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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狂傲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玩虫子的魔头


    刚下过一场急雨,城门前的官道上积着些许小水洼,倒映出过往赶路人的匆忙身影。街边树木枝叶繁茂,翠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水珠。


    树叶间蝉鸣不止,金光穿透乌云,炽热骄阳无情地炙烤大地,雨后带来的那丝凉爽逐渐消散,城外排队的人们热得汗流浃背,心情也越发焦躁起来。


    九死生带着五个少年紧赶慢赶,总算在四月中旬赶到了全州城外。北南武林约定的武林大会将在全州城的衢清山庄举行,各大商行三年一度的商会也在全州举行。


    因此全州城的四大城门前都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商人、武林人士以及过往百姓都挤在一条队伍里。


    人们的脚步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不曾变过,时间在这里都变得黏稠起来。那缓慢的速度让人几近绝望,却又怀揣着一丝不得不坚持的希望,只能无奈地随着这缓慢的节奏,一点一点地朝着城门口蹭去。


    “好晒。”冯争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眼天空,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双眼。


    九死生看了眼前面:“再等等就能进城了。”


    她们六个来得早,排在队伍的前面,最多再过一炷香就能进城。


    应无双一手牵马一手撑伞,方才遮雨的伞正好可以用来遮阳,石力也躲在她的伞下。


    燕淼弯着腰躲在马匹的阴影下乘凉,陈玄戴着斗笠东张西望。


    只见身后的队伍开始躁动,人群吵闹得堪比官道两侧吱哇乱叫的夏蝉。


    “后面好像吵 起来了。”陈玄提醒众人回头看戏。


    五人纷纷回头,骑在马上的冯争眺望远方,说道:“好一群刺眼的秃驴,不出意外应该是少山寺的臭和尚们。”


    一听是少山寺的臭和尚,大家都来了兴致。


    上次在桐昌坨抓住陈玄、梁丘天谕和骆兰英,想要利用她们三人威胁明笑天的三个男人中就有少山寺的释行和尚。


    梁丘天谕和陈玄还等着抓住释行和尚和虚道子一较高下,谁料释行和尚死在了阎婆手下。虽然释行和尚死了,但这仇不能算了。


    释行和尚做的事就要算在少山寺的头上,此次武林大会势必要给少山寺、丐帮以及元真派一个教训。


    应无双走到冯争身边,拽了下她的衣裳问道:“你能听清那边发生什麽了吗?”


    她们六人好不容易排到队伍前面,在这灼人的烈日下所有人都想尽快进入城中找个地方歇息,喝上爽口的凉茶压下心中的燥火。因此没人想顶着大太阳跑到队伍后面去看热闹,应无双和石力询问冯争能否凭借她异于常人的耳力一探事情究竟。


    “吵吵嚷嚷的,很难听清发生了什麽。”冯争摇头。


    她举起斗笠遮住阳光,仔细观察排在队伍后面的人群,除却很好辨认的秃头和尚,其余人要麽撑伞戴斗笠,要麽低着头用手遮阳。


    只能听见乱哄哄的吵闹声,无法辨别这些人究竟在说什麽,也无法看清这些人的脸。


    没一会儿躁动的队伍安静下来,看来起冲突的双方暂时达成了和解,一切恢复正常,队伍继续以龟速前进。


    陈玄撇撇嘴:“还以为会打起来,等进了城我定要少山寺的人好看。”


    “武林大会上必取他们首级。”石力抱着从百宝阁内取出来的新刀,这柄重刀被她命名为百胜,意为百战百胜,方能不堕七杀之威名。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一行六人终于随着缓缓移动的人群踏入了城中,古老厚重的城门如同深渊巨口将来人吞噬。


    她们离开全州城不到一月,城中的繁华一如往常,然而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一种异样的氛围像蛛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众人。


    城中车如流水马如龙,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市井小贩卖力地吆喝自家的货物,带着当地口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在街巷间嬉笑追逐。酒馆茶铺里坐满了客人,谈天说地声不绝于耳。


    好一派繁华景象。


    可仔细一瞧,这看似平常的画面却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处处透着诡异。酒馆茶铺里的客人们紧盯着城门口,仔细观察进城的人们。街边随意站立的路人,看似轻松惬意,实则身体紧绷,双手紧贴腰间。这群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似乎一有什麽动静,就会拔刀而出。


    “你们回来了!”


    正在观察周围环境的冯争等人被一声呼唤吸引了注意力。


    梁丘天谕从街道左侧的人群中跑出来,她刚来到城门附近迎接冯争等人,街道右侧的男人们瞬间紧张起来,他们握住腰间的武器,警惕着梁丘天谕的一举一动。


    刚进城的六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她们都清楚,沦为三不管地带的全州城已经成为漩涡中心。北南武林皆聚于全州,双方约定互不干涉已有十年之久,如今却在全州相聚,注定会爆发一场惨烈的厮杀。


    街道左侧被北武林门派的众人占据,右侧被南武林门派占据,大家都守在城门口,只为迎接自己人进城,以免自己人刚到全州就惨遭对方螙手。


    梁丘天谕对那些打探她的目光浑然不觉,她围着五人打转:“石力换了把刀,无双姐姐多了把剑,你们在百宝阁收获颇丰啊。”


    燕淼和冯争拿着的依然是梁丘天谕曾经见过的武器,陈玄手中的宝剑倒是没见过,梁丘天谕疑惑道:“你不会用剑,拿把宝剑做什麽?不会是给骆兰英的吧?”


    陈玄嗯了一声:“骆大师姐的剑丢了,我觉得这把剑很适合她。”


    “你倒是惦记着她,那我呢?”梁丘天谕摊开手朝五人索要东西。


    石力把马背上沉甸甸的包袱拿下来递给梁丘天谕:“都是你的。”


    梁丘天谕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头:“你们没忘了我就好,不枉我在衢清山庄给你们留了几处好院子。”


    她挑出一把匕首,只是拔出来看了看,街道右侧的南武林众人都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在他们身后的酒楼茶铺也都在顷刻间安静下来。


    九死生见状笑道:“你在全州城也没闲着,瞧把这群男人吓的,一点小动静就如临大敌。”


    “那是,你们不在,我一个人无聊的紧,只能逗他们玩了。”梁丘天谕收起匕首转身正对街道右侧,她猛地伸出手做了一个扔东西的姿势。


    那聚在一起的男人们顿时做鸟兽状散开,一边跑还一边检查身上有没有虫子。


    梁丘天谕放声嘲笑,她手中空空如也,只是吓唬他们而已,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麽大。


    “你欺人太甚!”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怒气冲冲地站出来,他的师兄弟想拦他却没拦住,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一起走上前。


    “嗯?你说什麽?”梁丘天谕掏了下耳朵,表示自己没有听清。


    话音一落,街道左侧的众侠士皆往前一步,她们身着相同形制的如意纹暗红劲装,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她们同时往前踏步威势逼人,街道上过路的行人纷纷加快速度离开此处,生怕卷入武林斗争中。


