的表情太无辜了,哪怕在萧疏手里落得这个下场,他还是会在看到萧疏过来时,纯真地抬起头,轻轻唤一声:“小梳子。”


    饭要被喂着吃,萧疏会温柔地替他擦干净嘴角。


    可温柔只是午饭限定,过后,他会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打开一个开关,方闻钟扭曲地趴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浑身颤抖!


    他不想让萧疏看到他背后,可是,开关又升一级,方闻钟终于忍不住在笼子里左右打滚,求救,“小,小梳子,我错了!饶了我!”


    他哭得脆弱又敏感,萧疏站起来,看着毯子上被弄湿的一块。


    方闻钟被这样折磨了好几次,可每一次,他都受不住,萧疏也一句话不说,方闻钟开始对这样有点害怕,他手腕伸出去,抓住萧疏的裤腿,“小梳子,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关起来,彻底不见外人,哪怕不要跟任何一个女人说话,萧疏甩开他的手。


    开关终于停止,他嘴角冷漠一笑,“方闻钟,知道我为什么停了吗?”


    “因为我怕,你突然尿出来。”


    方闻钟羞得抬不起头,全身团在一起,脸深深埋进自己怀里,身体还在短暂抽搐着,萧疏走了。


    自见到严慈,萧疏立马把方闻钟转移到这个地方,对外宣称,他生病了,书店也关了,等严慈再想找方闻钟时,已经发现他住的地方,人去楼空。


    方闻钟好像凭空消失在这里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惦记他。


    他的世界里,突然就只有一个变了脸色的萧疏。


    严慈猜测是萧疏把方闻钟藏起来了,可越证实这个猜测,她就越觉得萧疏太过分了!太疯狂了!


    他真的不是玩弄方闻钟,把他当一个物品控制他掌控他吗?


    严慈一时踌躇,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见萧疏,跟他问些什么……


    方闻钟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萧疏总是有很多让他意外的地方,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厉害和心计,可方闻钟被圈在,他不觉得害怕,他只想让萧疏跟他说说话,哪怕他做错了,哪怕萧疏生气了,跟他交流,再怎么……干他也好。


    萧疏的沉默,才会让他难过。


    方闻钟某天,偷偷扯开了绑住他手的链子,萧疏不想弄疼他,所以困住他手脚的链子并不牢固,于是方闻钟只需要忍一忍,就能挣开,然后,他还大著胆子,手伸到外面,没一会儿,窸窸窣窣开了锁……


    萧疏刚开门进来,就发现他从笼子里逃出来了!


    方闻钟立马举手发誓:“我没想跑!我出来有一会儿了,我,我也没穿衣服,所以小梳子,我不会这样跑出去的,”衣服明明就在笼子外面。


    萧疏拿着钥匙的拳头渐渐松开,他立在原地不动,一身冷气,房子里空调开得很高,才不至于让方闻钟冷,而萧疏又穿得很厚。


    方闻钟没有犹豫,过去靠近萧疏,然后试探着帮他把外套脱了,又想脱其他时,萧疏一下扛起他!方闻钟视线颠倒!“啊!”


    他被砰扔在床上。


    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萧疏好像并不想在一个陌生的不算家的地方,占有他,但方闻钟,还是吃了些苦头。


    胸口被细长的鞭子打得发红,硬起来,萧疏的话语一点点灌输进他脑海。


    “方闻钟,我等了你好多年,一朝拥有,就绝不允许别人惦记抢走。”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就算全世界都他妈要死绝了灭亡了!我死也要你死在我怀里!”


    萧疏是认真的,他也是脆弱的,方闻钟脸上已全部湿润,狠狠抱着他,只“嗯,嗯”回应。


    “严慈我很讨厌她,我没有和她有任何亲密接触,除了第一次救她时不小心抱到了,萧疏,你别嫌弃我。”


    萧疏在他脖子里蹭蹭,干燥的唇瓣落上去,“不会,不会,我最爱你。”


    他曾像最严苛的警察审问罪犯,一遍遍翻来覆去颠三倒四问询方闻钟关于和严慈见面的细节,也会在方闻钟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解释,一次次软乎哄他时,像最单纯的孩子,信任方闻钟说的每一句话。


    “哥哥,有时候真想把你一直关起来,你是我一个人的宠物,我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吧,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申请到你唯一的监护权,这样,你就再也逃不开我了……”


    方闻钟只是抱着他的头,“小梳子,你太紧张了,我从来没有想逃开你,”想爱还来不及……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做什么我都同意。”


    他扶住萧疏的脑袋,专注地看着他,两人同时向前,亲吻。


    方闻钟终于被允许出笼子,但是还不能出这个家,萧疏两点一线地去学校。


    当警局向学校打去电话,了解关于邹凯的情况时,校领导急急忙忙把萧疏叫过去问话了。


    警局那边说得已经够清楚,邹凯也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切切实实触犯了法律,还是多条!被拘留等待判刑,已是板上钉钉,而起因就是他威胁同校学生萧疏,然后被萧疏坑来了警局。


    校领导气得直拍桌子,“做事情能不能动动脑子!有什么不能先跟学校说,学校会帮你们解决矛盾的,到底是谁叫你把人打一顿然后扔去警局的!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校领导眉毛竖起,话中有话。


    萧疏平静地站在那里,表情都没变一下,旁边另一个领导见状打圆场,“萧疏啊,这件事上你的确欠考虑,应该先通过学校,学校会公正处理,有关你的事情,学校不会放任学生过度讨论个人隐私,关于邹凯,真有问题我们也会采取法律措施。”


    “但你这冷不丁一闹,学校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被上面和警方连续扣上几个大帽子,检查好几个月……实在是有损学校利益和形象啊。”


    萧疏本来都正常,听到他说他冷不丁一闹?


    “哼,”他发出嗤笑声,会议室里,顿时多个大佬死死看着他,落针可闻。


    “我闹?你们有没有搞搞清楚,敲诈勒索同学长达数月的不是我,偷拍别人在校外赌博嫖|娼的也不是我……邹凯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直接退学?”


    退学不好吗?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做法,各领导没人说出来,但顿时脸色和表情都是一个意思,萧疏才不同意。


    哪有这么简单,便宜他了。


    “邹凯的事能压下去,是不是说我的事也能压下去?我什么事?”萧疏嘲讽他们,竟然把这一屋子老师领导不当前辈看,刚得理直气壮,“我就是同性恋,就是喜欢了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有什么错吗?值得三堂会审?值得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连放到明面上跟我直接说都做不到……”


    萧疏走出会议室,长久阴霾的天空,泄下来一束光,把云朵染得金黄。


    “你这样如何让同行和领导、学生、家长信任你!萧疏,你马上就留校任教了,请保证你坚定的意志和干净的作风!”


    “如果不合你们意呢?”


    “……”


    他被隐晦地劝退了,哪怕那些照片还没公布出去,但萧疏的行事态度,简直是一颗雷,说是还要考虑,但副教授吗,估计泡汤了,一切不出所料。


    萧疏整理着他的简历、论文成果、荣誉数据,他的前途又不是只有这一条死路,但告诉方闻钟的让他学习、相信的道理!萧疏会一一身体力行地去践行,去向他证明!


    同性恋不是错,不是一种代价。


    他的信仰由他守护。


    没必要因为一个小人,一群考虑过多的大人,就让方闻钟怀疑、退让。


    这次退让了,下次他又该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如何挺直身子,用坚强无畏的灵魂站在萧疏身边!


    严慈那日回去后,还一直气不过,萧疏故意在她面前死命和方闻钟亲热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觉得萧疏讨厌极了!


    萧疏当时肯定是笑话她!


    她一次次升起想拆散他们见不得他嚣张的念头,在发现方闻钟被他藏起来了,她这个念头越发想跑出来!


    严慈还没发现严老这几天情绪也不太对劲,他偶尔背着手,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哼,哼地甩脸子。


    没人招惹他。


    但一个人时,严老也会看着萧疏的论文,陷入不平和可惜。


    邹凯果然没让萧疏失望,在方闻钟接触不到外人的时候,邹凯哪怕人被关起来,还是托外人把他手机里仅存的那张萧疏和方闻钟亲吻的照片发出去了,就公布在校园网上,在学生流量最热闹的时候。


    他今天这一切都拜他所赐!他也不会放过他的!


    邹凯打算报复他!


    就让萧疏身败名裂,让他被万人不齿!邹凯自己是同性恋,当然知道他们这个群体面临的恶意有多大!可一切,似乎又脱离他的想像……


    一开始照片被发到校园网上!


    的确引来地震般的震动!


    可紧接着另一件事!彻底把所有目光吸引过去!


    于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声卧槽!卧槽!


    萧疏一时间,把学校内所有关于他的账号、数据,头像和主页全换成了那张照片!


    毫无顾忌,“我在恋爱,不需要你们帮我传播。”


    ……


    第53章 萧疏出国


    严慈看到萧疏在学校里发的照片,也就比普通学生晚了一天,她皱着眉,他们真的有那么相爱吗?还是萧疏单纯的反抗欲和占有感作祟。


    他就是那样偏执的一个人不是吗。


    严老想给萧疏介绍一些国外的学校,他去那里任教也好深造也好,对于学校的做法,和萧疏的执拗,他哪方面都劝不动。


    萧疏打定主意不低头,那严老就得为这个最小的关门弟子,铺好一点他力所能及的路。


    恰好被严慈知道了,她说:“爸爸,我先去替你探探口风吧。”


    “也好,你们年轻人有些话说得更方便,”严老同意。


    严慈把萧疏堵在一个咖啡馆里,看到女人,萧疏只是停住脚步,眼皮抬了抬,还是严慈主动认输,开口,“我有事跟你说,”他才随意坐下。


    严慈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萧疏,为了一点私事,就搭上你的前途,真的值得吗?”她身体向前倾,死死盯着萧疏,话语又是诱惑又是好奇。


    萧疏看着窗外。


    “你辛辛苦苦读了二十多年书,这五六年来为了论文研究,为了实验成果,熬了多少夜,我想不通,你怎么会这么莽撞,轻轻松松就把一切努力葬送出去了,如果不是方闻钟,如果你没有这样破罐子破摔,”严慈点着手机萧疏消息评论下,五花八门的字眼。


    “你会有最让人羡慕崇拜的未来。”


    “方闻钟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你们只是从小相识,现在有那么大身份地位差距,我听说他还坐过牢,高中都没读完,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他只是你一个兴趣盎然的玩物,还是免费的床上床下的男保姆?”


    萧疏长腿在桌下伸出去,他玩味地笑,眼神冷到刺骨,这些话从严慈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可笑,“男保姆?一个寄托我不完整的少年时期的玩物?那你那么穷追不舍是干什么?”


    严慈语滞,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她追方闻钟,有多少是喜欢,多少是纯粹见不得他和萧疏好。


    “哼,不跟你说这个了,萧疏,”严慈把一叠文档扔过去,“我可以帮你在我父亲那里争取到机会,让你出国,那里有大把的机会,也不会有人抵制同性恋,你可以再找一个新鲜的男人,留在国外当教授,还是其他选择,都比在这里僵持着好千倍万倍。”


    “萧疏,你可以好好想想。”


    那叠文档终于被萧疏接过去翻开了。


    “那我就先走了。”-


    方闻钟重新回到了曾经租下的二楼小房,书店也重新开门,想到昨天晚上,萧疏跟他告别,他说:“有事要去国外一趟,是提前计画好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抚摸着方闻钟的额头,亲著他的鼻子,“最近一段时间,怪我吗?”


    “不怪,”方闻钟最近一直以来断绝了和外界联系,只和萧疏一个人说话,只亲近他一个人,他在家里,经常不用任何掩饰的不穿衣服地缩在萧疏怀里,所以养成了他温和的慢悠悠的,在萧疏跟前永远软和赤诚的样子。


    “明天就放你出去,自己乖乖回家,不用等我,”他的归期不定,但应该也要不了太长时间。


    “好。”


    方闻钟乖乖地回家,打扫了房子,一个人也按时吃饭,他没细问萧疏出国是干什么,但他等着就是了。


    穿上一件薄一点的外套,方闻钟照了照镜子,向书店出发。


    书店重新开门,就在学校跟前,顿时异常热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好奇地正大光明地看老板,方闻钟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人格外多,而且都喜欢在店里逗留,假装看书,有时候又会被他抓到在偷看他……


    但只要他们老实买书,老实付钱,方闻钟就都不放在心上。


    一波又一波,男男女女,尽管他们会交头接耳,有时候大声了方闻钟偶尔听到一两句不算干净的话,他们的目光也不算友好,方闻钟还是忍着没出声。


    直到下午,来了两波他熟悉的客人。


    一帮是经常来他店里买书,有时候会跟他打闹几句,聊几句的一帮男生,方闻钟没少喝他们奶茶,也没少给他们打折优惠,这帮男生一来就你推我搡地一时不敢往方闻钟跟前凑。


    他们的扭捏方闻钟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头直皱,打头的一个男生才摸了摸鼻子,结结巴巴道:“方哥,萧哥不在哈?”


    “你们找他?”


    “不不不!”男生们疯狂摆手。


    方闻钟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打算好好听听今天都是怎么了,他们要干什么?


    然后他就陷入僵直。


    “你说……萧疏在你们学校校园网上,公开承认他是同性恋,他和我在谈恋爱?”


    “是的。”


    “你们的照片都传遍了!”男生们没发现方闻钟一时煞白的脸,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方闻钟立马抢过去看,就看到他们唯美的亲吻照片,男生们再仔细瞅瞅,当着当事人的面,尴尬道:“还挺好看的,方哥你们瞒得够可以啊,我们一直没看出来!”


    他打开的是邹凯让人发的那张,下面的评论消息自然污言秽语,什么都有,方闻钟没有看到萧疏的宣言。


    他一阵恍惚,眼前有点发晕他克制着站稳,心里灼心似的痛,他紧绷着脸颊,又问:“你们都知道了?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老师?”


    “嗯,萧哥都那样承认了,管官媒的人都限制我们讨论传播了,上面的领导肯定都知道了。”


    方闻钟极大动作地咽下一口气,手死死抓着旁边的桌子,男生们还推推搡搡,说:“恭喜啊,方哥。”


    方闻钟已经摆手让他们赶紧离开了。


    另一帮是萧疏和他共同的熟人,经常一起打篮球的球友,还有萧疏的室友,他们都和方闻钟差不多年纪,比刚才那帮男生大了好几岁。


    他们一来倒是一拳头就砸上方闻钟的肩膀,“方老板,不够意思啊,我说怎么平日里你那么惯着萧疏,原来是关系不清白啊。”


    “嘿,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跟你避点嫌?你们是同性恋啊,只喜欢男的?我这样的喜欢吗?”


    “滚边儿去!人家绝配天仙配锁死!你是哪根葱,要点脸行吗?”


    “哈哈哈这不开玩笑嘛。”


    他们都在开玩笑,但方闻钟听不出来,他只能揪住他们话语中每一个刺耳的字眼,然后一阵阵紧张,颤栗!


    萧疏室友揽住方闻钟肩膀,“哎,你和萧疏好多久了啊,是不是总背着我们偷偷干坏事啊?”他笑得猥琐,“我还没恭喜你们呢,恭喜啊,再跟萧疏说一遍恭喜,你们就得请我吃饭了知道不?萧疏哪儿去了?”


    “你们当了十几年好兄弟,真能跟对方看对眼?这和妹子们在一起有什么区别?”拳头邦邦邦锤在方闻钟胳膊上,室友还在好奇,问些没有边界的话。


    方闻钟突然挣开他,他脸色很不好,出声时发声也异常艰难,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你们先走吧,我今天还有事,店要赶紧关了。”


    说着方闻钟把他们推出去,动作急躁地关上门,拉下书店闸门。


    一帮子男的在外面面面相觑,最后看萧疏不在,他们和方闻钟之间毕竟隔着一个萧疏,有些话不好再说,于是:“恭喜啊,恭喜啊。”


    都抱着篮球,又走了。


    方闻钟低着头慌忙往家里走去,走了几步小跑起来,就在他以为今天的噩梦已经结束了,他在楼下看到了专门等他的严慈。


    严慈微笑,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方闻钟,我们谈谈吧,你会感谢我让你知道一切的。”


    方闻钟只愿意和严慈在楼道子里说话,严慈看到他还不愿意让她进去坐一下,顿时又气又恼。


    这个直脑子……


    录音笔清清楚楚,是严慈和萧疏的谈话,方闻钟很快也知道严慈想让他知道的真相。


    “我问他,你们之间差距那么大,”严慈面向方闻钟,提起她在萧疏面前说过的话,方闻钟坐过牢,一个小混混,连高中都没毕业,充其量现在多看了点书,不是文盲,如何和萧疏有资格长久的在一起。


    他对萧疏而言是什么?


    “是玩物,是年少时期的寄托和不满,是床上床下的男保姆。”萧疏说。


    严慈又问:“那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有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吗?我可以让父亲帮忙,让你去国外,在那里你不管是工作还是男人,都有更好的选择。”


    萧疏说:“好。”


    他接过了严慈向他抛去的橄榄枝,最后严慈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来,“这是出国的机票,你可以今天晚上就走。”


    ……


    萧疏就是在那天晚上走的,临走的时候说:“别等我,不用担心……”


    方闻钟面无表情,可硕大的眼泪突然一颗颗就砸到地上,严慈看到后并没有觉得爽快,觉得报复折磨到他们了而畅快无比,在分开他们的过程中,比起让方闻钟难过,其实她更想让萧疏自惭形秽,自认为被抛弃!


    可是他们的性格就注定了不可能。


    萧疏或许认利益,以利为上,但方闻钟只认人。


    所以她这个计策才能成功。


    录音笔是合成的,但有些话是真的。


    “邹凯的行为早在学校里曝光了,可能他忍不下去才牵扯出你和萧疏,萧疏现在在学校里举步维艰,你应该知道他在被考察留校任教,这下,他自己还承认了,那只能都半途而废。”


    “方闻钟,或许你和萧疏在一起的这六年很甜蜜,但是,我想,对那么有才华,那么追求向上走的萧疏而言,你也不值得他拿一生去赌去耗吧。”


    “他很轻易就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更和他匹配的伴侣。”


    方闻钟突然狠狠地一把抓住严慈的胳膊,凶狠地把她推倒!“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就算没有萧疏,我也会离你远远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严慈被吓了一跳,可很快,更得意,“我就是单纯地告诉你!萧疏不要你了!萧疏抛弃你自己出国了!”


