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一直在想, 天元为什么那样“迂腐”,简直像是个强韧的卫道士,一心一意在保卫着命运的既定路径。
这条路真的是天元自己设想出来的吗?
我看未必。
比起决策者, 她更像一个执行者。
在两面宿傩的记忆中, 天元的修行状态总是很奇怪。她和无法无天的“我”完全是两个极端,力量越强反而越惶恐。
天元时常望着天,虽然只是沉默, 却不免有些奇怪。
两面宿傩的记忆流逝着,并非按照确切的时间顺序,有了完整的二十根手指之后,他的记忆没有被梳理出来, 反倒是最后一块拼图反而将前面的一切都撞碎了。
好在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办法。
我毕竟已经了解了这份记忆的大概脉络, 在这条脉络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可以作为锚点。
尤其是,不论他的记忆如何变化,天元永远是他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着天元锦衣罗裳,我就知道, 记忆行进到了记忆的后半部分。
“祭祀的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了, 兄长大人。明天……一定会一切顺利。”
“那就好。明天之后,就让世人知道, 到底谁才是王。”“我”高高坐在粗壮的樱花枝木上, 远远看着不知是什么宫殿的顶尖,清脆的铃声随着微风在花下摇曳。
这是和两面宿傩坐在神龛内屠杀那一天一样的铃声。
我知道他们在说的祭祀是什么了。
也知道所谓的“顺利”是个什么光景了。
那是先前就在两面宿傩记忆中存在的东西。
——「新尝祭」。
居高临下的视角里, 天元被头发遮挡的面孔不甚清晰。但隐约, 我能从她的声线里, 感觉到一丝低落和担忧。
“……兄长大人, 我们,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呢?”半晌,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明日的祭祀,虽由神官主持,但参加者毕竟多是不涉内情的百姓——他们并未求取咒力,若是——”
“天元!”“我”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只有无辜的血才能铸造最醇厚的力量,我们不是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吗?”
最醇厚的力量?
咒力吗?
不,咒力更多是由咒术师自己产生的。反倒是诅咒和诅咒孕育的咒灵,这两样东西才需要更多急变的情绪来生成。
无辜者的死亡能让诅咒的力量更加强烈。
提起这个话题,两面宿傩心生厌烦,“更何况,那些普通人都是愚民——当初将我们关在神龛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无辜!”
“可——”天元的声音一紧,连气息都急促了起来,“若真如此,我们和他们,究竟有什么区别!”
“何须有什么区别,一切不过都是选择而已,我们何时真正有过选择?”两面宿傩的情绪异常坚定,他的眼睛里,根本不存在第二条路。“我”心中的怨恨和愤怒从来就没有被那个结界困住的时间消解过半分。
我也被这种体内翻涌的情绪所感染,视线下垂之中,“我”看到天元似又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似的。于是便马上厉声顶了回去,“不必多言!”
天元的呼吸一窒,瞪大的眼睛在这个瞬间显露出复杂的情绪。但紧接着,她紧绷的肩膀像是泄气了一样,松了下去。音调也迅速回落,情绪再没有多露半分,淡淡道:“是,兄长大人。”
两面宿傩这才满意。
可我看着她那死气沉沉、毫无光彩的眼神,心中却是不安。
马上,我就意识到了这种看似顺从的眼神的危险。
她显然是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此时能在记忆中看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两面宿傩当年看到的。只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在意。
就是这份不在意,让天元做出了决定。
这样看,她仿佛真的非常正义。
至少,她的决心起始于两面宿傩对无辜者之血的渴望。
是因为“我”做错了,所以才导致了她的背叛吗?
不,“我”没错。
她究竟是为了无辜者,还是为了她已然触碰到的命运边缘。
我仍无法确信。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原因,从这个时间点往后,天元在这些记忆碎片之中就变得愈加神秘。
我整理着杂乱的时间线,重复地观察那些已经知道的信息。
就像先前手指记忆所展示的那样,两面宿傩在「新尝祭」上大开杀戒,那股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里,蕴含着深刻的恐惧,在空气中注入了刺骨的寒冷。
但对于“我”来说,这种味道是香甜的。
这样的“邪力”已经完全脱离了“咒力”的范畴,成为一种诅咒。
这种力量被疯狂攫取——很快,在“我”体内的力量回路里,诅咒压过了咒力,成为了占绝对主导的力量。
甚至于,这股力量对宿傩的反向影响,让他的身体产生了跨越式的异变。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宿傩真正成为了“两面”宿傩。
在这种自我陶醉里,我看到了远处踩在血水中的天元。她对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并无多大的情绪起伏,但抬眼看到两面宿傩身体状态的时候,她瞳孔一缩,微蹙的眉毛间写满了忧愁。
我深刻地感觉到,天元自始至终都不是在为无辜者的鲜血而担忧,而是因为两面宿傩的变化。
她闭上眼,透明的结界沿着她头顶的天空播撒,将「新尝祭」的现场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我猜,这一定就是「帐」的起始。
也是后来,天元将「帐」这种东西推广到整片国土的原因。
因为很快,我就见证了这种力量对咒术师和咒灵成长的催化作用。
「帐」成型的瞬间,飘逸无定处的诅咒马上便被囚困在了原地,就像是浓烟无处消散一样。
原本会被自然消磨掉的力量回拢,完全成了一种养料。
“我”投去赞许的眼神,有这样的结界在,能吸收到的诅咒无疑更加浓郁。身体异变也随之加速,整个力量体系都发生了本质变化。
诅咒在“我”的体内太过强盛,以至于清洗掉了一切咒力残余,让整个身体产生的力量变成了诅咒。
“我”体内产生的不再是咒力,而成了诅咒,尚不纯粹的诅咒。
如果要划分一个两面宿傩由人变成咒灵的时间点,那就是现在了。
诅咒在“我”的体内肆虐,反向影响了我的情绪,将原本就存在的愤怒和暴戾催化到了极致。
是“我”还是我。
我已经开始分不清了。
很快,我的第二对胳膊完全长了出来,半敞的衣衫下,一张嘴从腹部裂开。
在于记忆同步的感知里,这种腹部裂开的感觉也尤为微妙。
甚至,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腹嘴”,我对它的掌控并不自如,导致那里的牙齿时不时就会咬到自己的腹肉上,带起一阵阵刺痛。
但这种疼痛反而更加强烈地刺激了宿傩的神经,让他在吸收诅咒的同时,也在朝周围释放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周围的环境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血水蛄蛹着,一只枯骨之手突然剥开血肉冲了出来,指节突破了血肉的限制,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着。它完全没有骨骼所有者的人类形态,但它的骨缝中却长出了细小的裂口。
记忆中存在的主体兴趣,让我也能更好地注视着一切。
裂口中密集地排布着骨牙,不知哪里来的发声系统让它的骨躯发出了尖锐爆鸣。
——咒灵。
我的脑子里无端冒出了这个词。
我身上散发的某种东西催发了诅咒的自发聚集。有了一种力量核心,诅咒便有机会脱胎换骨。
咒灵,就是这样诞生的。
远处的天元注视着一切,对这些,她仿佛早有所料。
她的步伐在血水中荡开涟漪,咒力伴随着她的行动自主净化着无形的诅咒。她一挥手,一道咒力切开了刚刚成型的咒灵——以我的经验判断,那咒灵也就是二三级的样子,着实不难祓除。
“杀了它做什么,这东西不是很有趣吗?”难得心情极佳,我便揶揄了一句。同时,我也有意识地释放出了这种特殊的信号。
有了我力量的鼓励,更多不同种类的咒灵在已经死亡的血肉中诞生。
咒灵诞生所依托的情绪精准地被我所捕捉,“这些小东西,越是极端,就越容易诞生。”
天元听着这话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启示,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次,“越是极端,就越容易诞生的……”
我脑子一转,仿佛在这段记忆里钻入了天元的大脑一样,很快get到了她重复这话的意图。
记忆的此时,我的诅咒并不纯粹,想要让我转化得更加彻底,甚至完全脱离人体束缚成为咒灵,自然也就需要极端的情况。
强大如我,究竟什么才能算是极端?
身体的极端的是死亡,那情绪的极端呢——
背叛,只有天元的背叛能带给我最大的打击。
记忆中尚且不知未来的我,似乎也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异常,“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天元马上就调整了过来,轻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这种东西从咒力中诞生出了灵智,不如就叫咒灵?”
明明是从诅咒中诞生的咒灵。
我眼睛一转,才回过神来。
天元和我拥有的,都是最初的原始力量。在此时的我们眼里,恐怕还没有所谓的“诅咒”与“咒力”之分。
“不错,是有点灵智。”我点点头,认同了天元的取名方式。
周围的咒灵级别并不高,他们虽然产生的时间很早,但所聚集的人类意志却不多——不像后来的漏瑚、真人和花御,他们诞生于人类集体意志的恐惧,所以出生就是特级。
这个时候的诅咒产量太小,这些没有太多自主意志的咒灵只是在本能地彼此吞噬和嘶吼。
无意义的声音吵得我脑仁疼,记忆中的我很快感到了厌烦。只一挥手,就将这些小咒灵尽数碾压。
“恭喜兄长大人的力量再上一层,小妹已经完全不是对手了。”天元的眼力极强,只看我碾压咒灵的速度就能感觉到他二人之间的力量鸿沟。
我对这样的奉承也很是受用。
“你也只在我之下,旁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天元的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已经决定了要背刺我的她,正是需要解决这个“一人之下”的问题。
“兄长大人,小妹还有一事要禀报。”她不是单纯来这里观察我的,绕了几圈,总算是说起了正事。
那时的我仍在梳理身体内庞大的力量,半合着眼眸,懒洋洋地开口,“说。”
“跟着兄长大人返回的淳司,前日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她平淡地诉说着另一人的死亡。
加茂淳司,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是御三家那三族原始家臣里,对我更为忠心的那个。
漫长的记忆里,他也算是跟着我南征北战、时间最长的人。他跟着我一起,将咒力运用在战争中,给不少军|政|高|官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到京都后,我也让这人听从了天元的统一调配。
天元的指挥下,这才没过多久,加茂淳司就死了。
大概不是什么旧伤复发吧。
天元自己的力量在我之下,想要背刺我,就离不了外力的帮助。
御三家的三种术式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以加茂淳司对两面宿傩的忠心一定不肯。为了确保秘密不泄露,天元亲自动手了。
只是这个借口实在拙劣。
上一段在王宫大殿中的记忆里,加茂淳司可一点不像是有旧伤的样子。
果然,即使是那时记忆中的我也是眉毛一挑,仍有疑虑“旧伤复发?”
天元不紧不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旁敲侧击,“想来,是他没有福气承受兄长大人的力量。”
她这样一说,我便了然,没有多追究,“他跟我时间最长,我分给他的力量太多了,没想到他也是个花架子,这种直接的增强都承受不住。”
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天元和我的咒力是通过「天与咒缚」获得的,那其他的咒术师们呢?
那三人——加茂淳司、禅院英辉还有菅原道真是怎么成为我们俩的家臣的来着?