    气氛剑拔弩张,双方目光交汇,犹如刀剑相交。街道两侧的商贩都躲在自己的摊位后面,激动地看着这一幕。


    起初听闻武林大会要在全州举行时,商贩们很是担忧,财物损失事小,丢了命没法活过来事大。好在四月初的时候,京城派来了一位钦差大人,这位钦差大人和武林盟主定了下新的律法,这些新律法保证了城中普通百姓的安全。


    这半月来北南武林在城中打了十几次架,双方都只能朝对方出手,绝不敢伤害城中百姓,每次打架给商贩造成的损失都由打输的那一方承担。


    而且需要按照货物的原价进行十倍偿还,如果他们不愿意赔偿,官府和盟主大人就会派兵强行搜刮他们身上的财物赔给商贩,再将这些闹事者关入牢中。


    所以商贩们不仅不害怕,还期待着自己的摊位被这些武林人士损坏,这样一来,出一次摊至少能休息一个月。


    陈玄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面熟的朋友,她和身旁的冯争等人说道:“是齐山剑派的门徒,应该是明盟主安排她们守在城门附近的。”


    “我先行一步。”九死生对这小场面不感兴趣,小辈打闹她才不掺和。


    九死生牵着马径直从人群中穿过,石力戳了下梁丘天谕:“明天再出来玩,我要休息。”


    “热得人心烦,先带我们去那个什麽山庄。”天气太热,雷驹焦躁地跺了跺马蹄,并用脑袋拱了下冯争。冯争心疼地摸了摸雷驹,催促梁丘天谕快带路。


    梁丘天谕不屑地瞥了眼那群杂毛道士,然后拉着应无双走在前面:“你们随我来。”


    梁丘天谕主动离开,守在街边右侧的元真派男徒们松了口气。


    “师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能忍则忍,我们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一个年长的男道士对着刚才冲动行事的师弟骂道。


    师弟心有不甘:“明明是玩虫子的魔头先挑衅我们。”


    “够了!少山寺的师兄弟们马上到了,接到他们后我们就回客栈。”年长男道士打断师弟。


    “是。”师弟不情愿地闭上嘴,在心中不停咒骂怂包师兄。


    第112章 焱,光华也


    衢清山庄依山而建,面临太川江,拥有房屋三千余间,楼房五十幢,布局严谨规模宏大。为了召开武林大会,齐山剑派的骆兰英又专门聘人在山庄内扩建演武场。


    演武场内共有五座比试台,比试台周围建有高台观看席位,以便不参与比试的侠士观看比试。


    “以往的武林大会可没有今年这次气派,能够在寸土寸金的衢清山庄举办。我听姥姥说以前的武林大会都是站在台子下面看,脖子都要抻断了也只能看个热闹,稍微站远点都无法看清比试双方的动作。”


    梁丘天谕领着众人进入衢清山庄,先带着众人去看了刚修建好的演武场,然后才带着众人前往居住的地方。


    进入山庄后五人的马匹就交给了山庄里的仆役,仆役会将马匹带到马厩里悉心照顾。五人跟着梁丘天谕走过气势恢宏的演武场,穿过两道月洞门后进入一条抄手游廊。


    灼人的阳光被挡住,仅有星星点点的斑驳碎金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迎面吹来一阵风,将众人身上的燥意吹散。


    廊道宽阔,可供四人并行,梁丘天谕拉着应无双走在前面,燕淼、冯争和陈玄三人并行走在两人身后,石力慢腾腾地走在最后。


    庭院中奇石林立,清澈见底的池沼与假山相映成趣,池中睡莲绽放,游鱼戏于水间。远处的亭台楼阁和厅堂轩廊错落有致,布局精妙,动静之间皆是美景。


    游廊的左侧是可供行人休憩的栏杆和坐凳,右侧是一面粉墙,每隔十数步就开有一扇漏窗,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此时正值初夏,园内花草树木繁盛,美不胜收。


    应无双许久没看见这样精致的山庄,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一棵柳树前停下,她说道:“我想在这待会儿。”


    她坐下来倚在栏杆上,伸手去拂那随风摇曳的柳枝。


    阴凉地里晒不着太阳,八爪虫和银环蛇都从梁丘天谕的竹篓里爬了出来,梁丘天谕把银环蛇递给应无双:“无双姐姐拿着它,它身上冰凉摸着很舒服。”


    应无双笑着接过银环蛇,炎炎夏日里摸着冰凉的小蛇的确很舒服。


    梁丘天谕一边坐下一边对身后的四人说道:“从这直走再右转就到了五螙门所在的栖子堂,陈玄的同门都在那里。骆兰英将阎婆、七杀刀石金戈、枪仙狂鹤等武林高手安排在了倾云轩,燕淼和石力跟着你们师傅住在一起,去倾云轩即可……等等,石力呢?”


    梁丘天谕发现身后只有三人,少了个石力,陈玄回头:“她不是一直在我们身后吗?”


    五人全部回头查找石力的身影,耳聪目明的冯争一眼便找到了石力,她对着众人嘘了一声,悄声道:“石力趴在那睡着了。”


    原来石力在上一个转角处就没跟上来了,她正躺在栏杆坐凳上呼呼大睡。


    “我去弄醒她。”冯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陈玄拽住她的胳膊,说道:“小心她拿刀砍你,让她睡吧。”


    大家都日夜不休地赶了好几日的路,冯争此刻也没力气和石力对打,她干脆也在游廊边坐下。


    陈玄劝住冯争后朝着众人一笑:“我先走一步。”


    她要先去栖子堂拜见掌门,然后把宝剑给骆兰英送去,就不陪着大家在这里赏景了。


    “梁丘天谕,那我和无双住在哪?”冯争和应无双既不是六大门派的门徒,也不是哪位武林高手的徒儿,骆兰英会给她们安排住处吗?还是说梁丘天谕真的好心地为她们留了院落?


    “无双姐姐和我住,你就和石力一样睡在这。”梁丘天谕拍了拍硬邦邦的栏杆坐凳。


    冯争白了梁丘天谕一眼:“骆兰英在哪,我去找她。”


    “骗你玩的,你和无双都随我住在倾云轩。”梁丘天谕冲着冯争做了个鬼脸。


    冯争拳头硬了,怒道:“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在武林大会上碰见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平沙枪的枪缨为什麽是红的。”


    “没有收到英雌帖的人不能参加比试,你有英雌帖吗?”梁丘天谕道。


    “当然。”冯争将盗圣九死生的英雌帖掏出来在梁丘天谕面前晃了晃。


    “显摆什麽,我也有,而且有两张。”梁丘天谕拿出两张英雌帖向冯争炫耀。


    冯争顿觉无趣,收起英雌帖不说话了。


    梁丘天谕转而看向燕淼:“喂,你那个妹妹也住在倾云轩,叫什麽燕厌,后面那个厌是讨厌的厌吗?”


