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梁丘天谕VS骆兰英
归藏真经,堪称江湖中最厉害的内功心法,此乃无数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物。若能得之,武功修为必将突飞猛进,成为一代武学大家。
而盟主令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得此令者可号令天下群英,初出茅庐的小辈要是能拿到盟主令,哪怕是江湖十大高手也要听从小辈的号令。
这二者一为武功秘籍,一为权力象征,要在这二者中选一个可真是令人为难。
“要是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就好了。”盟主令和归藏真经,这两个东西冯争都想要。
兼得?
应无双沉吟不语,目光落在冯争和燕淼身上,没一会儿,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也许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只是这步棋不太好走,变量颇多。
冯争看应无双笑了,立马问道:“你有办法?”
“天机不可泄露。”应无双笑吟吟道。
“你昨夜才说以后都不瞒我的!”冯争最讨厌别人对她卖关子。
应无双无辜地眨眨眼:“我不瞒你,只是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告诉你。”
冯争一愣,还能这样?
“各位少侠,且稍安勿躁!”
明笑天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看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少侠们,接着说:“尔等需知,唯有战胜六位掌门,方能得到盟主令。得此令者可号令天下群英,但不可肆意妄为、强人所难。切莫以为手持此令,便能在江湖中为所欲为,若是借着盟主令胡作非为,我随时可以收回盟主令。”
看台上嘈杂的讨论声小了些,贴在演武场门口布告牌上的抽签结果已被周遂更改,纸上有一半名字都被朱笔勾去,好像判官在生死簿上勾人性命。
北武林养精蓄锐十年,以六大门派为首,还有十几个规模甚小的门派。故而接下来参加比试之人,不过区区半百之数。这些人皆是各大门派里年轻一辈门徒中的翘楚,每一个对手都不容小觑。
只闻鼓声如雷,滚滚而来,震得人心潮澎湃。五个比试台旁边各放了一个签筒,由裁判抽签,抽中的两人上台比试。胜者的签子会放入另一个签筒里,直到第一个签筒里的人比试完,第二个签筒里的人才会继续参与比试。
如此安排可让参与比武的少侠休息片刻,不至于疲于应付,接连作战。
每个比武台总计十来人左右,比上五六场就能决出五位胜者,这五位胜者再进行比试决出最终的武林大会魁首。
五位裁判已经上台,开始摇晃签筒抽签。
冯争激动地站起来,希望裁判可以第一个就抽到她。刚才和南武林男徒的比试并不过瘾,她想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比试。
“金台,神拳派闻人云对神拳派童佩。”
话音刚落,神拳派所在的看台发出一阵哀嚎。
“怎麽是二师姐和六师姐对打?”
“时运不济,白费一个英雌帖名额。”
“还好大师姐在土台,暂时不会和自己人对上。”
她们神拳派除去门派内的两个名额,还有掌门莫子书的一份英雌帖,掌门选出了三人参加武林大会。结果第一场比试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被抽中的闻人云和童佩也没料到第一场比试就是和同门对打,两人只需一个眼神交流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们一起走上比武台。
“木台,峨眉派华修竹对……临清派杜轩。”木台的裁判看清手里的签子刻字顿了一下,她念完名字后将两支签子握在手中,趁着水台抽签的时候悄悄换掉了一支签。
“水台,秘罗古寨梁丘天谕对齐山剑派骆兰英。”
听到自己名字的梁丘天谕直接从看台上跳起来,她飞身上台指着齐山剑派的看台说道:“骆大师姐,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儿被我的蛊虫们咬伤了,我可不医你。”
周围人似是早就习惯了梁丘天谕的这副德行,齐山剑派的门徒更是毫不在意梁丘天谕的挑衅,一群人目送骆兰英上台。
骆兰英持剑走上比武台,心平气和道:“我受伤有人医,你的蛊受了伤大约只能去投胎了。”
水台的两人一走上比武台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她们两个都是此次武林大会夺冠的大热门,大会第一场两人便狭路相逢,还没开始比试就互怼了一番,众人心道这场比试肯定非常精彩。
随后火台和土台接连喊了四个人名,这四人陆续上台。
第一轮比试的人选都已上台,冯争没能如愿上台,但看到梁丘天谕和骆兰英要同台比试,她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被选中。
骆兰英和梁丘天谕是她夺魁路上的两大障碍,这两人碰在一起既能为她解决一个对手,还能让她提前了解另一人的武功路数。
冯争离开看台跑到水台附近,想近距离观摩梁丘天谕和骆兰英的比试。应无双则盯着剩下四个看台。
敲鼓为信,四个比武台上的人都开始出招,只有水台上的两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金台上的两个神拳派门徒假模假样地过了两招,年纪略小的童佩主动认输下台,裁判宣布神拳派闻人云胜出。
出自同一门派的两个对手没有认真切磋,师姐妹两人速战速决,不给别人研究她们武功路数的机会。
应无双无声地叹了口气,若是这同门师姐妹认真比试,她们作为最了解彼此招式套路的人,必能招招打到对方的要害。应无双在旁观看可以记下神拳派的弱点,好让冯争在遇到神拳派时更有胜算。
可惜这师姐妹俩不按套路出牌,就这麽草率地结束了比试。
“她们什麽时候开打?”燕焱问道。
应无双回过头发现燕淼和阎婆还没回来,这师徒俩在南武林放旗花的时候就已不见人影,她猜两人应该是去外面找合适的药人去了。
所幸火台并未抽到燕淼,否则燕淼就要因为错过第一场比试而被淘汰了。
百花谢闻言答道:“早打晚打的结果都一样,梁丘天谕输定了。”
燕焱和应无双同时看向百花谢,她们对百花谢有印象,这人昨日傍晚抵达衢清山庄,一进倾云轩就和梁丘天谕拌嘴。这麽看,梁丘天谕在武林中给自己树了不少敌。
“不许我用螙蛊,也不许我用螙蛇,你说这可怎麽打?”梁丘天谕从腰间取出一条红色长鞭,摇头晃脑地说道。
点到即止的比试不可伤人,这条规则极大程度上限制了秘罗古寨和五螙门的发挥。
螙术和暗器被禁用,即便可以使用,五螙门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自家的独门暗器。她们的招数主打出其不意,倘若被人看穿,以后还怎麽杀人于无形?
因此在之前的十年里,小辈们在一处切磋比武的时候,梁丘天谕和陈玄轮流垫底,从没拿过魁首。
骆兰英拔出长剑,大公无私地说道:“我不愿在比试中占你便宜,只要你的蛊虫碰到我就算你赢。”
比武规则禁止梁丘天谕使用螙物,但无螙的虫蛇是可以使用的。骆兰英知道梁丘天谕的蛊螙厉害,一旦被这些螙蛊咬到,三息之内就会失去反抗能力。
她不需要梁丘天谕“让”她,就当那些普通蛊虫是螙蛊,她要和梁丘天谕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好啊。”梁丘天谕打开腰间竹篓,无数蛊虫从中蜂拥而出,迅速向骆兰英笼罩而去。
骆兰英从容不迫地挥动长剑,凛冽的剑气将扑面而来的蛊虫纷纷斩落。她手中长剑是陈玄从百宝阁中带出来的,正如陈玄和石力所说,这把宝剑很适合骆兰英。
骆兰英施展剑招时,整个人仿若与剑融为一体。她运起连山步在虫群中穿梭自如,剑光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般击落一堆蛊虫。
擒贼先擒王,漫天的蛊虫是杀不尽的,骆兰英需尽快击败梁丘天谕。她劈下长剑,斩开一条道路,提剑刺向梁丘天谕。
梁丘天谕挺身上前甩出手中长鞭,长鞭缠住骆兰英的剑身,骆兰英正要抽回长剑,却见红色长鞭突然活了过来。
长鞭上红色花纹扭动,飞起来的部分“长鞭”冲向骆兰英,一张血盆大口在眼前张开,尖利的蛇牙暴露在眼前。
骆兰英当即弃剑,左手化掌击落活起来的“长鞭”。她定睛一瞧,那可不是什麽长鞭,而是一条细小的赤蛇。赤蛇与红色长鞭的花色一致,赤蛇缠在鞭子上几乎与鞭子融为一体,不易被人发现。
梁丘天谕用长鞭绞住骆兰英的长剑,然后将鞭子和长剑都丢下比武台。她自知不用螙蛊敌不过骆兰英的齐山剑法,所以她必须想个办法让骆兰英使不出齐山剑法。
“没了长剑,骆大师姐还有招吗?你敢碰我吗?”梁丘天谕得意道。
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骆兰英必须用拳脚和她比试,然而这样比试骆兰英难免会触碰到她。她身上的虫蛇可比空中飞的多得多。
骆兰英捡起比武台边缘的剑鞘,剑鞘也是剑,只是稍微钝了些,不过拿来收拾梁丘天谕绰绰有余。
“你可以故技重施,把我的剑鞘也丢下台。”骆兰英瞥了眼比武台下的长剑和长鞭,梁丘天谕已无长鞭,拿什麽故技重施?
梁丘天谕:“……”
失策了,骆兰英拿根棍子都能当剑使,更何况一把制作精良的剑鞘。
梁丘天谕招了招手,蛊虫攻向骆兰英,她使出断魂掌想要把骆兰英打下台。
骆兰英挥剑抵挡蛊虫,侧身避开梁丘天谕的攻击。两人你来我往,战斗愈发激烈,比武台上虫鸣剑啸之声交织在一起,周围人皆被这紧张而激烈的战况吸引,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仿佛自己也置身于比武台上。
第122章 方敏行VS冯争
比武台上战况胶着,梁丘天谕的断魂掌没学到家,破绽频现,她的追月步却发挥到了极致,身形如电,在骆兰英淩厉的齐山剑法攻击下左闪右避。
骆兰英一边以剑御敌,一边警惕着周围若隐若现的蛊虫。眼神犀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这些蛊虫在周围盘旋,虎视眈眈,骆兰英不得不分心留意。
梁丘天谕在骆兰英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渐落下风。两人转眼间已至比武台边缘,梁丘天谕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停了下来。此时,她仅有半只脚掌踩在台上,身体摇摇欲坠,仿 佛一片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下一秒就会从台上摔下来。
掉下台的人可就输了,周围看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骆兰英看准时机,提剑直刺,剑风呼啸,要将梁丘天谕逼下比武台。
就在剑鞘距离梁丘天谕一寸之遥时,梁丘天谕如鬼魅般,以那半只脚掌为支点,猛地发力,整个人向后仰倒,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骆兰英的剑刺了个空,惯性让她向前冲了一步。
梁丘天谕顺势双手撑在台边,双腿如灵蛇般向上一甩,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翻转。在落地的瞬间,她使出断魂掌拍向骆兰英后背。
骆兰英只觉后背一阵剧痛,向前踉跄几步,脚下已经踩空,整个人向台下坠去。
刹那间,整个比武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谁能想到,梁丘天谕竟能凭借灵活到极致的身法,在比武台边缘如履平地,还能瞬间扭转局势。
梁丘天谕看着下坠的骆兰英缓缓扬起嘴角,即将绽放的得意笑容僵在了脸上。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梁丘天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水台,齐山剑派骆兰英胜。”裁判大声宣布。
梁丘天谕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望着立于台上的骆兰英。太阳在骆兰英身后,为她镀上一层金光看着极其刺眼。
骆兰英拿着剑鞘朝她抱拳:“承让。”
“让个屁,你下来我们再真刀真枪地打一架。”梁丘天谕恨得牙痒痒,她讨厌骆兰英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明明年纪差不多大,骆兰英总是沉稳得像个老气横秋的大人。赢了就赢了,还说什麽承让,故意戳她肺管子吗?
银环蛇和八爪虫分别待在梁丘天谕的左右肩上,和梁丘天谕一起挑衅骆兰英。
“胜负已分。”骆兰英跳下台,她的师妹们纷纷围过来,把掉下来的长剑还到骆兰英手上。
一群人庆祝着胜利的喜悦,热热闹闹地返回齐山剑派的看台。
陈玄跑过来迎接梁丘天谕,她伸手搭在梁丘天谕的肩上安慰道:“如果你不轻敌的话,赢的就是你了。方才她拽你下台,从而借力让自己翻上台的动作很快,这个身法都快赶上我了,你输得也不冤。”
年轻一辈中就属五螙门的陈玄身法最好,她的抟扶摇是其余人望尘莫及的迅疾。陈玄都这麽说了,梁丘天谕也只能认栽。
梁丘天谕很快调整好心态:“你什麽时候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齐山剑派的院子里玩玩?”
陈玄想了想答道:“我和沐川同在土台,等我和她打完就随你一起去。”
看完整场比试的冯争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回到看台,骆兰英的身法好快,她的齐山剑法也不可轻视。比试的最后关头梁丘天谕以灵巧的身法转危为安,骆兰英又能用诡谲的身法反败为胜。
若是她遇上骆兰英该如何应对?
“骆大师姐为求公正,专门让着你,你居然还能输。这几年怕是光忙着摆弄你那些虫子,把武功都荒废了吧?”琴魔参商的徒儿百花谢幸灾乐祸地开口。
梁丘天谕哼哧一声笑了:“你这几年又有多少长进?别一上台就把所有人难听死了。”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吵架,陈玄挡在两人中间充当起和事佬。百花谢和梁丘天谕从小就不对付,起因是梁丘天谕故意用蛇虫吓唬百花谢,百花谢便从那时候开始记恨上了梁丘天谕。
只要见面,两人定是要打上一架的。好在如今两人长大了,能动口就不动手,直到说不过对方了才会动手。
五个比武台的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但是燕淼和阎婆还没回来,就连极爱凑热闹的盗圣九死生也不见了踪影。
应无双心中疑惑,询问狂鹤可否知道这三人的去处。
狂鹤摇了摇头,她看了眼演武场上的日晷,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
五个比武台共计不过半百人数,今日傍晚之前就能决出五个胜者,她能做的就是改变抽签顺序,给那孩子拖延时间。
半日已过,她真不打算来了吗?