对了,是我和天元将咒力分给了他们,让他们拥有了最初成为咒术师的可能。
这种“分发咒力”的方式,甚至可以持续起效,以至于其成为一种直接的增强——完全就是咒灵们吞噬我的手指咒物后变强的模式。
我的身体即使死亡,也记录下了这种变强的方式来刺激其他咒灵。
我太清楚追求力量之路的感觉了,只有这种效果,才能最大程度的勾引咒灵将我的手指吞到一处。
只有手指的融合,才能让我真正复活。
当然,力量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加茂淳司不就被撑爆了吗。
但我猜,撑爆他的不是我的力量,而是天元的力量。
太可恶了,为了她竟然那么早就想好了背叛的每一个步骤。
可恶、可恨。
“不过兄长大人请放心,我看淳司那一脉下,有个叫浩二的孩子天赋很好,他的上限想必要比淳司还高。”
此时的天元,已经在给加茂浩二铺路了——那个后来用「赤血操术」限制了我体内血液和诅咒流动的男孩,“明日,我便亲自带人来给兄长大人掌眼。”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和天元很不同,我并不常玩弄权势,只一门心思扑在了对力量那几近病态的追求上,“希望他能接替淳司的位置,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
“一切尽在掌握,我们会建立起咒力核心的王城天下。”
这应该就是未来那咒术界体系的由来。
只不过,天元没有按照我们二人最初的意愿,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们脚下,而是将咒术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没有来的,我感到一股新生的愤怒。
一种受人背叛的心情充斥在大脑。
甚至,这种背叛比天元杀死我时的背叛,还要让我恼怒。
如果不是天元将咒术界封闭起来,这个世界早就成了咒术师的天下。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就该如奴仆一样跪咒术师脚下,祈求庇护!
只有羂索真正继承了这种的意志。
两面宿傩的意志。
“我”的意志。
我的意志。
那羂索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是我……我把他丢出了这个世界。
嘶——!
一阵强烈的头痛拉扯着我的神经。
视角画面在我面前破碎,记忆碎片逆流而上,像一股龙卷风似的将我包裹起来。
我捂着头,不同的声音在我的大脑中来回拉扯。
不对,不对。
羂索的意志不是我的意志。
他是两面宿傩大脑的化身。
不是我。
不是我!
狂躁的记忆碎片一滞,紧接着疯狂冲向了我,每一个碎片穿过我身体的瞬间,都会将时间拉得无限长、让我的大脑重温一次这个碎片所代表的记忆画面。
我下意识地重新拼装这些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在第一人称的视角里体验那段漫长的人生。
大脑的刺痛在这些被无限拉长的时间里缓和下来,对安逸体感的本能追求让我忍不住想要在这些记忆碎片中,沉溺停留。
我紧皱的眉毛逐渐松开……
突然,一股浓烈的反胃感袭击了我。
“呕——!”
我跪在地上,不断地干呕,直到吐出了一块金属徽章。
“叮铃!”
金属落地的清脆声音将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这是……手指。
金属的手指,金属的……谷子?
我瞪大眼睛,它就像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刀刃,在我的大脑中强行划了一条不能泯灭的线索。
艹!
艹艹艹!
背刺我的角度这么刁钻?
我明明已经通过对伏黑甚尔脱马甲的方式,来确保自己的人设不会局限于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这种被同化的危险?
难道是伏黑甚尔GG了?
不对,就算他G了,他留下的意识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消失。
我在两面宿傩记忆中度过的时间,应该没有和外界完全同步……吧?
否则,那岂不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我的大脑快速思考着。
将我同化成两面宿傩记忆的一部分,是两面宿傩自己的计划,他想要用自己庞杂的记忆迷宫将我永远困在这里。
只有我的意识受困,他才能掌握我作为他的受肉。
这不是世界意识的背刺,至少不完全是。
虽然被称为“意识”,但祂实际上是一种规则。我已经利用伏黑甚尔绕开了这种规则,所以,祂便只能见缝插针,在两面宿傩的意识中推波助澜。
祂确实也对完全固化的宿命轮回感到不满,尝试推动羂索来终结这种“宿命”。
但,祂所突破的“宿命”和我想要终结的“命运”并不是一回事。
我想要做的事、我想终结的“命运”,无疑也会杀死祂本身。
祂在自救。
我应该预料到的——祂的反抗。
似乎察觉到了我意识的回笼,大脑的刺痛更加强烈,这些记忆碎片对疼痛的缓解效果也更加明显。
世界意识已经不再藏头露尾,而是站到了台前和我打对弈。
只是疼痛就像让我退缩?
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我鼓起诅咒在掌心造了一把匕首,不长,但绝对锋利。
反手持刀,我直接将它狠狠插入了我自己的大脑之中。
颅骨的坚硬程度远超大部分人的想象,固体的传声也比空气要清晰得多。
匕首截断骨头的“咔嚓”声响在颅内回荡着,异常瘆人。
任何人对头骨碎裂的恐惧都是本能的。
我也不例外。
而在这种时候,越是恐惧,我也就越清醒。
我确实是接替了羂索的位置,成为了这个世界格局中的一个“反派”。
但,我绝对不愿意接替羂索的身份,真正成为两面宿傩完整身体的一部分。
我,不是他的大脑。
我不属于两面宿傩!
受到损害的大脑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复杂思考的能力。
那些记忆想要用不断重复的方式让我的潜意识认同这种第一视角,将“我”变成我。
但,损坏的大脑无法理清楚混乱的记忆碎片的逻辑,甚至,我的脑子在这一刻连记录的功能都丧失了。
记忆碎片失去了效果,但我唯一的意志却轴起来,一根筋地要完成我唯一需要做的事。
我将我的一切,交给自己的本能。
我相信,不论穿越到哪个世界,我永远都只会眷恋一个地方。
我有最暖的家人。
我有最好的朋友。
我得回去。
我必须得回去!
唯一本能无视了一切阻挡的记忆,丧失逻辑的画面如同一本没有意义的画册,我弃之如敝履。
那广阔的视野收缩,黑暗离开了我的瞳孔,湿润的呼吸重新降临。
目之所视、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舌之所尝——一切感知,都脱离了对记忆的咀嚼,变得真实起来。
这终究是我的身体。
意识的挤压之中,我将两面宿傩踢回了生得领域。
但意识交接的错位,还是让激战中的身体恍惚停滞了一瞬。
在绝对势均力敌的战斗中,任何一个晃神的后果都是致命的。
眼前的景色清晰起来,我睁眼所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天元那决绝的眼神,和刺向我胸口的那把长剑。
第52章
那个金属谷子, 是我最后一道屏障。
我原本是想用它来抵抗天元带来的潜在威胁,没想到,却在另一个地方派上了用场。
但它绝对功不可没。
即使, 在和两面宿傩争夺身体主权结尾不可避免地晃神, 给了天元机会。
她的剑似乎不是普通的咒具,剑尖直接切断了诅咒防御,甚至没有被拖慢一点速度。太快了,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别说是躲避,就是错开要害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硬生生用胸口接了这一剑。
别说是我,就是出招的天元都没有想到, 这一剑竟然真的能穿透我的心脏。
或者说, 她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易地击溃两面宿傩的防御和闪避。
这一惊之下,反倒是给她自己创造出了个破绽。
我抓住机会,一掌击穿了剑中——“铛”的一声,剑身剧烈地震动,被它穿透的胸口也因为这种搅动而喷出更多鲜血。
刺痛顺着伤口蔓延至全身。
天元的剑完全是由咒力组成, 这就导致震动中逸散的咒力沿着我断开的血管反入到了身体之中。
不仅仅是咒力, 还有另一种血液。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排异反应。
「赤血操术」——天元即使一时震惊,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曾经利用御三家的术式打败过两面宿傩, 自然知道这三种术式对两面宿傩的控制效果。
即使不完全复刻, 也丝毫不妨碍她对术式的使用。
毕竟,已经过去千年时间, 天元早就不是那个咒力量屈居于两面宿傩之下的咒术师了。
我完全不被疼痛所影响, 手掌重复地击打在咒具中段。
“咔嚓”——
我比天元更舍得释放诅咒, 她一门心思将力量抽调到了「赤血操术」上。这就给了我用双倍于她咒力的诅咒击碎那把剑的机会。
等到她想要重新填补咒力的时候, 已经迟了。
剑身碎成了两截, 我体内的咒力突然就断了后继之力。我反手一把抽出剑尖,诅咒之力瞬间侵蚀替代了剑尖内的力量。
“叮!”
断成两截的剑撞在一起,我和天元分别拿着一半,招数的比拼瞬间转化为力量的对抗。
她眼睛中红光一闪,加茂一族的术式驱动到极致。
可我却不如她所想的那样,被体内的术式困住诅咒运转,动作毫无滞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提前被催化抽出来的术式,和你当年用的那些,是不能比的。”
我体内早就准备好的诅咒围追堵截,将「赤血操术」困在了胸口——重掌握身体主权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意识到天元攻击的避无可避。
有预料,自然也就不会真的毫无准备。
没有一点犹豫,我直接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
“咚、咚——”
还在跳动的脏器就这样赤|裸|裸地躺在我的掌心,「赤血操术」清晰地印刻在心脏表面,像是被血色藤蔓紧紧包裹。
沿着这个生命核心,「赤血操术」就能轻易地进入我身体的任意一个角落。
脚下被掀开的土地里隐藏着黑色的影子,朦胧的夜色成了最佳的掩饰。这些并未在本体中被孕育完整的术式气息更加微弱。实战中,这种“弱小”反而成为了一种优势。
但,裸|露在外的心脏,也着实拓宽了我的感知——作为我的生命核心之一,心脏对空气的直接接触,让影子无处遁形。
不过,被敌人所控制的器官,是不能再放回身体之中的了。
我用剑尖顶退了天元的同时,丢开心脏。
被「赤血操术」所包裹的脏器砸到了影子的头顶,我弹射起步,向后一翻,轻松躲开了一排影刺。
天空月影之下,一只雄鹰从天而降,带着黑色的落雷直追而来。
这不是雄鹰,是式神「鵺」。
术式的发动完全没有间隙,一大堆「脱兔」扑到了面前——它们并不强,但作为一种式神,想要杀死它们就势必要攻击到每一个个体。
我也不节省力量,诅咒成刀如雨,明招暗招,全部都被我斩落。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攻击停滞在了式神之前,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雨伞”阻拦在外,又像是被时停了一般,速度无限减缓。
“「无下限」术式。”
我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天元在术式配合上的造诣远超想象,她那庞大的精神力和集中力,竟然能够让「十种影法术」和「无下限」两种术式无缝融合。
第一次使用就能如此流畅,可想而知她平日里到底模拟过多少次。
「脱兔」本身确实不强,但有了「无下限」的保护,这个东西就太烦人了。
密集的「脱兔」之中,绿光猛然一刺,直扑我门面而来。
是式神「蟾蜍」!
它那拉长的舌头上,还带着一层黏液。
「蟾蜍」的速度不慢,但我若是想要捕捉他的话,其实并没有多难。
关键在于,我实在不想用自己的手去碰那条舌头。
而且,「脱兔」显然是用来佯攻的,难道佯攻之下就只用一个「蟾蜍」来终结战斗吗?
