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跑了。”
沈明枳拧眉。
巽山道人被暗卫吓得连夜出逃,出逃一路不忘去寻找这批暗卫的主家,不巧在杭州遇见了曾经的旧友、现在的死敌从一法师,碎布落到了从一手中,巽山逃出生天下落不明。从一得到了东西找上故友柳济道,托柳济道帮忙打听,柳济道转托远在化隆当御史的儿子柳曦既打听,柳曦既得到东西后不知为何联系起了她沈明枳,乘着路上偶遇托人给她带信请求见上一面详谈西南……
可是,天下何其之大,柳家又不做布匹生意,从一为何要让柳曦既独独在化隆寻这布的主家?
沈明枳从巽山道人的画像上抬眼,正见柳曦既凛冽清明的目光倒映桌上烛花,瞬息间洞察自己的困惑,也将自己被看透后的一阵抑制不住的慌乱一览无余。可他不准备解惑,只是看着逐渐燃尽的灯烛,淡淡开口送客:“天色不早,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
沈明枳霍然起身攥着那副画像,控制不住自己以一种威压的神态低声怒问,但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最后只化作一声低得沙哑的呼唤:“柳大人!”
柳曦既坦然地掀起眼皮直视沈明枳的眼睛,随后起身换他来俯视,“公主请。”
“大人说过要助我一臂之力。”
“那叫‘或许’。”
柳曦既还是看出来了她查神女庙的巽山道人别有用心,这是在逼她将秘密说出来、将软肋教到他手中。
但这怎么可能?
柳曦既垂眼:“公主请回吧。”
沈明枳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但郇寰确定她还能继续昏天黑地地睡下去,直到饥饿打败了困倦,这场最原始的欲望之争才能告一段落。
鉴于昨日是临川郡主的生辰,沈明枳晚归晚醒精神不振,郇寰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想着不能给她“好脸色”,但顺道经过赵王府进去填了填肚子,听说昨夜沈明枳是坐出宫来玩的长英公主的马车早早回去的,更兼他梳洗过后窝进了有她的被窝,方才一番建设全都轰然坍塌,恨不得抱着她就此睡死。
但打帘叫午、面色奇差的月珰却丝毫不顾惜他的心情,硬是将沈明枳从他的臂弯之中扒拉出来,顶着他凶恶的目光急不可待地将头痛欲裂的人摇醒,在眼前天旋地转的沈明枳揉着太阳穴即将发怒前,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最后顾不得纠结忙道:“殿下,出事了。”
沈明枳一瞬间神智清明,但四肢还未苏醒,迷迷糊糊之中手肘撑着郇寰的臂弯、手掌抵着郇寰的肩膀,用时有时无的力道将自己整个人支撑坐起打破先前依偎的姿态,一个沙哑低沉含着淡淡血腥味的“说”字就此冲破齿关。
月珰猜到沈明枳是担心连累到柳曦既,连忙继续道:“是辛——是申二夫人的事。”
沈明枳紧皱的眉头不可察地一松,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看郇寰的反应,谁知郇寰也正低下脸,一人的额头与另一人的嘴唇因此轻轻蹭过,沈明枳是还麻木着没有感觉,但郇寰却极其清醒有了反应。
沈明枳只用余光见他的喉结滚动,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又迟迟等不来回音,又蹙了眉头正轻轻咳了咳准备开口问,这时觉得氛围莫名有些矛盾的月珰开了口:“今早申二公子去极乐坊时撞见……”
月珰感觉有四道冷箭似的目光瞄准了她,立时住了嘴,觉得剩下来的事情只需意会不可言传。