“前辈还在想冯秦少侠?”应无双问道。
狂鹤答非所问:“冯秦不会来,但我的尽欢一定会来。”
还在思索应对策略的冯争略显苦恼地说:“怎麽又蹦出来一个尽欢?鹤姨,你有个亲侄女就在你面前,快帮我想想怎麽破解齐山剑法?”
“顺手凤点头,进势用骑龙。齐山剑法重在快,但你的枪又长又快,别让她攻进你的枪头范围内。”狂鹤指点道。
冯争一点就透,她握着平沙枪,脑海里是骆兰英出剑的身影,她可以先用凤点头打乱骆兰英的剑法,然后在骆兰英找出她的破绽之前,用骑龙之势出枪将骆兰英逼至比武台边缘。
她手持长枪与骆兰英之间有很长的距离,骆兰英身法再快,快不过她的枪尖。骆兰英无法像对梁丘天谕那样对她,面对长枪的攻势,骆兰英没有翻身的机会。
应无双拍了下冯争的肩膀,让冯争听她说话:“齐山剑派的周遂和你都在金台,我打听过了,周遂的齐山剑法仅次于骆兰英。你遇上周遂不可轻敌,尽量与她多周旋一会儿。”
“我可以利用她找出齐山剑法的破绽!”无需应无双明说,冯争已经明白应无双的意思。
午初时分,太阳尚未爬到最高处,还不算炽热难耐。明盟主的意思是可以接着进行第二场比试,待这场比试结束后,众人都返回院子里休息。
等到了未时,日头没有那麽烈了,大家再回到演武场继续比试。倘若在天黑之前,比试仍未完成,那麽便暂停下来,等到明日清晨再继续进行。
众人没有异议,梁丘天谕和骆兰英精彩的开场比试让所有人都期待着接下来的切磋。六大门派和几位高手的徒儿都还没有上场,她们已经开始猜测哪五位少侠能够胜出。
“金台,盗圣英雌帖持有者冯争对山河武馆方敏行。”裁判看着手中的两支签子念道。
冯争脑子里嗡鸣不止,真是冤家路窄,第一场比试就遇上了方敏行。
冯争从江湖散客所在的看台走上比武台,方敏行则是从神拳派的看台走了出来。两人上台后朝对方抱拳行礼,等待鼓声响起。
“方敏行是谁?冯争的状态好像不太对?”狂鹤看出冯争的异常。
石金戈戴着遮阳的草帽,懒洋洋道:“她是白鹤拳方七娘的传人。”
“方馆主与冯争有些旧怨,鹤前辈不必担心,冯争会赢的。”应无双解释。
忽然听到白鹤拳,狂鹤觉得有些陌生。自从方仪死后,江湖上就鲜少见到使用白鹤拳的人,倒是有些学的不伦不类的“白鹤拳”在江湖中利用方仪和方七娘的名声招摇撞骗。
能在武林大会见到方仪的后人,狂鹤有些惊喜。然而应无双的话又让她一头雾水,冯争为何会与方敏行结怨?
第二轮比试的十个人都已上台,这一次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金台的冯争和方敏行。一个是初入江湖就杀了北疆三龟公和白雪剑的小枪仙,一个是扶风白鹤拳的传人。
这两人都是新鲜面孔,比起另外四个台上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她们更好奇冯争和方敏行的武功路数。
“妙真梨花枪和白鹤拳,肯定是妙真梨花枪赢,赤手空拳怎麽打得过长枪?”
比试尚未开始,就有人开始预测谁会赢了。
“那也未必,俗话说二谱功夫二步七,扶风处处学鹤拳。白鹤拳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不一定会输给妙真梨花枪。”神拳派门徒反驳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金台上的两人谁更厉害,石力举着一个托盘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吆喝道:
“各位江湖豪杰,小枪仙和白鹤拳传人的比武可是难得一见。妙真梨花枪号称天下第一枪,百年来从无敌手;白鹤拳也曾威震四海,啸傲苍穹。谁也说不准两人之中谁更厉害,不如我们赌上一局,小赌怡情,热闹热闹。”
“怎麽下注?”有人问道。
石力盯着台上的冯争和方敏行:“都是一赔一,我刚都说了咱们小赌怡情。”
说话间鼓声响起,比试开始,众人看向金台,只见冯争毫无征兆地将平沙枪丢下台。
“赌小枪仙赢,一赔三。赌白鹤拳传人赢,一赔二,买定离手啦!”石力立马改口。
“我赌白鹤拳!”
“我也是。”
“富贵险中求,我赌小枪仙。”
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白花花的碎银堆满了托盘,石力抱着一盘银子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燕焱看到这一盘碎银眼睛都直了,早知道她也应该开个赌局。这麽多人下注,庄家的抽成不少呢。
“燕焱少侠,下注吗?冯争一赔三哦。”石力将托盘递到燕焱面前。
燕焱犹豫不决,冯争若是用妙真梨花枪对付方敏行,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赌冯争赢。可是冯争把平沙枪丢了,之前在京城里冯争和方敏行比试拳法,赢的人是方敏行。
她该赌谁赢?
第123章 白鹤拳VS白鹤拳
身旁有风拂过,燕淼来到燕焱身边,她压着燕焱的手将银子放在了冯争的名字上。
“押冯争赢。”
燕焱侧过头看向燕淼,欢喜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燕淼在燕焱身边落座,阎婆也在此时回到看台,她待在两人身后。
燕焱闻到燕淼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注意到她略显淩乱的发丝和衣衫,还有她不太自然的神情。
然而燕淼没有主动提起自己和阎婆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做了什麽,燕焱也不问,静静地陪在燕淼身边。
金台上,方敏行见冯争丢了平沙枪,语气淡淡:“我不需要你的愧疚。”
“我这种人哪懂得愧疚,你想太多了,我不用平沙枪是因为打败你不需要用枪。”
那夜应无双的话点醒了冯争,她曾经对方敏行犯下的过错已然铸就,如同刻在石碑上的铭文无法抹去。
既如此,她何必惺惺作态地去恶心方敏行,试图祈求对方的原谅来让自己好受一点。倒不如坦荡地直面自己曾经的丑恶,承认自己以前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肆意践踏过方敏行的尊严,方敏行恨她怨她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她应得的。
冯争对方敏行有愧,却不会因此改变自我,她骨子里的霸道与嚣张从未消散,依旧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冯争。
她的愧疚不会出现在比武台上。这场比试她必须赢,还要赢到底。
方敏行抿唇一笑,这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冯争。
“出招吧。”
比武场中央,两人相对而立,她们目光如炬。方敏行率先出手,她轻喝一声,双拳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个人宛若一只白鹤,带着呼呼风声攻向冯争。
冯争不慌不忙地深吸一口气,她摆起架势,气沉丹田。在方敏行的拳头来到面前时,她同样打出一拳。
旁观的众人看出端倪,这两人的招式怎麽一模一样?
妙真梨花枪的传人小枪仙怎麽也会白鹤拳?
方敏行皱起眉头,冯争竟敢用白鹤拳来和她比试!冯争的白鹤拳法是从她手中强抢得来的,当初在侯府里她用白鹤拳打败了冯争,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现在冯争又在比武台上使出白鹤拳和她比武,难道是想借此羞辱她吗?
她紧急后撤两步,按照母亲对她的教导开始凝神调息。待冯争靠近,她动如雷霆震怒,身形猛地拔高,迅速出拳,拳风所到之处空气都被搅得嗡嗡作响。
冯争侧身避开这连环拳,她朝着方敏行踢出数脚,腿影如白鹤啄食,快速而准确地攻向方敏行下盘。
方敏行早已料到冯争要用白鹤拳的哪一招,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向后跃出数尺,如同白鹤高飞,避开了这一轮攻势。
紧接着,冯争主动出击,她施展出白鹤拳中的“鹤翔天际”,身体如风中白鹤盘旋而起,双掌自上而下,带着千钧之力拍向方敏行。
看台上的众人总感觉是谁在比武台上偷偷放了一面镜子,其实不是小枪仙和白鹤拳传人比武,而是白鹤拳传人在对镜练武。
两人的白鹤拳法毫无二致,她们化身两只展翅高飞的白鹤在台上切磋,曾经威震武林的白鹤拳就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现。
山河武馆的馆主方敏行和小枪仙冯争使出的白鹤拳都极其精妙,方七娘的白鹤拳在两人手中再度绽放光彩。时间一久,众人便发现冯争的招式虽然和方敏行一样,但她并不会白鹤拳独特的调息固气和吐纳之法。
忽然间,方敏行一跃而起,双掌自上而下攻向冯争,掌风呼啸犹如白鹤长鸣,这是将内气催动到极致的表现。冯争不敢怠慢,立马以鹤舞清风应对,身体左右摇摆,或挡或躲。
双鹤于台上飞舞盘旋,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动作,无不惊叹扶风白鹤拳的精妙神奇。
在激烈的攻防转换中,方敏行突然意识到冯争用白鹤拳与她比试的目的。她的动作一滞,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破绽,冯争却没有趁机将她打下台。
“白鹤拳我学得也不差吧,师姐。”冯争等到方敏行回过神来才打出一拳,她笑着喊方敏行师姐。
方敏行看着嬉皮笑脸的冯争,双手发痒,莫名地想甩冯争一巴掌。
她瞅准时机施展出“鹤鸣九臯”,双拳用力向前推出,拳头带起的劲气如汹涌澎湃的巨浪,直逼对手面门。这一招式是白鹤拳的精髓所在,冯争这个只看秘籍的外门“师妹”可学不到这一招。
二十余年的内力从丹田汹涌而出,全部聚在拳头上,这一拳让冯争收起笑容,她知道这就是秘籍里记载的“鹤鸣九臯”。没有师长的教导,她只能看着秘籍上的文本和图画学习白鹤拳,纵然照着秘籍练了无数遍,她也学不明白“鹤鸣九臯”。
她脚上运起连山步,再配上白鹤翻身,巧妙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千门一路,万法归宗。白鹤拳也好,妙真梨花枪也罢,这些招式都有共通之处,冯争可以集两家之长,让自己的武艺更进一层楼。
她照猫画虎地使出一招“鹤鸣九臯”,打得方敏行措手不及,再反手使出一记锐不可当的白鹤拳打中方敏行的肩部。
两人的身影在比武台上交错纵横,一拳接一拳,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方七娘白鹤拳的深厚底蕴。这场对决不仅是两人武艺的较量,更是让众人见识了白鹤拳的威力。
冯争已将白鹤拳所有招式用完,她朝方敏行挑了下眉。方敏行已被冯争逼至比武台边缘,不等她做出反抗,冯争毫不留情地将她打下了台。
“金台,冯争胜。”
方敏行站在台下听着裁判宣布冯争胜利,她刚抬起头去仰望冯争,冯争从比武台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
“小枪仙用白鹤拳赢了白鹤拳?”
“我的十二两银子!亏大了亏大了,冯争可是一赔三啊。”
“冯争为何要叫山河武馆的白鹤拳传人为师姐?冯争也是白鹤拳的传人吗?”
“不愧是扶风处处学鹤拳的白鹤拳,方仪死后山河武馆也销声匿迹,还以为白鹤拳会就此失传。没想到在武林大会又看见了白鹤拳,还是两个白鹤拳传人,这门功夫总是传下去了。”
“听说山河武馆在京城里重新开起来了,白鹤拳既能练武健身,攻击防守的威力也大。而且学打拳不怕迟,只要肯下功夫就好。我练了好些年的剑法一直没什麽进益,也许是时候换条道试试了。”
“好威风的拳法,可称得上是寸劲节力冠武林。”
比试已经结束,众人还在不断回味白鹤拳的比试。有人疑惑小枪仙和白鹤拳传人的关系,有人后悔自己下错了注,还有人经过这场比武见识了白鹤拳的威名,想要进入武馆学习白鹤拳……
方敏行站在比武台边,众人的交谈声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冯争。
武林大会向来是江湖侠士得以扬名立万的绝佳契机,冯争本可轻而易举地凭借天下第一枪的妙真梨花枪让自己名声大噪。
可她没用妙真梨花枪,而是使出了被众人遗忘多年的白鹤拳。比试结束后,或许仍会有少数人在茶余饭后提及小枪仙与方敏行的名字,但被人们口口相传、铭记于心的,必将是那刚劲飘逸的白鹤拳以及两个师出同门的白鹤拳传人。
“你为什麽这麽做?这是赎罪?”方敏行直言道。
冯争答道:“你早说了不会原谅我,我何必浪费时间赎罪。我学了白鹤拳,就是白鹤拳的传人,作为传人理应将白鹤拳发扬光大。你的师傅是方仪馆主,我的师傅是方七娘写下的秘籍,这麽算我应该是你的师长。我刚才不该叫你师姐的,失策失策。”
“胡言乱语。”方敏行心中的那一丝感动瞬间消失,她不想再听冯争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身离开。
冯争低声道:“方馆主,我会赢得魁首,届时全武林都会记住武林大会的魁首冯争是白鹤拳传人。”
“我欠你的总是还不清了,我知道你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不会报复我,而你也有比恨我、报复我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重振山河武馆,将白鹤拳发扬光大,开设山河书院教导女子读书识字,让她们守住自己的财物……我当日问你为何要开书院,你说我什麽都不懂。我现在懂了,你又反过来问我为什麽。”
冯争和过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理解方敏行的坚持,并因为自己的愧疚想尽力弥补些什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方敏行道歉。
方敏行停住脚步,转过头说道:“我的确有很多事要做,没什麽时间恨你。不过我最近好不容易挤出了点时间,打算好好地报复你,你就等着挨打吧。”
“好,我等着。”冯争还挺好奇方敏行会找谁来打她,想让她挨打可没那麽容易。
午时的日头正烈,比试暂停,等到申时再继续比试。众人依次离开演武场返回各自门派的院落里吃饭休息。
倾云轩里群英荟萃,琴魔房中传来呕哑嘲哳的琴声,院内冯争拿棉花捂住耳朵心无旁骛地练习枪法,燕淼和阎婆盘腿坐在树下运功调息,应无双和石力待在一起研究剩下未参与比试的人中谁的胜率更大,石金戈前辈吃完饭就睡下了。
只有早早输了比试的梁丘天谕拉着不务正业的陈玄在外面到处捉弄人。
第124章 下注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齐山剑派的院子里溜出来,迎面碰上神拳派的门徒。
神拳派居住的院落就在齐山剑派的后面,打道回府的一行人正好撞见鬼鬼祟祟的梁丘天谕和陈玄。神拳派的大师姐沐川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她拦在两人面前,高大的身躯直接将两人笼在她的阴影里。
“你们从哪出来的?”沐川道。
梁丘天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害怕神拳派的大师姐沐川。旁人都会碍于她身上的螙物不敢碰她,而沐川就是头莽撞的熊,她不相信梁丘天谕敢对她下螙手,还经常以姐姐的身份自居,教导梁丘天谕捉弄别人是不对的。
梁丘天谕是不敢对沐川下螙手,但用些不伤及性命的小螙,让沐川稍微吃点苦头还是敢的。
按道理说沐川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也该学会躲着她走了,可她偏不,认为自己可以让梁丘天谕迷途知返。一有机会就逮着梁丘天谕一通管教,要知道梁丘天谕的姥姥和娘都没这麽管过她。
所以这下换成梁丘天谕躲着沐川了,她实在是害怕沐川那唠唠叨叨劝她学好的话。
“我们就是路过。”梁丘天谕说完就想跑。
沐川力气极大,用两根指头揪住梁丘天谕的衣领就把她定在了原地:“我听说你和陈玄、石力在桐昌坨捉弄人,扮鬼吓唬峨眉派门徒,坑骗我师妹请你们吃饭,把齐山剑派门徒的剑藏在临清派门徒的房间里……”
“这都是陈玄和石头干的,没有我。”梁丘天谕一边否认一边不自觉地摩挲手指,要怎麽才能堵住沐师姐的嘴?