    “在你和他的切身利益之间!他选择了他自己!”


    严慈被方闻钟一把拉扯到楼梯下面摔倒,方闻钟迅速进了自己家门,然后把门死死关住。


    他抱着头,一点一点滑下去,脑子里突然像在打架,今天一天他出门,世界好像突然就变了,翻天覆地,那些嘈杂中,一边欢声笑语,对他说‘恭喜啊,恭喜你们在一起了’。


    一边疾言厉色,‘因为你们在一起了!萧疏完了!萧疏毁了!他不要你了出国了!’。


    他捶着头颅,一切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猝不及防,方闻钟惶恐不安,彷佛置身于天堂和地狱的中间,不知道该信任哪一边,不知道该听哪一边说话,他深深埋进膝盖里,可还是没止住眼眶迅速湿润。


    萧疏真的,因为在学校里甚至国内待不下去,而一切都是他的缘由,所以选择突然不告而别吗?他在国外会有更好的工作生活,更称心的男朋友吗?他们不用再受诋毁,他们‘门当户对’……


    所以萧疏在严慈提供的利益诱惑下,已经走了吗?


    那些天的陌生房子里,两个人像奇怪的灵魂依偎,只是他的臆想和错觉吗?


    方闻钟猛地站起身,拉开房门跑出去!他跑得太匆忙!连一件厚点的衣服也没来得及加。


    第54章 方闻钟追出去


    异国他乡,方闻钟走在烟雨朦胧的街道上,周边全是陌生的白人,他左顾右盼,终于鼓起勇气买了把伞,因为之前已经实验过,所以他磕磕绊绊的说英语,稍微顺利了些,很快就买到一把透明雨伞。


    雨伞能挡住雨雾,可遮不住四处阴凉的风,方闻钟紧紧裹着衣服,冻到嘴唇发抖。


    刚从一所大学出来,方闻钟没有找到萧疏,尽管从他跨越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到现在,他整整找了萧疏六七个小时,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还是没有找到萧疏。


    他紧紧捏着手机,一个人站在举目无亲的这里,方闻钟没有流露出脆弱无措的表情,相反,正是因为他相当胆大、坚强,才敢跑出来找萧疏!


    他不信严慈说的那些话,必须得萧疏亲口告诉他!


    傍晚四五点钟,看到阴云下的太阳也快落下了,天色灰沉,旁边突然传出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一下子吸引到了方闻钟。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朝那里走去,那是一座教堂,教堂门并没有关。


    雨伞顶端滴答滴答地落水,方闻钟把伞立到了外面,他看到一个非常像萧疏的背影!坐在前排椅子上!


    方闻钟失魂落魄地就朝那里走去,等他站在萧疏那一排旁边,教堂台上的牧师还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他呆愣愣的,无他,因为那个人就是萧疏。


    恰时萧疏也回头,见到方闻钟,他很是惊诧了一下,可很快,他朝他招手,“坐下来。”


    方闻钟呆坐在萧疏旁边,萧疏靠过来,手贴着嘴巴轻声在他耳边说:“别吵,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仪式。”


    一个个字砸进方闻钟脑海,又好似被反弹出去,方闻钟压根没在意萧疏说了什么,只听到“别吵、婚礼。”


    萧疏在认真观看着台上的人,听他们的誓言,整个教堂内还坐着不多的和他一样的人,都露出真诚的祝福。


    只有方闻钟,眼神呆滞,脑子已经飞了出去,飞到了出国前的那些忙碌。


    萧疏的地址,是方闻钟托他室友查的,方闻钟让室友看看萧疏计算机里的邮件,有没有国外的,或者他最近浏览过关注过什么大学信息,室友一边嘀咕‘这不好吧,’一边在方闻钟好像要发狂一样的要求下,帮他查了。


    密码还是方闻钟提供的,他试探着说:“我的生日?”


    当这个密码打开,方闻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好受点。


    很快,萧疏计算机里的邮件有太多和方闻钟说的相关的了,室友一边查,一边说:“他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关注过A国那边的大学了,我看看,他了解得还挺多,挺全面,”因为都是外文,室友懒得仔细看,就随口跟方闻钟这样说。


    方闻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有一个他打了星标的邮件!看来他对这所大学最满意!”室友把那个学校和地址转发过来,方闻钟就抱着这样渺小的消息,孤注一掷地跑来找人。


    像疯子一样。


    刚才他已经在萧疏看好的大学转了好长时间了,方闻钟没什么感觉,只有麻木。


    出国,对他而言最困难的还有经验和语言,方闻钟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查,一边说着他自己不知道听没听懂的英语,一路过来……


    刚开始他紧张地手都在抖,学了好几年的英语,第一次派上用场,方闻钟差点感激地落下泪来,还好,还好,不然他只能在国内原地呆站着。


    说多了其实也就那样,管他听没听懂,反正方闻钟想做的事都做成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过去几天几夜的经历,突然看到台上两个男人,在牧师的指引下,互相戴上戒指,亲吻。


    两个男人的,婚礼?


    他头一次进这个教堂后,终于表情有了变化。


    仪式结束,不认识的人都走了,萧疏还坐着,显然在等方闻钟说话。


    方闻钟小动作地抓着自己的裤边,还以为萧疏没察觉到,他一直微垂着头,萧疏以为他找来这里,他们突然在这里见面,刚还见证了一场美好的男性之间的婚礼,方闻钟怎么说也会和他亲热拥抱一番,谁知道,他这个样子。


    萧疏坐直身体,皱起眉。


    “小梳子,”方闻钟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都找到这里来了,该说的想说的都说明白吧,“你能跟我回去吗?”


    “这里异国他乡的,人生地不熟,天气也不好,人也长得难看,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手悄悄伸过去,勾住一点萧疏的手指,萧疏没挣脱,他才继续:“回去之后你可以跟学校说我们的关系是我强迫你的,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会恢复正常,这样也就不影响你未来的工作了。”


    “小梳子,我还可以私下偷偷藏在你身边吗?不让人发现,”他侧过一点头,自以为说着最完美的决策,偷偷观察萧疏。


    是因为他,因为邹凯曝光了他们,萧疏才被影响,那只要他不碍眼就好了,他们可以假装不认识,假装已经分开了……


    方闻钟还想悄悄做,他的床伴也好,男保姆也好……


    萧疏一双眼睛情绪异常复杂,好半天过去,他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异常平静冷淡地问询,竟让方闻钟刹那如坠冰窖,勾着他的手的手指断开了。


    可很快,萧疏又把他的外衣脱掉,把自己的厚外套套在他身上,从后面大手环抱住他,“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不跟我说?你知道我在这所学校附近?”


    “衣服湿了都没注意?”他皱着眉看着方闻钟脱下来的湿外套。


    方闻钟有些怀疑地望着他,萧疏这是,关心的语气?


    他半天不说话,更让萧疏觉得出什么事了,方闻钟不对劲,一下先把人整个抱起来,拥在怀里,贴了贴他同样冰凉的额头和脸颊。


    再想他之前说的话。


    什么叫他们之间,是方闻钟强迫的?方闻钟假装和他分手?然后不让人看出来私下他们再好?方闻钟知道他在学校受的影响了,不想这样,所以想出这个蠢办法?


    萧疏回头,看向傻乎乎的方闻钟,“你在求我回去吗?”


    “嗯,”方闻钟轻声点头,“回去吧,小梳子,在那里我可以给你买一套房子,我不和你住一起,我离你远远的,等,等你想我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你会想我吗?”


    萧疏摇头,“我要和你住一起。”


    说着,方闻钟感觉指尖被套进一个什么东西,低头看,是绳子,绳子下面坠着一把最简单的钥匙,“我们在这边也有房子,给你了,你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话说到这里,手里的绳子异常明显,方闻钟这才有了他和萧疏,好像中间有误会的感觉……


    他们各说各话,不然,萧疏为什么会继续爱他,还说,在这里有了两人要住一起的房子?


    方闻钟把钥匙拿起来,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轮到萧疏了解清楚了,出什么事了,让方闻钟不通知他,急急忙忙跑过来。


    想到他可能在他没有陪同的时间,经历的困难,萧疏抱着人的手更紧了些,“什么都不用怕,跟我说说?”


    踌躇良久,方闻钟说了他从严慈那里听到的录音笔。


    萧疏一阵咬牙切齿,跟那个女人的账,他回头再算!


    一巴掌拍向方闻钟屁股,“录音是可以合成的!我这些没教过你吗?让你看的学的你记哪儿了?就那么轻易相信了被伪造的我的话,方闻钟。”


    萧疏声音沉沉的,方闻钟瞪圆眼,“我忘了!”


    他们好久互相陷入沉默,然后,方闻钟才敢干脆敞开心扉,“萧疏,我和你的差距,真的还挺大的,是不是没有小时候的交情,没有我为你坐过牢这件事,你永远不会喜欢我,爱我?”


    他不太确定地看向萧疏,她们都说,萧疏在意他,只是因为在意那段过去,未来的萧疏,并不需要他陪同,尤其是在他对他的前途有冲突的情况下。


    可萧疏说:“不可否认,过去很重要,可正是因为和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所以现在的萧疏,只喜欢现在的方闻钟,任何人,哪怕你的过去,都代替不了。”


    “哥哥,以后没有你,我真的会很孤独的,”萧疏叹了口气,“所以不要彷佛你在求着我,是我求你,我向你低头,”萧疏额头抵着他,“我千倍万倍地需要你。”


    方闻钟所有的急躁,所有关于外人一点点挑拨和外界传来的害怕让他升起的不信任的小刺,此刻,都被萧疏认认真真,一颗一颗拔除了。


    萧疏解释了邹凯的事。


    “我说了,我不想妥协的时候,我从不会妥协,我清清楚楚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绝对有把握拿到,所以不是学校内逼得我待不下去了,公开承认我是同性恋,我和你在一起,还有出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插手的痕迹。”


    “包括严慈?”


    “包括严慈,算了,不提她,提起她我一阵恶心,”萧疏嫌恶地说,不敢想,方闻钟要是真大著胆子追他追到国外,他们还没有巧合碰上,该造成什么后果!


    “那,小梳子,你为什么选择出国呢,是因为这里更利于你发展吗?我们,我们以后不回去了吗?”方闻钟紧张顿起。


    谁料萧疏却说:“是因为你啊。”


    “方闻钟,你该读大学了!我已经替你找到了最合适的学校,一切都打点好了,所以来这里读书吧,运气好的话,以后我们还有可能在同一所学校碰到。”


    “那时,你该称呼我一句:萧老师。”


    “哥哥,”他亲上了他未来的学生。


    第55章 他们在一个户口本上。


    清早,方闻钟手忙脚乱地赶紧起床,头像鸡窝一样,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喊:“萧疏!赶紧给我弄个三明治!我要迟到了我先去撒尿!”


    方闻钟边解着裤带,边睡眼朦胧地说。


    萧疏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里慢条斯理的动作,他朝煎好的肉上撒上椒盐,方闻钟一会儿就下来了,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拿起萧疏给他做的早餐,嘀咕道:“这什么三明治,吃多了真腻,”三口两口全塞进嘴里。


    方闻钟朝萧疏抱怨,“我想吃包子油条豆浆了!”


    在国外生活了这几个月!方闻钟太想念国内最简单的早餐。


    萧疏摆摆手,“我不会,将就一下吧。”


    “嘿,”方闻钟迅速抓了把头发,嘴都没擦就趁机向萧疏亲去,亲完了才抽纸擦嘴,掐着点往学校跑……


    家里到学校的路,方闻钟已经很熟悉!但路边的风景和人都没什么吸引他值得他留恋的,唯一督促着他这么好学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萧疏废了千辛万苦,做了好多准备,才把他弄来这里上学。


    想他近三十的人了,才要重新念大学,还多亏了前好几年潜移默化打下来的基础,他才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方闻钟很努力,很拚命地在适应!


    在对着广播一句句纠正口语的时候,在和其他方闻钟前二十多年想都没想过的场景里和陌生多个国家的人交流的时候,在他上课努力听懂老师讲学的时候,在课外疯狂地吸收着许许多多有趣他却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的知识的时候……


    方闻钟就知道,他在朝萧疏走去,他离他更近了一步。


    中午下课,方闻钟背着沉甸甸的书,一个人走。


    在这里他没打算交朋友,对他好奇的人却很多。


    在一座楼下等了等,果然,很快萧疏的身影从楼里出来了,“萧疏!”方闻钟大喊!


    萧疏还未走近,方闻钟就赶紧跑过去,把他手里的两本书也拿起来装自己书包,“小梳子,你们当老师的可真轻松。”


    萧疏侧头瞥了他一眼,调笑道:“叫什么呢?叫萧老师。”


    方闻钟一阵脸红,用动作掩饰,他胳膊揽上萧疏的脖子,“你又没教我……”在学校里他和萧疏碰面的机会很少,除非特意等着,之所以对‘萧老师’有PTSD,是因为萧疏总在床上逼着他叫,说要给他教新花样……


    每次被折磨的都是自己……


    方闻钟蹭了蹭萧疏的头,忽然说:“小梳子,我背你走吧,这里没人了。”


    萧疏拗不过他,在方闻钟几番拉扯下,还是把书包提过来,让方闻钟背着他走。


    萧疏趴在他背上,方闻钟知道萧疏腿长,害怕背不起来,特意从他腿后面拦住他,萧疏刚开始不自在了一番,后来倒随他去了,“呵呵,”他笑方闻钟,“你在向我证明什么?你也可以把我背起来,你力气很大?”


    “才没有,”方闻钟偏头,近距离看到小梳子,他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只是又在校园里,又同行在路上,他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他们在高中的时候,方闻钟有时候也会背着萧疏往回家的路上走。


    那时,要么是方闻钟兴致来了非要背萧疏,萧疏只能答应,要么是萧疏不想走路,方闻钟就只好背他……


    无论曾经是虚情还是假意,现在,他们在对方的背上,只有时光沉淀和证明后的爱情。


    换萧疏背着方闻钟。


    国内,几个月前。


    就在大家激烈讨论萧疏和方老板的事时,处在话题中心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后来还有人短暂见过他们几次,可很快听说,他们都离开了,好像是去国外了……


    萧疏没有在本校任职,却在国外一所高校当老师的消息,还是传来,凭他的能力,他在哪里都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吧。


    不知道校领导是什么想法,但得知他的决定,学生们倒更疯狂崇拜他了。


    以为他和方老板的事只是昙花一现,可追查下去才发现,他们有数十年的互相牵绊……哪怕身份天差地别,还能在一起。


    以为他们未来会各自有选择,各自有侧重,不得不抛弃一些单纯的东西,没想到,他们换个地方,还能继续相守。


    听说方老板也去国外读书了……他的书店转让给了一个陌生人,可依旧有好多同学去那里打卡,好像那家店买书,就能同时获得爱情和学业的祝福。


    至于严慈,不知道萧疏是怎么和严老交代的,打蛇打七寸,严慈还是他恩师的女儿,所以萧疏没有直接针对她,却是让严老自己出手管教。


    听说严慈在男女关系上吃了很大亏。


    听说她的工作室开不下去了。


    听说她最后嫁给了一个很优秀她却不喜欢的人……


    她被严老宠爱着,才有挑剔的资格,才有之前就图爽快,图报复,就想把萧疏和方闻钟拆散,给他们制造误会的胡作非为。


    属于她的下场,还在慢慢来的路上……


    四年后。


    “方闻钟,你的武侠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快了快了,”方闻钟朝背后的萧疏摆摆手。


    “就要回国了,之前听你和那边联系,有出版的可能,你一个结尾怎么写这么长时间?”


    萧疏趴在方闻钟背上,看着他手底下划拉的平板,方闻钟侧头,“你不懂。”


    得到一个萧疏压迫式的亲吻后,方闻钟终于不再摆架子了,不然他一直觉得,萧疏在他写武侠小说这方面,就是个门外汉!


    把十多年的爱好,一点点变成自己的职业,是方闻钟想都没想过的,可一切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说说,我怎么不懂?”


    “我在想结局是要欢快一点,还是平淡一点,”平淡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再无相逢。


    萧疏捏着他脸,“求求了,哥哥,给个好结局吧,”他写的东西,萧疏也看了,平心而论,很好看,但可能是方闻钟经历了太多,极上极下,所以他的文本,总有种悲天悯人世事难料的苦闷感,萧疏真想让他欢快一点,“行吧,”方闻钟只能听萧疏的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小说完稿,方闻钟和萧疏一起踏上回国的路。


    曾经租的小二楼,虽然破破烂烂,但后来方闻钟买下来了,他们回来还打算住在这里,两个人都没嫌弃。


    扯开窗帘,让透进来一点光,然后打扫灰尘。


    萧疏捂着鼻子呛了一口。


    方闻钟赶紧把他推客厅去了,“小梳子,你去那边吧,”这些年萧疏好像养得越娇贵,方闻钟承担了干活的大头,他还要哄小梳子,“我们小梳子是伟大的人民教师,不能做苦力,就由我来吧,”方闻钟笑嘻嘻,从卧室朝萧疏探头。


    萧疏一把给他扔过来一个抹布,方闻钟赶紧躲过用手抓住,差点丢他脸上了。


    抹布淘好后,又递给萧疏,让他在那边慢工出细活……


    一顿打扫,从白天忙到黑夜,终于弄干净了能住人!


    从下飞机忙到现在,他们都起不来了,两人躺在小床上,萧疏看着房顶,“肚子有点饿,”方闻钟就赶紧爬起来,虽然明知冰箱没任何东西,还是下意识打算做点什么给他吃。


    萧疏抓住他胳膊,“等等吧,我叫了外卖。”-


    睡了两天两夜终于缓过来,方闻钟感觉全身骨头酸软,睡梦中,摸索到吵醒他的手机,是一个好消息!他的小说终于定稿准备出版了!


    方闻钟一下激动地翻起来。


    “萧疏!萧疏!萧老师你在哪里,快点过来!”


    萧疏在卫生间刮胡子刮到一半,下巴上还沾着泡沫,他开门,“鬼叫什么呢?”


