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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九十九章 发牢骚

作者:大海不见大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八十。”


    柳曦既挑眉:“不少了。”


    梅如故摇头:“她最好一个也别留在身边,就仗着自己有点人就敢胡来,老老实实在府里混吃不挺好,净惹麻烦了。”


    柳曦既知道梅如故指的是逆王宫变那回和现下僭越案。


    逆王宫变前梅如故就借了不少暗卫去清查田亩,卖了窦宙和他多年的交情托付窦宇早早在圣上身边加派人手,还嘱咐沈明枳哪里也不要去,有事找他柳曦既;结果呢,沈明枳带了十几暗卫去赴宫宴,暗卫全留在宫外她一个人去给逆王送死,若不是他下衙时撞见她和郇寰入宫,立刻通知了窦宇见宫中大火三刻行动,只怕现在天下尽入魏王囊中,他们都成了刀下亡魂。


    至于现在的僭越案,柳曦既十分头疼。也不知道沈明枳怎么说动了介含清,他竟然敢背着自己把当年的案子重新调了出来,还将案情细节交到了郇海山手上,若不是他早就让高穿楼死盯此事,恐怕等他这个左都御史知道,都察院都已经变天了。


    不过梅如故说她“净惹麻烦”也带有主观抱怨。若鸿胪寺的火没烧起来或烧得不够旺,宫外守株待兔的窦宇看不到,又若他安排在宫中的暗桩没能及时把消息传递出来或韦不决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结局可想而知;而僭越一事,沈明枳是已经从郇海山处得到准信,赵王派绝对不会在台面上撕破脸和吴王争取西南氏族,僭越一案只是赵王恩威并施之中的威胁,再加上高穿楼和介含清都是他的人,离心离德也全在他的掌控之内,沈明枳是笃定此事不会危害到他的安全。


    柳曦既砸一口他递过来的茶,但热茶丝毫不能温暖柳曦既冰冷的口吻:“你嫌什么麻烦。”


    梅如故知道自己惹到他。这些麻烦和他八竿子打不到:逆王宫变那夜在都察院坐立难安的是柳曦既,调和高、介两人心力交瘁的是柳曦既,每天为僭越案衣带渐宽的还是他柳曦既。


    梅如故觉得他有袒护沈明枳的嫌疑,但他毫不怀疑他再废话下去柳曦既绝对不会袒护自己。于是他笑着打岔,叠着手臂撑在桌上岔回原题:“话说,您老人家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跑我这儿有何贵干?”


    柳曦既轻轻放下茶盏,抬头用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看他,梅如故瞬时有如坠冰窟的感觉,“我听说梅侍郎派人去赵王封地了。”


    梅如故眼角一跳,坐直了身子笑问:“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柳大人也时刻注意着赵王的动向?”


    “公主府的人说的。”


    梅如故眉头一跳:“还说什么了吗?”


    柳曦既垂眼摆弄茶盖,淡淡扯唇:“她不是借你了八十人吗?”


    梅如故霎时明白柳曦既是在诈他。僭越案对赵王派有极大的好处,本着平衡协调的原则,柳曦既猜他必然会想办法打压赵王派。上回清查田亩时他用廉正坑了魏王一把,放了赵王一马,现在时机一到,没理由他梅如故会如故地对赵王派的把柄置之不理。但打草惊蛇,经过上一回魏王的教训,赵王派必然更加谨慎,并趁着魏王挡枪将痕迹处理得更加干净,他现在想再将赵王埋在田里的烂账挖出来,风险极大,若无兖国公主的暗卫保驾护航,恐怕难以善了。


    梅如故不生气,反而请教他:“柳大人有什么高见?”


    “没什么高见。”


    梅如故的眉毛飞得老高:“那柳大人今夜来不会就是和梅某人喝茶聊天的吧?”


    柳曦既敛神沉默少许,斟酌了片刻还是道:“有何不可。”


    梅如故觉得自己见鬼了,站起来在柳曦既身边晃了又晃,围着端坐得整齐的他看了又看,确定这如假包换就是那个惜时如命的柳晢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八百年没见你发过病,莫非今天的日头从西边起来的?”