我可不信。
我甩出残缺的剑尖,将蟾蜍的舌头钉在了地面,紧接着还不等我退开,巨大的影子就将微弱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
「满相」被「鵺」的雷电裹挟着,从天而降,完全被当作一块巨大的陨石砸向了我,地面是已经张嘴等待的「大蛇」,前后左右其他四个方向也分别等着各类不曾出现在伏黑惠未来的式神。
似虎似猫,似犬似狼。
这就想要封死我的退路了?
我身上的咒纹一亮,毫无保留的诅咒以我为核心,直接炸开。
“歘!”
庞大的力量几乎在瞬间就将整个区域推出了真空,有「无下限」作为防御?
没关系,无限加速的力量碾压过去就是了。
天元不可能让每一个「无下限」的表现都和五条悟一样。而这种精密的术式分散在「脱兔」那样的数量上,势必要被削弱。
所有的影子都被我的术式碾了个干净,不论大小,式神都不拥有活下去的机会。
被式神所遮挡的天元终于重新露出了面貌。
她并不着急。
我知道,「十种影法术」的精髓不在于式神之多。相反,死亡式神的力量会被其他式神所继承。
也即是——式神越少,术式越强。
尤其是被诅咒杀死的式神,咒力反扑很容易拉满。
我这一招,几乎是帮天元的实力再进一步。
这也是她的阳谋。
可,我总不能真的把精力耗费给这些小式神。
汇聚在一起也好,更好杀。
影子在地面铺开,一个巨大的身体从中爬出。这些影子随着巨物的出现快速收缩,仿佛将力量全部聚拢到了巨物身上。
式神的力量皆聚于一体。
——这是「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我尝试调动领域,但在我清醒之前,两面宿傩和天元显然就已经进行过领域对抗——这种对抗甚至一直没有结束,只是肉眼可见的激烈对抗转化成了暗流涌动的拉扯。
相互牵制的咒力和诅咒在这个距离的空间里,让哪一方也无法释放出完整的领域。
天元站在「魔虚罗」的肩膀上看着我,如此节奏的战斗中,她大概还没有发现我和两面宿傩的二次置换。
我都能想到,她若是知道了该得是何种表情。
“兄长大人,”她用忧愁的眼神看着我,“何苦执着,其实你也知道,命运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了路。无论如何选择,我们总要被推上这条路的。”
果然,天元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在两面宿傩死前说的那所谓“没有选择”,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们必然要为这个世界带来力量起源,我们也必须要让力量之正反形成平衡。兄长大人,只有我的背叛和你的□□死亡,才能让你完全转化成诅咒的化身;而我,也必须舍弃自己的身体和人欲,才能成为咒力的化身——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起活下去。”
关键词:平衡。
天元在无数的绝路中,找到了唯一一种能够保证平衡的方式。
而生存,天元自己和两面宿傩的共同生存——这才是她所有行为的动机。
我让自己沉浸在两面宿傩的状态中,尽力模仿着他的神态、语气,不让天元看出破绽。
这个二次置换的身体主权是一张绝杀牌,一定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
“我死了,但你也不算活着。”
“不,你只是被分化成了咒物,我也只是需要不断地更换身体,我们都还活着!”
天元对生存的执念极深,但她的神色显然带着几分慌乱。
我一下子就掐住了这个关键,冷笑了一声,“若真是命运如此,我就不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世界创造了我们的力量,如果祂真的满意于现状,又何必让新的诅咒从我的力量中孕育,诅咒之诅咒——这种新生之物,难道不正是说明了命运的态度吗?”
攻人先攻心,我的力量和天元势均力敌,但论时间堆积的经验,她绝对在我之上。
但天元的一切选择,都寄托在她对「命运」的理解上。她坚信自己做了世界想让她做的事——当然,她当年的判断并没有错,那确实是世界意识之所想。
但正因做过一次那样正确的选择、正因感受过一次被命运推动、扶持的计划,所以才更清晰地知道,命运安排的绝对性。
她在这一次的宿命轮回中失利太多,而我前期的诸多安排恰到好处地顺利进行。
被命运思维所桎梏的天元,即使不说,也一定会在潜意识里怀疑。
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命运”重新站在了她那一边,她只会怀疑自己。
心志动摇,就是必败之局。
天元的呼吸频次不自觉地加快,“不,兄长大人!这个轮回的平衡,才是命运的根基!”
她提高的声调甚至称得上失态,可这失态之语,却不像是在说服我,反倒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吾妹天元,你真可悲。”我语气一沉,准备在她最柔软的地方,给她的心志最后一击,“木笼神龛,封印结界,还有这薨星宫,究竟有什么区别?”
甚至,这三个将天元和两面宿傩囚困一生的牢笼,都在同一片土地上。
兜兜转转,二人终于还是回到了这片土地。
天元瞳孔地震。
她自己未必没有想不通这些,但人总要逃避的本能,她从来不敢细想这个问题。
“过去了那么多年,你竟还在那个打不开的木笼里。”
如果说,两面宿傩被强行推回了“木笼”囚困之中,那天元就是自己走进去的。
“不仅自己在木笼之中,还将我也重新推了回去。我至少自由过,但是你——”我看着那早已因为战斗而残缺不全的薨星宫神殿,“难道不是给自己重新建造了一个神龛木笼吗?”
第53章
天元心神大动, 一瞬间咒力分散,连脚下的「魔虚罗」都维持不住,一阵虚晃。
她所做的一切, 都只凭胸口一股气。
上千年一直坚信的理念一散, 连带着对术式的控制力都在断崖式地下跌。她原本就是用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种下的咒力影响力,强行催化了术式后,又强行剥夺。
即使她绝对也算得上是咒力之源, 但已经分出去的东西,就不再真正属于她了。
那些术式不是她力量的延续,而是独立的。
天元能够顺畅地使用那些术式,完全是因为她的绝对压制力。
但现在, 这种压制力动摇了。
我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不让那种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决不能在天元面前OOC。
现在的一切战果,都建立在我这个两面宿傩的人设上。
毕竟,天元的心志不该这么容易被动摇。
别说她最初就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力和行动力来背刺两面宿傩,哪怕是一个普通人被自我洗脑了上千年, 也绝不会被一两句话所击溃。
但, 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
我是用两面宿傩的口吻说出了那样扎心的话,这个世界上, 只有两面宿傩的话能真正穿透到天元的心里。
也只有两面宿傩真正有资格在这一点上反讽天元。
这样想的话, 两面宿傩对我身体的争夺和控制,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但说到底, 就是因为那些年重复的概念深入她心, 所以当对“命运”的信赖出现裂痕的时候, 自我怀疑才会达到顶峰。
那些年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想起, 也成了一种不能放弃的沉没成本,变得可笑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天元一吸鼻子,整个人的精神就像是被强撑起来似的,“兄长大人,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覆巢之下无完卵,指的应该就是没有平衡的世界下场。
我之前也亲眼见过,世界远没有人们想象得那样坚固。
天元的所作所为确实维系了整个世界的平衡,并且将这个平衡维持了千年。
她或许算不上什么绝对的正义,但绝对有所作为。
只不过,世界意识是个相当难伺候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构建这个世界的“创世主”本身就相当难测。
而且,天元没有说真话。
我借着两面宿傩不会听这种冠冕堂皇话的人设,冷笑出声。
两面宿傩自己并非不懂天元所说的道理,只是不在意罢了。
“世界倾覆,与我何干?”
我盯着天元,时刻不停地运转着体内的诅咒。
只有诅咒在运作,身上的咒纹才能足够清晰明亮。
我没有在天元恍惚的情绪下持续重锤。
物极必反,要是压过了头,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看她脚下「魔虚罗」的状态结构依然在稳定的范畴内,现在恐怕也不是偷袭的好时机。我只是默不作声地将诅咒铺开,一点点摸索到她身边。
绝不是有攻击性的诅咒,我只是要像当初探查五条悟咒力结构那样,探查天元。
“天元——”我的语气略微一缓,虽然不确定宿傩对天元的情感,但天元对宿傩绝对是倾注了感情和幻想的。只要有一点幻想,就足以让我打一手温情牌,“吾妹,我从来不想外人的死活,正如别人也未曾想过你我的死活。从最初到现在,难道你倾注一切维系的命运真的眷顾过你吗?”
用语言把天元和我先划到一起去,这是降低攻击性的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当然,我也没有说错什么。
他们兄妹俩的世界,从最一开始,就是只有彼此的,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之前试探天元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果然,天元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身体也微微颤抖,像是在方才的激战后,被浇灌了一脉甘泉似的。
甚至,我都想用“抓住救命稻草”这样的话来形容她此刻的眼神。
我没有那一刻比当下更清晰地认知到,天元究竟如何渴望着两面宿傩的理解和认可。
要我说,她也是个不长嘴的拧巴人,某种程度上完全接替了夏油杰的“大义”角色。
“兄长大人,命运确实没有眷顾过我们,但我也没有想过要为外人做些什么。”虽然言辞语气并不激烈,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两面宿傩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我觉得此时此刻,她一定是卸下了一切顾虑,想要趁着这股情绪和两面宿傩剖析自己。
我突然有些难过,因为她所面对的人,不是宿傩,而是我。
甚至,为了确保两面宿傩不出来搅局,我将体内的生得领域和外界完全隔绝了起来。
这意味着,她的话,两面宿傩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突然想起那根被供奉起来的手指,我都不敢想她在那些独自守在薨星宫的日子里,和那根手指说了多少话,以至于手指上都被咒力浸染得没了诅咒反应。
我一开始实在是低估了天元的感情,最后那一根充满咒力的手指上,根本没有我所防备的陷阱,只是天元情感的寄托。
“自始至终,我都只是希望,我们两个能活下去——我希望兄长大人能够活下去!”天元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如果不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谁知道祂又会使出什么招数呢?一切都是注定好的,甚至从最一开始,兄长大人的咒力都与我有别。您的情绪总是那样纯粹,「新尝祭」前后我便意识到了,我劝得了您一次,劝不了您一世,转化成诅咒是迟早的事。”
天元不是没有尝试过隐晦地劝阻两面宿傩。
但人心人性,岂是轻易能够改变的。
两面宿傩即使感知到了她的隐晦表达,也绝对无法改变自己的本性。
天元也是如此,所以她才做了自己能看到的最好的选择。
“一旦兄长大人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充足的诅咒,命运就不再需要您了。正是因为我们在那样的神龛中成长,才更应该知道,祂没有任何怜悯和感情的。”
若真是有怜悯,也只会让后来的两面宿傩更加难受。
他痛恨任何人的居高临下,所以才把自己捧得唯我独尊。
“与其,将一切交给命运,不如将它掌握在自己手里。”天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不自觉压低的语气和宿傩无限接近。
难怪,即使她做到了世界原本就希望达成的平衡,世界意识还是想办法推动了羂索的一切行为。
早在不知道哪一个瞬间,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了。
“兄长大人,我在很多人身上试验过了。若是从四肢向内破坏,身体内的力量避无可避,只有自爆。但如果,是从身体中心向外攻击,身体末端就能分散力量,成为独立的咒物!身体末端之物,又以手指最为稳妥!十根手指尚且如此,二十根自然绝无差错——我演练过无数次,不会失手。”
天元绝不想杀死两面宿傩,她是在想办法催化咒力向诅咒和咒灵完全转化。
为了这个目的,她的手段,可不会是一字轻描淡写的“试”能带过的。
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她和两面宿傩,是真真正正的亲兄妹。
第54章
天元将自己的心意埋在了大义之下, 但大义对她而言远不如私心重要。
当初,她甚至连两面宿傩要转化的咒物形态都计划好了。
不知道两面宿傩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感受,但我细想之下, 却有些毛骨悚然。
“兄长大人, 现在还来得及!命运没有完全脱离掌控,我还有办法修复,只要重新将聚集起来的力量分散出去——我们就还能……”
“我宁愿死在笼子外面, 也不愿在笼子内苟活。”我直接打断了天元的话。
“不完全是困在笼子里,兄长大人!千年来我无数次尝试给您制作受肉,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现在这个身体简直是天赐之机。只要您把力量分散开, 您的意识依然可以肆意在外。咒术界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 重新架构诅咒和咒力的体系并非毫无可能,构建两个敌对体系让他们去厮杀,兄长大人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是打算完全把世界当作一个游戏场?