    梁丘天谕第一次和燕淼燕焱见面时,并未将两人放在眼里,也没记住两人的名字。在燕淼证明了她不是庸人之后,梁丘天谕才注意到这姐妹俩。


    燕淼瞬间明白梁丘天谕口中说的妹妹是谁:“焱,光华也。她是燕焱,和讨人厌的厌毫无关系。”


    她盯着梁丘天谕认真解释燕焱名字的来源,心想真正招人厌的人根本没有自知之明,反而说别人讨人厌。


    说完后燕淼快步离去,想立马去倾云轩见燕焱,刚跑出两步她就转了回来,冷声道:“倾云轩在哪里?”


    “无双姐姐,她在和谁说话?”梁丘天谕故作疑惑地询问应无双。


    燕淼重复一遍:“梁丘少侠,倾云轩在哪?”


    “就在那啊。”梁丘天谕随手指了个方向。


    燕淼道了声“算了”,决定去找旁人问路,冯争揽住燕淼的肩膀和她一起往前走,边走边说:“等到武林大会开始,咱俩谁在比试台上碰见她,谁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行。”燕淼和冯争大声密谋,并光明正大地从梁丘天谕和应无双的面前走过。


    梁丘天谕哼了一声:“谁给谁颜色看还不一定呢?”


    “嘶嘶。”银环蛇表示同意,八爪虫也认可地抖抖尾巴。


    应无双倚在栏杆上,觉得体力稍稍恢复了些,她站起来揉了揉腿根:“叫醒石头,我们去倾云轩。”


    梁丘天谕应了声好,两人回头,只看见一人抱起石力跳上屋顶,转瞬间没了踪影。


    “那是石金戈前辈?”应无双问道。


    “是她,除她以外,别人可抱不走那块大石头。”梁丘天谕伸手将银环蛇拿回来放在自己腰间,银环蛇主动钻入竹篓里。


    北武林的江湖侠客齐聚全州,拥有英雌帖的各大门派以及侠士都住在衢清山庄内,吃住皆由山庄负责,骆兰英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住进山庄里的人无人不夸骆兰英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应无双从进入山庄后就暗自感叹骆兰英处事周全,她问梁丘天谕:“衢清山庄是夏池国第一富商姚清的宅子,姚清为什麽会把衢清山庄借给明盟主举办武林大会?”


    姚清作为夏池国第一富商,垄断了夏池国的丹砂矿业,拥有上千仆人、数万护卫,她手下管理着夏池国三成百姓的衣食温饱。衢清山庄只是她名下的一处小庄园,对她来说是不算什麽,但她岂会平白无故地将山庄借给武林人士举办武林大会?


    “骆兰英最会拍马屁,她哄得姚清找不着北,就把衢清山庄借来了。”梁丘天谕提到骆兰英就一副不服的模样。


    应无双当下了然,原来是骆兰英出面说服了姚清借地。姚清富可敌国自是无比精明,骆兰英的本事定然不止是会拍马屁。


    *


    城门


    太阳落山之前,与少山寺发生冲突的商队在那群和尚进城后也入了城。


    这是一队有十二人护卫的小型商队,带队的正是京城客满楼的老板。听晚下了马车同马车前的方敏行道谢:“方姐姐,多谢你送我进来。”


    “顺路而为,不必道谢。你接下来去哪里,我再送你一程。”方敏行看着前面守在路边对商队虎视眈眈的少山寺和尚,决定亲自护送听晚到安全的地方再离开。


    “城西的长乐坊。”


    听晚这次来全州是为了参加五月的商会,咸沭前辈给她写了封介绍信,让她去长乐坊找陆坊主。陆坊主拿到信后会看在咸沭前辈的面子上,给她安排住处,并且教她如何做赌坊生意。


    她在来的路上听说武林大会改到了全州,将在衢清山庄举行,说不定姐姐也会在这里。等她安顿好了再派人去山庄里打听一二。


    方敏行颔首:“走。”


    听晚指挥商队跟着她和方敏行前行,两人在街道两侧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离开城门口。街道右侧的少山寺和尚与元真派道士发现对面的齐山剑派门徒并未关注商队,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然后悄悄地跟在商队后面。


    齐山剑派的门徒还等在城门前,一人说道:“这都傍晚了,也没瞧见大师姐说的山河武馆白鹤拳传人,那些人会不会是明天到?”


    “不知道,大师姐只说山河武馆的白鹤拳传人名叫方敏行,也没说对方长什麽样子。今日入城的除了盗圣前辈领着的那群人是咱们北武林的,其余的都是普通百姓、商队和南武林和尚。”


    她们一行人被骆兰英安排在城门口接应山河武馆的方敏行,她们心想武馆的白鹤拳传人少说也是六人以上的队伍,然而盯了一天并未发现有这样的武馆队伍入城。


    “也许山河武馆的人从另外三个城门入了城,周师姐,要不我们回山庄看看?”


    “你们三个回山庄,剩下的人跟我走。”周遂让师妹们兵分两路,一队回山庄确认山河武馆的白鹤拳传人是否已经入城,另一队则跟着她去瞧瞧少山寺和元真派的男徒们这麽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做什麽坏事。


    第113章 你们讹错人了,我的钱只给她花


    商队行至一条稍微冷清些的街巷,方敏行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听晚也察觉不对劲,她正要说什麽,一群和尚道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来者不善。


    听晚见状退到马车旁朝里面伸手,里面有人递出一杆枪,她握住枪冲着面前的少山寺和尚问道:“进了城可以去茶摊化缘,难不成还想问我讨水喝?”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天气炎热,众生皆在骄阳下苦苦排队。我那可怜的师弟不过是因为难以忍受口渴之苦,方才鼓起勇气向施主讨口水喝。”


    “我们出家人化缘即是以募化结佛缘,施主无佛缘不愿施舍茶水,我等绝无怨言。可您无故出手打伤我师弟,他到现在还需要旁人搀扶才能走路,时时刻刻忍受身体损伤之苦。施主总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一个麻子脸和尚双手合十,带着众多和尚道士挡在路中间,向听晚讨要说法。


    “佛祖以慈悲为怀,我们本不愿与施主交恶,但您恶意伤人在先,我等必须为小师弟讨个说法,还望施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你想要什麽说法?”听晚好奇道。


    麻子脸和尚念了声佛号,答道:“师弟身受重伤,还望施主赔偿些钱财供我师弟寻医治病。”


    听晚冷笑道:“你们讹错了人,我的钱只给一个人花。”


    “如此的话,施主休怪我等无礼了。”麻子脸和尚大怒,命令师兄弟与他同时出手攻下商队夺取钱财,唯有那位需要旁人搀扶的瘸腿师弟站在路边一动不动。


    少山寺的和尚皆是手无寸铁,元真派的道士们或是腰佩长剑,或是手持拂尘。方敏行扫视周围,双手握拳对听晚说:“我来对付这些和尚。”


    听晚随即持枪拦住元真派的道士,守在商队旁边的十二名护卫立刻拔刀护在听晚身边,听晚带出来的这一队侍卫是她母亲从府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十二人。


    这些侍卫个个训练有素,面对师出名门、身怀绝技的少山寺武僧和尚,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她们配合默契,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有着明确的含义,牢牢地将听晚护在中间。


    战斗伊始,双方瞬间交手。只见刀光枪影、拳风阵阵,那二十多个和尚道士本以为凭借人数优势和高强的武艺能够迅速占据上风,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侍卫组成的防线固若金汤,他们的攻击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却被侍卫们巧妙地化解,局势并未如武僧道士们所预期的那般发展。


    赤手空拳的和尚不敢轻易靠近手持长枪的听晚,只有持刀的道士敢和听晚过上两招。麻子脸和尚没想到一群全是女人的商队竟然真有几分本事。


    他想到不久前被砍掉脑袋送回寺庙里的释行师叔,释行师叔已是寺庙里武功最强的僧人,却都在全州城内死无全尸。莫非眼前的商队并非普通商人,而是北武林的人?