    柳曦既耐心听他的病中狂言,觉得自己可能真有点病了,小事大事都找上梅如故这个不靠谱的,再喝了两盏茶,神智恢复清明后将最近都察院与户部联办的那个漕运案细节再与他对了一趟,便在梅如故的“真心”挽留之下打道回府。


    夜中的化隆城如昼喧哗,但柳府比较偏,没拐几次附近的街道上就人影稀疏,孤独地行着他一辆马车,在伶仃的木石细语之中茕茕孑立。忽而一阵铎铃撞、车轮碾的巨响从前路传来,惊得他从半眠半醒之中抽离出来,抹去额角沁出的薄汗,重新在脑海中处理起白天未完的公务。


    “是柳大人吗?”


    柳曦既一愣,挑起帘子露出车外火光冲天的一角世界,就见宝马香车前的宫灯之上一个大大的“赵”,随后就看见长英公主探出车窗娇俏的一张脸。


    柳曦既半分没有怠慢,与她遥遥见礼,谁知长英公主笑着缩了回去,将被挡在她身后的一个人露了出来,三分温和七分凉在她不露齿的含笑之中晕染出无尽的皇家肃穆。他在云破月来的刹那之间收敛起眸中诧异,比着对长英公主的礼向沈明枳问好。


    沈明枳没有说话,但纵着长英公主与他这个外臣搭话的样子极其温柔。想来是她们都喝了酒的缘故,长英公主的话更多了,她的话更少了,同样两颊微酡,但一个是热的,一个却是冷的。


    等长英公主听完他给出的自己大晚上不回家的理由后,笑着趴在窗沿,歪头对沈明枳嗔道:“十姐姐瞧,柳大人还是会赴别人的约的!根本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沈明枳抬眼望向柳曦既笑笑。


    长英的眼睛极亮,像是舀了一勺的星河流淌,继续盯向柳曦既道:“那我明年在宫外做生日,柳大人会来的吧?”


    柳曦既一怔,没想过会遇到这样赤裸裸的问题,还没等他将委婉谢绝的话说出,就见沈明枳抬手揉上长英公主额头与发的交界,拇指在她沁汗的额角上刮着,脸上笑容温度不减,“你这丫头,喝高了就四处撒酒疯——”她又抬头,一边将长英拉了回去,一边向他致歉:“还望柳大人见谅,夜深风大,我们就不打搅柳大人了——月珰,我们继续走。”


    **


    临川做生日,沈明枳带上了郇家兄妹。往年临川总喜欢在正经的宴后开展些见不得人的活动,因此沈明枳总要先让人送郇家兄妹回去,以免他们被带坏了,今年有凌云重看着她什么也不敢干,早早收拾了席面回家去了。但郇家兄妹还是被沈明枳早早送回府了。


    因为辛莘在处理完申国公府一家子上下的琐事喜事后,决定犒劳犒劳自己。


    沈明枳看着和醉醺醺的辛莘滚到一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年轻躯体,眼皮跳个不停,将正眨巴着纯净无暇大眼睛的、好奇地看着帷幔凌乱之中越脱越光的人影的长英一把推出了包间,“啪”地一声摔上房门,然后在关不住的淫词浪语要追上她们之前,将长英带下了楼梯。


    她就是在像长英这样的年纪里,活生生被临川腐蚀的,以至于在所有未婚女子都期待的洞房花烛夜时,对郇寰颇有微词。


    沈明枳瞥了眼正红着脸步伐轻盈的长英。


    长英从小就是赵王妃窦晴柔抱过去养的。窦晴柔是气极了宣国、长宁这两个无时无刻不在作死的小姑子,发誓绝对不能让长英也被寇妃养成这些个鬼模样给自己添乱。等到皇后去世,窦晴柔才将业已长成的长英重新送回宫中,送到圣上面前尽孝。长英也不负所托,极得圣心、宫中上下的欢心,常常有人说她很像自己。这也就间接导致了,长英和寇妃、一母所生的两个姐姐不亲近,却很乐意跟到她沈明枳身后,一时亲热模样恍若她们才是亲生的姐妹。


    临川、辛莘都不喜欢宣国、长宁,对颇为懂事的长英却很客气,但又谈不上喜欢。沈明枳原来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