这不仅仅是涉及咒术界,两面宿傩的性子可不会顾及什么保密协议,这个所谓的“自由”必然是要打破表里两个世界的界限。
天元还在喋喋不休地给我补充计划的细节, 沉浸式给两面宿傩铺路。
“再说得如何漂亮, 也不过是有形之笼和无形之笼的区别,”我抬手, 止住了他的话头, “无需多言。”
天元的计划还有一大半尚未说出口,但我这个伪·两面宿傩的态度已然明确。
她的肩膀一沉, 眼神顿时空洞起来。
“但……我们可以, 自由的、活着的——”
“天元, 我什么时候改变过自己的意志?”
在她心神恍惚之际, 我乘虚而入的诅咒已经摸清了她周身的咒力结构, 只差她的本体。
她脚下的「魔虚罗」也完全丧失了那最初的浓烈战意,天元控制的放松让「十种影法术」的术式本身出现了反叛。
它真正的主人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
组成「魔虚罗」的式神正在想尽办法突破桎梏。
已死的式神不会这么快地复活重生,那我能想到的对主人极端忠心的式神,就只有「玉犬」。
它们一黑一白,在体内啃噬着「魔虚罗」的咒力。
虽然我并不认为「玉犬」真的可以突「魔虚罗」的身体,但它们的努力,无疑让天元控制下的咒力更加松散。
天元自己应该也有感知。
只是此时,她实在没有关注式神的精力,一门心思只扑在我身上。
“哪怕是为了我,就这一次,也不行吗?”天元的眼眶发红,发出了绝望中的最后一次无声嘶吼。
我知道,如果此时再强硬拒绝,只会再次触发一场大战。
两面宿傩不曾为谁改变过意志,天元也是一样。
她在背刺两面宿傩的时候,不是也没有问过两面宿傩的意图吗?
她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收手。
只是,天元也明白。
如果说上次自顾自的背叛还能因为她真实目的而有回旋余地,那这次一旦翻脸,可就完全等同于彻底决裂。
这一次之后,她就连自我欺骗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元不愿意真的和两面宿傩完全决裂,所以才会有这最后的绝望一问。
我垂下眼睛,看着地面暗处、影子边缘有一个活物闪过。
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给天元最后一击了。
“你……是不一样的,和别的任何人都不同。”说话间,我卸下了自己的一切攻击欲望、甚至没有让太多的诅咒运作于周身,无害地靠近了天元。
我柔和下来的语气无疑给了天元一种错觉,她在绝望中看到了我伸出的手。
正如我之所想,天元不愿意和两面宿傩决裂,所以我的话语就是再敷衍,她也必须要相信我的反应。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她看着我靠近,看着我走到她面前,看着我将她揽入怀中拥抱。
这种带有OOC性质的温情行为,不是不会让人疑惑,但此时的天元,已经没有了判断能力。
“兄长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从一千年前传来的哽咽,在这个绝对的理智低点,我的诅咒迅速探入她的本体。
不是攻击,是试探。
将她体内的咒力结构也完全摸清。
时机成熟!
我弹了一点诅咒向下,是为信号。
“天元,你真是情深义重,”这句话后,我完全舍弃了两面宿傩的声线,身上的咒纹也随之褪去,“只可惜,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我不需要亲眼看到,就能感觉到天元的震惊。
在这个瞬间,惊还来不及转成怒。
我渗入她体内的诅咒清晰地感知到了她强烈混乱之下的松懈。
就是现在了!
影子暗处飞身而上,黑色的绳子缠绕在我和天元的身上。
顿时,力量便和我们的身体完全隔绝起来。
这是我特意留下的「黑绳」。
虽然这种咒具对于现在我和天元来说,恐怕难以长期奏效。
但有这么一个瞬间也就够了。
「天逆鉾」随即而上,伏黑甚尔那「天与咒缚」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和天元完全是一个级别。
在那把匕首插入她的后背之前,她竟无丝毫察觉。
伏黑甚尔一刀之后完全不贪,一个眨眼都没有拖延就迅速撤走。
也就是他撤走的瞬间——这接连攻击的两三秒后,天元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瞪大眼睛,身体顿时被愤怒所接管。
不仅仅是愤怒,还有耻辱。
在天元看来,对两面宿傩以外的任何人剖析自己,都是一种耻辱。
一股剧烈的咒力在她的体内运作,生生将「天逆鉾」搅得粉碎,连带着「黑绳」也失去了作用。
但,大势已去。
她越是愤怒,咒力就越是激烈,从这个由「天逆鉾」破坏而出的缺口就越清晰。
我的诅咒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
目的非常明确,直奔她咒力结构的各个节点,拆掉了由不同术式组合起来的完美架构。
她毕竟没有融合星浆体,她的身体根本就不稳定。
“啊——!”
天元抑制不住的声音和体内的咒力鸣叫重合。
刚才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绝望。
只有这一刻、唯这一刻,她连原本想要和两面宿傩共同活下去的愿望都忘了,只想要杀死我,甚至是和我同归于尽。
我要的就是这个同归于尽!
我打开两面宿傩的桎梏,此时已经无所谓身体究竟由谁控制,他的意识上浮所面对的第一件事,也是天元近乎自毁的攻击。
他对天元没有感情吗?
绝不可能。
但对于两面宿傩来说,比起和天元一起苟活,还不如就此同归于尽。
我就是猜中了他和她的理念,所以才敢如此行事。
被骗过一次,天元不可能再马上相信我身体的主权所属。
毫不犹豫地,我放开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两面宿傩没有听到前面天元自我剖析的每一个字,当是时,他来不及思考我为何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有应对。
毫无保留地应对。
但我并非一点事也没做,诅咒的进攻线路早已构建好了,我需要的只是两面宿傩意识对自己诅咒的最大激化!
天元全部的咒力,两面宿傩的全部诅咒——一切咒力的集合和一切诅咒的集合。
两种力量在我的预设下,极端平衡地撞在了一起。
咒力和诅咒的纠缠扭曲了空气。
「帐」被咒力吸附着向下拉扯,而我布置的诅咒系统又在诅咒的勾连中向上突刺。
完全相同的体系和力量,却又是完全相悖的从属和性质。
地面上,伏黑甚尔带着失去意识的伏黑惠尽力地躲避——这样大的阵仗,怎么看,都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可是,除了一阵刺耳到仍然神经发麻的鸣叫,伏黑甚尔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力量冲击的痕迹。
这种反常识的状态让他心中一慌。
可怕的不是已知的结局,而是超越常识和经验的未知。
可就在他最慌乱的时候,怀中的男孩突然一动。
昏迷数日的伏黑惠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第55章
伏黑惠的动作并不大, 比起有意识的动作,他的身体更接近于抽动。
但哪怕只是呼吸的变化,都足以引起伏黑甚尔的警觉。
毕竟, 自从伏黑惠被抽调术式之后, 就再也没有真正醒来过。
“爸爸……?”
伏黑惠干涩的嗓子发出声音的时候,别说是伏黑甚尔,就是我都感觉到一阵热泪盈眶。
当然, 我的情绪波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天元和两面宿傩的力量碰撞,这种由情绪生产的力量,在激烈作用时,必然也会反作用于情绪。
“他不会再有事。”我在伏黑甚尔背后开口。
说实话, 我对伏黑惠状况的了解程度尤在比他亲爹之上。
突然, 压在我的声音之上,天空中的微鸣声如雷电般放大,剧烈的白光将他天空照亮,一时月亮都难争其辉。
以我顶正上方为核,光亮如水中涟漪向外波及, 一公里、两公里——直至将国土、将一切有咒力和诅咒印照的地方全部环抱起来。
“砰!”
一声雷鸣, 将整个太空都撕裂的闪电划开。紧接着,闪电仿佛将天空搅碎, 一蓝一红两条灵魂纽带交织起来, 和闪电一起,消散化作点点星辰、坠落大地。我抬手, 接住了一颗亮光, 它就像是一颗带着温暖的火星子似的, 在我掌心化开, 留下了温暖的触感。
这就是, 咒力和诅咒抵消后的最后实体。
“惠会失去意识,也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当式神成为负担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术式被另外的力量压制、控制。”我握紧手掌中的温热触感。“你肯定也想到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意识到我的计划,还把惠的力量交给天元了。”
这份信任,可是赌上了伏黑惠的命。
在未成形的咒术师身体上,术式就是一种负担。
越是强大的术式,负担也就越重。
只可惜,即使术式有负担,也很难反制。
如此看来,反倒是让天元抽走对咒术师更加有利。
当然,抽取时间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一觉醒就抽离,和从人柱力身上抽尾兽也没什么区别,术式和咒术师的连接是很深的,强行撕裂自然会危及生命。
但,当术式的负担已经将咒术师本身压到生死边缘之时,术式和咒术师之间的连接就会衰弱。再加上伏黑惠本身的术式特性——由式神组成的术式是有一定程度自我意识的,即使没有调服式神,但总有一些初始式神是不需要调服的。
比如,「玉犬」。
当「玉犬」意识到自己成为负担之后,就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主人。
内呼外应之下,伏黑惠的术式剥离才会如此有效。
伏黑甚尔真是聪明,只是看到我故意下来的「黑绳」和随之赶来的天元就能迅速领会我的意思。
“没有了咒力的概念,术式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抬头看着久久不散的“坠落星光”,咒力和诅咒、天元和两面宿傩,以及「帐」和诅咒网络,所有的力量我都是完全配平之后才敢对冲的。
甚至,连那对兄妹的意识也被我计算在内。
一对双生对立的灵魂和激烈对冲的意志,一切正反相悖的,都会消散。
“你可真是不得了。”伏黑甚尔换了个姿势,怀中的伏黑惠并没有清醒太久,长期的消耗让他的精神依旧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次,真是普通的休息,而非昏迷了,伏黑甚尔的声音都因此放松了许多,“你之前说的再无咒灵和咒术师会来骚扰我们……咒灵便也罢了,可咒术师——我还想你要怎样控制人心,没想到,你竟是打的这个算盘。”
“与其让悲剧一代一代周而复始,倒不如让一切在此终结。”
咒力和诅咒能够达到平衡没错。
但如果二者全部消失,岂非也是一种平衡?
