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对介氏兄妹的殷勤沈明枳是看在眼里。因着他亲王的身份和介含清御史的身份,他很小心,很不露痕迹,以至于除了像沈明枳这样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再加上些大胆猜想的,其他少有知道的。沈明枳也乐得看他一番苦恋,也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想法,若哪日败露情迹她或可到圣上面前为他说好话、借郇寰的脸面向赵王替他求情,也算全了他们兄妹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老九如何会不知道戒子对她意味着什么,教戒子的一番作为又意味着什么,可他明知故犯别有肝肺,那也不能怪沈明枳心狠手辣。
沈明戒的心一直吊起,他很聪明,一下就听懂了沈明枳话中调笑之外的深意,心里虽然纳罕,但阿姐的话他最听的。
自从秦王摔断腿免了南巡一趟鬼门关后,阿姐就对九哥不负责任的行为心有不满,但对自己与九哥一起交游并不反感。这一瞬,他才真正感觉到,阿姐生气了。
沈明戒岔开话题:“对了阿姐,那何施臣行事无边无际,可有曾打搅过阿姐?”
沈明枳理好笑容,“我瞧着你们和他很不对付?”
沈明戒扯扯嘴角。化隆的纨绔也分派别、也有规矩的,像何家年轻的子侄,自西南杀入这繁华场,坏了规矩不说还自立山头目下无尘,闹事动手一点也不谦让,和辛喾他们几个干了好几场架,亏得京兆尹被士子闹事的案子缠得脱不开身,他们才没到公堂上动家伙,不是恶交,是已经结仇了。不过他沈明戒听说郇家祖上和何氏沾亲,郇寰也亲自去何府拜访过,他好歹顾忌着沈明枳的颜面,与何家子侄没撕破脸来。
沈明枳也猜得到其中原委,便更不能把何施臣那番自导自演说出来激化矛盾。
“申国公府与何家结亲,辛喾闹得太过她姐姐面上也无光,你帮着劝着点。”
沈明枳这一番隐晦的劝告沈明戒心里门清,他们与何家子侄闹得太过,不利于以后化隆上下的和平共处:何家的话事人何卓远此番回京竟没有在兵部挂职,他曾听秦王说圣上打算给何家封侯就此留在化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确实要处好。
但这口恶气真是!
沈明枳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膝头,在指腹发现了长时间拉弓后的血迹。这一举动让沈明戒骤然惊醒,心里所有的计算都转瞬即逝,全心全神的只有沈明枳的手指和自她袖中飘散出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阿姐不常佩荷包,熏香也少。
“阿姐今日怎么佩了荷包?”
沈明枳一愣,松开他的手从袖中取出那枚荷包,“前些日子找出来,许是觉得和我这一身衣裳颜色般配。”
沈明戒笑:“十分般配,衬得阿姐好像是十四五的闺阁小姐。”
沈明枳笑着挑眉。
“里面是什么香?”沈明戒趁机将荷包打开,伸手探入却只夹出了几瓣干枯的花,但随之袭来的香充斥了整个车厢。
沈明枳眸光微暗,将他还残留一道浅浅疤痕的掌心中的密制过的梅花瓣重新塞回荷包,“梅花。”
沈明戒心下一怔,摊在她膝头的手轻轻蜷曲,然后不着痕迹地握着这一脉幽远缩回手,只觉得掌心被触碰到的地方、呈过花瓣的地方都如同火燎了一般痛热。他再度叉开话题道:“阿姐知道鲁纯学吗?”
沈明枳不消回忆,脑中就浮现出前羽林卫指挥使鲁向笛的脸和他那传说中弱不禁风的独子的脸。凌云重救下鲁纯学,并以此劝鲁向笛退兵,在圣上面前为鲁纯学请了一条活路,让鲁向笛心甘情愿的自刎谢罪。新任羽林卫指挥使风光上任,倒没人留意苟活下来的鲁纯学的生存近况,沈明枳于是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不能科举了,他也不喜欢这个,就跟着韦将军去西南了,打算游历、行商,过快活日子。”
沈明枳注意到话中玄机,问道:“他哪来的钱?”
鲁家被抄没,全家上下只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弱小子活了下来,他哪里来的资本支撑他游历山河、行商坐贾?