陈玄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梁丘天谕把锅扣在她和石力身上,就梁丘天谕那信誉,她的否认在旁人眼里跟承认没啥两样。
沐川显然不相信梁丘天谕的辩解,她语重心长道:“梁丘师妹,将错误推给旁人是在逃避本属于你的责任,你要敢作敢当才是。你天赋异禀是秘罗古寨最年轻的蛊师,若是能将心思放在正途上,日后必成大器,何苦整日在这些捉弄人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沐川的眼神中满是诚恳与关切,她是真心为梁丘天谕好,然而梁丘天谕只觉得头皮发麻。沐川每次和她见面都要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诫她,沐川倒是不慊累,她反正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陈师妹,你比梁丘师妹年长几岁,自当立楷模之范。你看你,平日里跟着梁丘师妹到处惹是生非,这岂是一个名门正派的门徒该有的行径?你应当引导她走向正道,而不是与她一同胡闹。”沐川又开始说起陈玄。
陈玄装作羞愧地低下头,实则在和梁丘天谕挤眉弄眼。两人心中暗暗叫苦,不想听这长篇大论的教诲。
要不是沐川力大无穷,她们早就挣脱沐川的束缚跑掉了。为今之计只有使些小花招才能从沐川手里溜走。
“哎呦。”梁丘天谕痛呼一声,悄悄打量沐川的神色,“沐师姐,我今早和骆大师姐比试时受了些轻伤,我和陈玄路过这里是,是……”
“我们从这走是想去碧霄院找丹兮谷主为天谕疗伤,对,疗伤。”陈玄灵机一动,配合梁丘天谕编了个借口。
沐川微微一怔,随即关心道:“伤势严重吗,要不我抱你过去?”
梁丘天谕忙说:“不用,有陈玄陪着我就够了。沐师姐,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再犯。”
沐川终于松开了手指,梁丘天谕如蒙大赦,跟着陈玄逃离此处,身后沐川的声音传入耳中:“慢点走,别摔着。”
话音未落,两人的速度更快了。
接连拐了三个弯,确认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两人靠在墙边歇息。
“你们这是怎麽了?”骆兰英出现在两人面前。
梁丘天谕摇摇头,陈玄开口:“没什麽。”
骆兰英哦了一声,她只是看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照常关心两句罢了。既然两人没什麽事,她也不必多管闲事,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梁丘天谕看着骆兰英的背影,感慨道:“同为大师姐,骆大师姐和沐大师姐都很招人烦,而且她们招人烦的地方还不一样。”
“为什麽?”陈玄疑惑。
“两个大师姐都喜欢用看小孩的眼神看我,骆大师姐把我当别人家的小孩,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她才懒得管我。沐大师姐把我当自己家小孩,倘若我行事无状,她会想方设法管教我。一个看不上我,一个想看着我。”
梁丘天谕这麽一说陈玄就懂了,她笑道:“骆兰英是齐山剑派的大师姐,她只管门派内的事务。若是有一日她成了武林盟主,身为盟主要管理全武林的事务,到那时她自然就会来管你了。”
沐川和骆兰英都是门派中的大师姐,这两人很像,但又有些微的不同。
她们作为大师姐,与大家是年龄相近的同辈,却早早地肩负起“大师姐”的责任。她们更加稳重、成熟,仿若已超脱同辈,跻身于长辈之列。
骆兰英是在其位,谋其政。她是齐山剑派中最可靠的大师姐,是明盟主的徒儿,她恪守其责,管理门派,照顾门中的师妹,完成明盟主吩咐下来的任务。与之无关的,则秉持着不多加干涉的态度。
沐川不仅尽心尽责地做着大师姐,照顾管教本门的门徒,还有一副热心肠。明盟主说四海之内皆姊妹,沐川是真把所有人当自己的亲姊妹,以一片赤诚之心关怀着每一个人。无论是不是同门,她都会伸出援手。
“一个两个的怎麽都想管我?”梁丘天谕知道沐川是为她好,可她生性如此,要她改邪归正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师姐和大人一样,爱操心。”陈玄道。
两人相互搭着肩头,迈着散漫的步伐往倾云轩走去。
一路上,彼此嬉笑调侃,陈玄学着沐川的口吻说道:“梁丘师妹,这不是去碧霄院的路,你怎麽能说谎骗人?处世为人,信义为本,你这般谎话连篇,日后还有何人会信你所言?”
梁丘天谕被逗得咯咯笑:“若是人人都说实话,世道早就乱啦。”
刚到倾云轩门前就听到里面热闹的谈话声,应无双与石力二人已然将赌局筹备妥当,石力花费了些银子,请燕焱前往各大门派的院落之中邀请众人前来倾云轩参与下注。
前来下注的人非常多,倾云轩内人头攒动,和石力待在一起的应无双不知被人群挤到何处去了,幸好还有收了她银子的燕焱在一旁帮她。
燕焱紧盯着每一个前来下注的人,把她们的名字和下注数额记在册子里。
此时,梁丘天谕与陈玄奋力挤入喧闹的人群中,两人好似灵活的游鱼三两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石力瞧见两人,说道:“现在赌的是五大比武台的胜者,你们要不下个注?”
两人闻言,顺势将目光投向石桌上引人瞩目的赌局。金台之上,押注最多的是冯争,紧随其后的是齐山剑派的周遂。
木台押注最多的是临清派灼光,其次是琴魔参商的徒儿百花谢,有趣的是,与百花谢押注数额不相上下的竟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
陈玄问:“尽欢是谁?押她的人怎麽这麽多?”
“尽欢是枪仙狂鹤英雌帖的持有者,大家猜测她是狂鹤前辈的徒儿。”石力解释道。
陈玄微微点头,继续朝下看去。水台押注最多的齐山剑派骆兰英,剩下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两碎银,也许是本人来下的注。
火台押注最多的自然是七杀刀石金戈的徒儿石力,毕竟其师威名赫赫,众人对她的实力亦是颇为认可。而位居其次的则是阎婆的徒儿燕淼,大家并不了解燕淼,但她们知道阎婆的厉害,严师出高徒,燕淼岂会是等闲之辈。
土台押注最多的是神拳派沐川,其次是峨眉派任叶。
“陈玄,你的赔率是一赔十,可惜这麽高的赔率都没有人为你下注。”石力指向土台后面的一串名字,陈玄的名字上可怜得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五螙门擅长机关暗器,在比武台上完全施展不开,更何况她的对手还是神拳派力大无比的沐川,根本没人相信陈玄能赢。
陈玄不以为意,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自己的名字后面,道:“现在有一个了。”
梁丘天谕和陈玄同病相怜,她跟着下注:“区区一两银子,我陪你。”
“一赔十,我会让你净赚十两。”陈玄笃定道。
陈玄的声音很小,只有石力和梁丘天谕能够听清。石力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定除了她们三个再无旁人听见这句话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陈玄一赔十的赔率,要是被旁人听见陈玄这自信满满的话语,肯定会有不少人想押注陈玄豪赌一把,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倘若陈玄当真赢了,自己岂不是要赔个倾家荡产?
她朝陈玄眨眨眼,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悄声道:“你要是能赢,土台的押注金分你两成。”
土台剩下八人,大部分赌徒都将大笔银子押在沐川和任叶身上。若陈玄能够胜出,这些人押注的钱财便会尽数落入她的钱袋之中。石力身为庄家,当然更希望陈玄胜出。
“五成。”陈玄加价。
石力直接点头答应:“好。”
她开设这赌局,本就只为图个乐子,顺带赚些银子花花。她和师傅石金戈一样视金钱如粪土,有钱好,没钱也无所谓。
半个时辰后,前来下注的人渐渐离开,石力正要收起赌局,一锭银元宝从天而降压在陈玄的名字上。
她抬头望着银元宝的主人,燕焱笑容单纯:“十两银子,押陈玄赢。”
第125章 石力VS燕淼
申时的阳光已渐趋柔和,正向西山滑落。
天边云霞被点燃,红色火焰愈燃愈烈,比演武场中各大门派的旗帜还要鲜艳。
演武场四周种着一排翠柏,夕阳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众位侠士身上,她们的目光则落在被金辉笼罩的五座比武台上。
柏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与随风飘扬的旗帜呼啸声相互应和。沉闷悠扬的鼓声越发急促,仿若千军万马在旷野中疾驰,震得人心澎湃。
兴许是大家都参与了赌局的缘故,比试一开场气氛就变得格外紧张。
五个比武台的第三场比试属火台最惹人注目,比试双方分别是七杀刀石金戈的徒儿石力,以及阎婆任不凡的徒儿燕淼。
七杀刀石金戈位于江湖十大高手之列,因此下注石力是火台胜出者的人非常多。
阎婆在江湖凶名远扬,可这徒儿是不久前刚收的,虽也有不少人下注燕淼,但是不及下注石力的人多。
冯争已经赢了一局,接下来的三场比试抽不到她,她只需要坐在看台上专心观看旁人比试即可。
看到火台上的燕淼和石力,她问身边的燕焱:“火燕,你下注了吗?赌的谁赢?”
“当然是燕淼。”燕焱不需要考虑谁的武功高低来下注,有燕淼在的地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燕淼。
“燕淼东拼西凑的招式自成一派,毫无章法的 乱刀能赢得了七杀刀?”冯争和石金戈前辈交过手,见识过七杀刀的威力,若是燕淼还是之前应对梁丘天谕的水准,怕是打不过石力。
应无双同样关注着火台上的两人,她回头看了眼阎婆,阎婆朝她点头示意。应无双见状心下了然,燕淼已经适应了阎婆的内力,接下来的所有比试她都没有问题。
“你与其关心燕淼,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琴魔前辈的琴音你已见识过,想好如何应对百花谢了吗?下注临清派灼光的人不比下注百花谢的人少,说明此人的武功不在百花谢之下。木台上的这两人不论谁胜出都将是你的劲敌,你需提前想好两个应对之法。”
“水台上的骆兰英不必多说,火台有燕淼在,暂且不必担心她。土台的沐川是神拳派大师姐,传闻她力大无穷,万一她拽住你的长枪,你未必能夺回来,就要另想办法打败她。”
应无双在冯争耳边念了一长串,冯争非但没有紧张起来,反而浑不在意地一一回应道:“等木台的灼光和百花谢打出结果了再想办法也不迟,水台骆兰英的剑法我已有应对之策,至于土台的沐川……呃,万一是陈玄赢了呢?”
应无双目光一冷,冯争当即改口,正色道:“应师傅莫急,我这就开始想应对之法。”
见冯争正经起来,应无双满意地收回自己刀子般的视线。
火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燕淼身形灵活已然拔刀冲向了石力,冯争盯着燕淼的步伐,问应无双:“我可以理解火燕对水燕的盲目信任,可你为什麽会觉得燕淼能赢过石力?”
“数时未见,当刮目相看。” 应无双答道。
冯争只听过三日未见当刮目相看的话,没听说过几个时辰不见就要刮目相看的。她与燕淼也就半天没见,难不成燕淼还能用这半天的功夫脱胎换骨?