郇寰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收了回来,耳旁只留下自己内心的声音:昨日临川郡主摆酒做生辰,郡主的闺中密友申二夫人辛莘必然要去的,正经席面撤下后这些花丛中惯常潇洒如个中色鬼的女人们必然不能放过这样千载难逢、不必寻找借口的好机会,长夜漫漫发生点什么香艳的事情自然而然,但一大早被夫婿捉奸实属运背。
可申不极与辛莘这对夫妇吵得厌烦后便向来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即便撞见对方和姘头颠鸾倒凤都能面不改色,但“出事”了,这就意味着不仅仅是捉奸这么简单,以郇寰对他们的了解,最可能牵扯到了“名声”二字,这样能心照不宣的秘事可能走路风声、甚至人尽皆知。
这就算出大事了。
沈明枳不轻不重地踩了郇寰的腿翻下了床,命月珰帮她穿衣梳洗,但最后还是被郇寰抢了先,被郇寰看着潦草用过晚得不能再晚的早饭,然后一道上了前往申国公府的马车。
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申国公府也风平浪静,门房看见郇侯和兖国公主齐齐出现,以为自己花了眼,将贵客请进厅后就慌不择路地去找人。幸亏郇寰提前嘱咐过,这才没有将申家一大家子喊来。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疑窦丛生,分别由人引着见到了申不极和辛莘。
辛莘已经砸了一地东西,正怒急攻心地被人看押在房,扬言要让每个看不清这个院落情势的人好看。申不极的书房也不容乐观,但屋外站了一圈的仆役心中想着,砸吧砸吧,如果能花钱消灾那就砸吧。
沈明枳是辛莘房外婢女们的救星,郇寰却是申不极书房外所有人的梦魇。
申景小心为郇寰开门,迎着郇寰的目光心中抹汗,因为他们公子是三令五申让他们把消息封锁严实了,昨夜郇侯值夜,今日郇侯休沐,绝对不能让这个消息扰了郇侯来之不易的休息。但消息就这样飞入了郇侯夫妇的耳朵!要让公子知道消息是从夫人处走漏给兖国公主的,他们非得掉一层皮!
郇寰自然还没到能看出他们心思的疯魔地步,只是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破书,负手踱到了前一刻还张牙舞爪、后一刻就诚惶诚恐、温顺如猫的申不极眼前。申不极神色的转变直让郇寰疑心自己是否真的如年画上那般青面獠牙,失之可亲,更对他们这件烂事疑虑重重。
他捡了块儿还能坐的地,极其平和地开口,但申不极的反应好似他正在刑部大牢亲审囚犯。只等申不极磕磕绊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后,郇寰觉得他就在审这个姓申的牢犯,就等他捋清楚背后动机一并发落。
他的脑补出了差错,根本没有什么身败名裂的情节,只有申不极一怒之下将衣衫不整的男人打得不省人事的下场。但这并不足以劳动郇寰震怒,最让郇寰怒中生寒的是提醒申不极一大清早去极乐坊捉奸的那个人,是新晋的抚远侯何卓远的孙子,何施臣!
有了介含清的暗中协助,赵王派已经拿着僭越案找以何家为首的西南氏族谈判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就差临门一脚板上钉钉,现在何施臣莫名唱了一出申公府的大戏,事情可以按下来却凭白成了一个把柄。人尽皆知申家二郎与他郇寰交情匪浅,申国公府虽然中立,族中与何家还有姻亲关系,但申家与赵王派都不介意通过他和申不极互通有无,尤其是在魏王、燕王败落之后,申家几乎是要明着在赵王背后下注,但在有心人眼中,申家早就是和赵王一条船上的人,拿捏申不极就是在拿捏赵王。
何家这是要毁约背盟。
郇寰和申不极都感觉到了此事的棘手。
但辛莘却十分明了:她又不是第一回了,偏偏这次出了事,她辛莘是眼吓心盲了才不会怀疑到长英身上。何施臣确实昨夜也在极乐坊宴饮,但在极乐坊宴饮的非我族类多了去,谁又真的知此内幕,谁又真敢动她的土?