世界意识就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所以才会拼命阻止。
只可惜,已经迟了。
该做完的,都已经结束了。
我当然知道,如此瞬间消除掉诅咒和咒力,绝对会让整个咒术界都丧失根基。那些咒术师们——尤其是在家族中生长的咒术师们,势必要重新适应这个世界、重新了解这个世界、重新踏入这个世界。
这个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非常艰难。
我自己最能感同身受的就是那些在校的咒术学徒们,一朝回到解放前,就业压力骤然变大。
的但就业的生命风险也随之减少了。
破茧的过程的痛苦是为了更好地绽放,这是必经之路。
不论怎样尝试打破宿命,那也只会是另一个宿命的开端。说到底,平衡是绝对的,只要咒力和诅咒还存在,一个宿命的终结,终究还是会成为下一轮宿命的开始。
只有现在这样,才称得上是一劳永逸。
即使无法真的完全“永逸”,那我也要让这场“逸”的时间,拖到更长的时间线里去吧。
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这么重要的事、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却做到了。
甚至将天元和两面宿傩都玩弄于股掌,我得有多厉害?
而且,我早先就意识到了,家族的底蕴并非只有“力量”这一个词,咒术界、总监部也不是一点其他分流渠道都没有。
咒术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职业,而在这份职业汇中,咒力和术式之外,还对心志、思维、毅力、体力等多方面皆有要求。
能够在咒术修行上有所造诣的人,在任何领域中都绝不会差。
单是咒术师那晨间体术、晚间冥想对早睡早起的最基本、最底层自律要求,就已经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更何况,两所高专在明面上,也都是正经注册的学校。
所以,我动手之前的犹豫并不算多,即使没有了咒力,也有其他出路。
而我做的事,却是唯一的路——一个咒术师们不可能主动走的路。
“但已经存在的体质不会消失,你现在已经不是唯一的‘零咒力’了,但应该仍是最后的「天与咒缚」。”我眼睛一转,“啊,还有「六眼」,没有咒力支撑的「六眼」不会再具备无限收集信息的能力,但那种全角度视野却不属于咒力推动的范畴。”
会轻松很多,就像咒力隔绝时的轻松感一样。那双仿佛将天空都容纳进去的眼睛,就是去开启爱抖露支线,也绝对能满成就。
没有了咒力,对那些被强行剥离了术式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身体上咒力运转带来的二次伤害也会随之消失。
不过那些后日谈,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
“这很好。”伏黑甚尔的眉眼难得柔和,视线包裹着怀中的伏黑惠。
这样被术式和咒力威胁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他原本,也就更希望妻儿能过普通人的日子,“只不过,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和我想得一样。”
这点我当然想过。
“我知道,越是强大的咒术师,就越不会愿意做这样的事;但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不足以支撑这件事的实施。所以,解决咒术师和普通人的矛盾,才只有想要全民进化的理想、才只有让世界只剩下咒术师的愿望,”我顿了顿,一时有种强烈的责任感萦绕在胸口,“反正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再没有回转的余地——我,就是他们的命运。”
咒术界、总监部、御三家、两所高专——这些咒术界的权威机构后面要如何安置、改编现有体制和人、是要适应还是要重新在找回力量上做无用功,都不是我在意的。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还是最初的问题,有没有兴趣?”我看着伏黑甚尔,伸出一只手。
伏黑甚尔盯着我的表情,他曾经无比怀疑我的说辞,此时却大笑了起来,抬手用力地回握住我,“那就请多指教了——老板。”
第56章
系统:SSR伏黑甚尔已放入卡槽。
我甚至给自己配了个系统音, 当事情顺畅进行的时候,我当然应该无比开心。
但很奇怪,我实际上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清晰的情绪。
大概是两面宿傩和天元之间的力量交织, 终究还是对我这个处在战斗中心的“介质”留下了一些影响。
我的情绪在激烈的急变之后, 随着咒力和诅咒的彻底消散,就变得温暾起来。
达成了协议,我目送伏黑甚尔离开。
他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依然记挂着伏黑惠的身体情况。
如今没有了咒术师一说、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反转术式」,没有了咒力影响,一切身体问题都是普通意义上的医学问题。
他的妻子就是护士,不论是初步检查、还是安排体检都比伏黑甚尔本人更加专业。
更何况, 当时和妻子分开, 原本就是因为咒力源的伏黑惠太过危险,此时问题解决,当然要一家团聚以安彼此之心。
但他回家容易,我回家可就麻烦了。
我蹲下身,在地上捡起一片「天逆鉾」的碎片, 将碎片的尖尖顶在脖颈上。
虽然这天下的咒具都已经失去了效果, 但刀就是刀,物质性并无改变。
刀锋刺入我的皮肤, 血液顺着碎尖流向手指。
略微试探一下效果, 然后才有机会一并带走伏黑甚尔。
这个世界不宜久留,谁知道那些咒术师们会对我做出怎样的报复行为, 我的大义可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快速在大脑中几番复盘行动过程后, 我不可控地站在一种俯瞰众生的角度睥睨一切。
可「天逆鉾」碎片带来的刺痛之下, 我想要尝试割喉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了脖颈里的异物感, 我的手指伸入伤口中一摸, 果然摸到了一片硬物。
看形状,应该是我的金属手指周边?
我向外一拉,却发现它已然没有了金属的形状,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金属周边便化作了一团流光。
唯有周边产品轮廓的线条将流光困在其中。
就仿佛——它的力量都被抽光了一样。
可是,我真的用过它吗?
诚然,在我差点被两面宿傩记忆同化之时,金属周边成了我回神反同化的关键。
但,那不是使用。
它只是一种提示。
我的大脑快速转动,必须要赶快想出个所以然来。
金属周边的边缘越来越模糊——如果这个和唯一和真实世界有联系的锚点消失的话,那我就算是在这个世界失去了生命,又该如何找到回去的路线和方向?
回去的……锚点……
锚点。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特殊之物!
我瞳孔一缩,之前为了防止被天元看出破绽,我完全沉浸在揣测天元眼里的两面宿傩人设中,以至于我仿佛真的把天元眼中的两面宿傩当作了真正的两面宿傩。
但,一个人的真实,和这个人在别人眼中的样子是有区别的。
即使这个“别人”是胞妹也是如此!
我被这种沉浸式的思考、表演蒙蔽了双眼,完全忘记了,两面宿傩的咒物可不只有天元认知中的二十根手指。
还有个羂索在!
金属周边产品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羂索也不属于我的世界一样!
我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大脑”。
如果没有羂索的诅咒,两面宿傩的力量就算是经过了本尊的意识催化,也绝对达不到与咒力完全抵消的程度。
我看着漂浮在掌心中的手指——
是这个手指的金属周边被世界意识同化后的力量,填补了这一空缺!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这一时疏忽简直是个致命的错误,如果没有这份“世界之外”的力量填补的话,刚才那样的撞击抵消之中,咒力就会占据微妙的胜局,将平衡完全打破。
那才是真正的世界倾覆!
改变世界的洋洋自得在我心中瞬间消失大半,我根本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算无遗策。相反,我甚至是在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问题上犯了大错。
世界的平衡是大问题,不是谁都能轻易插足的。
我究竟在得意什么?
我揉着眉心,一种强烈的后怕从我的脚跟爬了上来,密集地刺激着我的汗腺。
我迅速冷静下来,那种虚幻的自负感被我压住,仿佛踩在云端的飘飘然被替换成了实地。
我得更加务实才对。
金属手指边缘的线条在空气中不断地磨损着,很快,困住流光的有形之线边破出了一道小口。流光流动起来,连到地面,直直穿过土壤,不知通向了何处。
不对,我知道它通往何处的!
它属于我的世界,是打开我回家之门的钥匙。
羂索的大脑可无法成为我搜寻返程的锚点——已经没有了咒力和诅咒的世界,我也一并丧失了感知咒物的能力。
金属周边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攥紧了流光之绳,闭上眼睛,专心地将自己和流光连成一体。
被平衡骤变冲击的世界意识尚有一丝余力,就像他之前拼命想要阻止我一样,在如此巨大的变故后,祂对我的同化变为了排斥。
简单来说就是——祂想要赶快把我踹出去。
踹到哪里都无所谓,哪怕是踹在各个时空的夹缝中被撕扯而亡也无所谓。
这对仍处于这个世界的我来说,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信号。
但理智上思考,这种排斥让我和世界之外的金属周边之间的连接变得更加顺畅。
有一瞬间,我仿佛连自己的身体都成了流动的东西,沿着金属周边的线路上下飘摇。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被放入搅拌机似的感觉让我眩晕。
但我不敢分神、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任何对外物信息的本能处理都有可能让我跟不上金属周边的流动速度和节奏。
它的残余太少,所以无法将我直接推回原本的来路上。
突然,流动感凝结,我的身体似乎被重塑成了实体,我猛一睁眼,天花板映入眼帘。
这是学校图书馆自习室的天花板。
上一个暑假,学校才刚刚重刷了的白墙。
搅拌机般的失重感一停,紧接着,更直接的地心引力带来了新的失重。
我向下重重一砸——
说实话完全不疼,好像有个软垫子接着我一样。
紧接着,“啪叽”一声。
一股湿润感浸透了我的裤子。
我好像,碾碎了什么东西?
是黏腻的触感。
“喂!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我一低头,就看到了基友那满脸黑雾的表情,这双眼睛的杀气可一点也不比两面宿傩少!
我赶紧站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刚才被我一屁股坐碎的东西,是羂索的大脑。
难怪,如此恶心。
我的手指生理性的抽动,碎裂的羂索中流淌出浓厚的诅咒。
诅、咒!
或许是我身上还留着某种两面宿傩的特质、又或是我是这个三次元真实世界唯一一个有诅咒经历的人。
这股力量就像疯了一样钻入了我的身体,激出了那些隐藏在我体内、却因为诅咒消逝而失去存在感的术式。
我眼睛一眯,细密的树枝从羂索碎裂的大脑中长出,如同某种缝合工具一样,将他那个脑子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这个现象让我马上确定,我吃掉的强大咒灵术式,依然在我身体系统之中。
“这,被门夹过的核桃,还能补脑吗?”
基友嘴角抽抽,看着我的动作露出的表情一言难尽。
“「无为转变」。”我手一捏,更好用的术式在枝木的辅助下,重塑了羂索的外形,“这般用术式粘合,尚且还能使用几分。”
我眼睛一转,“想来,咒力和诅咒被赋予了天元和两面宿傩,但术式的分发权力仍然属于世界意识,不在那二人的掌控范围。世界意识毕竟与那兄妹,并不会马上消失或是重塑,也不会刷新人体,这才给了我将术式带回此间世界的机会。呵——”
这倒是一件好事。
“如此……我便可以用陀艮的术式来拓展领域,在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间隔绝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我勾起嘴角,邪魅一笑,俯视着被重击,还未站起来的基友,“至于羂索,你大可放心拿去使用,不必有所顾忌,只记得一点,不要妄图用它做不该做的事。”
基友嘴角一抽,“不是,你有病吧?能不能语气正常点说话!”