比武台上两刀相交,燕淼的鸿鸣是窄身直刃的长刀,轻巧锋利适合暗杀偷袭,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狡诈阴招。石力的百胜则是宽背厚刃的重刀,刀法大开大合,重如泰山压顶。
双刀相撞的铮铮声响彻演武场,众人都为燕淼捏了把冷汗,生怕那狭窄的长刀会被重刀直接劈断。
仅过了一招,两人相互试探了一番就迅速分开,只见燕淼手中的长刀完好无损,刀身泛着寒光。
这把由幽州任氏任不凡亲手打造的鸿鸣刀并非凡铁,其韧性、刚度极佳,没那麽容易被砍断。
燕淼深知自己毫无章法的杀人刀技难以和石力的七杀刀正面对抗,杀手出身的她站在光明正大的比武台上也有些施展不开。她和梁丘天谕、陈玄一样,不能使出自己擅长的狠螙利落的手段。
“明盟主既道点到即止,意在止戈保身,不伤敌体,却未禁威慑之术。你不必留情,就当对方是你此次暗杀的目标,用你的腾腾杀意把她逼下台。”
“这样可行吗?我怕收不住刀,会伤了对方。”
“与你同台较技者,唯石力可称敌手。然而石力身为七杀刀传人,却并不噬杀,她不会和你拼命。你以杀念相迫,令其怯退便罢,内力切勿轻泄,留待后用。”
应无双的话回荡在耳边,燕淼握紧鸿鸣,身上的气势陡然转变。她身形一转如鬼魅般绕到石力身侧,鸿鸣长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刺石力腋下,这一招是要砍断石力手臂。
周围看台上的看客除了一些初出江湖的小辈,其余人都是混迹江湖多年,手上沾过不少血的狠角色,她们看得出燕淼身上散发的是杀意。
这可是武林大会,比武台上重在切磋,燕淼竟然对石力起了杀心。
该说她不愧是阎婆的徒儿吗?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师徒俩走到哪就杀到哪。
石力学的是七杀刀,但她并未将燕淼当做敌人,故而并未使出七杀刀的“杀”。她太熟悉何为杀意,在燕淼动身的那一刻,她便抬起重刀,以刀身挡住这一击,同时借着长刀与重刀碰撞的反弹之力,用力一推将燕淼推开,自己也接连后退数步。
她刻意地与燕淼拉开距离,满眼不解地望着对方。在此之前她没和燕淼交过手,只从梁丘天谕口中听说此人极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时的石力还不以为然,毕竟燕淼只捅了梁丘天谕一刀,梁丘天谕可是差点把燕淼直接螙死。
后来在百宝阁再次遇见燕淼,她与燕淼有了进一步接触。那一次见面燕淼刚出场便带着满身鲜血,燕淼淡定地说那不是她的血。
迷魂阵中石力和陈玄都靠着应无双的指引破阵,燕淼却是用自己为饵,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强行打开了机关门,然后满身伤痕地倒在百宝阁内。若不是有应无双同行,燕淼身上便要再添上数十道新伤疤,最后还是石力照顾了身受重伤的燕淼。
返回全州的途中,她们同行半月,她发现燕淼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
在石力眼中,燕淼就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哪有梁丘天谕说的那麽可怕。燕淼之所以会在迷魂阵中伤成那样,应该是因为她比较倒楣,不幸走上了一条惊险的路才不得已让自己伤成这样。
现在正面对上杀气腾腾的燕淼,石力心道是自己错了,梁丘天谕看人的眼光比她准多了。这不过是一场比武,燕淼何至于对她起杀心?
她们一同闯过迷魂阵,解开铸剑双姝的秘密,返程路上同吃同住,石力已经将燕淼当做朋友。她对朋友生不出丝毫杀心。
石力双手抡起重刀,使出七杀刀第一式“断五岳”,刀风呼啸,朝着燕淼当头劈下。燕淼没有从她的招式中察觉到杀意,她有些错愕,侧身避开这一招。
只听石力的声音在耳边一闪而过,她只模糊地听到几个字,就和石力再次拉开距离。
燕淼迅速将这句没能听清的话放在脑后,她杀招不断,手中鸿鸣长刀快速抖动,数道刀影接连刺向石力。石力运起连山步轻易地躲开这密集如雨的杀招,双刀再次相交,清脆的碰撞声震得人耳朵嗡鸣。
“石力的七杀刀重在杀,她怎麽毫无杀意,这样一来她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冯争恨铁不成钢,石力在桐昌坨杀丐帮男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梁丘天谕耸耸肩:“这就是石头啊,她向来没什麽胜负欲。去年大家相约一较高下,岂料她竟睡过了头,干脆爽约不来。也亏得她没来,我和陈玄难得没有垫底。”
冯争无法理解石力,睡觉怎麽能比输赢还重要?她转头看向石力的师傅七杀刀石金戈,道:“前辈为何会收石力为徒?”
其实冯争想问的是石金戈为何不找一个与七杀刀相合的徒儿。就像杀人不眨眼的阎婆收了杀手出身的燕淼为徒一样,找个脾性相合的人收为徒儿才能更好地传承自己的衣钵。
石力没有胜负心,面对燕淼的杀招也不愿用杀招还击,还会因为睡大觉错过比武。她也许不适合用七杀刀。
“前辈?前辈!”
“……”
冯争轻轻推了下盖着斗笠睡觉的石金戈,石金戈挥手晃了晃,像是驱赶蚊虫一般想让打扰她的人快些走开。
“你吵到石前辈睡觉了,能不能安静些。”梁丘天谕示意冯争继续看石力和燕淼比试。
冯争叹了口气,石金戈前辈以前是个厨子,现在是个爱睡觉且不愿与人交流的厨子,拥有绝世厨艺的石金戈前辈是怎麽自创出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杀刀的?
这俩石头师徒真让人难以理解。
比武台上,学会连山步的石力在身法上并不逊于燕淼,她继续使出七杀刀的后六式,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地攻向燕淼。燕淼逐一拆招,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石力好像在给她喂招。
七杀刀的七式全部使出,石力全心全意地和燕淼切磋,比试两人的刀法。两人在台上过了数十招,不能再耗下去了,燕淼挥刀,霎时间锋芒毕露。
比武台上的燕淼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铮——
铮——
铮——
双刀碰撞声不绝于耳,石力感觉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回。
刀刃相接,石力和燕淼四目相对,那是一双不带丝毫温度的双眼,淩冽的杀意令人胆寒。那一刻石力甚至在想,燕淼更适合血染天地的七杀刀。
鸿鸣刀刃从耳根划过,削断了石力几根发丝。石力果断转身跳下台主动认输,她跟着老石头学七杀刀是为了强身健体,参加武林大会是为了和人切磋武艺,可不是来和人拼命的。
“火台,燕淼胜!”
紧绷着神经的燕淼终于放松下来,她身上的杀意收放自如,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锯嘴葫芦燕淼。
她走下比武台,问石力:“你刚才想对我说什麽?”
在比武台上两人擦肩而过时,石力对燕淼说了句话,可惜燕淼没能听清。
石力闻言重新说了一遍:“等下了比武台,我们再切磋一局。”
燕淼怔住,石力反问道:“你真的对我起了杀心吗?”
燕淼摇头,她不想杀石力,只是想用杀意吓退石力而已。过去十多年玄门杀手的身份让她能够随意释放杀意,她对石力从无杀心。
“嗯,我知道你只是太想赢了,梁丘天谕以前为了赢也这样过。我并不在乎输赢,但你的刀法很有意思,我想和你再切磋切磋。”石力解释道。
“好。”燕淼应道,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两人返回看台,石力就知道石金戈没看她的比试,她坐在石金戈身边晃动石金戈的身体:“老石头,醒醒,我打完了,咱们今晚吃什麽?”
石金戈掀开脸上的斗笠,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石力答道。
“输了,那今晚给你做一道红豆薏仁羹,甜羹会让人心情好些。”石金戈捏了捏石力的脸。
石力舔了下嘴角,双眼发光:“我还想吃叫花鸡。”
石金戈答应下来,两人站起来准备离开看台,冯争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比试还没结束,你们不看了吗?”
“再不去买菜就只能捡烂菜叶子吃了。”石金戈默默道,带着石力离开了演武场。
第126章 沐川VS陈玄
在第三轮比试结束后,五大比试台不再同时进行比试,先结束的可以立马开始进行下一场的比试。
其中金台、水台和火台的速度最快,水台已经决出最终的胜者为骆兰英,火台上正在进行最终决胜局,比试双方是阎婆之徒燕淼和临清派门徒。
金台也已只剩下最后三人,这三人分别是神拳派闻人云、齐山剑派周遂和小枪仙冯争。
冯争运气不错,裁判抽签的结果是神拳派闻人云和齐山剑派周遂先进行比试,她等到两人比试结束后再与胜者进行比试即可。
一炷香后,火台宣布燕淼胜出,金台的最终局也被裁判宣布开始,由齐山剑派周遂和小枪仙冯争进行比试。
趁着午休的时间,冯争让狂鹤前辈模仿齐山剑法和她比过一局。眼下与周遂的比试她游刃有余,始终将对方抵在枪尖之外。
反观周遂,因为平日里甚少与持枪高手过招切磋,面对冯争这般淩厉多变、快如闪电的枪法,一时之间左支右绌,破绽频出,难以招架抵挡。
冯争心中牢记狂鹤对她的提点告诫:在这比武台上,万不可肆意展露自身的全部底牌,以免其余四座比武台上的胜者借机窥探,洞悉自己的路数与破绽。
于是,她快速舞动长枪,恰似疾风卷叶,使出一记巧妙的假动作,枪锋直刺周遂的右手手腕。周遂大惊失色,本能之下,弃剑自保。却不想刹那间,寒光一闪,冯争的枪尖稳稳停在她的脖颈之前,距咽喉不过一寸之地。
“金台,冯争胜。”
周遂输得心服口服,俯身拾起地上长剑,朝冯争抱拳一揖。二人并肩下台,不失武者风度。
在冯争下台的时候,土台也终于开始了最后一局比试。
“神拳派沐川对五螙门陈玄。”
唱名声起,引得四下注目。只见赔率最低、被众人视作夺冠大热门的神拳派沐川,与赔率最高、起初并不被看好的五螙门陈玄先后登台亮相。
冯争刚回到看台上就听见梁丘天谕不可置信道:“陈玄竟然比到了最后一局!”
言罢,梁丘天谕眸光低垂,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心潮涌动。陈玄无法倚仗机关暗器之便,竟能一路凯歌高奏,杀至此刻。
再思及自身,一旦离了螙物相助,即便骆兰英有意放水,仍不免败北。看来是时候沉心闭关,精研苦练断魂掌了。
仍记得姥姥曾对她说过,她的母亲梁丘太初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一招断魂掌祭出,便能震碎敌人的三魂七魄。相较之下,自己如今这功夫,着实差之甚远,亟待磨砺精进呐。
此刻,三座比武台已然尘埃落定,胜负已分。那土台之上,亦激战至最后一局,剑拔弩张之势达至顶峰。
唯有木台进展最慢,全因木台有个琴魔之徒百花谢,百花谢所使七弦琴,奏出的琴音暗藏杀伐之力,弦动音起之时,恰似魔音贯耳,能伤人于无形,容易殃及其余四座比武台上的人。
是以,木台只要抽到了百花谢就会暂停比试,等到其余四个比武台比试结束后再让百花谢上场比试。
狂鹤心中暗自庆幸,对百花谢满是感激之意。幸而尽欢与百花谢同属木台,多亏了百花谢耽误木台比试进程,正好为尚未到场的尽欢争取了时间。
然而百花谢能拖延的时间也不多了,土台的比试一旦结束,木台的比试很快就会轮到尽欢。倘若尽欢不能及时出现,她就会被判为认输,也便错过了今年的武林大会。
狂鹤焦虑地看着演武场的入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踏入场内。冯争和应无双知道狂鹤在担心什麽,冯争出言安慰狂鹤:“鹤姨,表妹会及时赶到的。”
狂鹤点点头,她指向土台嘱咐冯争:“神拳派的沐川天生巨力,若是她赢了陈玄,在接下来的五人比试中,她将会是你最大的对手。你的枪再快,只要没能一招制敌,她可轻而易举地抢走你的武器,甚至能将你直接丢下台。”
“她这麽厉害?”应无双和狂鹤先后提醒冯争,都是要她小心沐川。
冯争眸光聚焦于土台之上正对峙的两人,陈玄身姿笔挺,身长八尺的她在平辈里已算得上身形高大。然而与对面神拳派的沐川相较起来,她就像一棵细柳置身于苍松旁,显得颇为纤弱矮小。
沐川壮硕得犹如山野巨熊,她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座巍峨小山,自带磅礴威压,旁人瞧上一眼,都会心生怯意。这种惧意源自本能,是世人面对远超自身的巍峨高大之物时,产生的天然的恐惧。
冯争心下暗忖,遇上沐川这样如巨熊般的敌手,真是棘手万分,寻常打法怕是难以奏效。毕竟沐川的体魄强悍,己方攻击于她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这等局势下,除非能够瞅准时机一击毙命,否则后续缠斗起来,胜负之数难以预料。
“梁丘天谕,你和沐川交过手吗?”冯争问道。
“比武功内力的话,你肯定没戏。沐大师姐力能扛鼎,收拾你跟收拾小鸡崽一样简单。所以我劝你对上沐大师姐的时候直接认输,免得挨打。”梁丘天谕不喜欢冯争,她可不想让冯争夺魁。
冯争呵呵冷笑,心想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向梁丘天谕打探消息。
裁判宣布比试正式开始,沐川见陈玄没有拿武器,又考虑到陈玄在比武台上受限颇多,便主动提议:“陈师妹,我让你三招,你先出手吧。”
陈玄闻言笑了笑:“多谢沐师姐体谅。”
神拳派的位置就在五螙门的左边,两个门派都盯着比武台上的动静。听到沐川要让陈玄三招,神拳派众人毫无反应,在她们看来即便大师姐再让陈玄十招,陈玄也打不过大师姐。
五螙门的门徒却都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二师姐闭关两年的成果专克力大无穷的人。
台上,陈玄拍了拍手,十个人影从五螙门的看台上飞出来,落在陈玄身边。众人定睛一瞧,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十个木头人。
那东西瞧着和八岁孩童差不多大小,有完整的四肢身躯和头颅。只可惜脸上并未画上五官,而是用朱笔写着“一、二、三、四……”,十个木头人脸上是十个不同的数字。
除却脸上的数字不同,它们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什麽东西?”沐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陈玄解释道:“这是我用机关术制造的傀儡。武林大会不许五螙门门徒使用暗器类的机关,但并未禁止使用傀儡。我已提前告知明盟主,这十个傀儡皆由我亲手打造,它们不会用螙也不会用暗器,我将操控它们和沐师姐比试。”
“正是如此。”明笑天出面为陈玄证明。
沐川道了声好,其余人听后也无异议。各大门派派出去比武的门徒都有自己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使出。这十个傀儡应该就是陈玄和五螙门的底牌。
神拳派的门徒还以为陈玄要拿出什麽了不得的厉害东西,不过就是几个木头人,要知道她们神拳派练拳的时候打烂了成千上百个木桩。区区十个木头做的傀儡,大师姐几拳头下去就能将它们打成碎片。
神拳派的左侧是齐山剑派,齐山剑派里有一人的说话声传入神拳派耳中:“一打十一,会不会有点欺负人?”