沈明戒坦白道:“我和辛喾他们资助了点,韦将军帮衬了点。”他知道阿姐接下来可能会说些什么,毕竟是逆王余党的遗孤,往从过密会落人口舌,将来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于是他继续道:“那天晚上,离羽林卫的刀最近的其实就是我了,但他父亲刻意放了我——”
沈明戒小心地观察沈明枳的神色,见无有异常,但还是将喉咙口的那些“报恩”之类的字眼都咽下去,改为:“其实我也是借了辛喾的名义,旁人查不出什么端倪。”
沈明枳轻轻叹息:“知恩图报是好的。”
沈明戒将心放下,继续说:“刚开始他们都在我和九哥身边玩,后来七哥家的沈研饿了,就到了七嫂身边,五哥家的沈磻也去了,他们坐得偏,羽林卫一闯进去就盯上了他们,鲁向笛应该想放过七嫂的,但七嫂要护两个孩子……”
沈明枳眉头一蹙。鲁纯学是吴王的母妃家的亲戚余回春医好的,鲁向笛手下留情情有可原。鲁向笛认识吴王妃,但他怎么分得清差不多大男孩谁是谁的儿子。出于母爱,吴王妃保下自己的沈研,同时还想护下赵王世子沈磻,死亡怎容得她这么贪心,最后一个也没活下来。
沈明枳拧眉将心底的不安镇压下去,自言道:“鲁纯学跟韦不决去西南是个好决定。”即便韦家没落,作为封疆一方的南越将军韦不决还立于朝野,他重义,他有兵,能看护鲁纯学免遭复仇毒手。
末了,马车拐入公主府前的长巷,沈明戒自请告辞,临走被沈明枳嘱咐了带上他猎了的东西入宫请罪。他一跳下车辀,就见另有两骑悠悠闲闲地走了过来。
郇寰从宫里回来的路上就听见郇杭说都察院的介御史一转脸就叫手下人明日就弹劾秦王、晋王孝期游猎,半分情面也不留,笑着摇摇头,等路过公主府正门,就见晋王沈明戒从车上跳下来,眉头一沉。
他本来是打算借着向沈明枳告秦王推晋王挡刀子之状扯起话头,顺带讲讲士子闹事一案,顺水推舟地督促起郇七郎、郇八娘,再自然而然地……结果被晋王捷足先登!
一番勉强的寒暄,可算送走了晋王,郇寰照常沐浴更衣,然后去郇七郎的书房处坐了一会儿,又去听郇八娘弹了几首新学的曲子,和教郇八娘弹琴的先生聊了几句,便克制着越迈越开、越迈越快的脚步往沈明枳屋里去。
沈明枳换过了衣裳,坐在廊下几盆开得正盛的菊花旁,听冬儿和夏至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化隆城里的新鲜见闻,等晚膳到点。见郇寰来了,这对姐妹便笑着退下,转过一根廊柱,冬儿就旋着裙子逃了夏至的掌控,拈了帕子扑蝴蝶,还一面叫站在不远处和小厮闲话的冬至给她拿网。
郇寰忽然想起自己曾撞破过他们私会,他们倒越发大方坦诚不避讳,看得他反倒不好意思。他比着廊柱负手立着,遮了沈明枳正赏着的黄花,垂下眼看向沈明枳试探着笑道:“不如我们就成全这对冤家变鸳鸯吧。”
出于功利,沈明枳不希望冬儿和冬至成一对,但瞧着他们互相是真心喜欢,棒打鸳鸯于心不忍,她便顺着郇寰的意思应和:“也成,只不过得再等等。”
郇寰又觉出几分柳氏之死的坏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兴致,“那想个什么由头呢?”
一个促狭的念头冒了出来,沈明枳笑道:“捉奸。”
郇寰:“……”
沈明枳继续道:“什么时候被发现,什么时候就成全他们。”
郇寰替他们捏汗。发现沈明枳左眼睑沾着一根脱落的睫毛,于是上手碰住她的脸颊,迎着惊异的目光,再用手指轻轻皴去,还将那睫毛置于掌心,证明这番不是轻薄。
沈明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郇寰捧着她脸颊的手却没有放下。
沈明枳自己抬手压住他的手腕,将这只好似被主人遗忘了的手拉下。但郇寰并没有就此抽回手,至于他本打算做什么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刚要欢欢喜喜地禀一声“可以用饭了”的月珰和几个小丫头嬉笑着在廊下出声。
两个人都收敛了目光,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郇七郎和郇八娘已经坐在了桌旁,互相冷眼瞪着对方,见了长兄长嫂还都是冷漠淡淡,被心头不爽的郇寰说了一句“乌眼鸡似的”,七郎还好,八娘已经端不住,直接撇嘴抿嘴,只数着碗里的米粒,眼神又烧又灼,仿佛能让白米饭腾起三尺火来。
郇寰和沈明枳自动忽略这对时常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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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的兄妹。月珰命人将厨房炉上温着的一屉子四只黄澄澄的螃蟹端了上来,又呈上两套银打的蟹八件和佐料,笑盈盈地退下去嘘声止住侍立门外雀跃的丫头们。
见这对兄妹俩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沈明枳温声道:“快吃吧,冷了就不鲜了。”
七郎应声问道:“哥哥嫂嫂不吃吗?”