    麻子脸和尚心生退意,他们一路化缘过来身上的银钱都还够用,是元真派的道士怂恿他们来向商队索要钱财。武林大会在即,师兄弟们若是受了伤,又该如何赢得比武?


    “撤退!”


    “杀!”


    麻子脸和尚喊出那声的撤退被一句“杀”盖住,山羊胡道士挥手示意门下男徒不必留情,所有道士都开始动真格,他们的招式变得狠辣,招招刺向对方要害。


    元真派的道士在全州待了小半月,身上的钱都赔了出去,甚至还有几个师兄弟被关在牢里,只有用银子才能将他们捞出来。


    所以山羊胡道士在听了少山寺和尚与商队的冲突后就决定打劫商队,商队愿意乖乖赔钱最好,不愿的话,他们速战速决抢完钱便跑。


    方敏行和听晚原是收着打的,听到这一声怒喝,两人也放开了打。


    长枪破空,红缨沾血在空中舞出一条赤色长虹,负了伤的道士哀嚎一声就匆匆退至远处。麻子脸和尚挡住方敏行的拳头,转身欲走,枪尖横在他颈间,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住手!”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四五个齐山剑派的门徒朝这里奔来。


    山羊胡道士当即脚底抹油从另一条小巷溜了出去,剩下的道士紧随其后。刚进入全州尚不明白情况的少山寺和尚不知所措,麻子脸师兄被抓,他们不敢草率行事,只好主动停手退至一旁。


    听晚趁机一脚踹翻麻子脸和尚,问他:“你佛慈悲为怀,我怎麽见你没有一丝良心。在城外排队时,到底是你师弟口渴,还是你喝完了自己和师弟的水后还觉得口渴,于是逼迫你师弟去给你讨水喝?”


    枪尖指着喉咙,麻子脸和尚还想嘴硬,冰冷的铁器触碰到皮肤,他立马回答:“是我。”


    “是我无故出手,还是你的师弟恼羞成怒先对我的侍卫动手?”


    “是我师弟先动的手,师弟不懂事,讨不到茶水,竟想强抢。”


    瘸腿师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站在不远处眼神幽怨。


    听晚收回长枪,麻子脸和尚迅速爬起来和自己的师弟们站在一起。他们想要离开,然而商队的侍卫和齐山剑派门徒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周遂上前询问道:“在下齐山剑派周遂,敢问两位少侠可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我叫听晚,来全州参加五月的商会。”听晚吩咐侍卫检查车队。


    “在下山河武馆方敏行,方某收到了贵派骆少侠送来的英雌帖,故应邀前来参加武林大会。”方敏行取出英雌帖递给周遂。


    周遂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后还给方敏行,惊喜道:“没想到方少侠就是山河武馆白鹤拳的传人,大师姐特意吩咐我们在城门口接应你。我们本以为你会带着武馆的师姐妹一同进城,没料到你是跟着商队进来的,那武馆的师姐妹们在哪里呢?”


    方敏行解释道:“山河武馆就来了我一人。”


    “原来如此,那些和尚道士没有伤到你们吧?如今的全州城乱得很,好在官府愿意管事,他们伤人在先,我们可以把他们送进官府。”周遂叹了口气,“那群杂毛道士跑得倒快,不然把他们也全部送进去。”


    方敏行看向听晚,这些和尚道士是冲着听晚的商队来的,该由听晚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放他们走。”听晚的答案出乎众人意料。


    周遂连忙补充道:“听晚姑娘放心,全州官府与其它地方的官府不同,此地的官府大人定会依法处置这些强盗和尚。”


    听晚看了眼瘸腿师弟和麻子脸和尚,她勾起嘴角:“我的商队并无损失,放他们走。”


    既然苦主都愿意放人,周遂也没理由扣住他们,她示意师妹们放人。


    和尚们连滚带爬地离开,周遂带着师妹们与方敏行一起将听晚的商队护送至长乐坊,看着听晚被长乐坊的人请进坊中,她们才前往衢清山庄。


    天色已黑,衢清山庄内烛火明亮,周遂将人引到倾云轩中。


    “倾云轩有东西两处院落,两院里各有数十间房。原想着方少侠会带不少人来,大师姐将东侧的一整座院落都留给了山河武馆。没想到方少侠只身前来,东院便只有你一人住了,你挑一间喜欢的住进去即可。西院住着秘罗古寨的门徒,以及几位无门无派的前辈,有盗圣前辈、阎婆前辈、狂鹤前辈……”


    两人踏入院中,和院中正在扎马步的应无双打了个照面,应无双身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周遂向方敏行介绍道:“这位是秘罗古寨的金蝎前辈,另一位是……”


    她看着应无双愣了愣,倾云轩是安排给江湖散客的居住之所,因为秘罗古寨和山河武馆相对其她门派而言人数较少,所以也安排在此处。


    梁丘天谕还在这里给自己的两位好友留了房间,听大师姐说一位是小枪仙冯争,另一位是小医仙应无双,在扎马步的这位到底是梁丘天谕的哪个好友?


    “方馆主。”没有金蝎老前辈的同意,应无双不能站起来,她就以扎马步的姿势和方敏行打了个招呼。


    方敏行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说道:“应少侠,久仰大名。”


    一月前应无双在河西客栈施针救下阎婆,其小医仙的名声已在江湖里传开,虽不及见素医仙,但也不再是籍籍无名之辈。


    这消息传入京城时方敏行还在想应无双是谁,怎麽和平北将军府的无双小姐同名?现在见了面才知道,哪里是同名之人,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周遂见两人认识,笑道:“那我就送到这里,方少侠自便。”


    周遂前脚刚走,后脚冯争兴高采烈地从门外冲进来,她人未至声先到:“无双,你一定要和我去一趟留园,临清派有个用双斧的门徒,好生……”


    勇猛二字卡在嘴边,冯争和方敏行四目相对。


    ——“今后再见,重论恩仇。”


    那夜冯争将卖身契还给方敏行,方敏行临走前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冯争没想到她们这麽快就再见面了,京城之外再见,方敏行要如何与她重论恩仇?