沈明枳只坐在一旁哈气连天,咂摸着自己的不是滋味竟尝出了几丝惊喜。帮助赵王派用僭越案拉拢、拿捏、威胁西南氏族并非她本心,逼着吴王破釜沉舟与之背水一战才是真正用意,现在有别的人将赵王夺权这一路顺风改成一波三折,免去她出手的风险,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辛莘。
怎么说,她沈明枳该劝的也劝了,该帮的也帮了,该遮掩的也遮掩了。她知道申、辛二人的往事,对辛莘的性子也了如指掌,辛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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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从没走过宣国的不法之路,是故她并不觉得辛莘在外寻花问柳有何不对,但她大张旗鼓地寻花问柳着实不妥。
沈明枳叹气,逮着辛莘喘口气的机会劝道:“你歇歇,后头还会有一堆事。”
辛莘眼睛一瞪眉毛一扬,以为沈明枳是说申不极找她秋后算账之类,顿又火冒三丈,却又被眼尖的沈明枳及时浇熄:“这件事终究是你做得差了些火候,也怨不得别人泼冷水要整你们,你夫婿处理得已经十分妥帖了,再吵下去就要伤了你们的情分。要你低头服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好歹,客气些,不为了申家,也为了你自己将来。”
“妥帖?情分?”辛莘冷笑两声,比着自己的小拇指,“我和他之间可没有什么情分,即便曾经有这么一点,那也早消磨掉了。”
沈明枳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道自己是火上浇油了,就不应该用哄临川的那套来对付她这个臭脾气,利害关系说清了,情分名声讲尽了,却油盐不进,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她“冷静冷静”,以免她的脑子被这无名业火烧坏了不识好歹。
“莘莘,冷静之后,你再说话。”
辛莘听出沈明枳的几分怒意,咬了嘴唇叉了腰,抬脚就要狠狠踩上摊开在地上的书页一脚,脑海中霎时划过沈明枳曾经那张尚且稚嫩却不乏威吓的脸,这才想起沈明枳最忌讳有人不敬文风化雨,于是悻悻挪开脚,将地上滚落的一枚浑圆的青铜熏炉“咣当”一声踢到了墙边立架脚下。
这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辛莘几乎是瞬时转过身咆哮起来,但见推门的人是沈明枳身边的月珰姑娘,她不情不愿地封口闭嘴,气鼓鼓地靠坐进了一张气派的八仙椅。
房门大开,只有月珰一人如同嵌在了一张惨白画中,蹲身行礼:“殿下,二夫人,过饭点了。”
辛莘自早上醒来就还没吃过东西,申不极为了泄私火也不许人给她送吃送喝,现在和沈明枳是一样的饥肠辘辘,但门外只有月珰一人,她找不到自己人出气,只能转过脸请沈明枳参谋。
沈明枳却没管这个,注意力都被辛莘被申不极关禁闭这件事吸引过去。她嫁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在府中培养自己的心腹?她不是向来在申家呼风唤雨说一不二,怎么事到临头却被常年不着家的申不极面缚私囚?
沈明枳边想着边起身,问郇寰拿了什么主意,出了房门冷不防见平时颇得辛莘宠信的几个婢女小厮都被监视着垂首跪在廊下,心中对深藏不露的申不极多了几分敬;忽又觉得申不极跟着郇寰混了这么多年,没学着他七分的诡也学着他三分的威;更觉得若申不极真是个败絮其中的草包,就凭郇寰那个骄傲的性子,如何能忍他这么多年倾盖如故。
“那便回府。”沈明枳摆手,命人再将房门关上,也不管辛莘的大喊大叫,只是路过跪了一排的人前脚步一顿,侧过脸低声嘱咐道:“好好看着她反思。”
若真是为了她好,就看住她。
申不极跟着郇寰,远远地见到了这一幕,通过唇语猜出了意思,心中莫名赞叹他们可真是一对夫妇。
郇寰和沈明枳婚后从未一起出门吃酒楼,这一回是饿极了不打算赶远路回府等午膳,于是破天荒第一次登上路边万景楼那辉煌气派的大门。郇寰很不想来这儿的,平常应酬请客把这儿的新旧菜式都吃了遍,最关键的是,他一来这儿就会想起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来,很不适合他们夫妻俩个说些私房话。
但却很适合他们听墙角。
“你可听说,楼家儿孙辈里的魔头竟然参军去了!”
“是楼家那位大名鼎鼎的楼二公子?”
“楼家不是书香世家?楼二公子不是纨绔头头?怎么浪子回头回到军营里了?”
“咦,楼家家大业大,可就是军中差了点门路,儿孙里面有愿意去刀山火海搏一搏的,当家的指不定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