神拳派的童佩转过头反驳道:“那十个傀儡若是真有十个人的本事,那才叫欺负人,可那只不过是十个会动的木桩子罢了。”
说罢,童佩发现那人很是面生,似乎不是齐山剑派的门徒。
“骆大师姐,这位是?”童佩问道。
骆兰英向童佩介绍听晚:“这位是万盛万老板,从京城来的商人。万老板,这位是神拳派门徒童佩。”
听晚向童佩点头示意,她在看过冯争与方敏行的比试之后就离开了散客所在的看台。一番打听后找到了齐山剑派骆兰英,她想借助骆兰英的身份和人脉,与衢清山庄的主人姚清搭上话。
出门行商为求行事顺遂,出入便利,听晚化名万盛。这 “万盛” 二字既是她今后行走江湖、周旋商界的新身份,更寓意着万事皆盛、财源广进。
童佩回以微笑,转头继续看自家师姐与陈玄的比试。
陈玄掷出十枚圆珠打在傀儡身上,傀儡的脑袋僵硬地扭了扭,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走向沐川。傀儡的速度慢如蜗牛,众人皆被傀儡笨拙的动作逗笑。
“这麽蠢笨的木头人连路都走不利索,就算再来一百个也打不过沐川。”有人嘲笑道。
“还好还好,我还怕这傀儡有什麽玄妙之处,陈玄要是赢了的话,我可就输惨了。”下注赌沐川胜出的人松了口气。
神拳派的门徒夸道:“沐师姐人真好,说了让陈玄三招,就那麽耐心地等着傀儡走到她面前。”
有人性子急:“它们能不能走快点,慢得我都想上去扶它一把。”
奈何傀儡的速度越来越慢,走了好半天都没走到沐川面前,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可惜沐川已经答应让陈玄三招,在陈玄和她的傀儡出完三招之前,她坚决不会动手。
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十个傀儡距离沐川越来越近,还剩下三步距离。铛的一声,傀儡身形一闪,速度快得堪称诡异,居然直接来到了沐川身后。
脸上写着“三”的傀儡一掌拍在沐川身后,沐川和周围的看客一样被傀儡缓慢的速度欺骗,一时大意没能及时避开。
她身中一掌,好在皮糙肉厚,这一掌对她来说就像挠痒痒。
“沐师姐,你要小心了。”陈玄好心提醒。
沐川被十个傀儡团团围住,十个木头傀儡好像活了过来,变成了十个八岁孩童,这个年纪的孩童个子不高,两条短腿倒腾得倒是极快。
还剩两招,沐川只守不攻,接连避开五号和二号的攻击后,三号从天而降伸出木腿踢向沐川胸口。
沐川不躲不闪,在傀儡双脚触及胸口时用力拽住傀儡并将其重重摔在地上。众人只闻一声巨响,待灰尘散去,三号傀儡四分五裂,沐川徒手捏碎傀儡的脑袋,随即将手中木屑扬在空中。
“跑得快的木桩子而已,陈师妹还有别的招吗?”沐川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木屑,根本不把剩下的九个傀儡放在眼中。
陈玄望着已经阵亡的三号傀儡,意味深长地回道:“它们可不止跑得快。”
第127章 不论谁赢,都是输
沐川身陷重围,九个木头傀儡将她困在中间。这些人形傀儡,面庞平平整整没有五官,也没有画上眼睛。可沐川却寒毛直竖,她总觉得这些傀儡在“看”她,叫她浑身不自在,心底直发怵。
她决意先下手为强,把目标锁定在距离最近的一号傀儡身。只闻一声怒喝,沐川双拳带风直击傀儡头部而去。
那傀儡身法灵活,脚下轻点,侧身一闪,不仅避开了沐川的攻击,还能反手使出同样的一拳攻向沐川。与此同时,其余八个傀儡仿若心有灵犀,齐刷刷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九只拳头仿若九条出洞的蟒蛇,带着凶悍之势朝着沐川攻来。
沐川毫无惧色,抢先一步发力,砂锅大的拳头裹挟千钧之力,“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一号傀儡肩膀上。陈玄制作的傀儡虽是木质,却也结实,但在沐川饱含劲道的一击下,终究扛不住,肩膀处瞬间木屑纷飞,出现一道道裂痕,紧接着“咔嚓”一声,整个肩膀破碎开来。
沐川顺势一拽,傀儡的木胳膊硬生生被扯下,她手持这根还带着木刺的木手臂,当作棍棒横在身前,“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借着木棍挡住其余八个傀儡的淩厉攻势。趁这间隙她俯下身,双腿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脚掌猛地一蹬地,冲向前突破了傀儡的包围圈。
在傀儡身后是从容淡定,悠闲地哼小曲儿的陈玄。沐川紧盯陈玄,与其浪费时间和那群木桩子周旋,不如一举拿下陈玄。
沐川握着木棍奔向陈玄,陈玄运起轻功抟扶摇,直接从沐川面前躲到了傀儡身后。她再次丢出圆珠击打傀儡,九个傀儡再次围向沐川。失了一只手臂的一号傀儡并未受到影响,它冲在最前面,目标是沐川的左腿。
在一号傀儡攻向沐川的时候,剩下八个傀儡与一号傀儡配合默契,九个傀儡似乎形成了阵法,要将沐川困死在里面。
沐川紧咬下唇,手中紧握着木手臂,目光在这些傀儡身上快速扫过,试图寻出破绽。她看得出这群傀儡形成了阵法,但她看不出这是什麽阵法。
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应对之策,沐川余光中瞥见面带笑容的陈玄,五螙门擅长机关阵法,而她不擅长这些奇门八卦的东西。
她擅长拳法,优势是力气,这些傀儡组成的阵法再精妙,一旦化成了碎片也难成气候。她何必钻入陈玄的圈套,去绞尽脑汁地思考破阵之法?
一力降十会,她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时间,大不了挨个打碎这些木桩子。
沐川不再纠结,提棍砸下,木桩子不是人,不必顾忌点到为止的规矩。断了一臂的一号傀儡被沐川打得四分五裂,一号阵亡,二号傀儡迅速补上它的位置。
八个傀儡从四面八方朝沐川发出攻击,这些攻击对沐川来说不痛不痒。然而傀儡的攻击并不是为了给她挠痒痒,这些傀儡目标明确,每一招都打在她脆弱的关节上。
沐川一个扫堂腿逼得八个傀儡纷纷后退,给她留出了一定空间,她趁此机会抓住六号傀儡,用力将傀儡扔到台下。傀儡在比武台上也要遵守比试规则,下了台就不能再上来。
剩下七个傀儡,沐川捏了捏拳头,她向前冲击,七个傀儡也直面而上。在傀儡一拳又一拳无力的攻击下,沐川又徒手打碎了两个傀儡,在她紧盯四号傀儡的时候,膝盖中了一拳,她表情痛苦直接半跪在地上。
沐川突然受伤跪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比武台。没等大家问出心中的疑惑,沐川顺势倒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十号傀儡的猛烈一击。
也正因为她这一躲,十号傀儡的攻击落在了地上,这一拳下去,比武台上当即被砸出一个小坑。
“这不是木头!”沐川右腿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待缓过神来,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自己平日里练武,对着木桩子不知练过多少回,那实打实的触感再熟悉不过。可方才膝盖所受的这一拳,劲道刚硬且带着寒意,绝不是寻常木头所能击打出的效果。
这般力道与痛感,唯有铁器全力挥砸才会造成。十号傀儡木头的表面下是混铁精钢。
“沐大师姐,我可没说这十个傀儡是木头人,你们先入为主了不是?”陈玄的语气略带遗憾,她的底牌就这麽暴露了。
沐川心中警铃大作,目光警惕地在周围剩下的五个傀儡身上来回扫视。这些傀儡从外观瞧去,模样毫无二致,皆是那副木讷呆板的造型,可谁又能知晓,它们之中究竟有几个是实打实的木头质地,又有几个像十号傀儡那般暗藏混铁精钢,在朴实外表下潜藏着致命威胁。
她力气虽大,但还是普通的肉体凡胎,对着木桩子操练武艺算是驾轻就熟,可面对钢铁铸就的傀儡,硬拼绝非上策。思忖至此,沐川打定主意,暂且将十号傀儡搁置一旁,决意先集中精力应对剩下那四个傀儡,待分辨出木傀儡和铁傀儡后再做打算。
沐川深吸一口气,调整身姿,摆开了咏春拳的架势。咏春拳刚柔并济,最适合用在此处。
身形一闪,沐川朝着四号傀儡欺身而去,左手以掌为盾,巧妙地拨开傀儡挥来的手臂,右手则化拳为锋,自一个刁钻角度直击傀儡的脖颈关节处。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四号傀儡是木头,她当即用力砸下,将四号傀儡一拳打到台下。
又是同样的招式,继续试探了七号傀儡和九号傀儡,这两个傀儡也是木头所制。她正欲将这两个傀儡踢到台下,十号傀儡一跃而起,木头下的铁拳直冲沐川面门。沐川见状只能先放弃手中的两个傀儡,闪身避开这一击。
四个傀儡各占一方向沐川包抄过来,傀儡不知疲倦也没有痛觉,它们使出全力攻击沐川。沐川已有了应对之策,不慌不忙地在包围圈里辗转腾挪,使用咏春拳的“黏手”之法,双手灵活拨弄,将傀儡的攻击一一化解,借力打击,引得傀儡互相碰撞。
趁此时机,她猛地一个侧身,跃至包围圈外,目光再次扫向那几个傀儡,心中已然有了几分判断——这四个里头,只有十号傀儡是钢铁所制,剩下三个都是木头。
略作喘息,沐川改变策略主动出击。她朝着三个木傀儡猛进,一边躲避十号傀儡的攻击,一边逐一击破三个木傀儡,她不留余力用出全身力气将三个木傀儡直接拍碎在比武台上。
眼看着十个傀儡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陈玄早已预料到现在的场面。除却真正的底牌十号傀儡,剩下的九个木傀儡都是障眼法,还能借这九个傀儡消耗沐川的精力。
直到现在,她和沐川的比试才刚刚开始。
陈玄快速移动脚步来到十号傀儡身后,她操控着十号傀儡的四肢攻向沐川。沐川整个人急速向后滑退数尺,陈玄带着傀儡紧追不舍,两人拳脚相交缠斗在一起。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比武台上的两人,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傀儡。陈玄的傀儡身姿灵活,进可攻退可守,傀儡与傀儡之间还能协同作战。
“陈玄藏着这麽厉害的宝贝,难怪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赢。”梁丘天谕想起下注时陈玄说过的话,她的一两银子还真能净赚十两回来。
冯争和应无双对视,冯争叹道:“我还是希望沐川能赢。”
陈玄的铁傀儡刀枪不入,而她又没有沐川的神力。若是遇上铁傀儡,她只能想办法绕过铁傀儡直接攻击陈玄,在自己被铁傀儡打得想喊疼之前,先把陈玄打下台。
“肯定是陈玄胜出。”燕焱是全场最希望陈玄打赢沐川的人,只要陈玄能赢,她就能净赚一百两。一百两能做好多事情呢。
若是陈玄输了,她一月的月钱就打水漂了。
“她们俩不论谁赢,都是输。”应无双说道。
冯争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燕淼、燕焱、百花谢和冯争都看向应无双,应无双神态自若:“陈玄用九个木傀儡为铁傀儡打掩护,不出意外她只有一个铁傀儡,这一局遇上的若是别人,她的铁傀儡应该还能坚持到下一场比试。但她遇见的是神拳派沐川,沐川力大如牛,面对铁傀儡是有些费劲,但依然有余力损坏这具傀儡。”
“而沐川最大的优势就是力气和拳法,和一般对手比试耗费不了她多少精力。可跟铁傀儡过招,她招招都要拼尽全力,铁拳之下,她必会受伤。所以这一局不论是谁胜出,在明日的比试中她们都输定了。”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这场比试耗尽了两人所有的力气,而她们的对手都还精力充沛。因此不论她们之间是谁胜出,都难以战胜其余四个台的胜出者。
“万一陈玄有 第二个铁傀儡呢?”冯争追问。
应无双道:“我打听过了,陈玄离开门派之前闭关了两年。锻铁炼器是个极其耗费时间的过程,两年时间能制造出一具完美的铁傀儡已然不易,更何况她还要在这段时间内再制作九个木傀儡,时间不允许她制作第二具铁傀儡。除非五螙门的人说谎骗我,陈玄要是闭关个三年五载应该能多做一两个铁傀儡出来。”
梁丘天谕语气肯定:“她们没骗你,陈玄只闭关了两年。”
“原来是这样,你好厉害!不仅知道的多,还很聪明。”百花谢道。
冯争闻言扬起眉毛,就要为应无双捧场,应无双按住她的肩膀:“继续看比试。”
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比武台上,沐川手中凝聚着咏春拳“寸劲”的精髓,看似短小的发力距离,却能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她已看出铁傀儡的破绽,每一拳都在傀儡的关节处,一声声巨响后,傀儡身上的木质外壳凹陷、破碎,露出里面闪烁着寒光的混铁精钢。
沐川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双拳如雨点般落在傀儡最脆弱的关节处,拳头和钢铁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陈玄和傀儡被连环攻击震得连连后退,陈玄看向傀儡裸露出来的钢铁,傀儡内部的机件已经松动脱落,傀儡的动作也越发迟缓,她知道这具傀儡要报废了。
沐川看到了击败铁傀儡的希望,陈玄也看到了打败沐川的机会。沐川皱起眉头,双拳攻向铁傀儡胸部,陈玄抛下傀儡在空中翻了个身。
伴随着“轰隆”一声,铁傀儡轰然倒地,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神拳派的门徒不停地为沐川喝彩,沐川可是亲手打败了一个铁疙瘩!