    “方馆主,好久不见,武馆生意怎麽样?”冯争主动打破沉默。


    方敏行充耳不闻转身离开。


    趴在树上的梁丘天谕发现冯争和方敏行之间气氛不对,她欢喜地跳下树朝着方敏行的方向追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给冯争找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冯争静静地看着方敏行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地来到应无双身边,刚才的兴奋劲儿都被重重心事压得烟消云散。


    金蝎伸手轻轻推了下应无双,应无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今日就练到这,明日卯正起扎一个时辰马步,然后和冯争去一趟留园。临清派擅长各种武器,长剑、软剑、棍棒或是鞭子等等,可谓无所不包。你想学好软剑,可以向临清派的人讨教。”


    应无双慢慢站起来呼出一口浊气,向金蝎道谢:“多谢前辈提点。”


    “你悟性尚可,若能潜心修习,两年之内追月步可成。”


    金蝎映射无双赞赏有加,这样懂事聪颖的孩子也难怪天谕喜欢她,还将姊妹箫也送了出去。


    “然若朝三暮四、一曝十寒,即便修炼十载,亦无法习得此功。秘罗古寨不迎外宾,但你有天谕所赠的姊妹箫,天谕将你当阿姊,古寨也会将你当做家人。武林大会结束后,你可随老身前往秘罗古寨潜心修习追月步,还能试着炼蛊制螙。”


    金蝎的意思很明显,她想让应无双拜入秘罗古寨。应无双没有一口答应,她还在犹豫,金蝎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院里逐渐安静下来,冯争问应无双:“你想去秘罗古寨吗?”


    “不去。”应无双回答得相当果决。


    “那你打算怎麽拒绝金蝎老前辈?”冯争眼含笑意,就算是八面玲珑的应无双也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


    应无双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准备吩咐倾云轩的仆役给她烧些热水,听到冯争幸灾乐祸的声音,她回道:“那你打算怎麽面对方馆主?”


    冯争的笑容消失,她跟在应无双身后:“她说今后再见,与我重论恩仇。可我和她之间没有恩只有仇,如今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知道会发生什麽,我……”


    “应师傅,你帮帮我。”


    第114章 让她恨你


    翌日卯正时分,天际只微微泛出一丝鱼肚白,明月还悬在西山没有彻底落下。


    应无双早已起身,迎着冷冽的晨风开始了一日的练功。她双腿微分缓缓下蹲,扎马步的姿势堪比秘籍里画着的模版姿势。


    清晨的风寒冷渗人,将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冻得通红。任凭寒风吹拂,她的双脚纹丝不动,宛如一棵青松。渐渐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开始发热,应无双呼出一口气站得更加稳当。


    长枪如蛟龙出海,迅猛无比地刺破长空,发出阵阵破风之声。冯争在院中舞动平沙枪,她先是简单地挥舞几下热热身子,而后动作越发淩厉。


    院中一静一动,一人在树下全神贯注地扎马步,一人舞着长枪身形不断变幻。


    应无双一边扎马步一边在脑海里默背追月步的秘籍,秘籍中写的灵活步法在她脑海中逐渐演变成具体的动作。


    冯争已练完妙真梨花枪的 前三式,余光中瞥见稳如泰山的应无双,她心生一计,挥着长枪向应无双刺去。


    枪尖直抵眉心,应无双仍不动如山。


    冯争收枪,凑到应无双面前问道:“你是真不怕还是吓傻了?”


    应无双不理冯争,干脆闭上眼睛专心默背追月步的秘籍。


    扎马步是基本功,各大门派的入门功夫一般都是练习扎马步。马步扎好了既可以练腿力,还能练内功。这门功夫虽说是入门功夫,却是最考验意志力的。


    应无双先天不足,后天体弱,刚开始习武能坚持扎这麽久的马步着实不易。


    冯争先用一成力气推应无双,应无双站的稳稳当当,她又用脚踢了下应无双的小腿,夸道:“不错,底盘很稳。”


    两人就这麽在院子里各练各的功,一个时辰后,冯争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回头发现应无双的姿势已经变了形。


    “你已练了一个时辰,该休息了。”冯争来到应无双身边拉住她的胳膊。


    应无双的手脚已有些僵了,她缓慢地挪动手脚,让自己放松下来。


    冯争扶着应无双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股诱人的香气由远及近,两人同时转头去看。石力端着一个盛有茶壶和瓷碗的托盘快步朝两人走来。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茶壶给应无双倒了杯热茶:“来,喝口热茶,这是刚出炉的马蹄饼,你吃饱了也好继续练功。”


    应无双确实渴了,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温度正好的茶水从喉间一路暖到胃里。她刚咽下茶水,诱人的马蹄饼就递到了嘴边。


    应无双:“……”


    “无事献殷勤,小石头,你想求无双帮忙?”冯争伸手拿起热乎乎的马蹄饼塞进自己嘴里,酥脆的外皮在嘴里炸开,肉香填满口腔。


    她感叹道:“刚出炉的马蹄饼比隔夜的还要好吃。”


    冯争三口吃完一张饼,伸手去拿第二张马蹄饼,被石力一掌拍开。


    “这是我师傅专门做给无双的,你已吃了一张,别太贪心。”


    石力的师傅是十大高手之一的七杀刀石金戈,应无双实在想不到石金戈前辈为何会有求于她。她有点不敢接这块饼,刚想开口拒绝,石力就把马蹄饼喂进了她嘴里。


    看着应无双吃下马蹄饼,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石力笑着说道:“无双,你能让明盟主亲自出面请金蝎老前辈教你习武,能否代我师傅出面请明盟主把连山步的秘籍借我一观?”


    “石前辈为何不自己去要?”应无双不明白这种事为何需要她出面。明前辈待人宽和,石前辈为自己的徒儿求秘籍,以明前辈的为人绝不会拒绝。


    难道石前辈和明盟主之间有什麽龃龉?


    石力讪讪道:“我师傅不好意思开口。”


    “啧啧啧,这你可就有眼不识泰山了。”冯争昂起头啧了一声,语气得意,“我也有连山步秘籍,我甚至可以手柄手教你。”


    是啊,她怎麽忘了冯争也会连山步。


    在桐昌坨比试轻功的时候,冯争使出的连山步和骆兰英使出的步法几乎一样。只是当时她和冯争不熟,心想与其问陌生人索要秘籍,还不如让师傅克服一下困难,去问明盟主要秘籍。


    现在师傅还没克服困难,但她和冯争已是共同经历了迷魂阵的生死之交。问冯争要秘籍显然更简单些。


    石力眨了眨眼,又拿起一张马蹄饼递给冯争:“冯争,请吃。”


    冯争就着石力的手咬住马蹄饼,石力又问:“你可以教我连山步吗?”


    “你不是让我别太贪心吗?”冯争一向记仇。


    石力憨笑道:“你还想吃什麽?我师傅的手艺可好了。”


    冯争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我不挑食。”


    “那你今晚来我房中吃饭,我让师傅给你做一桌饕餮盛宴。”石力拍着胸脯说道。


    “那我今晚就传你连山步。”冯争一口答应。


    “好!”