    方闻钟一下扑过去!像猛虎扑食一样跳到萧疏身上,然后把他下巴上的泡沫都亲没了……


    “我要出书了!我要出书了!”


    萧疏抱起他去帮他洗漱,“哥哥怎么这么厉害呢,以后你卖你的书吧,我一定当你最大方的顾客。”


    方闻钟现在,的确很厉害!


    在四年的大学时间,他超额完成了任务,拿到了双学位!这本来就是萧疏没料到的,还在业余时间,写了武侠小说,又给了萧疏一个极大的惊喜。


    他不知道,在他夜晚忙着写论文的时候,方闻钟看着他戴眼镜的身影,总是害怕又被他落下去,所以他也逼着自己去够他可能不一定够得到的高度……


    在那个高度,有指引他的萧老师。


    “唔,”方闻钟坐在洗手台上,脚尖绷起,因为萧疏的动作他刚差点没抓稳,脚尖上挑起的仅剩的一只拖鞋,刚也啪掉下去了。


    “萧疏,萧疏,太刺激了,”萧疏嘴里的味道是新鲜的漱口水,冰冰凉凉的,可一会儿又温热柔软,方闻钟忍不住抓他的头发。


    “你在发光,你知道吗,”萧疏抬起头,发型不羁,但那张脸还是帅得神魂颠倒,“哥哥,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你,很开心你有现在的成就,你比我想像的,还要了不起。”


    萧疏的夸奖,对方闻钟而言就是最好的迷幻剂,他全身情绪和感官都被催化着,一时化为最直接的爽感全往一个方向去!“小梳子!”他激烈地紧绷。


    触及到了萧疏的喉咙。


    在萧疏随意的抬眼间,他看到了方闻钟扭曲又兴奋的灵魂,这个男人眼角皱起都有了细纹,可这个男人也是他一手养大的。


    萧疏之后每年都会在国内待半年,国外待半年。


    他以客座教授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母校,讲台下,还是那些或熟悉他或听过他故事的人……


    而方闻钟,也会陪他要么在国外工作,要么在国内忙他小说的事。


    再进校园,他不会再被保安拦住了,看到还是熟悉的那个保安,方闻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十多年前,他和路小远一起被堵住没进来翻墙的事……路小远结婚的时候他还包了大红包。


    “哎,同学,问一下你们萧老师的课今天在哪个教室?”


    “A203,”关于萧疏的行踪,学校内随便问些人都能问到。


    萧疏下课,和接他的方闻钟一起回家。


    “今天不走这条路,”萧疏推了一下方闻钟开车的手,“去派出所。”


    车稳稳地开向一个第一次去的地方,从那个地方再出来时,他们有了新的身份。


    萧疏和方闻钟,在一个户口本上。


    方闻钟是哥哥,萧疏是弟弟。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弟弟会把一个戒指套在哥哥的手上,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


    第56章 皇子和太监:84 舍弃他?救下他?


    假山后,一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是一个小太监趴在地上找吃的,他白嫩嫩的脸颊和手,都染上泥土,跪趴在地上,抓起混合在沙土里的一块食物就往嘴里塞,旁边传来一阵阵尖利变态的笑声。


    然后小太监灰扑扑的衣服上,就又多了一个脚印。


    旁边三个同类围着他,看他像条狗一样戏弄他,又给他前面扔了一块,屁股上一脚把人踢趴下去。


    “喏喏,前面还有。”


    没挨过饿的人不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方闻钟痉挛着,蜷缩起来,胃部感觉有好多好多蚂蚁在啃噬他,酸楚和委屈来得猝不及防,可他还是在看到食物的一刹那,爆发本能扑上去……


    他是一个月前进宫被分来东宫的,方闻钟男生女相唇红齿白长得很好看,可他人傻乎乎的,不会来事儿,所以一个月后还是没在主子面前露脸,甚至连师父也没有多关照他,只能混为最低等的小太监,干些杂役粗使活儿。


    在他们这些低等小太监里,也有说头,方闻钟这种漂亮易得主子看到重用的,是被一起排挤欺负的。


    于是方闻钟十天不到,就灰扑扑的总是被人踢倒在地上弄脏衣服弄脏脸,半个月他们就把他的铺盖卷一边扔地上浇上泔水让他浑身散发著臭味,然后变本加厉,克扣他的食物和月银,直到一口吃的都不给,等他实在忍不了了,把吃的扔地上让方闻钟捡着吃。


    方闻钟就是个好欺负的小傻子,在被踢倒,被卷铺盖躲在角落里睡觉,都不会反抗,好像任人揉扁搓圆,可唯独在两件事上很执着。


    一是洗澡,他很爱干净,经常躲起来自己偷偷洗,谁敢来打扰他他就把桶带水一起泼那人头上……两三次后,大家也就都不敢了,因为怕闹大。


    为此经常被人嘀咕,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似的,毛病多的很,可去了那根东西进了宫,小公子还是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小公公。


    二是吃饭,他为了一口吃的,总是能爆发出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执拗偏执,哪怕舍弃尊严,更引来戏弄。


    好像他在这宫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活着,活下去!


    吃饭能让他简单活着就行……


    方闻钟在前面爬,三个小太监在后面说悄悄话,什么时候方闻钟半个身子爬出假山了,他们都没发现。


    “太子被禁足了,我听说二皇子月前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腿,是和太子有关,”小太监们妄议主子,在偏僻的地方捂着嘴叽叽喳喳道:“按说天子很宠爱二皇子的,可咱们主子被禁足,好像是和赈灾粮有关,不是二皇子的事,那天子就这么轻拿轻放了?我还以为天子会因此狠狠责罚咱们主子呢。”


    “嘘,二皇子说不得……他因为摔断腿性情大变,最近那边宫里都不得安宁。”


    “天子是没有细查,没有责怪咱们主子,还做主安抚二皇子那边了,可二皇子可不会善罢甘休……”


    “以那位主的乖戾性子……”


    “什么东西!”一声细长的尖叫,打断了三个小太监,他们弯着腰赶紧走出假山,一看到面前的情景,顿时面如土色,煞白如纸,完了。


    人不经念叨,他们口中乖张狠戾,和太子不死不休的二皇子!以及他身边的大太监!一起来东宫找事了!


    大太监那一声,就是在喝止地上爬的方闻钟!


    方闻钟手刚伸过去,一只脚踩在他要抓的食物上,于是他脏兮兮的手,抓上那人黑色的脚腕。


    大太监刚要急忙过去把方闻钟踢开,他慌慌张张的,三个小太监已经跪在前面俯身低着头哆哆嗦嗦,不知道刚二皇子听没听到他们说话,一边嘴里喊着“二皇子饶命,二皇子饶命”,一边侧眼偷偷看首当其冲的方闻钟,一股幸灾乐祸。


    萧疏一脚踢开方闻钟,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只因方闻钟抓的是他摔断了的腿,刚被太医勉强接上,走路还一瘸一拐。


    方闻钟重重地往后摔过去!后脑勺磕在地面上,他仰头朝天上看去,一阵头晕目眩,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旧相识。


    那年他才十五,还在父亲的管辖范围内,方大人作为益州知府,管得了地方百姓,却管不好自己儿子,方闻钟从小贪玩不学,四书五经囫囵吞枣,旁门左道倒是精通不少,还老嚷嚷着要去行侠仗义,和新拜的师兄学医行走江湖……


    方大人因为儿子特殊的身体,只能宠着纵着,经常唉声叹气,未来他也断了进官场的路吧,也好,能天天傻乐也好。


    在益州的那天,他和师兄刚背好药筐,去山上采药,结果半路他就嫌累不背了,师兄只好接过去,恰时,两匹骏马从街上疾驰而来!


    他转头就看到!骏马上两个高大的男人!均扬鞭微笑!


    一人一身玄色衣服,身形外貌更刚毅,一人紫色外襟红色里衣,张扬鬼魅!方闻钟一时看呆了,他只觉得那个紫色衣服的男人,可真好看,比所有女人都好看!


    他扬起的发丝,还有震动的马鞭声,以及他烈焰一般的笑容,都让方闻钟一时忘了躲。


    后来他知道,那两个男人是兄弟,他们在打赌,谁先跑赢了,谁就能拿到好彩头。


    这些话,方闻钟是在紫衣男人怀里听到的,只因为紫衣男人在略过他的一瞬间!长臂伸起,一股惊人的力道一下把他从腰里揽过来,掠夺到马上!


    在师兄惊愕的调用中,疾驰而去。


    “哥,虽然我输了,但我已经拿到好彩头了,”紫衣男人指了指马背上爬着的方闻钟。


    被叫哥的玄衣男人微笑,“别闹了,没伤着人吧。”


    “没,是不是漂亮东西都比较蠢,见马都不躲……”


    “你说你自己呢?”被哥哥摆了一道。


    紫衣男人把方闻钟放下去,“好彩头,自己回家吧,”然后他们走了。


    他的手从他腰上离开了。


    方闻钟麻木的心,涌上一丝波动,原来他是二皇子啊,贵为天胄,那他叫哥的人,也就是驻守边疆的大皇子……


    何谈旧相识,只是他一直没忘记罢了。


    如今,他家破人亡,还被人追杀,只有躲在仇人眼皮子底下才能勉强求得一息,而他,可能压根不记得他……方闻钟闭上眼睛,一股悲凉的情绪上头,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却说萧疏,本来踢了一脚方闻钟,以他原本的身子,那条腿把人踢死都不会出事,可谁叫他刚断了腿才辛辛苦苦接上呢,这一用力,就出大麻烦了!


    萧疏额头冷汗直流,他凄厉地抱着那条腿,疼坏了,好像是又断了!


    大太监惊气道:“来人来人,快叫太医!”


    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对面四个小太监,脸上的表情阴狠又扭曲,都是死人!都该死!


    萧疏好像全身抽搐了一下,然后他不动了!大太监还紧紧扶着人,谁料萧疏直接栽倒,一下栽在方闻钟怀里!


    砸得方闻钟肚子好痛!!


    什么情况!谁都没反应过来,现场一片尖叫和混乱,萧疏穿过来了,他正在接受原剧情。


    很久很久之后,空间外,可能也就半盏茶的时间,萧疏醒过来,他捏着拳头,刹那抬头,死死看向方闻钟。


    “无事,”萧疏起身,彷佛刚才的腿疼昏倒只是大家的幻觉,大太监惊疑不定,方闻钟此时也和另三人一样,乖乖跪在萧疏脚下。


    他的同伴还在连他一起的错求饶,“二皇子饶了我们吧,我们错了,”方闻钟却缄默。


    “都杀了,”二皇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地上的人瘫软不止,可还是忍不住尖叫求饶,然后全被捂着嘴拖下去,“好叫他们知道规矩,不然还以为太子宫里的,都是一样的狗奴才。”


    萧疏今天摆明了来找事,东宫死一两个,只是开始。


    就当护卫把方闻钟也拖下去时,“等等,”他说。


    萧疏忽然从旁边大太监圆滚滚的腰上解下一个胖荷包,大太监一愣,眼睁睁着看着主子把他荷包里存的晌午吃的半个馒头,扔地上,馒头滚在方闻钟膝盖边。


    大太监一阵心疼。


    听萧疏说:“本殿下踩坏了你的食物,便赔你个好的,”他弯下腰来,玉石般的手指,指印掐在方闻钟脸上,抬起他下巴仔细看,“是个讨喜的玩意儿,怎么跟条狗似的趴地上吃。”


    “算了,他留着吧,”萧疏摆手示意护卫走开,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他刚摸过方闻钟脸的指尖,然后把手帕扔下去,眼神冷漠,“把本殿下的鞋擦干净了。”


    方闻钟只好用那条干净的帕子,把他黑色靴子上自己的手印,一点点擦去。


    他们前呼后拥地离开了,方闻钟才忍不住回头,他定定地看着萧疏,似乎要把那个男人更记到心里去。


    然后抬腿,起身,从跪到站,手里捏着半个香软的馒头,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


    萧疏不知道跟太子怎么交涉的,反正等他从太子宫里出来,萧疏披头散发,眼角的狠厉血红还未散下去,让他看起来像个修罗,平日里惯会揣摩安抚主子心思的大太监,这会儿都不敢轻易开口了。


    直到,“啊!”


    他看到萧疏断了的那条腿下,随着他走路,一步一个小小的血脚印。


    “殿下!你的腿!”


    “鬼叫什么,”萧疏背着手,彷佛正在经历断骨磨肉之痛的人不是自己,要不是大太监刚才发现,所有人好像短时间内都忘了他的腿伤了!


    只怪他看起来太正常,走起路来也那么器宇轩昂。


    萧疏掏了掏耳朵,终于有了一丝虚弱的意味,他唇色发白,简单的这几个字,说得很沉,很稳,却很慢。


    大太监一下眼泪激出来了,他知道这是殿下要强,不想在太子这里失了面子。


    还好,刚殿下一顿发疯,太子想必这会儿比殿下更难受,估计要气疯了。


    太子室内的东西,被萧疏摔得一片狼藉,古籍!字画!上好的玉石、摆件!连那顶父皇御赐的价值千金的屏风,都被萧疏抽出宝剑来一刀劈断!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太子看着他的好二哥,一改之前的疏朗端方,变得偏激难测,明明没有证据他的腿是因为他断的,是他自己的马,只不过去他的马场跑了一圈就摔下来了……可还是把一切怪罪在他头上。


    父皇溺爱他,也没打算追究这件事,所以太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疏提着剑在他宫殿内乱砍,还无法也不敢去制止!


    萧疏一个不小心把他也砍了怎么办。


    虽说那样萧疏肯定不得好死,但他也死了……他一个好端端的太子,跟一个瘸了腿,彻底从皇位之争退出去的哥哥,有什么好你死我活的。


    尽管这样,尽管太子这样安慰自己,可还是由一开始的假笑,最后被萧疏气得发了狂!


    萧疏狠狠地攥住他脖子里的衣服,“我的好弟弟,你养的外室是别人的,连你儿子都是冒牌货,以后你最好一直是太子,直到你当了皇帝,不然哥哥一定要让你千倍万倍的偿还,去那宗人府,去那断头台。”


    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把太子摔下去后,出门时,一脚踹开好几个战战兢兢伺候太子的太监……


    “萧疏!萧疏!我果然对你下手太轻了!”


    萧疏的狂妄,一直以来在父皇跟前的受宠,简直就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萧疏被他整废了,他还是觉得气不过,“就应该让你直接去死!”


    在外温和有礼,虚伪作笑的太子,终于恢复了阴鸷狠辣的样子。


    萧疏一回到他宫中,就昏过去了!太医急急忙忙匆匆赶来为他救治,很快,皇帝也听说了老二和老三大闹一场,他嘴里斥责着老二太不懂事,还是没有追究,哪方都没有,无论是老二的任性,还是老三摆明了心虚。


    坏腿被太医们拿在手里随意处置,萧疏纯粹是疼晕过去的,在晕过去后,他又想了许久关于原剧情。


    今天和方闻钟碰面的时间太短了,而原剧情又太复杂,萧疏在梦里重新理清。


    这是一个发生在皇家权位之争的故事,而方闻钟,或者说方家,是被牵扯进来最无辜的。


    当今有六位正值壮年的皇子,大皇子,母妃去世,势力薄弱,早早就在边关领兵打仗,功绩不少,却无实打实的兵权,也很少回都城。


    二皇子‘萧疏’,同样母妃在他年少时去世,可皇帝爱她,他的外家也异常庞大,是朝中最有名望的世家!外祖父官至丞相,舅舅是刑部尚书,几个哥哥要么在兵部,要么在大理寺,‘萧疏’简直有得天独厚的臣子。


    可是他被父皇教导着君是君,臣是臣,一向与外家关系浅淡,外家好像也心照不宣地不与他亲近,遵守做臣子的本分。


    因为得到皇帝独一份的宠爱,所以‘萧疏’养成了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心思也单纯,直到,被三皇子,也就是太子,陷害落马,摔断腿,彻底与皇位无缘。


    三皇子之所以被立为太子,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嫡长子,皇后也奇怪,因为对皇帝没感情,所以向来远离皇家之事,只守着她那一点地方活得庸俗。


    太子一边不得父皇器重,一边被母后无视,可偏偏他是只能往上走的太子!


    所以太子只能争!只能抢!要防备着各个皇子威胁到他,太子急功近利,好强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手段和能力,所以月前闯了大祸!


    他插手了赈灾银两,还吞了不少,闹得一地叛乱,然后被雪花似的摺子告上朝堂!


    皇帝只能禁足惩罚他,再慢慢查。


    方家,就是这件事中的替罪羊,整个益州民不聊生,太子却把贪图银两救灾粮以次充好的名头压给了益州知府。


    方家全家被杀。


    证据确凿,朝中大臣无人反驳。


    这件事明面上已经不了了之了,替罪羊人头落地,太子表面被禁足,说是等待再查清,可谁都知道,那只是皇帝的托词,皇帝肯定要保太子,所以过段时间,太子还是会被放出来。


    而方闻钟为什么被追杀,太子又为何偏偏栽赃方家,其中还有大阴谋!


    太子竟敢在益州养私兵!钱还是截了给皇帝的贡品换来的!这哪一样都是杀头的大罪,哪怕他是太子,就因为他是太子!


    可偏偏这些事经过方知府的手,被他发现了,他还偷拿到了太子截贡品养私兵的账本!这对太子而言就是活阎王!让他几更死就几更死!


    所以太子直接快刀斩乱麻,先杀了方知府一家,再慢慢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方家覆灭的那天,没找到他们的儿子,方闻钟从小就在外面各地疯跑,所以太子派了好多人去暗地里追杀他,还是没找到。


    账本当然也没拿到,太子一天都安不了心,不知道被那个方老头藏到哪里了!他只能把方闻钟也杀了!全杀干净了!才能慢慢安心。


    说到方闻钟为什么进宫,为什么就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就要提起另外三个皇子。


    四皇子,母妃是柔妃,一个娇娇弱弱却黑莲花一般的女人,四皇子倒与之相反,鲁莽无脑,爱耍刀弄枪,平日里苛责下人,动辄处死,前期喜欢和二哥玩儿,后期被六皇子当枪使。


    五皇子,一个宫女生的儿子,去母留子,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对他也一般上心,所以五皇子很低调,在众兄弟间,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可怜。


    再来说风光霁月的六皇子!六皇子生母端妃,表面上不争不抢、不急不躁,实则在儿子的教育上没少费心!