待到比武台上尘埃落定,沐川满头大汗地站在原地,陈玄的匕首指在沐川心口。
“陈师妹,你赢了。”沐川伸手移开指在自己胸前的匕首,满眼兴奋,“这一架可真是畅快!多谢陈师妹,我许久没这麽爽快过了。”
陈玄嘴角一抽:“不,不用谢。”
“五螙门的机关术神乎其技,这些会动的木桩子和铁疙瘩比起我们门派里那些死木桩子更适合练拳。不知陈师妹能否多做一些傀儡送到神拳派里,让这些傀儡帮助我的师妹们习武。”沐川已经惦记上了陈玄的傀儡。
此话一出,神拳派的欢呼声安静了下来。
“不要啊,陈师姐千万不要答应大师姐的无理请求啊!”
“我才拜入师门不久,连旋转的木桩子都打不过,这些和人一样的傀儡还不得先一步把我打死?”
“要不是我了解大师姐的为人,我都怀疑她是想让我们也尝尝她受过的苦了。”
“师傅,你快劝劝师姐。”闻人云觉得用木桩子练拳已经足够,她可不想被这些傀儡追着满门派跑。到时候被师妹们看见了,自己的脸往哪里搁啊。
神拳派的掌门莫子书挥手让大家安静,她走到五螙门的看台上,拉着五螙门的掌门颜尔问道:“沐川说的有道理,你们门派能多做些傀儡送到神拳派吗?价钱不是问题。”
神拳派众人:“……”
师傅你和大师姐一样,铁石心肠。
颜尔微微挑眉,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莫掌门说笑了,钱的事儿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制作木傀儡与铁傀儡的过程着实是费工费料。且不说别的,单是制作傀儡的原料就需要大量的铜和铁,若有金矿助力,更是锦上添花。你得先备好这些矿料,只要料子足,要多少傀儡,我们便能造多少。”
说着,她稍作停顿,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屏气凝神,听得专注,便接着道:“再者说,这木傀儡制作工艺虽说相对简便些,可前前后后也得耗费两个月光景。铁傀儡更是复杂,从开炉到完工,没个一年时间,根本拿不下来。再算上我们歇息调整的时日,这工期可不算短,不知贵派等得起否?”
颜尔侃侃而谈之际,演武场内静谧得落针可闻。众人皆被那神秘莫测、刀枪不入的傀儡勾去了魂魄,想知道制作一个傀儡究竟要花费几何。故而当颜尔开口说话时,众人默契地闭上嘴巴,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半个字。
莫子书尴尬一笑,干巴巴地吐出四个字:“回头再议。”
她心里清楚,工期长不是问题,这一代门徒若无缘用上傀儡,下一代门徒就能用上了。可棘手的是,夏池国的矿业大多把控在朝廷手中,仅有寥寥几处允许私人涉足开采,神拳派手头压根儿没有铁矿,拿什麽去换这傀儡呢?
颜尔的言语,恰似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心中炽热的期许。细想之下,那不知疲倦、无需饮食的傀儡,用途堪称广泛至极。若是派上战场,就是一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用于农田,便能不分昼夜、日夜不休地辛勤耕耘,岁岁年年,保准能有个好收成。
原以为用傀儡替代人力、畜力,能省下好大一笔开销。可没料到制作傀儡耗费的金钱之巨、耗时之长,远超想象。如此算来,有这些钱和时间,还不如多招募些兵勇,秣马厉兵,上阵厮杀;或是购置几头壮实的老黄牛,悠悠耕田,踏实过日子。
“不仅如此,目前制作出的傀儡存在很多问题,它们并不灵活,只有在我的操控下才能做出反应。若无人操控,它们就是一堆普通的木头。”陈玄猜得出这些人在想什麽,她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的痴想。
冯争凑到燕淼身边,说道:“你的数理化学得咋样?”
“你……要不我给你造个大炮出来?”燕淼犹豫片刻,冷不丁开了个玩笑。
“能吗?”冯争眼睛一亮。
燕淼有些无语,满脸写着 “你还真信了” 的无奈。
冯争仍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我们都有穿越前的记忆,你想想,生物学可以改良农作物品种,粮食产量一上去,百姓吃饱穿暖,根基就稳了。数理化知识,往低了说,可以捣鼓出精盐、肥皂还有水泥等物,改善百姓生活条件;往高了讲,改造冷兵器,让将士们在沙场上更有胜算,甚至制造热武器都不在话下。要是我们真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制作出来,就可以直接推动历史发展,让这片大陆从铁器时代进入蒸汽时代,再到电气时代,甚至是自动化时代。”
燕淼双手抱胸,听完冯争慷慨激昂的畅想,回道:“政史知识告诉我,你要先成功推翻封建王朝的统治,打破旧枷锁、创建新秩序,之后才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朝着那些宏伟目标徐徐图之。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来日方长。”冯争对未来充满期待。
应无双听着两人说了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话,大炮坦克、水泥玻璃,这些古怪的名字她听都没听过。冷兵器和热武器又分别是什麽东西?
她揣着一肚子疑问,当听到燕淼说打破旧枷锁,创建新秩序时,她不由得又想起了穿越者常挂在嘴边的“人人平等”。
燕淼和冯争来自的那个神秘远方,当真实现了这般令人心驰神往的平等之景麽?那到底会是怎样一番模样呢?是街巷闾阎间,无论贫富贵贱,皆能笑语晏晏、携手同行?还是朝堂庙宇中,再无级别森严、尊卑有别的严苛桎梏,人人皆可畅抒己见、各展其能?
她低声道:“你们那个时代有皇帝和虏隶吗?”
冯争想了想答道:“没有。”
燕淼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略带讥讽的冷笑,声音冷冽得如同寒夜霜风:“有很多。”
这简短的三个字,恰似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话中的深意与无奈,在空气中悠悠回荡。也许在那个看似美好的、人人平等的时代里,依旧存在着隐匿于暗处的不平等现象,束缚着人们的权力枷锁也尚未被彻底打破。
冯争和燕淼的答案截然相反,应无双看了眼两人,想到两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理解她们的答案为何不一样了。穿越前她们都是在人人平等的地方生活,然而穿越后她们生活在封建旧制森然、级别壁垒高耸的夏池国。
冯争出身世家养尊处优,世间的腌臜与底层的困苦,她只旁观过,并未亲身经历过。
然而燕淼幼时便被卖入玄门为四皇男卖命,血溅衣衫是日常,性命如风中烛火,在权贵们的一念之间摇曳。她曾是最底层的蝼蚁,遭受的打骂、鄙夷不计其数。燕淼比冯争看到的更多,她能看到冯争看不到的“皇帝”和“虏隶”。
冯争只看到朝堂之上掌握天下苍生生死的人是皇帝,签了卖身契的人是虏隶。实际上在府宅之中一呼百应的老爷也是皇帝,市井里自称一家之主的男人也是皇帝。没签卖身契进入夫家的女人是虏隶,无路可选只能等待着及笄后成昏的女儿也是虏隶。
就连她们三个不也是戏折子里奖赏给男主的虏隶吗?
应无双将心头所思一一道出,燕淼在侧凝神倾听,待应无双说完后她点头表示认可。冯争听后半晌无言,往昔的骄矜与懵懂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凝重与沉思。
良久,她抬起头来,恳切而言:“是我寡见少闻了,竟不知这世上有这麽多皇帝和虏隶。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我们先推翻萧氏王朝的统治,然后再徐徐图之,把所有的皇帝都杀死如何?”
燕淼和应无双异口同声道:“来日方长。”
三人说话并未躲着旁人,燕焱试探道:“我也可以帮忙。”
梁丘天谕也凑过来:“你们三个要推翻萧氏王朝,那推翻之后谁当皇帝呢?”
三人还没商议过这件事,冯争最先开口:“当然是我!”
应无双看了眼腰间的软剑定坤干,朗声道:“舍我其谁。”
燕淼言简意赅:“我的。”
第128章 百花谢VS华修竹
天下还没打下来,三人就争起了战利品。
将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几位前辈只当她们在说玩笑话,毕竟只是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连一支军队都凑不出来,她们有何本事去逐鹿天下?
应无双一手一个,按住两人的肩膀:“先把盟主令和归藏真经拿到手再说。”
争夺帝位对她们来说还很遥远,眼下最重要的是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拿到归藏真经和盟主令。
燕淼和冯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人安静下来,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怪声。
众人循声望去,木台上百花谢拨动手中琴弦,那诡异的怪声就是从她手下发出来的。在她对面的是峨眉派门徒华修竹,华修竹早知自己会遇见百花谢,提前封住了听xue。
“不对,琴魔前辈弹琴那麽好听,百花谢弹琴怎麽是这种死动静?”冯争捂住耳朵。
周围人都捂住了耳朵,狂鹤在她身后说道:“百花谢道行浅,她的功夫是通过内力和琴音相融,将内力注入琴弦,可以产生破坏力极强的攻击。这种攻击肉眼不可见,却可以直接攻击对方的身体。琴音攻击不仅能对人造成外伤,还能伤害人体内的经络、xue位和脏腑,让人气血逆乱甚至走火入魔。因此封住听觉只是权宜之计,时间一久,还是会被琴音打伤。”
“琴音的威力大小要看百花谢的内力深浅,只要她的内力比对手的内力深厚,对手就一定会被她的琴音影响。百花谢虽然不如她师傅,不能像琴魔一样寥寥几声就影响数百人的内力,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她的内力是你们这一辈里最深厚的,若是对上她,一定要在她弹琴之前就砍断她的琴。”
“那我们现在捂住耳朵有用吗?”燕焱好奇道。
狂鹤轻笑一声,解释道:“有用,百花谢将自己的攻击范围控制在了比武台周围十丈之内。我们离她很远,所受影响不大,只是她的琴技着实有些差,聒噪之音亦能伤人。”
燕淼、燕焱、冯争和应无双都认同地点了点头,早晨听过琴魔的仙乐后,百花谢的琴音简直太折磨人了。
比武台上距离百花谢最近的华修竹面色痛苦,手里的拂尘都拿不稳了,她封闭的听xue已被百花谢的琴音强行打开。
坐在看台上的众人与百花谢相距甚远,只知琴音难听,不知这一声声琴音发出的攻击也极其骇人。华修竹挥动拂尘刚化去一招攻击,百花谢快速拨动琴弦,又有数十招攻击冲她而来。
华修竹的内息已经乱了,她狼狈地躲避着这些密集的攻击。百花谢跟随琴魔参商习武多年,内功乃是她们这一辈中最深厚的,若在比试开始后没有占据先机,她们想要战胜百花谢的可能性非常小。
百花谢时刻记着琴魔叮嘱她的“点到为止”,这首曲子她只用了四成功力。华修竹脚步混乱,双手颤抖,已是强弩之末,她只需再弹两下就能击败对方。
没等百花谢拨动琴弦,华修竹利落地跳下比武台主动认输,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在同门师姐妹的搀扶下回到看台。
“木台,百花谢胜。”
百花谢胜出,她收起七弦琴抱在怀里,周围大部分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一想到百花谢赢了比试,接下来还会听到她的琴音就不免再次难过起来。
琴魔参商亲自走到木台边迎接百花谢,师徒俩一同返回看台。
梁丘天谕揉着耳朵嘲笑百花谢:“这麽多年过去,怎麽还是一首曲子都弹不好?”
“我学的是杀人技,不是供人取乐的乐曲。”百花谢才不在乎自己弹得好不好听,师傅说过能杀人的琴音就是好琴音。
参商为百花谢帮腔:“这麽多年过去,天谕的断魂掌还是毫无进益。你要是沉下心来练武,也不至于第一局就输给骆兰英。”
“说得好像百花谢碰上骆兰英就能赢一样,我和你徒儿半斤对八两,谁又比谁强多少呢?”梁丘天谕一对二也毫不示弱。
冯争在一旁叹为观止,梁丘天谕这招拖人下水厉害啊。
“谁和你半斤对八两,你就只会玩个破虫子。”百花谢怒道。
梁丘天谕拍了下竹篓,八爪虫和银环蛇爬上她的肩头,她挑衅道:“是不是半斤对八两,比一局不就知道了?”
别人害怕百花谢的琴音,梁丘天谕可不怕,她可是为了应对百花谢专门炼了一堆没有听觉的蛊虫。
参商揽住百花谢的肩膀,淡淡道:“激将法而已,别搭理她,你还要准备下一场比试,不要在输家身上浪费时间。”
百花谢抱着七弦琴骄傲地昂起头,师傅说的对,她可是要继续参与比试的胜者,岂能在梁丘天谕身上浪费精力。
师徒俩趾高气扬地从梁丘天谕身边走过,梁丘天谕哼了一声,冲着两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她气呼呼地回到金蝎身边坐下,身子一歪靠在金蝎身上:“姥姥,我要重学断魂掌。”
金蝎伸手理了理梁丘天谕的发丝,柔声道:“好。”
姥姥布满皱纹和斑纹的手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抚在脸上的触感很粗糙。梁丘天谕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主动将脸埋在姥姥的手心蹭了蹭,喃喃道:“我想阿姆了。”
“等武林大会结束姥姥就带你回家找阿姆。”金蝎将梁丘天谕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脸颊。
应无双听见身后祖孙俩的对话,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将头微微侧向一旁,眼角的余光悄然探去。
傍晚的余晖下,梁丘天谕安静地躺在金蝎怀中,她的面庞透着几分惬意,仿若躲在这世间最安稳的避风港里。金蝎搂着梁丘天谕,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祖孙间流淌着的脉脉温情好像冬日里的炉火,散发着吸引人的暖意。
瞧见这般情景,应无双的心上泛起一丝苦意。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以免被人瞧见她眼里的羡慕和向往。
自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母亲早亡,只有吴婆婆会给她几分母亲般的温情。那时的她也会羡慕其她女孩有母亲教养陪伴,但这种感觉并不长久,毕竟她再渴望拥有母亲,也不能让死人复生。
然而当她知道母亲还活着的消息后,她又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象自己的母亲是什麽模样。她出生之后母亲有没有像金蝎前辈抱着梁丘天谕这样抱着她,母亲会不会用她持枪杀敌的手抚摸她的额发,母亲会不会……
应无双咬了下唇,疼痛让她从幻想里醒来。十六年过去,死里逃生的母亲并未来找过她,找到她的只有一封言辞刻薄的飞镖传书。
炸毁慕容氏祖坟的五个鬼影,突如其来的飞镖传书,北延国太子完颜习和她的四个贴身侍卫,完颜习又恰好给她送来母亲的线索。
这难道会是巧合吗?