我眉头微皱,“羂索的力量非同小可,你不谙世事,自然要谨慎使用。”
“呵呵——”基友冷笑一声,“我要用它干什么,不知道吗?”
“那你如此做派,是害怕羂索的影响?”我蹲下身捡起羂索的本体递到他面前,安抚道,“不必担心,两面宿傩本体消逝,又有世界差异,他已然无法兴风作浪。”
“和我玩尬的,是吧?”
基友说着,却不知为什么,盯着我的脸半晌,眼中闪过一丝恍悟,话锋一转,突然微笑开口,“行啊,不是有什么领域吗,让小的我也长长见识?”
原来是对这个好奇。
确实,基友他一直很喜欢这种未知的刺激。
我也不多话,一个响指之下,诅咒从我身体中溢出——这可是两面宿傩的二十一分之一,力量非同小可!
我抓住基友,眼前画面飞逝,一切被黑暗占领。
和陀艮直接表现出的生得领域并不相同——这很正常,我只是用了他的术式,但他之所以会幻化出沙滩,是因为他对海岸最熟悉。
可我最熟悉的,为什么是一片黑暗呢?
我转头,正想要仔细观察一下,基友的拳头就近到了我眼前。
对他完全没有防备的反应下,这拳重击到了我的脸上。
“吔我友情破颜拳啦!还我憨憨基友,大记忆恢复术,启动!”
我重重向后一砸,紧跟着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去了一样。
眼前的黑暗瞬间褪色,领域画面流转,柔软的床、明亮的窗,看番的电脑还有我专门用来放COS服的柜子!
卧槽!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我刚才在和基友装什么B。
基友危险地冷笑着,脑花的脑子像个篮球一样,在他手中上上下下。
好可怕的基友。
这、这都下得去手去抓?
生脑花啊,而且不是猪脑是人脑啊,不恶心吗!
紧接着我意识到我也拿过,甚至我裤子上还留着点“脑花汁”!
呕!
“我说你不办事能不能靠谱一点,东西没断干净就回来了?”
基友说着指向我身后。
我一转身,这才发现身后近乎透明的线从我身后连向了窗外——对我这个本体意识来说,窗外就等于我的世界之外。
连接在这个夹缝的世界之外……
“世!界!意!识!”我终于反应过来了,“人设套人设的坑我啊,我去找爹咪当锚点不会是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果然不是我抽象。
世界意识才是真抽象。
第57章
好消息, 这个二点五次元领域中的时间关系,和一般意义上的二、三次元都不相同。
这让我在经历了几乎无法计量的时间洗刷之后,依然有机会通过期末考试。
我的最后一周啊, 还有人记得我的文科考试三连击吗?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终究还是要考试的,不要挂科啊,我的奖学金君!
坏消息, 我穿越前一周的简单复习和穿越前一学期的学习全部木大。
任谁在经历过那样紧张刺激的生活之后,都很难再对一学期的学习内容有所熟悉了吧?
别忘了宿傩大爷那看不到边际的记忆,在那近乎无现场的记忆碎片里,我的记忆和知识就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 删除了一切和保命没关系的东西。
那是生存的生理本能, 也是我现在的痛苦根源。
换而言之,这个学期学的东西、甚至上个学期学的东西,我都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啊!
谁能想到,开辟空间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从头学习这个学期的内容。
那厚厚的复习资料摆在我面前, 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样。
我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一年来用。
除了考试, 还有基地建设的事需要我操心。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让这里成为根据地,那就必然不能让这里一直保持我家、我房间的模样。
如果是只有我和基友单干也就算了, 可我的团队里还有素未谋面的论坛坛友以及伏黑甚尔。
比我们早一周考完试的坛友君, 甚至在基友的赞助下已经买好了飞过来的机票。
基友在压力我。
我不得不抓紧改造领域,顺便和基友一起想办法还设定几个固定入口, 不然每次我要我拉人才能进到此地。
当然, 基友的忙碌绝不在我之下, 他需要花很大的精力让脑花嵌入他写的程序里, 把一个人类研究之外的东西做成一个CPU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真的做成那就直接申请诺贝尔了啊。
没错, 以我们两个的科学知识水平完全做不到。好在科学不够的地方,还有玄学能来凑。
那个连接在我身上,跟着我一起返回的“同化意识”此时反而成了一个引子。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连接着咒回世界的钥匙,不用再多消耗重要道具脑花,也能在计算出具体的时空点。
我这才有机会在考试之后短暂地重返故地。
有一说一,考试结束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灵魂都升华了。
我对奥尔柯特的敬佩一下子就到达了巅峰。
她有那个让时间流速慢到八千分之一的异能力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能在那样的流速里长时间专注,真让我叹为观止。
我宣布,小野狗里,奥尔柯特才是真正的强者。
有了专门线路,我终于也能体验一把高纬世界的压迫感。
至少这次不会再毫无防备地|裸|奔给重要角色看了。
但我得说,穿过各个世界和次元的挤压感在这种定点穿越中更加明显。
就像基友说的,如果把小世界看做一个星球,那这些星球也是在某些轨道上无规律运动的。
当小世界和我所在的大世界相切,而我又同时拥有了某些、和这些相切小世界相关的元素时,我就会被拉入这些小世界。
也正是因为相切,这些小世界——“小星球”,才会反向对我的时空——我所在的这个“大星球”产生影响。
所以,我的二点五次元基地目的很明确,穿越司就是为了保护我所在的三次元世界,基友设定的程序本质上就是关注一切和我的世界相切的小世界。
至于小世界与小世界之间可能会存在的撞击——十有八九是因为两部作品的跨境联名,很正常。
只要其不会对我的大世界产生影响,也就没有必要每一件事都去干涉。
当然,招工可能还是需要一点主观能动性的。
“相切”的属性同时也还带来了另外一种效果——因为有相切的存在,我所在的世界和这些漫画小世界之间紧密相连,所以我之前的穿越非常流畅。
但现在,我想要定点穿越,可所定的穿越点又不和我的世界相切时,我就需要穿过多个小世界的缝隙。
只有这种情况下,这种穿越的挤压感才会更加明显。
话归正题,在经历过各种极端状况之后,一点点挤压完全不是问题。
多次的穿越经历,让我非常谨慎,落地的瞬间就马上打量四周。
重返咒回对我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危险。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什么咒力、诅咒一说,我绝不能把诅咒再带到这个世界来,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事实上,从脑花那里榨取来的诅咒本来也就没有在我体内留下一点。
长时间维持领域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困难。
而且,为了确保稳定,基友的提议是让领域所有的运转和维持全部交给设定好的体系——我也算是亲自体验了一把术式被剥离的感觉。
疼是真的疼,但这股本就不属于我的力量完全离体之后的轻松感,也是真的让人通体舒畅。
诅咒的力量有限,如果想要持续维系二点五次元的基地存在,势必要寻找更加稳定的能量来源。
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基友连熬一周不睡觉的怨气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诅咒增长的源头。
话归正题,回到咒回的世界来,我现在连诅咒和术式都没有了,自然也更谈不上什么人设加成。
在不使用任何特殊能力的基础下,随便一个咒术师菜鸟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捶!
我现在可绝对说得上是全咒术界的敌人——或许用“咒术界”这个词已经不太准确,但世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适应非咒术师的生存方式。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米家手环,基友亲情改造,我用它来给基友发送简单信号,他那边来拉我回去。
系统升级的快乐,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我专门定了一个自己熟悉、却又远离咒术界的定点。
就是我当初偶遇灰原的手机店后巷,这里平日进出的人并不算多,咒术师们更是少有踏足。在走出空无一人的巷角前,我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压低棒球帽的帽檐、捂紧疫情后期囤积的一次性口罩,甚至将服装自带的兜帽都带了起来。
如此严密!
就算是运气再差遇到了某个熟人,也肯定不会被认出来的!
我直接就是一个自信挺胸,一脚踏出巷子,左右看着——比想象当中更加陌生的店名和建筑风格让我还没有找明白方向呢,侧后然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杰,你看前面那个背影——是不是有点眼熟?”
第58章
这个声音、那个名字, 绝不会错!
我身体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点儿背, 我精挑细选的位置、我精心策划的地点, 结果上来就直接暴雷?
就算是脸黑的非洲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有必要让我开头遇鬼吗?
我压低帽檐,想都不想就继续往前走。
幸好是全副武装,不然换作是我, 也绝不可能忘记一个欺骗自己、利用自己、最后还毁掉了自己所认知世界的究极大BOSS。
真正意义上的,化成灰也认得。
绝了。
“喂,不许走!”五条悟的声音放大,带着和过去稚嫩不同的雄厚, 就像是换了个声卡一样, 这话一听就是对我说的,“就是那个戴帽子的人,别动!”
听话的才是脑子有问题!
我的步伐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倒腾得更快了。
但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侥幸心理,我并没有马上跑起来, 只想着他们有一定的概率碍于社交距离, 而不敢直接上来。
当然,现实就告诉我, 对这两个人来说, 什么社交规则——根本入不了眼。
让E人都会害怕的恐|怖|分|子。
身后的脚步声马上就密集起来,他们二人可比我腿长。
我大脑快速转动, 应该找什么理由才能免于被暴揍。
刚才我的反应太过心虚, 现在再想装无辜已经迟了。我别无选择, 拔腿就跑, 没有一点犹豫。
“站住!”
现在站住才是真小丑!
我拿出了自己百米冲刺的最佳速度, 要不怎么说人在高压之下才能激发无限的潜力呢?我深知自己绝对跑不过他们,干脆直接钻到了隔壁商场中。
现在没有了特殊力量,他们肯定不能用什么玄学手段来追踪。这意味着只要眼睛看不到我,他们就找不到我。
商场内部焕然一新,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全然不同,简直就像是个新地方,连结构都有不小的变化,瓷砖地面更是让人奔跑中难以刹车。
我压低自己的身体,尽可能让自己融入人群。
五条猫和杰哥那高大的身体此时反而没有那么容易挤过来,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消失。
我毕竟是个普通学生,恢复本身的体力、精力和反应速度后,完全不能和他们二人相比。
即使没有了咒力加成,他们那些为了咒力而进行的修行也绝不会消失。
一道凉意从我耳后传来,我本能一蹲,斜向上看,一只手差点抓住我命运的后脖颈。
那双大白手,一看就是五条猫的肤色,指节处隐隐能够看到一点茧子,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磨出来的。
五条猫的反应很快,一看我蹲下,手也跟着就下来了。
救命啊!