    六皇子外家也不容小觑,都是清高有名望的读书人,有些在吏部做官,有些在礼部,更有任职太子太傅的……


    六皇子韬光养晦,学识过人,哪怕不在朝中,他也有一批忠实的读书人拥趸者,其中最被外人知的,就是上一届探花郎,据说他们宫外相识,私交甚好。


    而这个探花郎,恰巧是出自益州,曾受过方知府的教导,与方闻钟也相识,拿他当弟弟。


    方闻钟就是探花郎借六皇子的手,弄进宫的,探花郎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追杀他,方闻钟也说不知道,探花郎却知道哪里最安全,这里除了他,没人见过方闻钟,能把他和方知府的儿子对上,普天之下,只有这里,才会被人忽视,方闻钟也想在太子身边,为父报仇!


    探花郎只与六皇子说,是一个朋友,没真实表明方闻钟的身份。


    六皇子之所以同意,还是因为探花郎另一个解释:他是双性人,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就想来宫里安安生生活过下半生,也不肖想女人,这个理由,是方闻钟和探花郎一起想出来的,当方闻钟这样对探花郎说道,探花郎就知道,他把自己一切都搭上了,他舍弃了所有,不惜暴露出方家最大的秘密,就为了父亲!为了活下去!


    方闻钟惨白着脸,颤抖的双臂,眼泪要掉不掉,探花郎没有安慰他值得吗,没有好奇问真的吗,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势,也就是成为真正的太监,是六皇子安排自己人去做的,事后可能都被处理干净了,宫内就只有六皇子和探花郎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太监,是双性人的事。


    六皇子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方闻钟就成了今天的方闻钟。


    皇子们之间的皇位之争,是当今乐得看到的,他们太和睦了当皇帝的不舒心,可他们闹得自相残杀,皇帝也收不了场……原剧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前期,‘萧疏’是皇帝立起来的一个最好的靶子!他哪方面都符合太子假想敌的身份,他还自己没那么有意识去争,所以皇帝当然“宠爱”他。


    太子把他弄断腿后,‘萧疏’就废了,一是一个瘸子,不可能真坐得上皇位,二是他性情变得不可控,哪怕对皇帝也没有好脸色,所以众人只能任他去了,发疯也好,自甘堕落也好,渐渐忽略了他。


    皇帝又培养了一个新的势力当太子的磨刀石,六皇子异军突起,身边、朝中顿时都是拥护他的!


    后期就是他和太子的大舞台,其中四皇子五皇子,也多多少少参与其中。


    你方唱罢我登场,斗了好几个回合,‘萧疏’,就在所有人忽视的前提下,照例遇上方闻钟,照例给了他半个馒头。


    因为原剧情里‘萧疏’也认出了方闻钟,曾有过一面之缘,可能是想到他,想到了大哥,也可能是纯粹觉得这个漂亮玩意儿讨喜,所以没有杀他。


    在他心情最差的时候!方闻钟还扯了他的腿,犯了他的大忌讳!


    方闻钟本来就对‘萧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半个馒头,让他猜到萧疏也记得他。


    后来一件事,更是加剧了他对‘萧疏’的感情。


    方闻钟在太子宫中,又被大太监们欺负了,带他的师父,意外撞破他身体的秘密,狞笑着变态地把他骗到池水边,意图玩弄他。


    他不敢叫,怕引来别人,他反抗无果都用牙齿咬下那人的耳朵了,最后‘萧疏’如天神般降临,把他拥入环中。


    尽管后来‘萧疏’也玩弄他,新奇他的身体,尽管‘萧疏’甚至醉酒强迫他,彻底占有了他,他往后还成了他床上的禁脔,可方闻钟记得的,只有‘萧疏’救下他,抱起他的样子!


    只有那半个故人扔过来的馒头。


    方闻钟和萧疏醉生梦死,萧疏好像突然对一个小太监格外好,还把曾经欺负他的东宫有名的大太监,全弄死了!


    太子不明所以!只当‘萧疏’又在发疯,气不过来找事!


    六皇子心知肚明,这是碰到双性人,得到好东西了,以为他沉迷酒色。


    探花郎心惊胆颤,替方闻钟担心,可他偶尔一次求到六皇子跟前时,六皇子说:“跟着我二哥不好吗?一步登天,反正他无法做男人,既然在外面已经被欺负过了,现在再委身于二哥,倒是他占便宜了。”


    探花郎听后难受极了,可他再不敢说方闻钟其他好话,害怕被六皇子怀疑。


    六皇子想整倒太子已久,要是被知道方闻钟的存在,他一定会好好利用方闻钟的!


    探花郎不愿意看到,尽管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方闻钟还有没有利用价值,那个被太子害怕的账本,在不在他身上……


    ‘萧疏’发现了方闻钟的身份!


    他们在益州见过!那个和他一起的师兄,曾经常出入方知府家里!他就是方知府唯一的儿子!被太子追杀的那个人!


    太子有把柄在方家手里,似乎早不是秘密,但至少暂时,没人知道那个秘密具体是什么。


    ‘萧疏’开始算计方闻钟!


    方闻钟毫不知情,六皇子意图引入外敌,直接攻破皇城,是因为被父皇刺激到了!他和太子争的水深火热,可转头,父皇就赐给他一个家世不显,还爱慕太子的女人!


    这是羞辱他!这是警告他!


    你可以是磨刀石,但不能真把刀磨断!


    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六皇子,直接掀桌子不干了!他忘了读书人读到最后家国的道理,竟然联合外敌!就为了那把势在必得的皇位!


    这时,一直被人无视的‘萧疏’,默默派出去小太监方闻钟给远在边关的大哥送信!守好边关,然后带兵回来!


    方闻钟从一个‘萧疏’床上娇弱的玩物,突然被委以重任,哪怕前路困难重重,危险迷茫,方闻钟还是愿意跑一趟,因为‘萧疏’说:“只有你去了,才不会被人发现,其他势力,都被盯着呢,这时候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只有方闻钟,藉机出宫探亲,才能迅速离开报信,而不引得六皇子怀疑。


    方闻钟吃了很多苦,想他一个双性人,跨越那么长的距离,经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最终把信交给大皇子时,方闻钟差点回不来。


    而在皇宫的萧疏,也查清了方闻钟瞒下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太子和方家的纠葛,以及那本账本!被方知府最后交给方闻钟偷偷藏起来了!方闻钟知道它在哪儿!


    方闻钟回来时,六皇子的大计将灭,他以为他能和‘萧疏’安安稳稳过日子,‘萧疏’会更宠他,谁料,等待他的,是萧疏把他引往藏账本的地方!


    ‘萧疏’向太子和六皇子都透露了方闻钟的身份和账本所在!


    于是两方最强的势力,纷纷追上来!


    他们决战于山野密林!‘萧疏’渔翁得利,拿到账本提前跑了!


    他顾不上再带一个人!于是方闻钟被他舍弃!留给最恨他的两个人!


    太子恨他!是恨他在眼皮子底下算计了他一切!六皇子恨他!也是觉得被戏弄了!明明曾经掰倒太子触手可得!现在却两败俱伤!


    太子想杀他!六皇子想折辱他!


    于是六皇子想到了他双性人的身份。


    方闻钟在林子里凄厉地喊着“二殿下!二殿下!萧疏!”


    他自杀了,探花郎一卷草席,给他收尸。


    可笑,他未动过把账本给‘萧疏’的念头,是因为太危险了,他在六皇子和皇帝之间犹豫,可他来不及做什么,来不及!


    一切就已与他无关。


    方闻钟闭上眼,剧情的结局,太子被除名圈禁,六皇子一杯毒酒了事,账本在皇帝手里,大皇子也斩杀尽了攻入都城的外敌!


    皇帝心力交瘁,他看着这个讳莫如深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二儿子,以为他也要皇位,谁料‘萧疏’要了个闲散王爷的称号,直接离开皇宫了,从此皇位与他无关,他没有在意的东西。


    ‘萧疏’一辈子没有负过国家,没有负过父皇各个兄弟,唯独辜负了一个人:方闻钟。


    方闻钟爱他,他清楚。


    可他却强了他,占有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然后榨干他所有的价值,利用他,算计他!


    舍弃他。


    一壶酒下肚,他是个合格的皇子,如果没有腿伤,未来也可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性情转变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有算计有谋略的枭雄!可是他唯独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


    渣攻数值,84。


    系统特意补充道:“因为这次涉及太多人物,所以宿主你只能按照原剧情来,尽量不偏移,不然也有ooc被抹杀的可能,”它有些担心,这样还怎么和主角受HE。


    原剧情里最大的问题是宿主最后舍弃主角受,主角受自杀了,那这次必须要救下他。


    宿主要怎么做?


    系统正思考着,忽然见宿主已经换了一套夜行衣,霎时,只有他漆亮黑沉的眸子露出来,“宿主你要干什么?”


    萧疏说:“既然皇子的身份无法偏离剧情,那就以别的身份接近他好了。”


    深夜,方闻钟正睡得不安稳,三个同伴小太监都死了,这间只剩他一个人,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响动!等他睁大眼立起来!就发现屋内地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出现得莫名其妙,方闻钟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揉揉眼睛,对方高大!一身冷气!抱着一把古朴的剑!


    他不说话,似乎也不是来杀他的,这点方闻钟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你……”他颤抖着问。


    黑衣人说:“我是暗卫,从今天起,是来保护你的,睡吧,每个夜晚我会准时出现,天亮就走。”


    其他方闻钟再问什么,自称暗卫的黑衣人都像哑巴了一样,什么都不说。


    “谁派你来保护我啊……”


    方闻钟偷偷观察黑衣人,自以为小心翼翼,最后实在忍不住睡着了,睡着前,嘟嘟囔囔这样说。


    睡着的他难受地摸着自己的胃。


    萧疏上去,替他慢慢揉开。


    第57章 方闻钟:“你还能来保护我吗?”


    二皇子陷入昏迷,一堆上好的药材和赏赐,源源不断的从上面赏下来,可还是改变不了他持续发热的状态。


    太医们束手无策,甚至开始害怕,这样下去,二皇子还能正常清醒过来吗?


    就算醒过来,脑子不烧坏,他能受得了自己腿成这个样子吗。


    不是太医们医术不精,而是二皇子再像闹东宫这样闹下去,不顾他的腿伤逞强,他往后那条腿,真的会彻底废了的!


    到时候谁敢提截肢?没看到现在二皇子都接受不了他一瘸一拐的现状,怎么可能受得住比别人干脆少一条腿。


    一个月了,还没让二皇子心里好受些,接受现实,太医们以及下面伺候的下人,看着榻上昏过去还气势惊人彷佛随时随地都能醒来发疯要人命的二殿下,伺候得小心翼翼,就怕发出一点大的声响,让人醒过来,然后自己不得好死。


    二皇子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连东宫都敢砍!连御赐之物都不放在眼里!谁还敢招惹他。


    唯有胖乎乎的大太监,伺候得真心实意。


    他眼泪汪汪地替殿下擦拭,然后把他缎子般的头发理顺,殿下眉头舒展了一点,他就好受一些,然后开始责骂下面的人不尽心。


    萧疏睁开眼,大太监在他榻外候着,萧疏起身,一身黑衣略过睡着的大太监,大太监委屈地趴在那边,萧疏路过他,不小心踩到他的衣服,他还紧闭着眼吧唧了下嘴,似乎在吃什么好东西。


    萧疏眼尾一挑,骂道:“平时欠着你的了……老东西。”


    然后跳出窗外,几个鬼魅般的跳跃,人就消失在宫里。


    方闻钟又准时见到了那个暗卫,他最近几天,由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更多是好奇,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啊?这么厉害的暗卫!还在太子东宫!要保护他,方闻钟想不通。


    他想过会不会是贺哥哥(探花郎),可贺哥哥和六殿下再要好,六殿下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犯这种忌讳,往太子宫里安插暗卫,不想活了……


    贺哥哥应该也不是会提这种要求的人。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滑过二皇子萧疏的身影,极快就被他否认过去了,方闻钟一下心提起来!不会是皇帝吧!皇帝发现他了!要怎么处置他?先养着再弄死?


    “不会,不会,”方闻钟捂着被子白白的脸快速摇头,安慰自己。


    他在宫里的身份,没有别人知晓,他也一直很低调,除了碰上二殿下,其他没任何异常……


    暗卫照例什么话都不说,来了就抱着剑飞上房梁,一躺。


    闭眼,他好像是来他这里睡觉的,方闻钟啃着手指,倒弄得他睡不着。


    这晚,他特意在下面坐着等他,暗卫忽然飘落在他面前,他正垂着头,一点一点,要睡不睡,一见到人!立马站起来!


    可是他被他冷冰冰的样子吓到了。


    方闻钟上前的手,被那把古朴的剑一挡,他立马缩回来,瞪圆眼睛!


    剑收回去,他又要往房梁上飞,紧急中,方闻钟说了句蠢话:“你能不能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睡,别藏得那么深,不然我还要找你。”


    是真蠢,暗卫要是在明面上,谁都能一眼看到,那还叫什么暗卫。


    但这个暗卫真听他的了,就在方闻钟睡下,睁眼就能看到的一座房梁上,他轻飘飘地躺下去。


    方闻钟发现,这个暗卫但凡涉及秘密的消息,是一句不回答,方闻钟也就懒得再费口舌了,但他人还挺好的,也挺听他话,所以方闻钟有人陪着,在这偌大的东宫,仇人手底下,终于能浅浅松一口气。


    半旬后,听说二皇子终于醒过来了!


    太医们一把脉,纷纷心惊,二皇子的身体状态竟然还行!独独腿是好不了了,以后只能有损步态,太医们给他宽心,“殿下,还望您保重身体,切莫因小失大,”因为腿,再引来身体其他损伤,不值当。


    萧疏摆摆手,大太监顿时喜笑颜开地给太医们送银子,送走。


    “殿下,其实你早就醒过来了吧,我有好几次晚上发现你不在,”大太监胆子大了起来,一边瞅萧疏,一边小声说:“你晚上去哪里了啊?”


    萧疏被伺候着穿上外衣,斜眼打量过去,“去东宫监视我的太子弟弟了,怎么,你也要一起?”


    顿时唰唰唰跪下一片!


    大太监抖着身子,垂着头,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在说真的!


    “起开,”把吓坏了挡他路的人一脚拨开,萧疏走出殿外。


    朝堂之上,益州之事还得有人处理!那边灾祸过去,可乱民才是大问题!吵吵嚷嚷最后推出一个人选,一个迂直但清高的御史,官升二品,他是六皇子的人,皇帝这摆明了是要重用六皇子,打压太子。


    乱民一事,六皇子肯定在背地里尽心尽力,皇帝这也算抓住痛点。


    一个儿子闯的祸,交给另一个儿子去擦屁股。


    知道是老六的人去益州,太子又忍不住摔了殿里的一个摆件,于是刚被萧疏砸干净,替换上去的东西,这下又被他自己砸了,这样下去,太子的库房可遭不住。


    太子还要等老师走了才敢发脾气,不然老师又是一顿教训,要克俭端方。


    他一拍桌子,暗声斥问跪下去的一个五官周正却不起眼的黑衣人,“方知府的儿子还没有找到?”


    “没有,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常去的临州追杀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摸着扳指,吐露道:“一定要找到他,找到后什么都不用问,直接杀了就成。”


    黑衣人谨慎道:“他手里真的有账本吗?”方知府据他们所查,最后没有和儿子见上面。


    “不管有没有,都杀了,”想到方知府算计的他一把,还拿捏了他那么重要的东西,太子就恨得牙痒痒,“再加派人手!”


    “然后把整个益州翻遍,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了!”


    “这次你们不用避着老六的人手,就说帮忙处理乱民,暗地里找账本,另外山上的私兵,都别动了!那边山高林密雾障,我看老六就是有通天的鼻眼也发现不了。”


    “是。”


    “粮还够吗?”


    “够,上次劫掠的一大批钱财,都还在山上。”


    “小心点。”


    “是。”


    太子走出殿外,路过不常去的一个花园,看到几个娇滴滴的宫女,在那边玩闹,不禁走过去,“太子殿下!”她们都跪下。


    太子看着一个个白嫩的脖颈,忽然发现最后面还有一个同样白生生的小太监,“抬起头来,”他如是说道。


    可是宫女们都抬起头来,唯独那个小太监没有,看到宫女们个个目露秋水似害怕又似渴求的眼神,太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天他的好二哥!刺激他说的话!


    “你的外室都是别人的,连儿子也是冒牌货……”


    太子脸黑,气得甩了一下袖子,往外面走去。


    方闻钟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东宫,尽管他不起眼,能接触到的宫女太监也不起眼,但还是能打听到一点小消息,比如,太子又派人去益州了……


    太子只觉得,他的二哥一如既往的讨厌!现在,六皇子又被他视为眼中钉。


    老六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皇帝一把他推上去他就忍不住锋芒毕露了,是不是他的好兄弟都觉得能和自己这个名正言顺却不得父皇母后看重的太子争争啊,太子暴虐地心想,一块玉佩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方闻钟因为这次在太子面前露脸,太子妃赏赐了他,竟然把他提到近前,至于那几个宫女,方闻钟再也没见过……


    他上面还有大太监管着,太子妃身边的大太监,一双利目扫在方闻钟身上,方闻钟下意识紧绷身体,不敢抬头,随即,那老太监阴恻恻地笑了一句:“以后伺候精细些,宫里不该看的不该问的都要知道规矩。”


    方闻钟赶紧卑微点头。


    他换了住的地方,然后至少不用再担心吃食问题了,不用再饿肚子,方闻钟有点害怕,他去那边了,那个暗卫还会来吗?


    方闻钟和同样一起的太监,没有争抢他们的地方,反而选了个脏兮兮还要自己收拾的一间小榻,这样大家都乐意。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方闻钟又累又困,但不想睡着,他心心念念的暗卫,比往日只迟了半刻钟,就又落在他房间里。


    窗户轻声落下,方闻钟惊喜!他真的好厉害!他都没有告诉他换地方了,还是能在东宫这么快找到他!