东饶关——平北将军应玉树班师回京前的驻地。完颜习让她去东饶关,她倒要去看看那里有什麽。
应无双再抬起头时面容冷静,众人都看着场内的比武台,唯有她看向南方,隔着锦袋的一层布料抚摸袋里的牛角扳指。
心道:“完颜习,威胁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木台的又一场比试结束,裁判看着签筒里仅剩的两支签子,她拿起签子一边念名字,一边望向狂鹤:“峨眉派葛曦对狂鹤英雌帖持有者尽欢。”
峨眉派共有三张英雌帖,任叶和华修竹都已输了比试,仅剩下葛曦一人,她带着全门派的期盼走上比武台。
过了好半天也不见拿着狂鹤英雌帖的持有者上台,众人皆看向散客看台上的狂鹤,狂鹤站起来朝明笑天点了下头。
“一炷香内,尽欢还不上台,就视为认输。” 明笑天目光冷峻,命人燃起一炷香。那香被稳稳插于香炉之中,袅袅青烟旋即升腾而起,时间化作青烟逐渐消散。
一身月白峨眉劲装的葛曦孤身立在台上,等待着对手上台。台下,峨眉派的其她门徒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愤懑,七言八语地为葛曦鸣起不平来。
“这个尽欢真是无礼至极,这可是武林大会,四方英雌齐聚于此,她怎敢迟到?这般轻慢,全然不把我峨眉放在眼里!” 一位峨眉门徒紧紧攥着剑柄,恨不得立刻找到尽欢向她问个究竟。
“就是,武林大会早晨开始,这都傍晚了,总不能还在床上睡觉吧?要是怕输,大可以早早认输了事,何苦这般藏头露尾,让师妹一人在台上苦等。”
“来与不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倒好,要师妹和所有人都巴巴地等着她,简直是目中无人!”
香已燃了一半,尽欢还未出现,峨眉派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峨眉派掌门是江湖人称三只手的单娥,她面带怒意,手执拂尘直接从自家门派的看台上飞到了狂鹤面前。
“狂鹤,我峨眉派门徒对对手从来是敬重有加,不论胜负皆以礼相待。今日拿了你英雌帖的尽欢与我徒儿同台比武却迟迟不肯现身,真是好大的架子,难不成要单某亲自去请她?”
单娥身上杀意渐浓,她的徒儿被晾在台上许久,狂鹤竟也不出来给个说法。真当她单娥金盆洗手,从此一心向善了吗?
狂鹤没工夫搭理单娥,她紧盯着演武场大门:“急什麽,时间还没到。”
梁丘天谕见状噌的一下从金蝎的怀里跳起来,尽欢和葛曦的比试哪有枪仙狂鹤与三只手单娥打架有意思。
冯争戳了下应无双的胳膊,应无双低声道:“单娥是峨眉派掌门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人称三只手,她的第三只手就是那个拂尘。单娥在成为峨眉派掌门之前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杀人如芥,有人道‘宁可见阎婆,不肯遇单娥’,死在她手里的冤魂不知几何。江湖传言单娥为了峨眉派掌门之位金盆洗手,立誓自己今后绝不会再滥杀无辜,不知是真是假。”
“单某有三只手,洗了两只也还剩一只。”单娥声如寒霜,周遭空气似乎都被其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冻凝。
话音一落,她手中那柄拂尘上柔顺垂落、随风轻舞的白毛,仿若被一股无形且淩厉的劲道贯注,刹那间,根根直立宛如尖刺。
即便金盆洗手、洗去染血的“两只手”,可她还剩下“一只手”——那藏于拂尘中的淩厉杀招,依旧能在谈笑间取人性命。
单娥的威慑之意尽显,让在场小辈脊背发凉、噤若寒蝉。
第129章 尽欢,尽欢
比武台旁点燃的香即将燃尽,狂鹤失落地收回目光,拿走了冯争的平沙枪:“借你的平沙枪一用。”
狂鹤与单娥之间免不了一战,但她们不能在演武场里打,这场武林大会是小辈们崭露头角的地方,不能叫她们抢了风头。
敲鼓的人敲下最后一声,喊道:“请狂鹤英雌帖持有者尽欢上台。”
仍旧没人应答,燃尽的香只剩下一点带着火星的灰烬。葛曦拂袖离去,明笑天正欲宣布尽欢认输,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抱歉,我来迟了!”
人未至,声先到。少年仿若利剑的声音穿透喧嚣,率先传入众人耳中。
与此同时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一杆红色长枪破空而来,在最后的火星熄灭之前从天而降稳稳插在比武台上,枪身震颤,红缨烈烈如火,似在宣泄着主人一路奔袭的焦急。
身着鹅黄色翻领窄袖袍,头戴金色抹额的少年犹如一条金龙飞身过来。只见她额头上挂着细密汗珠,衣衫上满是褶皱,应是一路风尘仆仆狂奔而来。她来不及喘息片刻,一个箭步跃上比武台,正好挡在即将下台的葛曦面前。
她气喘吁吁地朝着葛曦拱手致歉:“在下是狂鹤英雌帖持有者杨尽欢,劳烦少侠等我许久,实在对不住。”
葛曦微微皱眉,看着杨尽欢充满歉意的双眸,手中长剑一横,沉声道:“我等了你一炷香,便不会再给你留歇息的时间了。”
“多谢。”杨尽欢松了口气,她没能及时赶到,已经让对方等了她这麽久,岂能让对方再给她留时间休息。
她拔出红枪,走到比武台的另一侧,和葛曦互相抱拳行礼。
明笑天看两人已做好准备,说道:“既然都已到场,比试开始。”
铮!
利器相撞,散客看台上的小辈们耳朵嗡鸣,她们捂住耳朵看向已经过了两三招的单娥和狂鹤。
“我们出去打。”狂鹤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当下手中平沙枪一横,挡住单娥的攻击。
枪身受力弯曲,恰似蓄力的长弓,旋即借力转身,脚步生风,如离弦之箭奔出演武场。
单娥拂尘一甩,追了上去。
冯争有点担心自己刚相认不久的姨母:“三只手和枪仙谁更厉害?”
“单娥在武林中乱杀的时候,狂鹤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金蝎辈分极高,演武场中没有一个人活得比她长,她说的这句话已经回答了冯争的问题。
“别担心,单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出事的。”紫衣客走过来。
九死生也凑过来看热闹,她和紫衣客四目相对,两人无需言语,心有灵犀地一起追着单娥离开了。
梁丘天谕嬉笑一声,也跟着她们离开了演武场,那模样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百花谢对着冯争说:“梁丘天谕就爱挑事,没事找事,小事化大。有她在,肯定会火上浇油,到那时会不会出事就说不清了。”
冯争略一思忖,心中虽不担忧梁丘天谕惹出大祸,毕竟有紫衣客和九死生两位前辈镇场。可想着观摩高手对决,定能学到些东西,况且金台比试已然落幕,接下来没她什麽事。
当下说道:“我跟过去看看。”
说罢,身形一闪,没入人群。
安排给江湖散客的看台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应无双和燕淼继续观看木台上的比试。
迟来的杨尽欢,显然一路奔波、疲惫不堪,体力几近枯竭。此刻出枪,手腕轻颤,枪尖晃动,失了几分准头与劲道。葛曦手持峨眉剑,不愿趁人之危,而是等杨尽欢的状态稍微好了点之后才正式动手。
峨眉剑出剑时行似燕飞,剑落如风停,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杨尽欢见招拆招,将梨花枪使到了极致。
比试渐入佳境,杨尽欢沉浸其中,周遭喧嚣好似隔世之音,渐不可闻。视线所及,唯余手中红枪与对面敌手,仿若天地间唯此一战,心无旁骛。
枪上红缨从眼前闪过,这红缨是母亲用马鬃毛亲手做的,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前日。
前日是她的及笄礼,母亲为了给她准备及笄礼四处求亲访友,低声下气借钱,只为能给女儿置办一身体面穿戴。
及笄礼的前夜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中紧握着鹤掌柜托人送来的英雌帖,她已将帖子看了几千遍,每看一次都忍不住幻想武林大会有多精彩热闹,令她心潮澎湃。
正出神间,房门忽被叩响,她连忙坐起身,母亲推开门说道:“我见你屋内烛火未灭,就知道你还没睡。”
母亲手上还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她轻轻地合上门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娘。”杨尽欢把英雌帖藏在被子里,低声唤道。
杨时祯刚从屋外过来,身上还裹挟着深夜的凉意,她搓了搓手,待掌心温热,才握住女儿双手。
目光温柔似水,轻声道:“一眨眼,你都这般大了。娘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浑身皱巴巴,瘦小得像只猫崽,眼睛都还没睁开,丑丑的,却惹人疼惜。”
杨尽欢有些疑惑,两年前她刚被接回府的时候,母亲也曾这般言语,一字不差。好像岁月倒流,重演往事。
“你在乡下庄子里待了十三年,定是吃了不少苦。都怪娘没本事,不能将你留在身边。你回府后的这两年,娘总想多补偿你些,教你琴棋书画,盼着你能习得大家闺秀的风范,莫要被人嘲笑是乡下来的野孩子,不懂规矩。”
杨时祯说着,目光落在女儿的双手上,那双手,掌心有茧,手背粗糙,布满劳作痕迹,还不如她这个当娘的手看着白皙柔嫩。
在世家贵族眼中,这便是出身卑贱、整日做粗活的仆役之手,初时,她亦这般认为,因此满心怜惜与愧疚。
两年前她见到杨尽欢的第一面,就心痛得无法呼吸。她的女儿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穿金戴银的世家子,而不是穿着粗布麻衣,还要自己洗衣做饭的乡下孩子。
她只需看一眼女儿的手,就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是什麽日子。
那一面,她印象最深的除了这双手,便是女儿的眼睛。女儿的眼睛很亮,和刚出生时婴孩的眼睛一样透亮。这双眼睛未被世俗的污垢沾染,干净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就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身为母亲却没能亲自抚养女儿长大。时隔十三年再见,女儿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叫她一声娘。
还是身旁的仆役提醒女儿,女儿才反应过来。当时女儿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问她:“母亲叫什麽名字?”
哪有女儿询问母亲名讳的,一旁的仆役就要制止女儿,她却答道:“我叫杨时祯。”
自从成昏之后,就没人再唤过杨时祯的名字,她大多时候是“夫人”“杨氏”。这麽多年来她也习惯了,直到那一日女儿出现后问她的名字,她恍然想起陌生人初次见面时就是要交换姓名的。
于是她又问女儿:“你叫什麽名字?”
这话在别人听来太荒谬了,母亲怎麽会不知道女儿的名字,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位乡下来的小姐名叫冯秦。
“我叫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尽欢。”
原来女儿叫尽欢。
十三年前杨时祯九死一生诞下女儿,十三年后杨时祯才初次认识自己的女儿尽欢。
此后的几个月里,杨时祯悉心陪伴女儿,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传授管家用人之道。
可尽欢对此兴致缺缺,甚至当着她面将纸笔丢在地上,认真道:“学这些东西有什麽用,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御寒保暖,我不学。”
杨时祯劝她:“你不学便什麽都不会,出了门会被别人笑话,以后去了夫家也会遭人议论。”
“我管别人做什麽,又为什麽要去夫家,我没有自己的家吗?再说了,我不是什麽都不会。我会洗衣做饭,会舞刀弄枪,会种田喂鸡,还会盖房子……”尽欢掰着指头,兴致勃勃数着自己会的事儿,许久都数不完。
光说不过瘾,尽欢还从她的床下掏出一杆红枪,就在院子里舞了起来,吓得仆役们退避三舍。
也把杨时祯吓得不轻,吓人的不是危险的长枪,而是尽欢刚才说的话。
“为什麽要去夫家,我没有自己的家吗?”
是的,她们没有自己的家,幼时的家是娘家,成昏后的家是夫家,她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家。杨时祯看着院子里舞枪的少年,不忍心将这些话说出来。
初回府的尽欢野性难驯,请来的教养嬷嬷皆被气走,旁人听闻,也不愿接手这 “烫手山芋”。杨时祯无奈,只能亲自教导,却也被气得不轻。还是奶娘出主意,劝她先与女儿培养感情,情分深厚了,管教自会水到渠成。
杨时祯依言而行,由着尽欢在府里 “撒欢”,不再逼她学礼数,闲暇便陪她喝茶聊天、看她练武舞枪。因为尽欢不习惯被下人伺候,喜欢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她也陪着尽欢下厨,和尽欢一起打水洗衣。
后来尽欢果真开始亲近她了,主动把自己在乡下庄子里的事情当做趣事讲给她听,把自己遇见好心邻居的事情告诉她,还说有一个武林高手教她武功……
尽欢 说,乡下虽苦,却自在,能踩着湿漉漉的泥巴地追云逐月,能肆意哭笑,能光明正大在外行走。然而在府宅里,她虽然不愁吃穿,却哪也去不了,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连吃饭都要按照规矩吃。
她感觉自己从人变成了被围在篱笆里的家禽,只能待在篱笆里,会有人按时给吃给喝。然而时间一到这些家禽或卖或杀,一辈子都走不出篱笆。
久而久之,杨时祯忘了教导礼数之事,若不是需要管理府宅,她恨不得能时刻陪在尽欢身边。甚至荒谬地觉得,不是自己养育女儿,而是女儿让自己死水般的生活泛起涟漪,重焕生机,好像女儿才是自己的 “母亲”。
杨时祯想永远和尽欢这麽活下去,可尽欢一日日长大,及笄礼越来越近,老爷频频催促为其寻个夫家。身为母亲,却做不了女儿亲事的主。
她怕老爷为财随意将女儿许配出去,所以只能亲自为女儿相看亲事,为此愁白了头发,还大病一场。
病愈后,尽欢却似变了个人,主动学起礼数,愿意参加宴会、四处走动。
这本是她所求,可真到此时,却满心失落。她看着尽欢逼迫自己小口吃饭,以前走路虎虎生风的她开始迈起莲步,她也不再大笑。
她眼睁睁地看着尽欢变成另一个她,那股野性的活力渐渐死去。
“尽欢,尽欢。” 杨时祯回忆至此,眼眶泛红,雾气氤氲,连着呼喊女儿名字。
“娘,怎麽了?” 杨尽欢不明所以,见母亲落泪,满脸担忧,忙伸手轻轻拭去母亲眼角泪花。
杨时祯吸了吸鼻子,打开包袱,强颜欢笑:“你明日及笄,娘想送你一份及笄礼。”
杨尽欢低下头,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三个装满金瓜子的钱袋,一沓竹筒里的银票,一把小巧便携的匕首,四瓶金疮药,一套鹅黄色新衣裳,一块擦枪的绸布,绸布上绣着福字,过路用的路引……
等她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杨时祯又仔细地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她说:“尽欢,你不是养在篱笆里的家禽,你是野性难驯的苍鹰,飞出去吧。”
泪花砸在绸被上,杨尽欢这才明白母亲这几月来四处借钱原来是要送她离开,她咬着牙:“我走了你怎麽办?”
