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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Chapter 278

作者:气泡小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78、Chapter 278


    此后两个月。


    嵇燕台踏足后院的次数愈发频繁。


    起初,他兴头起了,便往后院里去,在裴湛身上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事后却毫不留恋地走人,从不在裴湛屋里过夜。


    直到某一天。


    嵇燕台突发奇想,躲了个懒。


    他颇为惬意地躺在床榻上,一手搭在裴湛的膝头,另一手撩起对方垂落在自己胸前的发梢。


    晃来晃去的,有些痒。


    嵇燕台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气,命令道:“抬头,让本王看看你。”


    裴湛依言,将脑袋抬起来一些,露出那张看似平静却紧绷至极的脸。


    额角的汗打湿了鬓角。


    嵇燕台耷拉着眼帘,望进裴湛那双藏着几分清明的眼眸中,端详片刻后,忽然坏心大起,搭着膝的那只手冷不丁地一推—一


    把裴湛推得身形一晃,趔趄坐倒。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推,倒让嵇燕台发现了一件趣事。


    他视线微移,很快又挪回了裴湛不再平静的脸上,故意用一种叹为观止的语气说道:


    “嘶。”


    “湛湛,你这是….


    裴湛看起来也很错愕,不敢置信。


    他的面颊迅速烧了起来,投向嵇燕台的目光竟罕见地夹杂着一丝难堪的祈求,似乎不想让他将下一句话说出来。


    嵇燕台心知肚明,还是盯着他,笑呵呵地往下说,“这是好事啊,终于也教你找到乐趣所在,省得本王一头热了,假以时日,若是本王一段时间不来寻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说不定你还想得慌,要跟本王求呢。”


    或许是联想到他所说的境况,裴湛的神情蓦然一怔,流露出两分没有掩藏好的痛苦之色,紧闭的唇动了动,却迅速咽下颤音。


    嵇燕台仍步步紧逼。


    他将裴湛拉下来,轻声耳语,“力竭了?倒是本王照顾不周了,也罢,你歇一歇,本王这就带你一同去往…….”


    “人、间、极、乐。”


    他一字一顿,咬字极深。


    裴湛的脸埋进枕中,双手握成拳,关节处的肌肤泛白,仿佛一张即将撕裂成两半的白纸,有骨头从裂口处摔出来。


    嵇燕台第一次听到了裴湛的哭声。


    那哭声压得好低,又止不住,里头藏着愤恨与彷徨,以及一丝丝说不清的恐惧。


    嵇燕台听着,却笑得不加掩饰


    ….


    那天,他在裴湛屋里呆了很久。


    时辰太晚,嵇燕台叫了水,第一次尝试在此留宿过夜。凡事有一便有二,后来他在这屋里留宿的次数愈发多了。


    怎么享受,他就怎么来。


    好在裴湛睡姿极好,规规矩矩,呼吸清浅,不打呼不磨牙。


    唯有一事,让嵇燕台烦不胜烦。


    那就是睡在侧屋的裴允书。


    王府给他请了医师,每隔两日便探一次脉,为他调整药方,但裴允书的夜惊的毛病没有好转,时常在夜深人静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喊。


    唯独裴湛,才能让他止住夜啼。


    嵇燕台碰上了两次。


    这夜,又是如此。


    第三次了。


    当侧屋响起幼童的哭声之时,嵇燕台才刚升起些微困意,他面色沉沉地睁开眼,就瞧见床边那道正借着昏暗烛光,迅速穿衣的人影。


    素白的寝衣掩住了好光景。


    裴湛的动作轻巧极了。


    但凡他动作快一点儿,嵇燕台都不至于被哭声吵醒。作为始作俑者,某人完全没有自我反省的念头,反而不悦地质问道:


    “不是给他开了安神汤的方子吗?”


    裴湛穿衣的动作一顿,先是告罪一番,然后语气恭敬地解释道:


    “回王爷,虽然允书还会夜里惊悸,但比以往好多了,哭喊的时间短了很多,不出一刻钟就能睡熟,不会太费事的…….


    嵇燕台不接受这个解释。


    他瞥着裴湛的侧影,淡声道:“裴湛,你是本王的妾,自当谨记妾妇本分。伺候本王安寝,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话音刚落。


    屋中空气沉寂,烛火晃了一下。


    入府三个多月,裴湛一点不像嵇燕台遥远记忆中的某些主角—被反派强取豪夺后,仍旧倔强清冷,不屈不挠,誓要留取清白在人间。


    相较起来,裴湛太恭顺。


    偶尔,他还会示弱以嵇燕台。


    但嵇燕台比谁都清楚,这个人从未真正折服于自己,也不可能从此安居于后院之中。


    甚至在过往三个月当中,他能感觉到,当自己审视他的时候,裴湛也正隐秘地审视着自己。


    所以,嵇燕台一直在想,


    这个人会在什么时候试探自己对他的容忍度?


    就是现在了罢?


    妾妇本分’四个字重重压在身上,裴湛垂着眼,面色却平静,仿佛不觉得受到了侮辱,反而轻声解释了起来,


    “王爷有所不知,允书目睹至亲人头落地,自此噩梦缠身,他夜里定要见了我才止住啼哭,并不为别的,只是想看一眼……”


    “看一眼,我还安好。”


    裴湛的嗓音本就比平时沙哑了两分,如今更是艰涩,“还望王爷念在允书身世可怜的份上,勿要怪罪于他。妾……感激不尽。”


    嵇燕台心比较硬,冷眼不作声。


    偏偏他的耳边忽响起一道电子音,仿佛在旁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打圆场,“宿主,主角都自称……再说隔壁那个还是小孩子嘛…….