    方闻钟不禁赶紧向他小声解释:“我被弄到太子妃这边了,”他絮絮叨叨说了些近况,暗卫沉默地听着,见人没有回应,方闻钟高兴的心情慢慢回落下去,这不是他的朋友,他甚至连他脸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他只是一个暗卫。


    方闻钟背过身去睡着,再不理他。


    睡梦中,他后背突然飞过来一把剑,往他后背上一个xue位上砸了一下,方闻钟又平躺着睡得更安稳了。


    萧疏收回剑,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房梁,老三娶的这个太子妃,也不是个好东西……


    二皇子宫中,四皇子在他腿伤后,时隔这么久,才来看他,以前跑得可勤快了,还不是惯会看脸色,看风向。


    萧疏人废了,尽管他以前也没想着争那把位子,可现在,确确实实一个瘸子皇子,比不上其他兄弟。


    但他背后的世家还没倒!无论外家再不怎么亲近,但萧疏最差也有那帮人撑着腰,所以皇帝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且,皇帝还会越发在明面上补偿他,容忍他,只因为皇帝的确欠这个儿子的!


    虚伪的父子情,带来的权势却是真的,萧疏腿瘸了,但皇帝摆明了他怎么样都要给他撑腰,连去砍太子都无事,那谁还敢把萧疏当一个废物?


    惹他不高兴了,他劈了你又怎样?


    “二哥!”四皇子高兴地进来,一进来就关心萧疏的话说不停,然后无意间,他突然对上萧疏饮茶间轻慢地抬起来的眉眼,四皇子顿时禁声,哑口无言。


    他结巴了,忘了下一句说什么,二哥刚那个眼神,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四皇子感觉到了他的不耐和厌烦。


    “二哥,”四皇子转头讨好地换另一个话题,他熟悉地给自己斟一盏茶,牛饮干净,“太子皇兄我一贯不喜他的作风,说话做事叽叽歪歪,还是你爽快!你真去他殿里砸了啊?他是不是气坏了,哈哈哈哈,二哥,你的腿,太子……”


    他在试探他和太子的关系,以及父皇的态度。


    虽然有些事聪明人都能看清楚,但四皇子就想弄个明白。


    但他在这里注定弄不明白。


    待了两炷香,四皇子就觉得有些难受,平日里二哥和他不对付,但言语间吵几句提起剑切磋一番,也就过去了,现在二哥让他有种时时刻刻胆颤心惊跟他说话如履薄冰的感觉。


    四皇子还有些酸,以前他比不过二哥,不被父皇喜欢就算了,怎么现在,二哥都成这个样子了,他还这么嚣张,他到底凭什么。


    四皇子想着想着,表情就有些狰狞,他手捏着膝盖上柔软的布料,突然!


    铮的一声!一把剑插在他面前!


    萧疏已经站起身,他提着另一把剑,走起路来的确有点瘸,但男人丝毫不觉得难看羞耻,他张扬地对四皇子说:“有种就出来,打一架,省得你在那动你那蠢脑子,想着怎么趋利避害。”


    四皇子被萧疏一通羞辱,脸色发红!萧疏还提着剑激他!


    四皇子怎么忍得住,他直接提剑上了!


    铮铮!剑撞在一起的声音,四皇子下手狠辣,反正这是二哥提出来的切磋,那他不小心伤了二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他自以为隐藏的好,但那点恶劣的心思,全暴露在脸上,本来只是打算打赢他就算的萧疏,忽然嘴角勾出一抹狠笑。


    很好。


    刹那间,局势翻转,四皇子只觉得二哥的招式淩乱飞速!他压根看不清招架不住,可等他看清才发现,二哥纯粹是戏弄他,他耍刚那一套花招,就是为了割破他胸前的全部衣服!


    四皇子气得手不稳,胸前坦荡荡露出来,看到二哥竟笑了,他愤怒地冲上去想直接攻击他伤腿!


    铮!


    剑被挡住,接下来四皇子怎么飞出去的都不知道,他只感觉胸口被一脚踹碎了般,躺在地上竟然噗朝旁边吐出一大口血。


    “咳咳,二哥!”他死死看过去。


    萧疏手里的剑,飞过来!被他直直地朝他当胸扔过来,竟是要取他命!


    四皇子已经没精力挡住了,目眦欲裂,声调都变了,“来人!”这两个字喊出来,随着萧疏已经快速站在他身前,他俯身看着他,那把剑被他抓在手里,剑尖离四皇子的脖子只有分毫之差,一切像个笑话。


    剑扔下去,萧疏手里的剑顿时四分五裂,竟然从中间全断了,四皇子刚使用的那把剑,也早被萧疏斩断了,萧疏讥讽他,“一把断剑,看把你吓的,老四,识趣点以后就离我远些,最近我看什么都烦,尤其是看我的好兄弟们,知道吗?”


    萧疏离开的背影,还在朝四皇子啪啪打脸!他又呕出了好几口血,才被自己人扶着离开,侍卫们很想问:你招惹二皇子干什么,不是一向打不过他?现在好像差距更悬殊。


    二皇子也的确有点害怕。


    四皇子紧紧捂着胸口,前面衣服乱七八糟,他从二哥宫里出来,一双红眼怒目而斥,疯了!疯了!二哥行事怎么这么不管不顾,他对兄弟们这么下狠手,父皇怎么还不处死他!


    宫内胖太监拧着眉替萧疏包扎他的腿,换上伤药,苦口婆心道:“殿下,你何必这么较真,就为了四殿下不来这里烦你,你就把人直接打出去了,还弄伤自己,何必呢。”


    沾着血的布条一圈圈掉落在地上,萧疏手筋绷起,额头也渗出冷汗,他转头时,才能看到他面色也有些发白,血管在他太阳xue处越发明显,甚至延伸到耳后,到修长白皙的脖颈。


    萧疏说:“你不懂,”他眼神又沉又稳,“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是他们继续忌惮的二殿下!”


    同一时刻,方闻钟也在遭遇进退两难,那个太子妃身边的老太监,最近对他总是格外关照,关照得让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神,他皱巴巴的手皮包着骨头,拍在方闻钟手上时,方闻钟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难受。


    直到老太监说要收他做干儿子,把他再往上提一提,以他徒儿的身份,慢慢成为太子妃身边的得力红人,以后再给他养老……


    方闻钟以自己愚笨资历太浅,拒绝了。


    可老太监的特殊注意,也容不得他拒绝。


    他总是被安排在老太监眼皮子底下打扫做活,老太监会故意当着其他太监的面,责骂他,给他难堪,除非他主动低头,老太监又会喜笑颜开。


    方闻钟本以为,这就是他拿捏人的手段,谁料老太监还别有所图。


    他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玩意儿,还比较奇怪,不喜欢宫女,就喜欢那一个个唇红齿白,眼睛像兔子一样的小太监,那一个个东宫里符合他口味的小太监,都被他收入囊中,成了他的干儿子。


    听话的,识趣的,继续在他身边伺候他。


    不听话的,早沉了井,或寻了各种由头弄死。


    方闻钟也只有这两个下场。


    察觉到老太监对他动手动脚,方闻钟又懵又气,可他只能憋着,不能做什么。


    就在方闻钟计画怎么离开老太监手下时,某天天擦黑,他正在小房内提着水桶洗澡,老太监就闯进来了!


    方闻钟一刹那,光着身子,过去用毛巾狠狠捂住老太监的嘴,老太监因为不能呼吸,眼翻白快被他捂死了!


    那双蛇皮一样的手,死死扣着方闻钟白嫩的手臂,方闻钟恐惧,老太监比他更恐惧!方闻钟不敢杀人,于是最后只能松开。


    老太监呵呵的像生命垂危的人直喘气,方闻钟也憋在一旁,一口气憋得心里疼,脸通红。


    他用布巾遮着腿,一手死死抓住后面的木桶,一时竟无人说话。


    许久,老太监竟咯咯吱呀难听地笑了起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尽管刚才方闻钟动作够快,可在他迈步间,盯人下三路的变态老太监,还是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


    方闻钟只恨手边没有一把刀,不然他想直接杀了老太监灭口,可杀了人之后呢?方闻钟迷茫,他在东宫还能活下去吗?


    方闻钟脆弱得像一张古籍上撕下来的纸,一吹就散,他的命脉被老太监抓住,往后岂不是要任人欺淩?


    老太监走过去摸上他的脸,替他蹭掉脸上的一抹灰,“可别把自个儿弄脏了,弄脏了咱家就不喜欢了,”老太监阴沉沉地围着方闻钟身体转。


    方闻钟的琉璃眸子,寸寸从里面碎裂,他无助又想反抗,可反抗的结果他也承担不起!


    杀了人,他活不了,不杀,要么被人一直掣肘,要么这个秘密还会被更多人知道!被太子知道,被太子妃知道……他更活不下去!


    外面突然传来什么响动,老太监一下变了眼神,肃穆地朝外看去,听闻是太子妃那边的动静,不敢怠慢的老太监迅速跑去听候了,临走前,他用狸猫捉住老鼠又放了老鼠一样的眼神看他。


    屋内仅一人,方闻钟咚地跪到地上,一滴滴眼泪砸下去,他使劲地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腿!


    其实他想打想虐的是另一个地方!


    方闻钟只恨,为什么自己还长了那样一个东西!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是女人!


    因为这幅身体,他连孤注一掷来这里报仇都做不到,彷佛一个浑身是窟窿的兔子!把自己主动放入狼窝!


    方闻钟哭得压抑又无声,老太监走了,可他留下来的阴影还在。


    这晚方闻钟睡觉,一直背过身去面向墙壁,他占着一小块地方,蜷缩着如同一只瘦弱的小猫,暗卫来了,方闻钟也当不知道。


    蒙着面的男人,故意发出了些声响,榻上的人还是没回应。


    直到深夜,黑衣人从房梁上落下来,看着他在睡梦中哭泣,眼泪弄湿了冰冰凉的脸庞。


    然后又沾湿了男人的手指,萧疏收回手。


    第二天,二皇子朝皇帝上议,提前去行宫围猎、避暑的日子。


    二皇子散漫地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在皇帝面前毫无规矩可言,甚至在皇帝还未动手尝过时,已经自己先拿了一块送进来的糕点,一点点,放嘴里。


    “父皇,儿臣近日来很烦躁,想早点去行宫避暑,那边不是有个最大的汤池吗?要不儿臣先去,您和其他人后面跟上?”


    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战战兢兢,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皇帝扔过去一个镇纸,擦过萧疏的额头,“胡闹!像什么样子!”


    父子俩一时僵住,在萧疏的淡漠注视下,皇帝渐渐松了口,“行了,到时候都一起,朕会提前几天的。”


    萧疏起身,得了回答直接走,走时,还不忘把那镇纸又踢远了些,气得皇帝也在皇位上破口大骂!


    “孽障!孽障!”不怪其他儿子们恨不得剐其肉喝其血,就萧疏这种脾气,皇帝有时候都恨不得直接弄死他了事!


    “哼!”皇帝沉沉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那里失了火,最近老太监一直被太子妃要求晚上在近处陪着,所以老太监没时间来捉弄方闻钟,白天也不可能太嚣张干那事!


    所以方闻钟在害怕恐惧中,又安全地过了几日。


    直到将去行宫,太子妃也在行程人员中,太子也一起去,六皇子四皇子被留下来监国,老太监特意点了方闻钟一起前去伺候,他的手在方闻钟手臂上拍了拍,“那边有好多隐秘的池子,多泡泡对身体好,到时候干爹陪你一起去……”


    方闻钟在众目睽睽下,忍着恶心和惊惧,没有甩开他的手!


    夜晚,暗卫又来了。


    方闻钟许久没理他,这次突然问:“我要去行宫了,那里晚上你还能来保护我吗?”


    他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袖。


    眼泪汪汪。


    第58章 萧疏抱起方闻钟。


    “嗯,”暗卫回答。


    方闻钟骤然露出一个放松的笑,看愣了对面的人,方闻钟在心里算计,白天行宫内那么多人,老太监不太可能对他做什么,寻不着机会,但晚上……幸好他有人保护。


    方闻钟头一次,那么感谢暗地里派人来保护他的那个神秘人。


    不知道究竟是哪方势力,方闻钟就当是爹娘在天上可怜他,显灵了吧。


    方闻钟重新面壁,安心地睡下。


    萧疏脚步轻点,已经从房梁上下来,靠近他床榻,他弯腰,方闻钟果然怀里抱着一个小东西,他掰开他手指,发现他在抱着一把生了锈的小刀在睡觉。


    男人手指轻佻,小刀就脱离他手,掉在地上。


    也不怕睡着伤了自己。


    萧疏以为他睡着了,却突然听闻方闻钟闭着眼睛说:“不让我防身,那要是遇到图谋不轨的人,你可以帮我杀了吗?”


    暗卫可以不被人发现,轻轻松松杀了老太监吗?


    方闻钟为自己第一次这么想让一个人死,这么平静自然的心态,而感觉到有些颤抖。


    身后的暗卫许久没吭声。


    也是,他能来保护他都不错了,要杀掉一个太子妃身边的大太监,不是容易的事,惹祸上身。


    方闻钟手里,被重新塞进一把精美锋利的刀,刀身也小巧,感觉到手里的沉甸甸和冰凉,方闻钟不装睡了惊异地睁开眼,下意识抽出来一点,刀鞘下的寒光一下露出来,闪得他眼睛一亮!


    这才是杀人的刀!


    方闻钟不知道暗卫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倏地转头,暗卫已经背对着他,准备重新上梁,方闻钟坐起身,“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该怎么称呼你?”


    萧疏想了好久,没编出来,“随便吧。”


    “随便?”方闻钟歪头,明明知道他说的意思,可还是笑道:“你叫随便?”


    暗卫不反驳,方闻钟没察觉他生气,于是真叫道:“随便,以后我就叫你随便了,你不帮我杀人,你可以帮我放哨吗?咱们不让别人发现?”


    他天真地把两人归类为同夥,萧疏一个手劲下的暗风过去,方闻钟突然被点住了xue位,说不了话。


    他太多话了,吵得萧疏不能思考,也是为刚才装睡骗他惩罚,方闻钟愣愣的,然后眼睛滴溜溜绕着暗卫转,最后无奈又小气地重新躺下。


    萧疏没想到,他一个笑容,就能让自己察觉不到他装睡的气息,警惕心突然大打折扣……


    皇帝的御驾出发,后面跟着二皇子、五皇子、太子,以及一众女眷和禁军侍卫,再加上伺候的婢女太监,队伍浩浩荡荡。


    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只不过他们的家眷在最后头,臣子皇子们都陪在皇帝身侧,唯独一个人早骑着马不见了踪影。


    正是厌烦人多的二皇子,萧疏当着其他皇子和大臣的面,向皇帝告知一声,就先策马向前奔去,场面当时尴尬起来,皇帝真生气了!阴沉的眸子藏在下面,背着手忽然瞥了眼这次跟来的丞相,萧疏的外祖父。


    丞相相当稳得住,好像萧疏是和他完全无关的人,来这一趟,就是去跟皇帝一起调养身体,甚至在皇帝看过来的时候,还坦然地看过去。


    皇帝只好收眼,这个老狐狸。


    萧疏的马向前跑了一大段,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转头向后跑去,和队伍相反的方向,但他的马极快,一会儿功夫,就从御驾那儿跑到女眷车马中。


    听到外面的马鸣声,以及小声吵闹,女眷们有人悄悄打开帘子,向外面看去,看到马上红衣墨发的二皇子!纷纷克制着眼睛放光。


    萧疏驾着马慢走起来,恰巧旁边就是太子妃的坐撵,太子妃平日里纵着下人,又和太子一个立场,于是她身边的小宫女,也胆子大了起来,不要命地说:“二皇子才摔断腿,竟然还敢骑马?”


    她自以为很小声,也以为只是和同伴说的悄悄话,没犯大错,谁料,就被耳朵格外好使的萧疏听到了。


    一声马鞭!


    抽向那个多嘴的宫女!


    顿时,太子妃以及太子妃身边的女人,都尖叫起来!


    萧疏两鞭子就抽的那个宫女皮开肉绽,鞭子收回去,跟他那一身红衣极配,极配。


    萧疏笑起来,场面更让人害怕,“本殿下就是要试试,看还会不会在这儿摔断另一条腿。”


    他明明言外有言,说着伤害自己的话,可吓住的全是对面的人!


    最前面皇帝已经派禁军过来看什么情况了,萧疏马蹄高昂,越过两个人就继续往前跑!


    老太监恰好跪在太子妃坐撵旁边,萧疏的马蹄正前方,这一下,没把老太监直接吓死!他慌慌地捂住胸口,大气喘不上来。


    老太监后面的第三排,才跪着安安分分的方闻钟,二皇子的马蹄,恰好落在他正前方!马腹下是老太监和另一个太监,方闻钟还没来得及抬头,二皇子已经策马跑开了,方闻钟回头,心突然砰砰跳起,他望向那个和三年前一样马术高超的男人。


    他断了腿,可他一样风光。


    方闻钟耳边一时“二皇子…二皇子…”,全是‘二皇子’的声音,然后他们都起身,继续跟着向前走……


    到了行宫,所有人被分别安排开来,臣子们在皇帝侧边,皇子们在另一侧,所有的女眷纷纷被安排到更后边的院子里去,行宫一时上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泡过汤,过些日子就要围猎,可不敢马虎大意。


    丞相带着一个老仆,回来时,老仆正笑着说:“老爷,这些草药是二皇子托人送过来的,这儿气候湿热,您泡过汤后多用药草熏熏,有助于缓解腿寒,二皇子这是惦记着您呢。”


    丞相严峻的脸上不见动容,沉稳的老手摸了摸草药,“二皇子过来了?”


    “没有,是一位公公送过来的。”


    “那你就知道是二皇子了?”


    “哎哟老爷,这里除了二皇子谁还惦记您腿寒啊!”


    “哼,”丞相冷嗤了一声,“先收下去。”


    老仆不敢违逆,边收边劝道:“您也别怪二皇子不亲近咱们了,老爷,二皇子现在也不容易,小姐又去世那么早……”


    丞相握着椅子的手紧了几分,脸更黑,“早先时间作甚去了,一朝落败就知道讨好外祖父了?”他骂得难听,“之前不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见了他还得下跪行礼呢!”


    丞相越说越气,拍起桌子来,是他们不心疼他吗?唯一的小女儿去世留下来的孩子,哪怕他贵为皇子,他们一家谁不是想对他好!


    可二皇子不需要!