我向侧滑之际,层层包裹的眼睛在某个恰到好处的角度,正和他的眼睛撞上。
仍是那样天空般的颜色,仿佛一眼就能望穿人心。但此时,他已不再需要任何墨镜眼罩的遮挡,如此直白而专注,却没有我想象当中的羞恼和仇恨。
反倒是一丝毫无恶意的惊诧。
但此时的我可来不及细想,一手抓着墙角,手上发力,就这地面的光滑一转,便钻到了死角后的商场小巷。
再往前,就是安全楼梯了。
我深知进入楼梯间,可就再没有什么遮挡物,我等于将自己变成了瓮中之鳖——但眼前唯有这一个通畅的方向,身后就是追兵,我总不能回头吧?
来不及有多犹豫,我便冲入了安全通道。
反手将门关上,趁着五条猫没有追来,我强行打开消防栓口,将消防斧横插在门上。这样,至少能截断这条路的追兵。
可也就在此时,楼下响起了“吱呀”声——和我推门的声音一样,是金属制的楼梯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往下一看——
哦吼,完蛋!
是!杰!哥!
他们俩不会是故意把我往这里逼的吧?
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往上跑了两节楼梯,但说真的,肾上腺素这个东西是有限的,我已经有种腿软的感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抓住我的兜帽后领,直接将我提了起来。
顿时天旋地转,我的胃顶在了某人的肩角上。快速上楼的移动力,使得胃部被重锤,让我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来似的。
不一定是吐彩虹,也可能是吐魂。
更别提这个速度,简直是能说是在“走”楼梯,完全是在飞,一步跳动着迈上去,能有个十几节,最多两步就能上半层楼。
再加上楼梯自带的旋转属性,这和被放在搅动机里有什么区别?
Yue——
我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砰!”
一声巨响,天台的门被一脚踹开。
此时,才算是真正地停了下来。
一落地,我就赶紧扶墙,否则天旋地转,我能直接头朝地栽倒。
甚至即使扶着墙,我都觉得墙面仿佛在我的掌下移动,连带着视野都一圈一圈地发晕。
一双手摘掉了我的帽子,没有了帽檐的遮挡,我一下子就看清了这张不能更熟悉的脸。
“伏黑甚尔。”我压住嗓的恶心,深吸了几口气,将状态缓了过来。再细看,才发现伏黑甚尔手里提着足有十几个购物袋。
真是祸兮福所倚,我的复活出生点虽然刷出了五条猫和杰哥,但也同样刷出了我的SSR爹咪!
我就是为他而来的。
他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仔细地打量着我。
“我还以为,你就此消失,再不会出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么重要的SSR,我怎么可能轻易抛弃!
爹咪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按照我对两边时间流速的计算,这里也就过个几秒的时……间……
啊,不对。
如果只是几秒的话,刚才根本不可能碰到五条猫和杰哥。
我精神一恍,理智回笼后,瞬间意识到了某些问题。
这次穿越确实只是选定了空间点,因为基友的脑花技术还没有到能够定位时间的程度——但我本以为,再怎么说也不会偏差太大。
但我仔细打量着爹咪的面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气质——
那种沉浸在杀戮中的气质淡了许多!
那种本能气势不是有意识就能完全收起来的,想要洗尽铅华,必得用大量的时间来冲淡。
我神情一肃,开口问,“我,离开了多久?”
爹咪掐指一算,“不长吧,也就——十几年?”
啊?!
哈!!!
十几年?!
没有说错吧,不是十几天、不是十几个月,而是十几年!?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情绪完全掩盖不住。
爹咪眉毛一挑,“你自己不知道?”
“不,应该说是没料到……”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市——路变宽了,来往车辆的款式也和之前大有差异。
更重要的是商场内部——我就说,里面的变化怎么能那么大。
原来过去了那么久。
那看五条猫和杰哥活力满满的样子,这没有咒力干涉的十年,他们也没有蹉跎自己嘛。
窥一管而知全豹,咒术界的分流想来并没有那样困难。
那对曾经的DK也完全不像是决裂的样子。
所以,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我有些自我怀疑,毕竟干涉世界到如此程度,我也是第一次。
“问题不大。”我把那些自我怀疑丢到身后,干都干了,难道现在后悔?
还是得着眼当下,“伏黑甚尔先生,之前的约定,还有效吗?”
毕竟十多年啊!
他要是想跳槽我也是能理解的。
不就是白干一次吗?
没什么好可惜的,呜呜——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可眼皮子却不住地泛酸。
“我伏黑甚尔别的不说,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爹咪看了看天台门,大概是在判断楼梯间内的脚步声,“但话说在前头,一走十几年的事我可不干。”
他现在有老婆孩子,顾家的男人,很正常。
“这次是意外,意外来着。”我打了个哈哈,“放心,我们穿越司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而且不需要你坐班。”
不如说,千万别来坐班。
那个领域极不成熟,我怕对领域了解极深的爹咪来了会给我看出破绽啊!
更何况,对爹咪的需求完全就是武力的需求。
二点五次元设定在了三次元的外围,任何世界要和我的世界相切都会先擦过穿越司。相切,就意味着流通,流通就意味着风险。
谁知道其他小世界有什么样的活宝?
防御力量必须首先构建起来,先保了自己安全,才能有精力做其他的事。
简单来说,我现在招聘的职位,是保安大哥。
爹咪若有所思,似乎我简单提到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方式很满意。
但看着我递去的手环,还是提到了我最不想提的东西。
公司福利。
救命,我自己都是个穷苦大学生,去哪里给别人搞福利。
“谈钱多没意思啊,我司的福利、福利……让我想想,周末双休、五险一金、节假日补贴——额,这些统统没有。”但往好处想想,我们也没有调休嘛。
我表示,理不直气也壮,主打的就是一个画大饼、白嫖,“有的就是理想——为了爱与正义,维护世界!”
爹咪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个表情好可怕。
“但是提供跨世界夏令营服务,惠惠有时间可以来,保证给你和早春留足二人世界!”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惠惠也嫖过来当苦力,但话术一变,这可就是暑期实践啊!
跨世界暑期实践,听上去就很牛,“而且,在别的世界,总能搞到一些神奇道具——”
俗称,开宝箱。
“比如,人参果啊、唐僧肉什么的——更重要的是,”我眼睛一抬,“你其实很好奇吧,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窥探的,另外的世界。”
爹咪这拿乔的样子,可被我摸透了。
他自己好奇得很。
他失笑,接过了我的手表,明明本就没打算毁约,但还是想要占一层上风似地开口,“丑话说在前面,我抢到的东西,可就是我的了。”
“没问题!”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爹咪是保安大哥,他要抢,就只能从来犯的敌人手上抢。
这不就相当于,让未来潜在的敌人帮我发工资吗?
这等好事还犹豫什么?
干了!
第59章
万万没想到, 我和基友磕磕绊绊,还真把这个穿越司的机构架起来了。
虽然有点粗糙,但我坚信, 整个世界就是个巨大草台班子。
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一定有比我司还粗糙的组织存在!
别的不说,我觉得我们学校就很草台班子,尤其是当我选课时候的系统。
这个抢课系统到底是谁在维护!
和要么进不去、要么出不来的“外行”系统相比, 最起码我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专业穿越选手——穿越如回家。
自从有了上一次招揽爹咪的经验之后,我的自信逐渐爆棚!
谁让我一通胡乱操作,不仅完成了任务,还通过了考试。
没有挂科就是胜利!
总算是能好好安心过个暑假, 不用考虑补考的问题了。
当然, 安逸的日子毕竟不长,草台班子也是需要维护的。
浅浅休息了两天,就借口旅游跑到基友那里去了。
在他那里,行动更加方便些。
一见面,我首先看到的就是基友那挂在脸上的黑眼圈。
不吹不黑, 有点可怕。
“大哥, 你不会完全没有休息过吧?”
我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感觉你随时要猝死了啊, 喂!”
“问题不大。”
基友有气无力地坐在电脑前——不对, 应该是“脑花脑”前,他的声音已经没有灵魂了。
甚至, 我觉得那用来做主机的脑花都比基友有活力。
一夜回到高考前。
我把脸贴过去, “额——你确定?”
“废话, 当然不是了!”基友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 像丧尸一样一把勒住我的脖子, “淦啊,劳资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MD这个脑花,电量不足就开口叫,能不能把他的嘴给我缝上啊,吵死了!”
“脖子——我的脖子!息怒啊、皇上息怒!”这下换我嗷嗷叫了,“我来缝,针线在哪,我马上缝——救命,给我喘口气儿!”
基友一把将我放倒——
不对,他不是将我放倒,而是和我一起倒下去了!
“咚”的一声,基友面朝下砸在了我面前。
我一低头,他整个人的魂都飞升了。
NO!我的基友君!
我一把抓住他的魂塞回去。
“基友——我的优乐美,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这完全不知是睡是昏,我匆忙摸出手机。
这毕竟是三次元,总而言之——先报个120吧!
我要不要来个人工呼吸?
医生、护士,赶紧救一下啊!
简直一通兵荒马乱,医院一查,是低血糖。
基友毫无疑问,已经肝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深切地意识到,不能让基友再这么肝下去了。
得想办法找个文职冤种来分担基友的工作量。
甚至,最好能完全把活儿接过去——救一下我基友!
等不到基友醒过来,我马上就搞起了老本行。
让我思考一下——
文职、肝帝、工作狂。
还要守规矩、不搞事、不搞我,任劳任怨、不恶性竞争、理想主义不求回报,能够接受我画的大饼,甚至能自己卷自己。
关键词在我脑中一一浮现,各类角色被一个个排除之后,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我以拳敲掌,“啊,是安吾哒!”
这个职位,简直是为安吾量身定做而成!
虽然同职位竞争的还有另一位打工皇帝安sir,但腹黑男实在不好掌控,更何况穿越这种事,哪怕在“柯学”世界也很难被接受。
还是有异能力的世界解释起来,难度更低、也更方便。
哪怕是忽悠过来当卧底,也是安吾看上去更老实。
嗯,先操作简单的世界。
我这次一定要提前准备好一切,定时定点,只要能接上我上次去过的世界——不是我吹牛,凭我在小野狗里的面子,应该能和平达成协议……的吧?
另一个选择小野狗世界尽快的原因,来自于诅咒的消耗。
二十一分之一的宿傩大爷诅咒量并不算少,但要是用来24X7的维持2.5次元就有些乏力了。更别提主动穿越也需要一定的能量驱动。
毕竟要寻找一个精准的时空间点,极大概率不会遇到什么“相切世界”,穿越次元缝隙是要“路引”和“动力”的。
路引自然就是过去带回来的穿越纪念品,动力自然也只有诅咒这一种选择。
计算一下诅咒存量,甚至只够单程票,到时候还得自己想办法回来。
所以,搞到更好用的能量核心这件事,迫在眉睫。
因而,比起“柯学”的科学世界,还是有特殊能力的异能力世界更容易获取“能量”一物。
我不需要临场应变都能想到,在这个语境下,「书」将会是我需要寻找的目标物品。
社畜安吾和「书」——这就是这次穿越的直接目标了。
我那可爱、敬爱以及亲爱的基友,扛着医院挂水都帮我一起,更新了的穿越2.0版本。主动穿越,让我甚至有搞完COS全套的机会——
看我这被专业定型台风都刮不乱的假毛,就像钢盔一样,将我长出来的一点宝贵头发完美保护在内,服装是基友的亲情提供,手作改良,满满都是爱意。
我用的当然是基友的装备,毕竟是暂住基友家。
他都低血糖差点噶掉,我更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了。
有了这些装备,我再也不是那个毫无准备就窘迫穿越的我了!