    嵇燕台:“不想听蠢猪说话。”


    系统:“干嘛啦!伤心了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嵇燕台随口道:“我在后院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总会碰上裴允书,现在裴湛以退为进,是试探我对他的崽的态度,没看出来吗?”


    “再者说,你少拿现代人的标准来看待古代的小孩,有些三岁小孩都懂得怎么栽赃陷害了。”


    “隔壁那个,都快五岁了。”


    系统小声哔哔:“宿主你太多疑了啦。”


    如果可以的话,嵇燕台很想把白眼翻上天。


    先前裴湛所说的,裴允书在夜惊后很快便能入睡,他就半点不信。


    当谁没有夜惊过。


    眼见困意化作天外流星,唰一下飞走了,嵇燕台又不耐烦听系统在自己耳边逼逼赖赖,脸色愈发沉。


    不料,光影一晃。


    裴湛竟轻轻依偎进他臂弯中,拉过他的一只手落在自己腹部,轻声道:“妾是男儿身,此生无法为王爷开枝散叶,若是王爷日后有了旁人,裴湛该当如何自处?”


    他语气淡淡,不含谄媚之情,宛如温润君子般细细道来,“长兄长嫂待我极好,我亦将允书视如己出,只盼他能在身边安康长大,不求其他。”


    ……都依仗王爷了。”


    嵇燕台半阖着眼,手深入衣摆,难得听他说了那么长一串话,只回了三个字,


    “哄我呢?”


    裴湛的声音不稳了,却应道:“肺腑之言。”


    嵇燕台掐着他,意味深长道:“本王确实不能叫你开花结果,但听闻有一味秘药,能让男子如产后妇人一般,别有趣味。”


    裴湛沉默片刻,“愿为王爷做妇人。”


    啧。啧啧啧。


    嵇燕台心想,怪不得周幽王能干出烽火戏诸侯这种蠢事呢,转念又想,裴湛的枕边风,最终还是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坐起身来,替裴湛合拢衣襟,语气稍稍缓和了一分,“放心,本王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毕竟他还要喊我一声叔父么。”


    裴湛与岭南王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此人性情恶劣且冷酷,却不是出尔反尔之辈,闻言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


    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只因下一瞬,岭南王道:“说来也巧,本王对夜惊之症略有心得,既然府中医师的手段和药方不奏效,不如本王与你同去?”几乎是同一时间。


    裴湛在锦被上攥出一道深重的抓痕,又像是抓在了自己的心口,一个劲儿地发慌。


    ……允书。


    裴湛在心底默念着,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推拒男人看似随意的问话,便强压着心绪,应道:“劳烦王爷了。”


    嵇燕台状似宽宥地摆了摆手,他脸上的光影深重,唇边的笑却清浅,“不劳烦。”


    裴湛屏息静气,替男人披上了外袍


    …


    片刻后。


    侧屋里,烛光昏暗。


    果真如裴湛所说,裴允书在看到他之后,哭声陡然停歇,被他轻轻拍着背,很快便睡去了,稚嫩的面庞沉静极了,呼吸平缓。来之前,嵇燕台嘴上说得关心,来之后,他只远远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手里还举着一杯丫鬟连翘送上来的热茶,好不自在。这番姿态,裴湛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他注视了床上那个小小的鼓包好一会儿,然后放轻脚步,走到岭南王身前,低声道:“王爷,允书无事了,你我也就寝吧。“万万没想到,


    男人放下茶杯,只让他独自返回主屋。


    裴湛垂在身侧的手指一蜷,却见岭南王斜抬着眼,冲自己挑挑眉,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一


    不乖?''''


    这便是不容忤逆的意思。


    裴湛站在远处僵了许久,终究还是拔腿往外走去,只是在转身之前,他弯腰,牵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蹭了两下。


    哎呀。


    嵇燕台捏捏他的脸,又揉揉耳垂。


    真是可怜又可爱。


    不过自己已经念在第一次收用人的情分上,让裴湛缓了两个月了,如今还帮他照看崽崽,嵇燕台心想,他这该死的温柔。


    那下回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哦。


    思忖间,嵇燕台来到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只见锦被下,裴允书的小脸露在外面,眉眼能看出几分裴湛的影子。


    他闭着眼睛,像是真的睡熟了。


    嵇燕台只扫了几眼,便抬手探向床边。


    床头的小几上,有个连翘留下的针线篮子。


    他从里面捏出一根闪着寒光的细长绣花针,然后俯下身,将针尖缓缓刺向裴允书紧闭的眼皮!


    二者之间的距离愈发近!


    再近一丝,便会刺入眼球!


    烛身燃去半数。


    嵇燕台始终捏着针,一动不动。


    床上的小人呼吸依旧平稳,眼睫纹丝不动,仿佛对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毫无察觉。


    见状,嵇燕台的唇角却勾起一丝很淡的笑。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得近乎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烛火快要燃尽,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终于,裴允书看似平稳的呼吸节奏出现了一丝紊乱,紧接着,覆盖在眼睑上的长睫,开始无法抑制地颤动起来,宛如被风吹倒的蝶翼。


    嵇燕台将绣花针丢回针线篮。


    他直起身,笑着说:“小允书,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叔父更懂装睡的人了,你还嫩着呢。”


    “你呀,也就骗骗你小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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