    作为当朝第一世家,顾家也要脸面!太巴着一个皇子了,还让皇帝说他们不安好心。


    丞相沉默了好久,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要是聪明点儿,就知道见好就收。”


    同一时间,大太监也和萧疏在说话,“草药已经让下面的人送过去了。”


    萧疏:“嗯。”


    大太监:“殿下,为何不让老奴亲自去送,下面人那边不熟悉。”


    萧疏摆摆手,在后面替他擦拭头发的大太监住手,让开,哗啦一声,萧疏从水面出来,水珠流过他宽广结实的前胸后背,然后一点点往下滑,滑过腹部,大腿,在足部印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萧疏走在玉石板上套上里衣。


    “过犹不及,贺丞相知道我什么意思就好。”


    与那边猜测的恰恰相反,萧疏不是向他们低头,以后寻求他们的庇佑,他只是感谢顾家的存在。


    现在他和顾家,最好一直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微妙的关系,继续不亲近,顾家继续当他们只忠于皇帝的臣子,哪个皇子都不站,反正萧疏也腿瘸了无缘那位子,顾家只要不是犯了谋反的错,就能一直世代簪缨!


    而萧疏,因为有顾家的牵制,皇帝就不能怎么样他,太打压贬低了,那不是明晃晃地打顾家的脸吗,顾家虽与二皇子表面不亲近,但他们是天然的一派,二皇子颓败,就会被认为皇帝想惩处顾家!


    世家也有世家的骄傲,那时,他们自然会亮出利爪,让皇帝看到他们的威胁。


    因此,萧疏现在才能依旧这么嚣张,在皇帝忍耐极限上左右晃荡,因为他还是顾丞相唯一的外孙!


    “以后不用再送了,”萧疏吩咐道,再送就会引来皇帝的猜忌和忌惮。


    这一刻,祖孙俩都聪明地想到了一块。


    围猎开始,方闻钟一直紧着心神,好处是白天太子妃会和其他女眷们在一起,老太监比较忙,顾不上他,夜晚,暗卫真的来了!


    方闻钟是和别的小太监睡一间,他一直偷偷注意,就害怕暗卫来了被同伴发现,方闻钟都想先把同伴弄晕过去,可他等到深夜就当以为他不会来了时,一颗石子裹挟着一张小纸条,砸在他怀里。


    方闻钟受惊般地赶紧抽起来看,“我在,睡。”


    三个简单淩厉的字,方闻钟立马抬起头,左顾右盼,这下他找不到他了,他肯定因为还有别人,藏起来了,但知道他来了,方闻钟就能闭眼,睡着。


    晚上也相安无事,老太监没找麻烦。


    一匹匹骏马在林间奔跑,穿梭,随着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去,被射中的猎物惨叫一声,然后就会被一身血呼啦得找回来,当做自己的猎物,皇帝兴致勃勃地看着太子们以及几个年轻武将,在下面比赛,喝着美酒,赏着美人。


    又看看旁边的二儿子,以为他也会逞强和他们一起去博个彩头,谁料萧疏潇洒自然地坐在席间,也喝酒吃菜,彷佛下面的人也是给他表演的。


    太子们带猎物回来,个个身上都不太干净,一看嘴角挂着讥笑的萧疏,太子心里不舒服了。


    上级不舒服,会看眼色的下属就得为他排忧解难,一个武将家的儿子穿着一身劲装,手持弓箭向前一指,名为安慰实则挑衅:“二殿下,今年你可没有猎物,要不我们分你几个,就这几只野鸡野兔吧,不然待会儿你可没吃的了,哈哈哈哈。”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也看过来,萧疏手拄着下巴,“是吗。”


    “疏儿,今天父皇可不会为你做主,”皇帝慢悠悠地添火。


    “那儿臣只能自己来了,”说罢,萧疏竟神情一压,手直接从背后拿过属于皇帝的弓箭!一把金色的箭矢直直朝那年轻武将射去!吓得他动弹不得!但箭矢掠过他的脖子,射向他后面一只花豹上!


    花豹是他们齐心一起猎的,其中还有太子的一份,想留着它在皇帝面前讨个好,所以花豹没被弄死,只是受了点伤,捆起来。


    萧疏这一箭!穿过花豹的一只眼睛!金色的箭尾的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一声闷响,花豹彻底成为死豹。


    “萧疏!”比皇帝更先反应过来气愤的是太子,他恼怒地看向上面的人。


    皇帝一巴掌拍得酒杯飞起来,砸碎在地上,下面已经窸窸窣窣跪了一批人,皇帝紧盯着萧疏手里的那把金色弓箭,“你以为这是谁都能用的吗?”


    萧疏刚侧头,皇帝一掌手背扇在萧疏脸上!萧疏直接偏过头去。


    皇帝发怒了,但这发怒的手段,当场打了二皇子一耳光,又实在是太像皇家自己人处理家事的样子,所以下面包括顾丞相在内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顾丞相浅浅皱了下眉。


    萧疏笑了一下,回头看向皇帝,手指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迹,“父皇,不是你以前常说,你未来的东西都是我的吗?包括你座下的这个位置,现在就反悔了吗?父皇,父皇……”


    萧疏越叫越低,似乎要落下泪来,全场为之一震,连皇帝自己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太子刚因皇帝打了萧疏而高兴,下一瞬又被萧疏的话弄得心火皆起!


    萧疏:“儿臣身子不适,先告退了,”他朝皇帝禀报一声,直接撤退,一转头,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萧疏表情恢复冰凉,眼神沉沉的,哪还有刚才的脆弱。


    “殿下,殿下!”大太监担心坏了,他也觉得殿下今天做得有点过,但这是能说的吗?


    胖太监跑得气喘吁吁,还是没跟上萧疏的脚步。


    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很多女眷们都不在这边,而本应该守在太子妃身边的老太监,也突然告假,说身体不适,太子妃厌烦地让他离开,赶紧回去休息。


    老太监在一个竹林后边的小池子里,手搅着浑浊起来的水,笑得越来越不怀好意。


    方闻钟是被两个小太监强行拉到这里来的,看到越来越偏的竹林,方闻钟手里摸出来那把精美锋利的刀,小太监们刚开始说太子有事找他,方闻钟只信了一瞬,就警惕起来。


    太子怎么可能找他,就算要吩咐做些什么,也会是老太监来与他知晓。


    这怕是那老鬼派来的!


    方闻钟起初不想去,大白天的他们还能强行弄走他!


    但很快,方闻钟就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不可能,这里是皇宫,是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老太监想来强的,想弄死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况且,他的把柄还在他手上!若不明面上先顺从,方闻钟不确定老太监会不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那时,他就真的四面皆敌,举步维艰。


    怎么惨死的都不知道。


    方闻钟越想越怕,他脸颊白白的,嘴里都被他咬出了血,紧紧绷着唇,跟在两个小太监往进走。


    他甚至脑子里想过,要不要,杀了他们!


    但三个人……


    “我自己进去吧,我知道是干爹传唤我,我自会去伺候他,”方闻钟突然冷静地说,在前面带路的两个小太监突然神情变了一下,似笑非笑,这是让他们在外面不要去打扰的意思,知道干爹平日里的习惯,两人说:“好。”


    方闻钟独自进去竹林,林子里雾气弥漫,一股灼热的迷人的香气传来,这边大大小小好多颜色各异的汤池,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他手里的刀,更紧了些。


    老太监见方闻钟一人面色平常地来了,露出了满意的笑,还以为方闻钟挺识相。


    “快来干爹这里,”他摆着死人一样的手,方闻钟看到他裸露的难看的上半身皮肉,只觉一阵恶心难忍。


    方闻钟与他虚与委蛇……


    “看看那边是什么动静,”萧疏泡在池子里,下半身穿着裤子坐在石阶上,露出精装的上身,他摆了摆手臂,头疼地抵住太阳xue。


    胖太监立马躬身退出去,往发出声响的地方去。


    殿下心情实在不好。


    胖太监正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跟上脚步声,萧疏直接那样从水里出来,墨发上滴滴答答流着水,连那带伤的下巴上也滴下去一滴一滴水……


    “殿下,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老奴亲自去就好!”胖太监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萧疏的红衣替他穿上。


    胖太监恨死这会儿发出声响,吵到主子的人了。


    主子一身煞气,待会儿那边若是有人,就祈祷他们能活过今天天黑吧!


    二皇子带着胖太监穿过隔着的竹林,来到这边小池子,忽然就看到一个光裸着身子,甚至露出屁股的老人!在爬着追一个白生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衣服也被脱得衣衫不整!


    谁能想到,老太监竟是身上有点功夫的!方闻钟手里的刀,被他早早早夺过去,扔在一边!方闻钟的右手被他直接掰断了,方闻钟痛呼,他在老太监的拳脚下挣扎,当裤子被扒去时,当衣服一点点被扯开,方闻钟终于忍不住眼泪流出来,哭得绝望无助。


    老太监紧紧捂住方闻钟的嘴,不让他大叫引来别人,他垂涎欲滴地看向身下的小太监,手哆哆嗦嗦就往他身上探去!


    方闻钟眼球快崩裂了!他突然软了一下,老太监心喜,然后就低下头来稍微放松了一下抓他的手。


    刹那间!方闻钟爆发出最大的力气,一下抬头撞上去然后狠狠咬住老太监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老太监尖尖的惨叫声,吓得林子里有鸟都飞走了,二皇子就是被这声吵到的。


    血顺着老太监的耳朵,流到他脖子里,流到方闻钟嘴里,身上抓他的力道早没了,方闻钟“呸”,吐出去!老太监的耳朵直接被他咬下来了!


    方闻钟赶紧跑!


    他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满口污血,衣衫不整,后面老太监恨急了,穷追不舍。


    方闻钟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就算他逃出去,他还是会被老太监找各种理由弄死,除非,除非……他去拿那把刀,反正这里又没人。


    同样的一双脚,踩在那把刀上。


    方闻钟抬头。


    他看到了一个红衣美人,红衣美男居高临下地冷漠垂眼,方闻钟最后的心气,全卸掉了,瘫坐在地上,现在谁出现在这里,他都觉得是魔鬼,是仇敌。


    老太监赤裸着身子抱着耳朵追上来,突然被人一脚朝腰上踹飞,这才慌里慌张,从方闻钟刚才给他的致命一击中回过神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二皇子,和踹他的二皇子的得力大太监。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胖太监踹飞老太监后还一直咒骂,简直污了殿下的眼。


    老太监也瘫坐在地上,完了,遇到谁不好,遇到和太子有仇的二殿下。


    萧疏捡起那把刀,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抽出刀刃,刮了刮手指,似乎挺喜欢这把刀的锋利,腿边的脑袋像个死人一样垂下去,可一滴滴泪,啪啪砸在萧疏脚边,萧疏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到。


    胖太监在那边审问怎么回事,尽管心有猜测,还是肃着脸边问边在老太监和方闻钟身上视线来回徘徊。


    知道自己今天莽撞了,碰上方闻钟这么个刚烈的!还倒霉遇上二皇子!


    老太监阴鸷地干脆破罐子破摔,老实交代,他不好过,也要拉个垫背的!


    “老奴发现他下面长了个女人的玩意儿,可和我们不一样,”他说。


    话音骤落,本来装死的方闻钟转头狠狠瞪过去,“当,”那把刀重新掉在方闻钟手边,萧疏扔下后背过手,长长的眼尾一扫,一挑,“想做什么?”


    二皇子的态度一下让老太监慌了,他直接跪着朝这边边哭边求饶,甚至想抓住萧疏的裤子,可他颤抖的皮肉和身子,实在太让萧疏恶心,“滚!”一声厉呵!把人吓得直接钉在原地。


    萧疏突然蹲下去,方闻钟手里已拿着那把刀,萧疏眼神又疯又沉,手直接掰着方闻钟的下颌说:“本殿下给你做主,想做什么,杀了他?去!”


    方闻钟发抖,被那双随时随地要人命的眸子摄取着,方闻钟只感觉下一秒自己也可能不合他心意被他弄死。


    “唔!”


    突然,他剧痛的感觉传来,让他从头疼到脚,萧疏卸了他下巴,只因为他不听话。


    方闻钟眼泪水一样的往下掉,手赶紧紧紧重新握住刀,跪爬着离开往老太监那边去。


    老太监的害怕,方闻钟已经顾不上,他举着刀手越发抖得厉害!


    他没杀过人。


    老太监又开始求方闻钟,他突然变得好可怜啊,方闻钟还是觉得他丑陋,难堪,他摇着头,自己也说不了话。


    忽然,萧疏说:“算了,漂亮东西总是心软,”他不知道突发什么莫名其妙的兴趣,过来蹲下来,靠在方闻钟背后,大手朝他握着刀的手上一起握上去,老太监被他点了xue,动不了,说不了话。


    萧疏忍着脏,把老太监的舌头拉出来,贴着方闻钟朝方闻钟道:“割了他的舌头,就不怕他说出去了。”


    方闻钟不禁朝旁边看去,他只觉得男人的笑令他心颤,他的好心也好像恶魔一样,裹挟着他往不知名的方向去,手被抓着往前。


    方闻钟不敢看老太监的眼睛。


    最后一刹那,萧疏松了手,可方闻钟还是下定决心!“啊!”他一刀向老太监的舌头割去!竟整整从根割断!


    鲜血如注,方闻钟眨着眼皮,滚烫的血,洒在他脸上。


    萧疏擦了擦手,“偏一毫,就伤到我了呢,漂亮东西。”


    “不过还算听话,”萧疏站起身,朝一直观看的胖太监示意,胖太监立马把老太监弄走,被割了舌头,在这行宫里,老太监的下场还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立马死,还是再苟延残喘,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只剩方闻钟和萧疏两个人时,萧疏替他掰好下巴,方闻钟又是痛得当场落泪,可依旧不敢发出一声声音。


    “还算听话,”他听着二皇子仔细端望着他的脸,说。


    人突然被抱起来,方闻钟生出巨大的空落和迷茫。


    第59章 亵玩


    重新被泡在池子里,这里换了一个更大的宽敞的池子,方闻钟没一会儿就被泡得浑身发热,但他不敢动弹,二皇子就在他旁边,依旧仰着头,坐在石阶上,长臂伸展,似乎睡着了。


    方闻钟今天才对二皇子狠厉无情的传言有了些实感,之前,他一直觉得他是那个马上笑得像太阳一样的男人,会害怕伤到他救人,现在才知道,他在宫里,是人人惧怕的二殿下。


    腿伤之后,更让他时时刻刻都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疯子!


    萧疏的眼神突然看过来,吓得方闻钟一抖,大气都不敢喘。


    萧疏忽然笑起来,朝他游过来,手一撑,方闻钟竟被他从腰上抓着放在上面玉石台上坐下。


    方闻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害怕地往后躲,同时,忘了右手被老太监掰断了,他往地上一碰,顿时疼得立马收起来。


    萧疏一看,似是明白了,他长长的骨节、指尖,往他的手臂上一抓,一弄,方闻钟就感觉一阵暗劲传来,虽然刚才仍然很痛,但很快竟然好了,二皇子帮他弄好了手!


    当萧疏的手,落在他腿上!方闻钟才反应过来他下面什么都没穿!


    萧疏撩起挡着的衣服,笑颜如花,方闻钟却觉得恐怖如斯,他听到他说:“下边长了个什么玩意儿,我看看,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


    方闻钟忍不住伸腿踢他腰!


    被萧疏牢牢抓住脚踝。


    自己的脚骨快要被捏碎了,方闻钟坐着,往后躲,然后因为痛,扭来扭去慢慢躺下去,半趴着,再也不敢反抗了。


    老太监那里,他可以拚死了不让他舒心!


    他拿什么和二皇子斗!拿一面之缘的交情吗?二皇子明显记得他,才一直叫他漂亮东西,可能因为这点缘分,在这深宫里一次两次不杀他,就算是二皇子手下留情了。


    再指望别的什么,方闻钟知道是异想天开。


    他不躲了,整个人却抖着,哭得越来越无声。


    衣服还是被撩起来,甚至萧疏的手指碾上去那个地方!


    巨大的陌生的触感让方闻钟如鱼儿离开水面一样,可他被死死扼住喉咙!


    从来没有被人看过!更甚者摸过的地方!现在被一个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男人像什么好东西一样新奇地摸来摸去,听到那男人嗤笑了一声,然后看到他皱着的眉头。


    方闻钟突然就想死了算了,他生出一股滔天的自我厌恶感!


    他讨厌自己的那个地方,由一开始的怕、羞,到现在全剩悲凉,他好像天生就像一个下贱玩意儿,引人来嬉弄,可嬉弄都有人不喜欢。


    他发出来声音,哭得越来越大声,方闻钟不怕被二皇子怪罪了,还有什么更可悲的事吗。


    二皇子像听不到他哭,也丝毫没有动摇,直到他玩得兴致过去了,弄到方闻钟身体里奇奇怪怪的感觉出来,哭都哭不出来,他才面无表情收回手。


    方闻钟被他揽起上半身,“以后就跟着本殿下好不好?还是你想继续留在太子那儿?”


    萧疏的表情压根不是商量,方闻钟只好答应。


    “怎么进宫了?”


    这句问话一出来,方闻钟起先一愣,然后时间骤然被压缩,这三年前前后后,尤其这一两月的事,被方闻钟快速闪回脑海,他再也憋不住了,手忍不住抓住萧疏的衣襟,哭得忘乎所以。


    这一刻的委屈、悲愤,似乎因为这一句故人之言,喷涌而出。


    他现在是一个小太监,真的割去了男人那玩意儿,还长了个奇奇怪怪的器官,现在全被萧疏发现,方闻钟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二皇子显然懒得理他哭什么,他头疼,因为方闻钟这抓着他衣服哭就像在他耳边凿他的脑子,他一下扣住他的嘴!


    “闭嘴!”


    直接吓回去。


    方闻钟抽抽噎噎,也渐渐回过神了,现在可不是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时候,“双性人?怎么进的宫?”


    方闻钟不说,他当然不会出卖贺璋(探花郎)和六皇子,被二皇子一瞥,他极力控制。


    萧疏说:“好彩头,原来我三年前就给自己搏了个好彩头,”他意有所指,忽然跳出水面,蒸发完水蒸气,一身红衣披上,“我还挺喜欢你的,下边那个东西,也挺喜欢,”萧疏摸了摸嘴唇,“以后在我身边伺候吧。”


    他发完话,方闻钟赶紧也从水中出来,像一个可怜的落汤鸡一样跟在他身后。


    那把刀重新回到他手里,萧疏问:“叫什么?”