郇寰特意朝沈明枳一笑道:“我们都不喜食蟹,你们吃吧。”
沈明枳的笑容有一瞬僵硬,但她这方面的修为极好,很快就装出真的“不喜食蟹”的温婉模样,但心里指不定想着如何收拾这可恶的郇寰。
郇寰确实是为她好。就她现在这副需要细细将养的身子骨,最忌讳的就是蟹等寒凉食材,所以她这次也没准备吃,但并不等于“不喜”!将来还是要吃的!她很喜欢吃蟹!
至于郇寰?他确实不喜。因为他过敏,没这个福气。
发觉沈明枳略带幽怨的目光,郇寰倒轻轻勾了唇角,正打算将多蒸的蟹分给候在门外垂涎欲滴的下人,就见郇八娘与蟹大眼瞪小眼,但不滑稽,只有伤心,满地黄花堆积的伤心。
食不言,郇七郎兄妹俩还在拆蟹,郇寰见沈明枳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嘱咐兄妹俩继续安稳地吃,自己拉了沈明枳出了屋子踱至廊下,招来伺候郇七郎和郇八娘的嬷嬷细细问话。
沈明枳还没与他算账,就被迫要去关心小姑、小叔之间的恩怨。郇寰去扶风郡两日,这对兄妹俩就从亲亲热热变成这副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怪他好奇。但他问嬷嬷什么也问不出来,转向沈明枳,就见她用一种玩笑的眼神上上下下冷淡地逡巡着他。
郇寰知道自己做错事,但又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应当首先问沈明枳,但他向来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寻常人家男主外女主内,正妻原配管家。他们就有点特殊。兖国公主府和郇府自然都由沈明枳管,但襄阳侯府,从始至终都只在郇寰的掌控之下,其中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侯府难缠。但从沈明枳的角度看,未必不是一种不信任。郇寰也这样想过,但他宁愿冒着夫妻生嫌的风险,也不愿让沈明枳趟这浑水。族中其他老、中、小女人看着都羡慕,觉得郇寰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不用公主费心,简直就是公主撞大运,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至于舒不舒服,本人才知。
沈明枳从心里不舒坦转为身心皆舒坦,现在,竟然感觉有些不舒服。她对自己的状态十分不满。
“听说过彭雪萼?”
郇寰摇头,但隐约猜到这个人应该与随何氏一同入京的彭氏有关。
“彭氏长房次子,长八娘两岁,上次回侯府路上遇见的。”
郇寰登时明白过来。这次兄妹大战竟然和少女怀春有关。也难怪两位嬷嬷不知道,郇八娘不好意思找人吐露心事,不敢向沈明枳打听彭雪萼,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七郎,希望七郎可以通过他的朋友探得彭雪萼的些许音信。
郇七郎敏感,一下子就戳中了八娘的心坎,虽然他觉得不妥,不敢告诉兄嫂,自己也费了心力帮妹妹打听,表面上还要装作没有发现、懵懵懂懂的样子,结果发现彭雪萼这厮前日在某某勾栏为某某娘子一掷千金,又顺势挖出他在剑南时眠花宿柳等等烂账,怒火中烧,委婉劝解郇八娘无果,兄妹俩大打出手。
自然而然地闹到了沈明枳跟前。两人都苦求沈明枳不要告诉郇寰,沈明枳理他们就怪了。
郇寰朗声笑了:“真当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了。”
他又觉出柳氏之死的坏处来。他一直觉得七郎、八娘还小,这么一看,再过两年八娘就要及笄,离出阁的日子也不远。他不由自主开始想,沈明枳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偷偷为哪家年轻公子动过心,只恨自己当年荒唐任性入不了她的眼睛云云。随后,他再度想到宁晨铎和那句“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心里又下起雨。
“案子如何?”沈明枳问了一声久久没有回音,侧过脸发现郇寰正盯着自己出神,心里怪怪的,又问一声他方才垂下眼掩饰自己的走神并道:“事不复杂,人复杂。”
沈明枳很认可。
郇寰与她并肩而行,“普通的一个贿赂考官案,只不过那家人倒霉,遇上了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