    一旁的应无双:“所以没我事了?”


    冯争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你沾了我的光,今晚有口福了。”


    “谢过冯少侠。”应无双朝冯争抱拳。


    石力把最后一块马蹄饼递给冯争,然后抱着托盘飞快跑回西院。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师傅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思考怎麽开口说话了。


    石力走后,冯争和应无双吃饱喝足决定出去走走。


    应无双还记着金蝎老前辈昨日说的话,她打算去留园结交几位临清派的少侠,好向她们讨教剑法。


    冯争则打算去一趟城东的河西客栈,明日是四月十五,武林大会将于明日辰时正式开始。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她要去见鹤掌柜,完成她早已发出的挑战。


    “我和你一起。”应无双一番衡量后决定和冯争一起去河西客栈。


    两人各自回屋沐浴,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出门。冯争先换好衣服出了门,在院中等应无双。


    她握着平沙枪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来到身边,她才抬起头:“走吧。”


    然而眼前的人不是应无双,是冷漠的方敏行。


    方敏行刚从东院出来,她扫了眼冯争,说道:“冯少侠改了名,不知人改了多少?”


    冯争望着方敏行漆黑的眼珠,愧疚和歉意从心底生出,这种感觉好像被电击一般,很快传遍了全身。她不敢直视方敏行,亦或者说她不敢直视自己的过去。


    离开京城后她见到的人都是她作为冯争结交到的新朋友,如今看到方敏行就会让她看到过去的自己,看到那个目中无人、恣行无忌的叶静兰。


    昨晚在院中见到方敏行的那一刻,冯争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过去对方敏行所做的恶行,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割在她的心口。


    变成“人”之后,她心中有了是非黑白,她知道方敏行是她曾经伤害过的最无辜的人。


    她想起昨夜和应无双的交谈。


    “应师傅,你帮帮我。”


    “你想要我帮你什麽?”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面对方敏行,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让她恨你。”


    让方敏行恨她。


    冯争露出一抹苦笑,直起身子回答方敏行:“我变成什麽样都还是我,过去十年是我对不起你。”


    方敏行比冯争年长几岁,她亲眼看着冯争从七岁的恶童变成十七岁的恶鬼,她照顾了冯争十年,也恨了冯争十年。


    这十年间家主于她有恩,冯争于她有怨,二者相抵,所以她与冯争恩怨两清。她没有理由报复冯争,但她放不下恨意。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从冯争口中听到满含愧疚的道歉,这声道歉并不能消解她的恨意,也不能让她原谅冯争对她的所作所为。


    “我不会原谅你。”方敏行答道。


    冯争点头:“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未来十年二十年,只要你要想打回来,我随时奉陪。”


    “不还手?”方敏行问道。


    “不还手,但是会防守。”冯争实话实说。


    方敏行忽然笑了一声,冯争果然还是那个她认识的人:“我会打回来的,比武台上见。”


    ……


    应无双出来后就看见冯争坐在门口,她拍了下冯争的肩膀:“我都听到了。”


    应无双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是不想打扰冯争和方敏行交谈,才在房中等到两人谈话结束才出来。


    “她不原谅我,还要打我。”冯争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和应无双一同往外走。


    “那就打。”应无双说。


    一刻钟后,冯争和应无双到达了河西客栈,可是鹤掌柜并不在客栈里。


    店小二说鹤掌柜一大早就去城门口接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城门口接人,也不知那人何时能到?


    应无双提议两人傍晚时再来客栈找鹤掌柜,毕竟傍晚时分城门关闭,鹤掌柜无论有没有接到人都会返回客栈。


    现在辰时刚过,距离傍晚还有将近大半天,不如返回衢清山庄四处走动走动,从而交几个新朋友。两人又动身返回衢清山庄,刚走出客栈没几步,就瞧见巷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争拉着应无双躲回客栈里,她对着应无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只见鹤掌柜唉声叹气地走进客栈。


    冯争拄着枪躲在门后大喝一声,鹤掌柜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伸手夺过冯争的枪,提起枪就朝冯争的脑袋劈下去。


    她道:“你这招,我在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


    鹤掌柜夺枪时的速度快力气猛,冯争侧过身险险避开这一枪,脚下运起连山步瞬移到鹤掌柜身边,一拳打在鹤掌柜肘部,趁机夺回平沙枪。


    冯争目光炯炯,单手托枪对着鹤掌柜下战书:“晚辈冯争,请枪仙狂鹤指教。”


    第115章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正好,让我看看小枪仙对妙真梨花枪领悟了几分?”狂鹤踩着大堂里的桌子跳上房梁,再落地时手上多了一杆素木枪。


    客栈内有一宽敞院落,两人各占一方,东升旭日照亮半边院落,还有一半笼罩在阴影里。


    冯争手持平沙枪神色凝重地盯着对面的狂鹤,年长她一辈的枪仙和姨母比起来,不知谁的枪法更好?


    她手握枪杆,将枪杆横在腰侧,率先发动攻击,快步上前抬枪 | 刺向狂鹤。


    狂鹤不慌不忙地横枪拦截,挡住冯争一击。


    妙真梨花枪共有七个套路,二百二十三式,枪法谱上记三十六奇枪和六合杂枪组成,故妙真梨花枪还称作杨家妙真六合枪。


    狂鹤五岁开始习武,六岁便拿着比自己还要高两倍的小木枪练习妙真梨花枪,枪法套路法谱皆烂熟于心。仅凭冯争握枪的姿势,狂鹤都能判断出冯争接下来要出什麽招。


    一击不中,冯争立即换了套路,她身形如电,中平枪如蛟龙触动直刺狂鹤面门,速度之快,发出一阵破空之声。应无双在旁观战,银色枪尖已然化作一道抓不住的流光。


    狂鹤稍一侧身躲过这淩厉一击,同时下划枪尖,以截拿冯争枪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后续可能发生变化的枪法。


    她告诉冯争:“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妙真枪法讲究手要急,眼要快,你还远远不够。”


    冯争并不气馁,再次转身,这次十字枪当先,枪尖闪烁如繁星眨眼,红缨已在空中绽放出朵朵艳丽花朵。应无双完全看不清枪尖在何处,只见狂鹤闲庭信步,似乎早已料到冯争的下一枪会刺向何处,她提前避开攻击并提枪挡住,两枪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几个回合下来,冯争已将妙真梨花枪中变化无穷的三十六奇枪皆使了一遍,枪花飞舞,整座小院都被枪影刺穿。然而狂鹤见招拆招,似猫逗老鼠一般引着冯争随她的脚步变化,她的枪法看似直接简单,却都恰好到处地接下了冯争狂风暴雨式的攻击。


    此时冯争也已意识到她在被狂鹤牵着鼻子走。她想起姨母教她枪法时曾告诉过她,“比试之时,有一要义:战时不可使敌人遂其愿。”