    方闻钟抿唇,“欢,欢欢,”他忍着羞耻说了句真话,这是他的乳名,“殿下以后可以叫我欢欢。”


    萧疏回过头望了他一眼,笑里藏刀,方闻钟看不懂,只好重新跟上他的新主子。


    或许在这边,比在太子那边,更利于他探查。


    胖太监看到跟着二皇子回来的方闻钟,方闻钟还有点胆怯地看他,胖太监挺不是滋味,明知他身体有异,还是太子那边的人,殿下这么光明正大把人弄过来,究竟是为了那档子事,还是为了太子?


    揣摩了一下殿下的心思,胖太监把方闻钟带在身边。


    “以后殿下需要的时候,勤快点儿往跟前凑,殿下腿不好,不要让他累着了,自己上去主动点。”


    “好,好。”


    方闻钟比之前乖多了,胖太监表情有些僵硬,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哼,”他甩了一下拂尘。


    转天萧疏以及一众重要人物,都被皇帝召见,太子脸色有些不自然,臭着表情,萧疏这才知道,昨天他离席后,还出了一件大事。


    一个身家清白的官家女子,突然贸然闯进行宫,就是为了来找太子!


    她挺着身孕,一个弱女子在婢女搀扶下,发髻微乱汗湿后贴在脸上,她那么无措又那么脆弱,只因她与太子早早有私情,太子答应以后娶她,她也把身子早早献给了太子,可现在家里却逼着她与别人成亲,她无法只好逃出家里,来找太子求救。


    太子被懵逼地抓住裤脚,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仰着头央求,“源郎,源郎,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求求你劝劝我爹,我不求名分不求嫁给你,我只求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啊!他有爹爹!他有自己的爹爹!”


    女子的手一寸寸紧抓着太子,也就是萧源的裤脚,然后慢慢滑下去。


    她一番言语真情实感,可信息量实在大!


    不止天家看愣了,连大臣们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能直呼太子的名讳,可见太子私下里有多宠爱这女子,女子又说未婚前和太子有染,但家里不知情,还被父亲逼迫成亲,让太子劝劝父亲。


    这说明这女子家中为官者必不是七八品小芝麻官,太子在无婚约的情况下,竟与大臣爱女私相授受,实在有伤风化,且对臣子轻慢无礼!


    但若一切属实,她肚里的孩子,又是太子的庶长子,一步登天,不知幸还是不幸。


    皇帝替大家问出了都想知道的问题:这到底是谁家女子?


    当视线聚集在太子身上时,太子又尴尬,又气愤,他突然想到了萧疏之前提醒他的:你养的外室是别人的!儿子也是冒牌货!莫非说的就是她?


    女人微隆起来的肚子,在太子眼里越来越刺眼。


    他还想到,这时候是谁放她轻易进行宫的?是谁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


    太子看向女子的表情,不再柔情蜜意,而是全是怀疑和刺探。


    “说话!”上面的呵斥,提醒着皇帝的怒火,太子只好老实说出那个名讳:言大人之女,言卿卿。


    言大人是谁,是当朝第一谏官,一片哗然,太子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连皇帝都气得一时失去语言,这个混账东西,皇帝只好立马下令,封言卿卿为太子侧妃,先把这件事稳住再说。


    要是让言大人纠缠下去!太子名声坏了且不说!他甚至还可能逼迫言卿卿去死!并不想让言家攀上飞上皇家的名声!但言卿卿身上毕竟有太子第一个孩子。


    太子妃当然是反对的,但比她先一步跳出来拒绝的竟是太子本人!


    太子忍着皇帝晦暗如深的视线,有些拘谨道:“儿臣,儿臣还想再考虑考虑,儿臣会和言大人商讨的,”他不想要一个已经不清白的女人!


    太子侧眼看向低着头算计什么的言卿卿,忽略了上面皇帝对他荒唐无脑行事的彻底失望。


    今天皇帝就是要说:准备离开行宫,回朝,还给太子递了个视线,“言大人已经在殿外恭候多时,太子可想好如何处置?”


    不等太子说什么,皇帝忽然转头对准萧疏:“疏儿今天跟父皇一起走。”


    萧疏随意,听到后就只嗯了一下。


    皇帝离开,太子和萧疏等人在后,太子眼看又恨起萧疏来了,他知道这件事让父皇很不满,父皇是借对萧疏的喜欢,警告他吗?


    察觉到落在身上不善的眼神,萧疏凑过去,在太子耳边轻声说:“蠢货!”


    骂完太子,不待太子发作,他又说:“你就不想知道,言卿卿和谁有婚约了?言家看上的是谁?”


    太子顿住脚步。


    “萧疏!”他冷漠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他和言家的事,他口中的玷污了言卿卿,肚里的孩子为父另有其人,又是谁?


    太子越想怒火越深,萧疏却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被特许坐在皇帝坐撵上,萧疏不见丝毫恭敬和讨好,皇帝见他比自己还自在,完全没有两人昨天还大吵一架的尴尬,闭了闭眼,捏着拳头说:“疏儿,昨天是父皇不对,但父皇再爱你,有些事你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儿臣明白,”萧疏淡定道。


    “怪父皇吗,父皇在你小时候,思念你母妃,常对你说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但太子的身份在那里。”


    皇帝本以为萧疏会说不怪,却听到他说:“怪,父皇,你看三弟今天那样子,有个太子的样吗?”


    他直言不讳地鄙夷太子的品性,也就是鄙夷皇帝看好的下一任继承人!


    皇帝瞳孔收缩,死死看着萧疏,可越看,他心里的负面情绪越来越消失,疏儿今天能敞开跟他说这些话,说明他们还是父子间的谈话,萧疏有情绪正常,但对他还是当父亲看待的!因此才会在不待见另一个兄弟时,毫不藏私地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萧疏腿伤了,注定登不了位,他自己也明白,那他再放肆点又如何?


    皇帝不介意“宠”着这么一个一眼就看穿的儿子,“你的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可有心仪之人?”太子都搞出来这么多事了,当二哥的还没人。


    “父皇这是要补偿我吗?”萧疏和皇帝一起喝着茶问。


    “若是呢?”


    “那便补偿些别的吧,”萧疏垂着眼,靠在车壁上,“儿臣觉得平日里这皇宫无聊得紧,腿瘸了,更想常出去走走。”


    ……


    萧疏再从皇帝坐撵上下来,得到了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以及随时都能出宫的口谕。


    这戏演得值当。


    他抛着牌子,收入腰中。


    太子和太子妃收拾好东西离开行宫时,忽然发现外面住处一个池塘里飘着一具尸体!


    “啊!”太子和太子妃都吓了一大跳!


    尸体头朝下,背朝上,没穿衣服,已经泡得白白胖胖!让下人翻过身来,更恶心!


    才发现那人一只耳朵没了,眼睛死不瞑目,老态龙钟,竟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大太监!


    太子二人一时捂着鼻子紧皱着眉头,越看越厌烦,人死了,被割掉一只耳朵,又听闻下人突然惊惧道:“舌头!舌头也没了!”


    太子狠狠背过手臂,被这样折磨,还敢光明正大把尸体抛向他们这里!必是这太监听到看到了什么,才让人灭口,可动手之人也不怕太子,就是明晃晃地打脸!


    一时,太子都不做他想,就是萧疏无疑!


    除了萧疏,行宫内没人敢这么狂傲不羁!太子猜到是老太监得罪萧疏了,萧疏正好借由此事找他不痛快。


    能恶心到他也好!


    太子和太子妃,想一块去了,一点没多想是牵扯进别的事,纯属二皇子有病!对少了一个小太监,也完全没放在心里……


    方闻钟,就这样轻轻松松成了二皇子的人。


    抛尸的活儿,是萧疏让方闻钟一个人去做的。


    胖太监都有些不忍,老太监痛苦的死后,尸体自然难看,可萧疏就背着手,冷漠地吩咐方闻钟,“自己去处理。”


    方闻钟刚开始有点手抖,后来抱着老太监时,吃力地把他摔下去!然后自己趴在尸体身上!


    他以为自己会吓哭,但没有,眼眶里刚涌出一点眼泪,就被他憋住了!


    他知道二皇子在背后看,在二皇子这里,虽然没人教他,但方闻钟先自己揣测出一个道理,就是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不然会很惨!很惨!


    跌跌撞撞地把尸体搬出去!终于有人帮他搭把手了,听闻萧疏的吩咐,把尸体抛到太子那边池塘,方闻钟一边恐怖于他的胆大,一边又爽又高兴!


    他就当自己也报了一点点小仇!


    啪!尸体落入水中,砸上来水花,方闻钟不怕太子这里的人发现他,欺负他!他背后可是二皇子!


    方闻钟摸了一把脸,有些小跑起来,赶紧去找萧疏。


    被胖太监先拎去洗洗涮涮,碰过尸体的人,怎么能近前伺候殿下,胖太监一点没心软,直到把方闻钟洗白白,才允许他换上干净漂亮衣服,眼瞅着终于顺眼了些,“去吧,殿下在沐浴,机灵点。”


    “好!”


    方闻钟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穿越屏风,看到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飘着热气,然后一个男人的臂膀伸出来,他长长的指尖,勾着一瓣花,碾碎。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萧疏眉毛微蹙,很快正常。


    “殿下,我来伺候您。”


    萧疏的手背,背对着方闻钟,他食指向前点了点,意思是方闻钟再往前走走,他看不到。


    直到方闻钟走到他侧边视线范围内,萧疏眼尾微挑,“谁让你穿这身?”


    方闻钟看看自己,撩了撩衣袖,也觉得不方便,胖太监给他穿了一身青色的层层纱衣,衬得方闻钟越像块可口的点心,可萧疏说:“太监是这样伺候人的?”


    方闻钟难堪,他悄悄往后退,准备换回原来的衣服,被萧疏紧紧攥住手腕。


    “既然穿了不该穿的衣服,那就干些不该干的事。”


    “哗啦!”


    “啊!”


    方闻钟一下被萧疏扔进浴桶,他呛了水,手忙脚乱地往水面上挣扎!慌乱中不知道摸到多少下萧疏的腿!


    萧疏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他终于在浴桶中站稳,站起身,几片花瓣沾在他有点透的衣服上。


    方闻钟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却能感觉到二殿下很不开心,他顿时不敢再呆住,顺手拿起一块干燥的布巾,就慢慢靠近他,准备去擦他的身体!


    萧疏终于闭上眼。


    方闻钟暗暗松了一口气,替他擦拭完身上,洗完腿,方闻钟害怕自己出去带的一身水,于是手绕过萧疏脖子,替他擦后面头发,都弄干了,才轻声道:“好了,殿下。”


    萧疏起身,他伟岸的身躯就在方闻钟眼前,方闻钟还坐在桶里,他背过身,出去,穿好衣服,人离开。


    方闻钟在桶里啪啪拍了两下水,不知是在玩,还是在想刚才的事。


    看到殿下先出来,一会儿才看到小欢子湿哒哒地出来,胖太监疑惑,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殿下心情如何?”胖太监拉着方闻钟问,方闻钟沉默片刻,点点头,“一般。”


    胖太监准备给方闻钟找点怎么教他伺候人的书,难得殿下对他挺有兴趣,可方闻钟实在蠢笨。


    回到皇宫,方闻钟住在二皇子这边,他好几天晚上辗转反侧,无他,他又换地方了!


    然而那个暗卫还不知道,这次他能轻松找到他吗?


    方闻钟都不知道如何主动联系他。


    已经有三天晚上没有见到他了,也没有任何字条,而这三天,他都在二皇子附近,看来二皇子比太子那里,可严实多了。


    第四天,第五天,当方闻钟都已经习惯于每天要伺候萧疏沐浴,有时候还要给他布菜时,他在二皇子的眼神下由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终于能当个不被嫌弃的小太监了,暗卫突然出现。


    方闻钟一下翻身坐起来,“你去了哪里?”


    暗卫不回答他,方闻钟又接着道:“我往后就要在二皇子宫中了,你还要继续来保护我吗?”


    暗卫只是沉默地点头。


    方闻钟放松肩膀,“那你前几天晚上?”


    暗卫说:“二皇子这里,不好接近,我不能保证每天晚上都在。”


    方闻钟点头,也能想到,毕竟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没有功夫,可二皇子功夫挺深,且警惕心绝对强。


    “随便,你是这宫里的暗卫吗?”方闻钟换个方式探听。


    暗卫突然甩过来一个眼色,拒绝他这个称呼。


    但方闻钟可不怕他,他怕二皇子没办法,但暗卫现在算他半个自己人啊,虽然之前打算和他一起杀人,最后出现了意外,但方闻钟已经接纳了暗卫,在心里挺依赖他。


    他跪坐在榻上,眼睛明亮,问:“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啊?这宫里还有不想我死,想保护我的吗?你们真的知道我真实身份吗?”


    “方闻钟。”


    方闻钟突然被叫了大名,愣住!


    暗卫又哑又沉的声音传来,“你觉得二皇子想你死吗?”他说。


    这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本心上,他不希望二皇子对他有杀心,但又清楚,二皇子什么时候想杀了他,也有很大可能。


    方闻钟经常觉得那个男人就像个漂亮狮子似的,尤其他坐在水里,他替他擦洗身体。


    他如此惹人喜爱,禁不住多看两眼,可当狮子睁眼,不知道你在他心里,是玩物,还是猎物。


    他惧怕他,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夹杂着一点颤抖和不自已。


    想着想着,方闻钟出神了。


    暗卫已经落在房梁上,抱着剑不理会方闻钟。


    方闻钟抬头,“以后我可以主动找你吗?比如,有危险的时候,我吹一声哨子,没事你就不用来了,这里对你很危险。”


    暗卫没说话,第二天晚上,却给了他一个新做的木哨子。


    丑丑的。


    方闻钟要试吹,被捂住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相似的味道。


    手已放开。


    第60章 萧疏捏着方闻钟的脖子。


    在方闻钟不知道的时候,朝堂之上,一件件大事相继发生。


    首先,言大人对太子的抨击!激烈到骂到太子面红耳赤!坐都坐不住,下面听着的大臣,各个低着头,却竖起耳朵!连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死死地扶着龙椅。


    听言大人以死相逼。


    太子要是不向天下人请罪,不自昭自己不当的言行,言大人就一头撞死在雕龙柱上。


    他不要求太子娶言卿卿,他只想让太子认错自省,至于女儿,一盏青灯送去古佛了事,终于被皇帝制止了,皇帝压制着怒气说:“你是要谋害皇孙吗?”


    言大人不敢再言语。


    太子此时也火上浇油,“言大人,劳烦你好好问问你的女儿,她身上的真的是我们皇家的种吗?”


    “不会是和别人苟合,还妄想冒充龙子龙孙进宫?”


    一颗石子落入表面平静的水面,嗡的一声,皇帝和其他大臣齐齐看向语出惊人的太子殿下,言大人被激地站都站不稳,手哆哆嗦嗦指向太子。


    太子欺人太甚!竟敢泼这样的脏水和大罪!


    皇帝却往后一靠,慢慢心有成算,太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之中有其他差池,且任他往后处理吧。


    言大人当场没撞柱,却一病不起,是被别人搀扶下去的。


    之后几日,弹劾太子的摺子越来越多,言官们骂起人来花样百出,入木三分,甚至还有废黜太子的提议。


    太子看到那本摺子是四皇子的人,一个和柔妃有关的大臣提出来的,气得直接把手中的纸张捏碎,现在他已知道,言家给言卿卿定亲的男方,就是柔妃的亲弟弟。


    四皇子的舅舅。


    这一下,相当于太子直接打了四皇子的脸,他们不闹他才怪,柔妃也没少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太子行事不端,欺人太甚。”


    太子和四皇子针尖对麦芒,四皇子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行事莽撞,他这种莽撞,何尝不是背后之人想要的结果。


    他直接堵在太子面前,不给他好脸色,一点没有当弟弟,甚至半个臣子的自觉,不止言辞直白地斥责他,差点还打起来,还好侍卫们拦住了!


    就这,太子被四皇子在脸上揍了一拳,半边脸青肿,太子负责的几件朝中事务的官员,相继落马,有些明显是四皇子的势力在作祟,有些不知何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总之,等太子细一谋算,忽然发现,支持他的或为他做事的人,竟一下子少去三分之一!


    就因为言卿卿这事!把他和四皇子摆在台面上两虎相斗!他还是出丑的那个!


    太子默默地敲着桌子,算计!


    不对!


    整件事看起来是四皇子因为和他有龃龉,针对他!从而让自己的人顶替上去!四皇子的势力慢慢在朝中崭露头角,但从头到尾,有一个人太安静了!


    他不止没受损,甚至有时候空出空缺来,太子的人和四皇子的人两边都不适合上去时,是他的人被皇帝接二连三提上去的!


    那就是六皇子,萧琛。


    太子捏着扳指咯咯响,他问候着的属下,“言卿卿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她与谁有染?”


    属下恭敬道:“还未查出具体是谁,但半年前,到三个月之前,这一段时间言卿卿经常在外行动,”她都是带着面巾,瞒着家里和婢女偷偷出去的,有时候逛一些胭脂首饰铺子,再去茶楼歇息,有时候直接去城外香火庙,一待就是一整天。


    三个月,太子就是三个月之前,和言卿卿认识的。


    初始时,他只觉得言卿卿明媚动人,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对他那么明眸皓齿,客气地微笑,还帮他解了一个小麻烦,那次出行,太子的钱袋掉了,被店家拦住时,太子刚想摆明身份处理,是言卿卿上来替他付了钱,还关照了几句。


    太子就记住了这个女人,事后他们偶尔碰到过好几次。


    言卿卿有意勾引,太子却只当对这女子爱护心切,所以他们苟合在一起,太子提出心悦她时,还是言卿卿说‘自知贵人身份尊贵,我怕是配不上,但能与郎君欢好一场,便是我这囿于囹圄的一生中,极大的福分’。


    太子听后心中熨帖,还以为她是清白的青楼女子,才这么胆大又不甘,谁料好久之后才知晓,她是言大人之女!唯一的爱女!