裸|奔什么的,将不复存在!
现在的我,强得可怕。
甚至连穿越都有私密空间。
虽然这个穿越间现在还是用KT板做的,但内有乾坤,放下一个我完全不是问题,甚至足够我在里面跳舞高歌!
“——不是,你到底在骚什么啊!”
我僵了一下,这个小爱同学般的环绕音效,我一瞬间以为基友就在我旁边。
我顿了几秒,视线左右看了看,还是封闭KT板,我的自娱自乐应该没人看到吧。
于是,我一本正经回答,“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干。”
“你带着手环,步数在蹭蹭往上涨知道吗。”
……对不起,忘了这茬。
步数检测怎么如此不智能,我原地跳动,手舞足蹈竟然也算的吗?
猫猫不认同.jpg
但我有点不太敢表达我的不认同,基友手上还挂着水,巧克力是现在唯一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东西。
以他现在的低气压,就是路过的狗都得挨两拳。
“穿越器的测试都做过了,状态简直不能更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自信满满,感觉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我准备好了,出发!”
“啊,你说昨天那个测试啊——做是做了,但失败了的说。”
“……啊?”
等等,失败了?
不是——拜托啊大哥,有没有搞错,我人都已经在机器上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
“诶嘿!”
这种重要的时刻,不要给我耍宝啊。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现在退票已经来不及了,拿好装备,走你!”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抽水马桶的音效——真是我的好基友,《哈利·波特》看多了吧,竟然用这个音效送我走?
“你给我等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定是发出了这辈子最刺激的尖叫。
因为我自己戴着的耳麦被我自己叫得炸麦了。
看不出来,我还有男高音的潜质。
“咚”的一声巨响,我好像是生生砸到地上的。
虽然不疼,但动静真的很大。
简直是天降陨石。
我砸出了一个大坑,稍微一动,就有一大坨土砸到了我头上。
“呸呸呸——”
我吃了一大口不知道是泥是土的东西,黏在我的舌头上,根本吐不干净。
都怪基友!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激动得张着嘴穿越,也就不会吃这么一大口土了。
但我不敢说话。
尤其是,我的耳麦还在,说不定他能听到我的抱……怨……
诶?
我一手摸了个空——耳麦呢?
我如梦方醒,赶紧在土堆里面翻找,站起来的瞬间却只听“咔嚓”一声——
我身体一僵,已经意识到什么。
但是,我有点不愿意承认。
NO!
爷的外挂!
不仅仅是耳麦,连带着和耳麦连接的手环都被我一脚踩得稀碎。
手环君,你怎么掉下来了啊!
可恶,里面还存着一点点诅咒的!
退路-1
这下真成单程票了。
第60章
怎么说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铁定是要出意外了。
“呸呸呸——”我妄图把嘴巴里那些土味全部吐出来,潮湿的土味感停留在舌头上, 又苦又涩。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武侦宰的外套已经看不出原样。本来就是临时购入的二手C服,现在看起来更狼狈了。
和已经在上次穿越中光荣牺牲的C服装不同,这次的衣服, 不论是版型还是尺寸,都因为时间问题而不完全贴合,再加上被泥土一蹉跎,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驼色。
别说用来装逼, 已经完全不能穿了啊!
除却外面的风衣, 就连里面的衣服都又脏又湿。
这里大概是刚刚经历过大雨,泥土一捏几乎都能拧出水来。
这套衣服算是彻底废了,只能算是比上一次的裸|奔好上一点。
但我的下限早就被拉低到裸|奔、龟|甲|缚的地步了,这么一点小瑕疵完全不是问题。
我放弃自怨自艾,观察起左右环境, 雨后的森林看上去格外阴森, 就连天空中挂着的圆月都无法缓解这种恐怖气氛。
风在树木间“呜呜”叫着,像是有人在哭泣, 又像是有什么在咆哮。
不, 不是好像。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瞳孔骤缩,危险靠近的气息戳动了我的神经。
——再怎么说, 我也是常驻穿越嘉宾, 这点危机本能还是有的。
一双金色的瞳孔飘浮在空中, 紧锁在我身上。
我向左平移两步, 它就向左, 我向右平移两步,它又向右。
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啊!
杀意迸发之下,那双瞳孔连成一道金光,虎一样地扑向了我。
我完全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但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还是在最后关头一抓,将承载着那双瞳孔的头掐在了两手之间。
我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可太熟悉了——金色的瞳孔、白色的头发、狗啃的刘海,虽然不是经典套装背带裤,但保不齐他的衣服也被泥土滚了呢?
“敦!”
我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但敦敦就像是被兽性占据了理智一样,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即使看到了我的脸,也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
社长的「人上人不造」挂机了?
我的手腕突然一凉,血液沿着我和敦敦接触的地方,流到了我身上,和我的「荒霸吐」纹身混在了一起。
没错,我这次穿越之前,可是专门让我的母上大人把我囤的「荒霸吐」纹身贴寄过来了。
毕竟上次走得匆忙,想要返回总要找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把BUG推给「荒霸吐」这样不清不楚的东西。
纹身贴没有被泥擦掉,血液和红色的纹路融为一体,刺激得我皮肤发麻。
坏了,我不会是过敏了吧?
我眉头一皱,关注点却很快被血液的源头吸引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定睛一看,就见敦敦的脖颈上血肉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勒在上面,新鲜流动到我手腕上的血液大抵就是从这里来的。
脖颈之下,他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并不是流落街头的那种破烂——有一说一,他烂了洞洞的衣服都比我的风衣外套质量好。
这更像是激烈战斗后的破烂。
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衣服的裂口还有被火焰燎过的焦黑痕迹,裤子的切口更是整整齐齐地从小腿处断开——仿佛有人将他的小腿斩断过似的。
先不考虑敦敦再生力和再生速度的问题——
是横滨又双叒叕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危机了吗?
不怪我多想,实在是我们日漫有自己的哥谭。
任何事情发生在横滨,好像都不算奇怪的了。
漫画之外的未来,我也不敢说自己能猜到。
我又不是开挂剧本组,我最大的挂刚才被我自己给踩碎了。
真是闻之落泪。
但按照我所知道的漫画调性,眼前的敦敦发狂,说不定就是危机的一部分。
他没有完全化虎的意图,只是不断地散发着撕咬的本能。
黑化敦敦,真好吃!
他的兽性力量很大,扑过来的瞬间差点把我压倒。但终究,他先意识了我的面孔和纹身。
金瞳一愣,我手上的力量便陡然增加。
那种无形之力从掌心迸发的感觉,宛若先前的诅咒盈身。
这活儿我可熟。
红色的暗光沿着敦敦的身体边缘封锁,他的蛮力是无法通过重力的。
我松开扼制他的双手,异能力在接触之后便已然起效。
异能力将敦敦直接掼在地上,重力强度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大,只是随手一压,地面是一个深坑,连带着四周的大地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很深——深到连雨水都无法抵达,最下一层的土壤竟然反而不再潮湿。树木的根系暴露在外,一圈灌丛更是直接被裂开的土壤埋到了下面,成了肥料。
眼见着兽性占了上风的敦敦都被我这一下摔得半懵,顿时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我手指一动,将他的下巴抬起来,这才看清他脖颈处的锁环,锥形的刺卡在皮带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艾斯爱慕play,又或是什么鬼火少年的皮衣套装。但仔细一瞧我便意识到,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钢刺,不仅是外圈有,内圈也有!
这一圈锥形钢刺,直接就把敦敦的脖子完全束缚了起来,一整圈的贯穿伤。
我!的!天!
就算是有超恢复,那也不该是这么干的吧?
我可爱的敦敦啊!
是谁对你下如此毒手,太惨了!
我马上就动了恻隐之心,抓着束缚一捏。
“咔嚓”
锥裂之间,我还嗅到了一股隐隐不消的火药味。
丧尽天良啊,都这么惨了,竟然还要往这超规格choker里放火药!
存心是要搞事敦敦的节奏。
在炸弹警告启动的瞬间,我的手向上一挥——束缚圈在我的头顶炸开,爆风燎过头发,让我的头皮都感觉到了温度。
我有些应激地摸了摸头顶。
还好还好,头发还在。
突然,一枚亮色的晶片从天而降。像是原本就存在于束缚圈内的某种材质,那样近距离的爆炸都没有让它消失。
我抬手接住。
为了展示纹身,我并没有戴手套。掌心直接接触这亮片的瞬间,一种力量隔绝之感蔓延开来,手背上的「荒霸吐」纹身一暗。但随即,纹身便反而流动得更快,直直从手背蔓延到掌心,像是反抗着什么似的,红色的力量将那块白色的亮片搅碎。
这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东西,上次也不曾出现……
果然,我不能用自己的常识来推断这个世界,它在自我发展中已经完全走向了我无法认知的方向。
唯一锚定的,应该就是这些主线人物。
我刚感到一丝欣慰,一扭头,一只小山似的白虎就朝我扑来。
FUCK!
刚才异能力被隔断的感觉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吗?
“这是什么牌子的「人间失格」吗?”
哒宰的力量现在已经进化到能够外化的程度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要对敦敦下狠手的意图,第一反应仍是防御。但我没想到,异能力竖立起的屏障只几秒,便被那一双粉色的肉垫撕裂了。
好漂亮的肉垫!好尖利的爪子!
完美适配的美瞳下,我的超高动态视力没有放过他爪尖一点白的异状。
只有一个瞬间的愣神,我马上就对上了号。
撕裂异能原本就是敦敦的力量,没什么好意外的。
是我太轻敌了。
我腰上用力一转,躲开了敦敦的扑咬。
他那尖利的老虎牙上、下巴的绒毛上都沾着鲜血,看上去像是刚刚吃了什么不能细想的东西一样。
虎先锋敦敦?
天命人竟是我自己。
我一边吐槽一边动,将异能力回收,旋身向上,抓着老虎须一扯。
“吼!”
敦敦虎痛呼,他须子都被我揪下来两根。疼痛进一步刺激了他的兽性和暴脾气,用来维持平衡和感知的胡须可比其他任何部分都要敏感。
他本就强烈的杀意更盛,现在下依然是完全失了智般朝我攻了过来。
我瞅准时机,捏住他的鼻子翻身向上,直接骑在了他背上,捏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
再凶的虎也是猫科,谁会不喜欢猫猫呢?
敦敦的绒毛很厚,毛又软,我在他的视野死角狠狠RUA了一把,这才重新用异能力压制住他。
夜空万里无云,未被遮盖的月色异常明亮,照在敦敦身上,让他的虎形态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敦敦,有着虎形态的狼人实锤。
不论怎么攻击他,他都没有恢复理智的意思。
我也不能放任他到处瞎跑,和原本喜欢攻击农田的本能不同,他那双眼睛里装着的,是和宿傩大爷不相上下的杀戮欲望。
非是说敦敦和大爷那样杀戮成性,但那种欲望,却不分高下。
看来,只能等到月夜结束,再行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