    她现在的情况就遂了狂鹤的愿,她没有自己的出招节奏,几乎是被狂鹤引着打,她在跟着狂鹤的节奏出招。这样的情况于她不利,她需要尽快打乱狂鹤的节奏,逼迫狂鹤按照她的攻击节奏走,避免自己再被狂鹤的节奏带着走。


    冯争变换战术,使出六合杂枪,并上一记凤凰点头刺向狂鹤气门。狂鹤微微后仰,手中长枪从下往上一挑破了这招。


    这一招虽未击中狂鹤,却让冯争成功打乱了狂鹤的节奏,她乘胜追击,四十二式枪法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一招白蛇吐信逼得狂鹤连连后退。


    狂鹤这才正色,认真地看着冯争。妙真梨花枪套路招式奇多,一般人在冯争这个年纪能学会所有枪法已是不易,年纪轻轻的冯争不仅学会了二百二十三式枪法,连枪法谱中的六合枪法也掌握得不错。


    这麽多式枪法有攻有防,冯争已经能够融会贯通,可将这数百式枪法随机结合变换,让妙真梨花枪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程度。


    她接连挡住冯争的重重攻击,眼中满是欣慰:“有几分本事,但都是雕虫小技。”


    说罢狂鹤用十七战枪中的十七式枪法攻向冯争,她转守为攻,一记下步角入水刺出,冯争连忙侧身躲避,又一招青龙落地攻向冯争下盘。


    这些招式冯争都会,她在和姨母切磋的时候也见过,但狂鹤使出这些招式的感觉不一样。姨母的十七枪战以守为主,出招时总会留有余地。狂鹤的十七枪战则霸道狂放,毫不留情。


    “下步角入水灵活多变,青龙落地快如闪电,黑虎卧身要稳如磐石……你方才用出的枪战十七式烂得简直没眼看。”


    狂鹤一边出招一边指点冯争,冯争咬紧牙关紧盯着狂鹤手中只剩残影的素木枪,她再换套路,展开花战枪三十八式枪法。


    冯争越打越勇,可狂鹤依旧稳如泰山,不断指出冯争枪法中的不足。


    经过长时间的比拼,冯争渐渐体力不支,但她眼中的斗志丝毫不减。两人战至酣处,冯争忆起自己离京之前和姨母的最后一场比试。


    妙真梨花枪共计二百二十三式,狂鹤皆能一一破解,看穿她的攻势。


    倘若她使出那一招呢?狂鹤还能预料得到吗?


    冯争长枪一挥,使出全力,以中平枪为主,每一次出枪都带着三尖照,上照鼻尖,中照枪尖,下照脚尖。一时间枪影交错,分不清谁是谁的枪。


    枪影似十面埋伏从各个方向笼住狂鹤,叶底偷桃的招式刁钻无比,狂鹤已经看穿冯争的出枪套路,她枪尖轻点化去这一招,继而抬枪 | 刺向冯争。


    狂鹤左手微抬,冯争已然认出这是蜻蜓点水的起势。她不敢放松警惕,脚下扎稳连山步,手上挑起平沙枪拦截素木枪,又以最快的速度翻枪下压。


    蜻蜓点水被破,狂鹤有一瞬间的愣神,只是这走神的转瞬功夫,冯争已提枪三起三落,挑飞了狂鹤手中的素木枪。


    “这一招叫平沙落雁!”冯争击飞狂鹤的枪,她右手收枪背在身后,意气高昂、挥袂生风。


    狂鹤眼中倒映着冯争那张肖似其母的容颜,却又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少年意气风发的身影。


    二十年前也曾有人用这招破了她的蜻蜓点水。


    那是一个寻常午后,她和流筝切磋枪法,姐姐冯寻钰在亭中弹琴。她冯雁平的年纪虽是三人中最小的,但枪法却是三人中最好的。姐姐冯寻钰打不过她,流筝也打不过她。


    眼看流筝就要败在她的手下,流筝忽然换了招她从未见过的套路,三起三落的枪法伴着三起三落的琴声将她的长枪击飞。


    少年流筝大喝一声:“雁平,这一招叫平沙落雁!专克你的蜻蜓点水。”


    琴声戛然而止,姐姐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入耳中:“好妹妹,你也有输的一天。”


    论枪法她只输过两次,第一次输给了流筝的平沙落雁,第二次输给了冯争的平沙落雁。


    “狂鹤啊狂鹤,你竟然会输给一个小毛孩。”九死生站在应无双身边惊讶地直摇头。


    应无双缓缓转过头:“前辈什麽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九死生把玩着手里的牛角扳指。


    狂鹤从回忆里醒来,笑着捡起自己的素木枪,说出了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话:“好一招平沙落雁,把我克得死死的。”


    忆起故人,她难免有些惆怅。


    “小枪仙,你师从何人?”狂鹤明知故问。


    冯争一字一句道:“家师流筝,家母冯寻钰。”


    一旁的应无双在心中默默接了句,令姨母冯雁平,化名狂鹤,人称枪仙。


    狂鹤点头:“自然是流筝传授你枪法,若是寻钰做你师傅,那可真是误人一生。”


    冯争不悦道:“前辈有何资格评判我母亲?”


    “我当然没资格。”狂鹤喃喃自语,冯争听的一清二楚。


    狂鹤岔开话题问道:“你的名字是谁起的,为何取个争字?”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我为自己取字为争,只因世间好物断无平白予我之理。我必自往争之、夺之,方能使其为我所有。”


    冯争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她就是要争,要抢,要赢。


    “哈哈哈哈,这孩子比你当年还狂,你只是狂,人家是又狂又争又抢。”九死生抚掌大笑,走到狂鹤身边揽着她的肩膀。


    “前辈,我师傅流筝亦是抚养我长大的姨母,她的名字前辈一定不陌生,您能否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何渊源?”


    冯争初见狂鹤时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当时阎婆走火入魔,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足足拖了快一月,她才有时间挑战狂鹤,向她问个明白。


    狂鹤扫了眼应无双和九死生,两人识趣地离开院子,将这里留给大小枪仙。


    两人来到河西客栈外面,应无双望着九死生手上的扳指问道:“敢问前辈是从哪得来的扳指?”


    应无双觉得这枚扳指很眼熟,这枚牛角扳指上有萧氏皇族的标记,前世的她似乎在萧牧舟手上看见过这枚扳指。


    九死生随手柄扳指丢给应无双:“我从陆坊主那偷来玩的,你喜欢的话借你玩两天。”


    应无双握着尚温热的扳指,其表面打磨得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硌手的锐利。握住扳指时,它紧密贴合手指,毫无违和之感,让人不舍得松开。应无双知道这是权力的象征,任谁握着权力都不会舍得松手。


    她试探道:“能借我玩两年吗?”