    沈明枳喝完解酒汤,细细想,应当是从崔嫣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吧,长英在自己眼里变了个模样,冷不防被轻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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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候到一旁等她回神的月珰吓了一跳。


    月珰收了汤碗却不急着退下,确定跟着她进来为沈明枳梳洗的婢女全都离开卧房之后,才躬身覆耳低声回禀。


    她明显瞧见铜镜中尚且晕染着五六分醉意的眼眸一霎时亮若烛焰。还没等她将请示说出口,就见沈明枳拿起妆台上一根润泽的玉簪将披在肩头的头发全部利落地挽起,月珰立即了悟地替她捧上衣物供她穿戴,最后还从柜子中找出一身皂黑的披风。


    等沈明枳裹得严实穿行至寂静的公主府后的小门时,月珰已经安排好的一辆素布马车正停在戒备森严的暗卫之中。


    这是沈明枳第一次从自己的府邸,做贼似地夜出。


    沈明枳觉得憋屈,奈何郇寰在刑部值夜、且宫门落锁、且郇寰“盯”在她左右的人手全都被收回的机会千载难逢,她又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见到一息胜利的微火如何能不让她像溺水之人攥紧手中救命的稻草。


    柳曦既的模样比她更齐整,坐在案牍之中笔走如飞的样子极其适合摆在都察院的大堂,凝神静思的样子又极其适合摆在祠堂佛龛之中。他见沈明枳深夜前来略有诧异,或者说他让自己的诧异被沈明枳看见。


    见过君臣之礼后,他比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沈明枳坐下,回身从书架上如山的案卷之中取出一只不起眼的匣子,双手递上,让沈明枳自己打开。


    沈明枳的手抖被他看在眼里。


    更尽数落入他眼中的还有沈明枳看罢那一方碎布后的沉默。


    柳曦既收回目光张望自己的书房,没有可用以奉茶的茶具,也没有可用以充饥的点心,唯有他这个主人家的身形遮去了桌上烛台一片颤动的亮光,让这个本就一尘不染、除了书架其余空空如也的尺寸之地陷入无尽永夜般的昏暗。


    他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将书卷下压着的一页纸抽了出来,对折过后用镇纸封住,随后就静坐不语,等沈明枳开口说话时,白日里的疲惫叫他恍若已经一梦初醒。


    “大人,这从何而来?”


    柳曦既望向沈明枳,见她眼里的算计、惊慌、失望、混乱都沉入眼底,“公主认得此物?”


    沈明枳不隐瞒这碎布的由来。她府中豢养的暗卫中,指挥所穿的衣袍的内称就用这样纹路的布料做成。一个多月前她派出一队暗卫由副指挥亲率前往西南彩云暗查神女庙的底细,但神女庙中的大鱼太过警惕,制造混乱乘机出逃,激战之中损失了几名暗卫,副指挥也负伤,不得不兵分两路,一路蛰伏彩云以求补过,一路追击以求大鱼落网。


    但她不打算吐露自己真实的目的。


    彩云是西南氏族的地盘,她派人潜入探查表面上无非也是为了利益,从赵王派的立场出发,她能掌握西南氏族越多把柄对他们在与吴王的较量中越有利。她唯望柳曦既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不爱多管闲事的柳曦既能够这么去认为。


    柳曦既沉默地将镇纸挪开,将这张纸递到沈明枳眼前,“臣或许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沈明枳颤着指尖接过那张纸,就见一个越族老头正传神地显现其上。


    柳曦既清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是常驻彩云神女庙的巽山道人,不久前失踪,前日出现在杭州,他应该就是殿下一直在找的人。”


    沈明枳倏然抬头,“柳大人怎么知道。”


    柳曦既错开她的眼神,“家父与慈悲寺从一法师是故友,从一法师与巽山道人有旧。年后家父和从一法师一道回的杭州,昨日家父来信,让我帮法师在化隆寻找这块布的主人。”


    沈明枳蹙眉,心中泛起不安:“有旧?”


    柳曦既知道“有旧”不如“有仇”来得痛快,但“有仇”不如“有旧”来得确切,但在鲜明的情感色彩和措辞的极其准确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但他补充一句:“殿下也可以理解为,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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