    那时太子已经离不开言卿卿了,他便猜测,必是言大人平日里太苛责以礼压制这个女儿,才让她那么离经叛道,在男女一事上,比他宫里最低等的侍妾,还要让他心头痒上几分。


    太子的拳头越捏越紧,如果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呢?


    如果三个月之前,言卿卿是有意接近他,且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呢?


    如果那时她便刚有身孕……


    桌上的茶盏全被太子扫落下去,他阴气森森,“去查和六皇子有关的人!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查一遍!我还不信了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


    “是。”


    属下离开,太子背着手走出去,萧疏提醒他的,萧疏知晓的真相,怕都是和老六有关吧,所以他才骂他蠢货!


    人不禁念叨,太子想着萧疏,就这么迎面撞上了不知道在宫里闲逛干啥的二皇子!


    他身后跟着一批太监宫女,再往后还有帮他摘花弄鱼的侍卫,太子看得皱眉,“胡闹!”他们把池塘折腾得鸡飞狗跳,二皇子就坐在躺椅上,看下面的人给他摘荷叶用来弄鱼,杀鱼的小太监,脸白生生的,手红红的,猛一抬头,太子愣了一瞬,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但很快他就被二皇子三言两语气走了。


    “太子这是管女人不成,管到我头上来了?”


    萧疏依旧坐着,太子来后,礼都不行,朝他举了举杯中酒,“要尝尝吗?据说这是益州之地好不容易寻来的,六弟的人在那边快平乱回来了,特意让人先带了些酒回京,我尝着这味道不错,便跟父皇要了些,太子呢?”


    酒杯倾斜,太子听后心头攥起,“不用!”他沉着气说,再也顾不上什么不起眼的小太监了。


    益州一事已到尾声,虽然六皇子没查到任何于他不利的事,但平乱对六皇子而言,又是大功一件!


    太子念了一句“萧琛”,在萧疏压下来的散漫的眼神下,快步离开。


    前朝争得如火如荼,后宫也不罢休,柔妃见天儿地给皇帝上眼药,皇后倒是稳得住,彷佛陷入困境的不是太子,不是她自己的亲儿子。


    端妃静看她们闹闹哄哄,四下无人时,也紧紧抓住贴身伺候的老宫女的手,肃着脸说:“太子怎知言卿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谁走漏的风声!”


    “报!”


    那天,益州彻底平乱,回京报功的时候,另一个人,也被太子抓到朝堂之上!


    被太子绑着,嘴角打出血痕的男子,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朝中众人熟知他的人不少!甚至有人当场站起来,眼眶发红,因为他就是太子太傅的亲孙子!


    六皇子的亲表哥。


    端妃的侄儿。


    知道他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是京中有名的纨袴!拈花惹草,招蛐逗鸟,无所不干,但又不是罪大恶极,只能名声越来越大,由他去了。


    太子太傅手脚哆嗦地望向太子,然太子压根不看他,“父皇,关于言卿卿一事,我已查清了,这就向父皇禀告。”


    “不要!”太傅震惊道。


    太子猛一把把他孙子往后一扯,纨袴美男直接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太子表面还能据理力争,实则内心气急,因为他查到的,可不止言卿卿和太傅之孙有染!


    日前,当太子让人去查和六皇子相关的人时,他还把言卿卿也一起抓来了。


    言卿卿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但太子要见她,她只能去。


    于是在言大人昏倒在家养病的时候,言卿卿被掳来了太子后院。


    言卿卿也听到了太子是怎么气昏她父亲的,她有点害怕,太子是如何知晓她的身孕之谜,明明,明明太子从未怀疑过,他为何突然那样笃定。


    衣襟被攥起来,曾经说着喜爱她的男人,这一刻面目可憎,逼问她到底有过哪些男人?在和他之前,是不是就已经不清白了,去行宫又是谁指使她的!


    言卿卿不能说实话,走到这一步,说实话就是欺君之罪,就是死!所以她咬死了不松口,只说没有谁,孩子就是太子的,“源郎,源郎……”她哭得我见犹怜祈求他。


    却换来萧源一脚踢上她的肚子!骂她“贱人。”


    “啊,”言卿卿痛苦地捂住肚子,她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爱上那个男人,后悔后来听一个女人的话。


    言卿卿在太子后院被折磨了三天,三天之后,她面如枯槁,如同一个恶鬼似的,昨夜,太子妃一碗毒药下去,她的肚子瘪了。


    太子妃才不管她怀的是不是太子的种,知道这个女人勾引太子,知道她可能进东宫,太子妃就不可能放过她!


    更甚者,现在太子也不顾她,点明她与别人有染,那太子妃还何必手下留情,尽情施展自己的不爽和报复。


    言卿卿彻底绝望了,也死心了。


    这宫里不是她能玩得转的,她的算计,听从别人的指使,彷佛一个笑话,把她往地狱之路上引,言卿卿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孩子也没了,那她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她向太子吐露了一切。


    半年前,言卿卿一次外出时,爱上了一个风流纨袴,他们相识在桃花宴上,那日一切都美得让她心颤,所以她很快控制不住自己,又偷偷溜出去几次,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知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名声不好,但言卿卿一点也不嫌弃,她很爱慕他,他身上的一切都那么有意思,让她着迷!


    他们定情是在城外的一座姻缘庙里,那人中了迷药,闯入她的房中。


    言卿卿半推半就。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胆大的时候。


    后来,竟一步错,步步错。


    她有了身孕,但男人明显不想负责,得知她是言大人之女时,更连连摆手,直说不可能娶她,家里也不会同意。


    言卿卿心碎了,可她又实在没办法,也不想回到过去,所以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她挺着肚子,跑去男人家里和他父母摊牌!要求必须明媒正娶!不然就把他强迫她的事说出去!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孩子!


    怎料,不幸的是,那天端妃也在场。


    端妃打发走所有人,私下和她谈判,“未有婚约便勾引男人,珠胎暗结,谁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野种,言卿卿,此事暴露,第一个先被口水淹没,先死的人是你!届时你还是进不了这个家门,除非一台小轿从侧门抬进来,想必言大人脸上会很风光吧,言卿卿,你信不信你都活着出不了你言家的大门。”


    言卿卿这才被端妃吓住了,阻挡在眼前的,不只是这边,如果强行撕破脸,或者她的身子被父亲发现,父亲会是第一个把她关起来,或者让她消失的人!


    她颤抖着,揪着手帕,不知道该怎么办。


    端妃给她出了个主意,首要保住的,是她的命!她的孩子!那就只能找一个父亲压根不敢得罪的人,就算父亲知晓她已怀身孕,也不敢对她做什么的人。


    那就是太子殿下。


    言卿卿不知道这个想法是端妃灌输给她的,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总之,后来再见到太子时,她立马计上心头,黏上去了……


    三个月,她和太子的感情日渐浓密,太子也说会娶她,言卿卿做着梦,太子妃一直无所出,如果她能进东宫,有孩子傍身,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所以她又听了端妃的计谋,趁着太子在行宫,假借家里逼迫,去找他说开,去让皇帝当面做主!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唯独她不知道的是,家里被撮合结亲的,竟是四皇子的亲舅舅!


    太子竟怀疑她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于是一切开始大乱,且闹到不可收场。


    四皇子事后还是气不过,跑来太子宫中,专门看那个给他舅舅戴绿帽子的人,看到是这样一个女人后,他怒气上头,踢了她一脚。


    言卿卿没在这一脚下扛过去,终究还是死在了真相公布的前夕,本来就被打掉孩子,大出血极度虚弱,四皇子的泄愤,彻底让言卿卿告别人世。


    而她的相好,也被压在朝堂上。


    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皇帝眼睁睁看着他的几个好儿子,个个表情异常,太子气愤,恨不得直接把太傅拉下马,六皇子焦灼,一边益州立功,一边却因外家陷入这么个大麻烦,四皇子脸皮厚,被言大人哭闹着让他赔自己女儿时,四皇子还毫无歉意。


    “我就是随便踹了她一脚,谁知道她就死了?当时看到的人很多,关我什么事!言大人,你不是非要找茬吧?”


    “够了!”皇帝狠狠拍向龙椅,整件事环环相扣,最后全把皇家的脸丢干净了!


    最后在皇帝的命令下,这些事没在众朝臣面前说清,只私下里肃清真相和结果。


    是端妃,为了逼迫言卿卿不牵扯上侄子,把她赶出去,其他她什么也不承认了,包括诱使言卿卿攀上太子,挑拨她去行宫为自己求得身份,然后混淆太子的血脉!


    如果真成了,她不可谓不心毒,自己这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让言卿卿,怀着他们魏家的孩子,充当太孙!


    这个未出生的小孩,还是太子太傅的重孙,而太子太傅,又是太子的老师!


    太子不气地吐血才怪。


    她不承认,皇帝和太子等人,却差不多心知肚明,言卿卿真是够蠢,其实端妃从头到尾都舍弃了她,无论她能否嫁得太子,都是一步废棋。


    嫁不了,太子会在言官之中,彻底失去拥护,甚至堵不了天下文人悠悠之口。


    嫁进去,她绝对会在太子妃手下活不到孩子出生,端妃舍弃了她,也舍弃了这个和魏家有血缘的孩子,在太傅、甚至当事人纨袴美男、六殿下,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胆敢把手伸向太子,意图搅乱东宫。


    端妃被直接打入冷宫,一步从天上到地下!


    她不敢置信,可皇帝似乎不需要证据,不听她浅显的辩解,皇帝可以饶恕皇子们之间争斗,但他忍不了后宫插手,且以这么恶毒的手段。


    警告道:“六皇子平乱有功,功过相抵,你还要闹下去吗,要不要让老六直接出宫陪你!”


    出宫,不管封不封爵位,六皇子都彻底与皇位无关了,端妃再也不敢闹,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奇奇怪怪的,快速失去风头。


    萧琛心里也难过,太傅直接告老还乡,太子的这一招反击,直接斩断他最有利的一臂,萧琛心里紧缩,虽然母妃是瞒着他,棋差一着,但他总觉得,太子的反击太奇怪了,他好像笃定了一切与他们有关!


    专门挖老底来了。


    四皇子也不得轻松,因为踹死了言卿卿,又被皇帝禁足严惩,以给言大人交代。


    言卿卿毕竟也有错,所以言大人还能怎么办……


    太子好像打了笔胜仗,但细数这件事后的结果就会发现,六皇子四皇子落不得好,他也同样!


    朝中支持他的势力,好像突然不敢冒头了,对他敬谢不敏,装死不应,他失去了文官们的支持,某种程度上比六皇子还不如……他还沾沾自喜。


    对自己的老师那么下狠手,行事又那么放浪形骸,岂能当得太子大任?


    萧琛握着笔,刻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写的一幅字,还是被他极不满意地攥成一团,丢出去了!


    砸在贺璋身上,贺璋轻问道:“殿下,还好吗?”


    “不要着急,有您在前面不败不倒,端妃才能重获新宠。”


    萧琛捏了捏鼻梁,忽然问:“我二哥在干什么呢?”


    贺璋心跳了一下,他方才知晓,方闻钟离开东宫,被二皇子那边要去了……不知他安全吗?


    “二皇子,好像近日来一直在宫中玩闹,听闻今儿出宫去了,殿下?”


    六皇子扔下笔,“正好父皇也允许我出宫讲学,不如我们一起去碰一碰,说不定能碰上我二哥。”


    “你觉得,太子与言家一事,与他有关吗?”


    六皇子问得像呢喃一样,自言自语,贺璋还是听到了,下意识道:“不可能吧,二皇子可从头到尾没掺和。”


    六皇子摆了摆手,似乎只是随便一说,他们一起出宫。


    后来同行的!竟然还有陪太子一起的四皇子!他们要去言家赔礼道歉。


    四位皇子就这么巧合地在两个时辰后,聚在同一间茶楼。


    二楼包房,萧疏先带几个人上来,出宫逛了一圈,最后在这里歇歇脚,吃吃粗茶淡饭,方闻钟和胖太监怀里抱着一堆二皇子在街上买的小玩意儿,到茶楼,终于能放下松松手。


    窗户打开,一只漂亮的红嘴鸽子,突然落在窗头,萧疏看得新奇,上去逗弄了几番,此时,胖太监等人都在布置茶室,所以只有方闻钟一人注意到!萧疏摸了摸鸽子的尖嘴,给它吃了两口豆子,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的竹筒,绑在鸽子腿上。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飞向高处不见了。


    方闻钟心头惊讶,他立马就能猜到,这是二皇子的信鸽!而二皇子又在向谁传递消息呢!


    特意选在宫外。


    二皇子是没必要防备他们,还是……


    方闻钟就站在萧疏身后,看鸽子飞走后,他还待着不动,萧疏突然说话,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方闻钟很快明白,这是他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欢欢,鸽子斩断腿了还有翅膀能飞,你说人被砍断腿了,还能活吗?”


    方闻钟很快低头,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说话!”二皇子命令他。


    他不敢不答,“不能。”


    “不,”萧疏笑了一下,“也能活的,”他忽然转身,脸上的表情比不笑时更吓人,“但他就只能在地上爬了,所有背叛我的人,我不会让他死的。”


    “欢欢,聪明点,就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我还没有好好探索你的身体,没有开始玩呢,不要让我扫兴,”他视线波澜不惊地往下扫了一眼,威胁得方闻钟开始颤抖。


    “殿下,我什么都没看到,”他立马跪下去,很快在萧疏走过留给他背影后,他又改口,“我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二皇子离开,方闻钟才慢慢抬头,挺直后背,脸上已经覆了一层白汗。


    方闻钟向萧疏布菜时,楼下被店家恭敬地引上来一行人,看到来的众人,方闻钟一手抖,那片菜叶,便直接掉在萧疏手上。


    方闻钟看到了六皇子和贺璋,看到了太子和四皇子!而贺璋却看到了犯错的方闻钟,二皇子殿下表情奇怪地把手上那片菜叶擦干净,竟没有找方闻钟麻烦,可不当场发作不见得就是好事!


    贺璋担心,他在性情暴戾的二皇子手下当值,真的没事吗?


    太子一行人,早在楼下就阴阳怪气客气了一番,来到楼上看到萧疏这般自在,免不了又是虚情假意地客套,萧疏没兴致陪他们演戏,听到六皇子和太子还互相试探恭维,不免直接一盏茶扣上去!


    “不请自来,在本殿下这里上好的吃食招待你们,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吗。”


    茶水顺着泼过去,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太子和六皇子,四皇子因为躲在六皇子后面,所以没被泼到,贺璋当下就冲上去替六皇子阻挡!


    见只是一杯水,他脸上被泼得湿漉漉,茶水顺着发际往下滴,贺璋心沉了又沉,二皇子竟敢在太子和其他皇子面前,这么嚣张无礼!


    试问除了皇帝,这一屋子有谁敢随便这样得罪?


    太子当下就要发火,可对上萧疏的视线,想到他帮自己的忙,不然自己就要被人算计,被老六和端妃那个毒妇坐收渔翁之利,看他笑话,遂压了压脾气,不跟他计较,只阴阳道:“皇兄这是腿断了还没恢复正常人心性吗?”


    空气骤然冷了一瞬,萧疏听后许久,也只是笑笑,却没人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六皇子不禁要试探,刚在楼下时,他就想,整件事如果太子事先不知情,没有怀疑,那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太子陷入两难,无论纳不纳言卿卿为侧妃,他都会与四哥势不两立,会在百官之中尤其文官和谏臣之间,名声扫地,支持者大不如前。


    可正是因为他提前知晓,所以负面效果全被反噬,他和四哥依旧没有好下场,可损失最惨重的竟然是自己!


    母妃和外祖都一落千丈,要不是没牵扯到他,他在益州之事让父皇满意,怕不是自己直接被太子弄残了……


    “二哥何必这么大气性,不知二哥最近在忙什么?”在他们和太子斗得你来我往,朝中官员势力几经轮换,二皇子萧疏,纯粹在看好戏吗?


    他真的甘心,就这样失去父皇的宠爱,被太子算计,从此以后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萧琛说这些时,顺便不小心看到了方闻钟,他过目不忘,很快便想起来,这是贺璋托他弄进来的朋友,嗯?


    “二哥,这个小太监倒是有几分面善,不如赏给我伺候笔墨如何?”


    两个问题同一个答案,方闻钟已经低低地垂着头,就差跪下去,他能察觉到大家都在看他,却闻萧疏说:“不如何,六弟竟识得他,想必是知道他有几分特殊的,我近日啊,”萧疏转着酒杯,“忙着在取悦自己。”


    除了六皇子和贺璋,其余人均听得一头雾水!


    六皇子愣了,萧疏是在说,他在玩弄这个小太监吗?六皇子乍然在心里笑了一声。


    而贺璋,紧紧捏着拳头,他皱着眉头,担心地看向方闻钟,他很想问他你还好吗,究竟有没有被欺负!


    可这实在不是相认关怀的好时机,就这么几息间,萧疏冷冽的双眸,就滑过六皇子,朝他看过来。


    贺璋低头。


    方闻钟不傻,这一刻他奇异地很聪明,脑子里想了很多事,他虽不知道太子和六皇子等人,究竟因何事均落败,但他知道,二皇子在其中,必然不是旁观者的角色,说不定,他才是一手操纵局面的人,方闻钟越想越胆寒,萧疏,绝不似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头上突然落下来一只大手,方闻钟伏在萧疏腿边,萧疏像刚摸鸽子头一样轻轻摸着他,方闻钟不感觉到轻松,被宠爱,只感觉到那双手下一秒差点就要掐断他的脖颈!


    后来太子六皇子等人都先走了,贺璋落在最后,他偷偷看了方闻钟一眼,方闻钟也偷偷看过去。


    他对他比嘴型,‘贺哥哥,我没事。’


    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疏在心里算计,太子和六皇子的争斗,要斗就斗快点,他不介意给他们之间添把火加点柴,第一回合迅速落幕,六皇子势力微弱,那下一步该到谁了呢?


    萧疏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中写道:贡品丢失一事,与太子有关,在益州。


    鸽子飞向六皇子的据点。


    老六,现在该来试试你这把刀,锋利不锋利了。


    方闻钟转过头,只因萧疏捏着他脖子,促使他看他,“贺哥哥,叫谁呢?”


    “欢欢,你是六皇子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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