杨尽欢只在府中待了一年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大宅夫人,实际上也是要仰人鼻息的仆役,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可以任意处置母亲。
她不想让母亲因她为难,所以她才故作乖巧懂事,想为母亲分忧。
若是她走了,母亲会如何?
这次换杨时祯为杨尽欢拭泪,她露出苦笑:“我生下你,却不曾抚养你,你我只有两年的母女情分,我还不曾为你付出什麽,你就迫不及待地为我分忧,主动替我承担一部分痛苦……女儿是母亲的孩子,不是母亲的母亲。尽欢,让我做母亲,你只要做个任性的女儿就好了。”
“那我们一起走?”杨尽欢拉着杨时祯的衣袖祈求道。
杨时祯扯回自己的衣袖,再次握住女儿的手:“哪有小鹰出去飞的时候还拖着老鹰的,拖着我,你就飞不远了。”
杨时祯的指尖,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与疼惜,轻轻摩挲着杨尽欢手上那层层叠叠的茧子。这茧子,绝非是世俗偏见中所谓 “出身卑贱、整日困于粗活的仆役” 的无奈印记,而是她女儿自力更生、在生活中磨砺出的盔甲。
往昔十三载,田间逐云,汗浸黄土,茧渐厚;庖厨弄釜,烟熏火燎,痕愈深;演武习枪,日夜不辍,皮益糙。其间艰辛,凝于此茧,恰似寒梅经霜,方绽冷香。
“此手可启樊篱、破宅门。望日后,以己双手,筑庐于山水,自在逍遥,快意余生。”
“尽欢,尽欢。”
此刻,比武台上,杨尽欢思绪回笼,望着手中红枪,她仿佛又听到母亲在不停地唤她。
她深吸一口气,抖动枪尖,攻势猛然一变,先前的几分疲态全然褪去,化作滔滔猛浪奔涌向前,势要冲破眼前一切阻碍。
杨尽欢与葛曦的比试愈发激烈,剑影枪芒交织闪烁。台下众人皆屏住呼吸,紧盯战局,不知这场比试会是哪位胜出。
第130章 杨尽欢VS葛曦
自武林大会开始,众人就期待着见识天下第一枪的妙真梨花枪。原以为自称小枪仙的冯争能在比武台上使出这套枪法,却不曾想这位小枪仙丢了枪,成了白鹤拳的传人。
如今手持枪仙狂鹤英雌帖的杨尽欢,带着一路风尘,姗姗步入这方刀光剑影汇聚的比武台。瞧她脸上满是疲惫,身形亦有些许踉跄,那本该如臂使指的长枪,于她手中竟似有千钧重,不停地发颤。
杨尽欢的对手葛曦是峨眉派这一辈门徒中的佼佼者,一手峨眉剑法刚柔有度,身法也非常灵活。面对杨尽欢的攻击,她尽显高手风范,应对得游刃有余。
数十招转瞬即逝,局势悄然生变。杨尽欢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褪去初时疲态,周身战意熊熊燃烧,丝毫不见颓唐之色,反倒越战越勇。
原本颤抖的双手在此刻稳如磐石,那杆夺目的红色长枪,在她手中快到只见残影,在比武台上布下一张密织的红网,铺天盖地罩向葛曦。
葛曦持剑抵挡,时刻盯着杨尽欢的手。
江湖人言:“单刀进枪,九死一生。”
她手中仅一剑,要想突破这枪影重围、寻隙破招,无异于火中取栗,凶险万分。贸然突进,稍有差池,便会输了比试。
正当葛曦思考破局之法时,杨尽欢持枪猛地朝前一刺,锋利的枪尖戳向葛曦左肩,葛曦运剑后退,剑身与枪尖相撞。
两人又快速过了数招,葛曦忽然连退数十步站在比武台边缘,杨尽欢正欲追击又怕有诈,她稍愣片刻,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葛曦人在原地,峨眉剑被她掷出刺向杨尽欢,杨尽欢下意识提枪去挡。就在此时,葛曦动了,她身法极快冲向杨尽欢,手中寒光微闪,峨眉刺被她握在手心。
锵!锵!
接连两道利刃碰撞声响起,葛曦的峨眉剑掉了下台,杨尽欢的红枪横在胸前挡住葛曦右手刺来的峨眉刺。杨尽欢不敢动,只因有一尖刺正抵在她左耳下的脖颈处。
峨眉刺又称分水峨眉刺,长约一尺半,是一对短双奇兵器。杨尽欢只挡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已抵在了她的致命处。
“木台,峨眉派葛曦胜。”
胜负已定,葛曦收回峨眉刺,向杨尽欢弯腰抱拳:“承让。”
杨尽欢好奇地看向葛曦手中的峨眉刺,回道:“葛少侠剑法卓绝,又擅使峨眉刺,在下甘拜下风。不知葛少侠能否将峨眉刺借我一观?”
两人下台后走在一处,葛曦把峨眉刺递给杨尽欢:“冒昧地问一句,杨少侠为何来迟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如我们坐在一起,我慢慢讲给你听。”杨尽欢环顾四周发现狂鹤并不在场,没有狂鹤,这演武场中就没有她认识的人了。
倒不如直接跟着葛少侠待在一起,两个人有话说也不至于无聊。
葛曦一口应下,将她带到峨眉派的看台上。狂鹤与单娥还在外面决战,葛曦与杨尽欢倒是和和美美地坐下来相谈甚欢了。
一局结束,下一局紧接着开始。
杨尽欢在百花谢刺耳的琴声中讲完了自己来迟的原因,听完她的故事,葛曦什麽都没说,伸手将杨尽欢拉到自己身边,让杨尽欢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赶了这麽久的路,休息会儿吧。”
“师妹,你待会儿还有比试,让尽欢靠在我身上,省得你一会儿离开时尽欢还要挪位置。”任叶代替葛曦的位置,贴心地搂住杨尽欢。
杨尽欢有些不好意思,任叶摆摆手说道:“都是姐妹,别不好意思。”
“就是,四海之内皆姊妹,尽欢妹妹连夜赶路肯定没好好吃饭。我这还有半只烧鸡,你吃点,别饿着自己。”
热情的峨眉派师姐把一个装着烧鸡的油纸包塞到杨尽欢手里,杨尽欢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没事。”峨眉派师姐摸了下鼻子,心道这半只烧鸡就当是她刚才骂过杨尽欢的赔礼了。
杨尽欢打开油纸包,烧鸡的香味钻进鼻腔,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疯狂的咆哮,她掰下鸡腿一口塞进嘴里。
“吃慢点别噎着,你尝尝我的卤梅水,是在城东的渴水铺买的。”
“我这还有果子,光吃烧鸡腻得慌,吃些果子解腻。”
“你们不要给尽欢乱喂吃的,万一吃坏了怎麽办!”
“谢谢姐姐们,我拿不下了。”
峨眉派众门徒因为杨尽欢迟到,先入为主地判定杨尽欢是故意晾着葛曦,不把她们峨眉派放在眼里。一群人多多少少都抱怨过杨尽欢几句,知道杨尽欢事出有因后顿时心生愧疚,一个个又是送水又是送吃的。
杨尽欢很快就融入了峨眉派里,台上的比试还没结束,她就把峨眉派的师姐妹们都认全了,也在同时把肚子填饱了,吃饱喝足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任叶怀里闭眼休息。
她眯了许久,直到那难听的琴声被一声巨响打断,她才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木台上,百花谢的七弦琴碎成两半,裁判宣布临清派灼光胜出。杨尽欢的目光上移,手持双斧的少年和百花谢说了什麽,随后哭丧着脸的百花谢露出笑容,抱着断开的破琴跳下了台。
“木台,临清派灼光对峨眉派葛曦。”
百花谢惜败于灼光之手,接下来是木台的最后一场比试,临清派灼光拿着双斧留在台上等待葛曦上台。
杨尽欢看着比武台上的葛曦与灼光,峨眉双刺和临清派双斧谁更胜一筹?
“尽欢,你用的枪法是妙真梨花枪,拿的又是枪仙狂鹤的英雌帖,你与狂鹤前辈是师徒吗?”任叶问道。
杨尽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鹤掌柜只传授我枪法,并未收我为徒。”
“那你认识小枪仙冯争吗?”任叶指向江湖散客所在的看台,这一指才发现那看台上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了,冯争已不见踪影。
“不曾听说过。”杨尽欢顺势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平北将军府的慕容无双,她怎麽在这?
这两年来杨尽欢随着母亲参加世家贵族的宴会,在宴会上认识了许多同龄女子,其中八面玲珑、善解人意的慕容无双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上个月慕容无双的父亲离世,听说她在父亲下葬后就带着仆从前往城外的永济寺,决心吃斋诵经三载为父亲祈愿超生,以尽孝心。
杨尽欢可以肯定自己没认错人,她问任叶:“任师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任叶顺着杨尽欢的目光望去:“她啊,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小医仙应无双。”
杨尽欢听闻,心下更是疑虑重重。
将门之子慕容无双摇身一变成了小医仙应无双,看来她早就离开了京城,那她为何还要谎称自己在永济寺里吃斋念佛?
也许她只是改了名字,并不想舍弃将军之子的身份,如此安排她还能随时返回京城做回慕容无双。
杨尽欢一直盯着应无双,应无双似有所感,侧头与她对视。应无双显然也已认出了杨尽欢的身份,朝着杨尽欢轻点下颌致以问候。杨尽欢见状先是一怔,随后抬手挥了挥回应。
……
冯争看完两位前辈的决斗回到演武场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看台上各大门派的门徒都已离去,她来到演武场门前看到了纸张上写着的五大台胜者。
金台——冯争
木台——灼光
水台——骆兰英
火台——燕淼
土台——陈玄
冯争的视线落在木台灼光的名字上,与灼光同台比试的有峨眉派葛曦、狂鹤英雌帖持有者尽欢以及琴魔之徒百花谢,鹤姨说百花谢的内力是她们这一辈中最深厚的,可她败给了灼光。
临清派手持双斧的灼光,不知她的功夫究竟如何?可惜她当时追出去看鹤姨与单掌门的比试了,没能看见灼光出手。
冯争步履匆匆,折返至倾云轩。踏入阎婆的院子,抬眸便瞧见燕淼与应无双正立在一隅,似乎正在等她。
见她归来,应无双开口讲起明日的比试规则来:“明日的比试以打擂的方式进行,金木水火土五大比武台的胜者一起站在擂台下,谁先上台谁就是擂主,余下四人轮番攻擂。”
抢擂主!
冯争第一反应就是抢先上台当擂主守擂,接连挫败其余四人,威风凛凛地捍卫擂主尊荣,这多风光啊,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
可转念一想,其余四人能从数十人中脱颖而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身怀绝技的硬茬?
率先登台守擂的人要连续赢过四人才能成功守住擂台夺魁。
连续比四场,纵使那人武艺卓绝,有本事胜过其她四人,可历经前三轮鏖战,气力渐衰之下,保不齐会阴沟里翻船,与魁首之位失之交臂。
思及此处,冯争觉得自己没必要逞英雌守擂。为了夺得魁首,不要脸地苟到最后一刻,待机而动才是上策。
应无双见冯争神色变幻,知晓她已权衡利弊,旋即添了一句:“待擂主登台,若短时间内无人上台打擂,擂主有权指定对手上台。按照常理,在这种情况下,擂主更倾向于选择自己认识的人。你和燕淼初入江湖,与她们三人并不算熟识,只要不贸然争抢擂主之位,应该可以留到最后。”
冯争想了想,问道:“你先前提及的双全之法,此刻总该是合适的时机能够和盘托出了吧?”
应无双闻言神色一肃,双手探出,分别搭在燕淼与冯争肩头,她掷地有声:“此次比试,于我们三人而言,唯有你们赢至最后并且打成平手才能达成两全之法。届时产生两个魁首,一个要归藏真经,另一个要盟主令,这样便能兼得鱼和熊掌了。”
冯争和燕淼异口同声:“平手?!”
“对,平手。”应无双的声音大了几分,“切记比武之时,你俩必须倾力一战,却又要拿捏分寸,战至难解难分、旗鼓相当之境,务必让所有人都由衷地认定你们两个势均力敌,胜负难判。”
冯争面露难色,小声嘀咕:“比武又不是登台唱戏,哪能准确把控。这分寸不好拿捏,稍有差池,可就露馅了。”
“是有些难。”燕淼也附和道。
应无双双手抱胸,嘴角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的语气不容推脱:“所幸眼下天色尚早,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磨合、演练。好好把握,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时机。”
冯争和燕淼不敢不从,两人对视一眼,拿上自己的武器来到院子里慢慢磨合。【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