    “我还当你和冯争不一样,现在看来你俩就是一丘之貉,怎麽还专抢我这小贼的东西?”九死生不敢答应应无双。


    这是陆怀的东西,陆怀把这扳指看得跟宝贝似的,要不是她偷术高超,可拿不来这扳指。


    九死生轻咳一声,从应无双手中取回牛角扳指:“长乐坊的陆怀陆坊主是个商人,不做慈善只做买卖,你想要这枚扳指可以拿别的东西和她换。这扳指我先拿去还给她,若是让她发现自己的扳指在一个不认识的少年手上,她会派人剁了你的手,让你给她打一辈子黑工。”


    “多谢前辈提醒。”应无双的目光不舍地从牛角扳指上收回来,她会让陆坊主和她做交易的,这枚扳指是她们的。


    冯争和狂鹤从院内出来的时候,九死生已经离开,两人来到应无双身边。


    “无双,你早就知道狂鹤前辈是我亲姨母对不对?”冯争伸手搭在应无双肩膀上。


    “嗯。”应无双承认。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难不成你是神算子转世?”冯争不信邪地指着客栈门前的招幌,“你那麽神,说说看招幌上这麽丑的字是谁写的?”


    冯争早已忘记应无双嘱咐过她不要当着狂鹤的面说招幌字丑,果不其然,她刚说完,狂鹤的教训就落在了冯争头上。


    “鹤姨,你为什麽打我?”冯争不解道。


    应无双为其解惑:“这招幌上的字是你表妹冯秦的墨宝。”


    “我还有表妹?你怎麽认识她的字?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冯争不可置信地看向狂鹤,“鹤姨,她说对了?”


    狂鹤应道:“不错,这招幌上的字是你表妹冯秦所写。”


    冯争倒吸一口凉气,凑到应无双耳边问道:“你好可怕,你到底怎麽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表妹。”


    “我猜前辈的英雌帖也早就送给了冯秦,这两日前辈总去城门口等人,等的人也是她吧?”应无双没有回答冯争的问题,而是向狂鹤说出自己的猜测。


    “应少侠哪里是小医仙,分明是小神算。”狂鹤开玩笑道。


    冯争皱着眉一头雾水,冯秦表妹到底是谁啊?


    第116章 不妨听晚弄,声与壮心来


    “敢问少侠可是冯争冯少侠?”


    冯争还在苦苦思索冯秦究竟是她哪位表妹,一位青年朝她走来。她回道:“是我。”


    “在下长乐坊陆真,冯少侠的妹妹听晚姑娘于昨日傍晚入城,就住在长乐坊中。我受听晚姑娘所托前往衢清山庄打听冯少侠消息,然后一路寻到这来。”陆真取出一个绣着金元宝的钱袋交给冯争,“听晚姑娘在长乐坊等冯少侠。”


    冯争摸着钱袋上的金色绣线露出笑容,也只有客满楼见钱眼开的大老板会在所有钱袋上都绣着金元宝,她看向应无双和狂鹤:“我妹妹来了全州,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她吗?”


    应无双摇了摇头:“你们姐妹二人相聚,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鹤姨,听晚是流筝姨母的女儿,你想见她吗?”冯争问道。


    听晚?


    横笛人何在,山空花自开。不妨听晚弄,声与壮心来。


    流筝给自己女儿起名听晚,她是否后悔了?


    狂鹤不知道答案,十八年前她们三人闹得实在不愉快,这些年间她们都知道彼此身在何处,却都固执地不去见对方。


    如今两个孩子都来了全州,流筝仍然守在京城不愿踏出一步,看来流筝不想见她。


    “你在这等我片刻。”狂鹤返回客栈,从柜台里拿出两张银票,又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绣着福字的红色荷包,她将银票塞进荷包里。


    “我就不去了,你转告她河西客栈的掌柜是她姨母,有事尽管来找我即可。”狂鹤把荷包交给冯争,托冯争把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送给听晚。


    冯争将荷包收好,也不问狂鹤为何不愿去见听晚。如果不是她跟着燕淼找上河西客栈,直接遇见狂鹤,只怕狂鹤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在京城里的流筝姨母对狂鹤姨母三缄其口,在全州河西客栈里的狂鹤姨母也对过去的事情有所隐瞒。十八年前的母辈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何数年来她们三人不相问闻?


    这些旧事两个姨母不说,她一个小辈夹在两人中间也改变不了什麽。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冯争对狂鹤说:“鹤姨,我今年十七,我娘死了有十六年了,你和流筝姨母也都三十多岁了。人和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世事无常,难道你们后半辈子也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狂鹤垂下眼,低声道:“我不会让步,你倒是可以写信给她,让她先来找我。”


    “为何?”冯争疑惑。


    “因为错的是她……是她们。”狂鹤望着冯寻钰的女儿,除了那张脸,寻钰和她的女儿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流筝将冯争教养成如此模样就足以证明她知道当年错的是她,知道寻钰的选择是错的。


    狂鹤的选择和当年一样,她绝不让步,绝不后悔。


    狂鹤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只留给众人一个孤独高傲的背影。


    冯争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她叹了口气叮嘱应无双回去的路上小心,然后跟着陆真一起前往长乐坊。


    时隔一月姐妹二人再次相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听晚拉着冯争细数自己这一月来做成了多少单大生意。


    以免旁人打扰她们姐妹说话,听晚让坊中仆人把中午的饭菜直接送到房间里,两人边吃边说。


    冯争离家多日,现在见到家人,听着妹妹滔滔不绝地讲述客满楼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觉得这些事情真有意思,她甚至能想象出来听晚当时遇到这些事情时会是什麽表情。


    “姐姐,我怎麽觉得你又长高了?”听晚和冯争站起来比个子,她这个月长高了几厘,母亲还夸她长得快,她还以为再见面时自己能比姐姐长得更高。


    一见面发现冯争长得比她还快还高,她心中不爽,嘴上却说:“我和娘给了你那麽多钱,你该不会全喂进嘴里了吧?还托人带话说你钱不够花,娘听到后恨不得让库房里的银子长出翅膀来,好跨越山海飞到你兜里去。”


    冯争听到银子一词,连忙把兜里的荷包拿出来送给听晚,并把狂鹤的原话转告给听晚。


    听晚似乎对狂鹤的事情不感兴趣,随手将荷包放进一只箱子里,她好奇地看着冯争:“快和我说说你这一月都发生了什麽?江湖是不是真的和话本里写的一样快意恩仇?”


    冯争回忆起这一月的经历,答道:“是快意恩仇,一入江湖就结识了位仇人,也交了不少朋友。”


    听晚满怀期待地望着冯争,冯争从桐昌坨遇见梁丘天谕打劫她们开始讲起。


    “我差点被银环蛇咬到。”


    “这蛇真坏,蛇主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和石头合力假扮枪仙吓退一众丐帮男徒。”


    “姐姐好厉害,就算不假扮枪仙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


    冯争每说完一小段故事,听晚就像捧哏似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将冯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已拿到盗圣九死生的英雌帖,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必然是我。明日你来衢清山庄报我名字,到时候你就坐在看台上看我比武。”冯争已将武林大会魁首视若自己的囊中之物。


    听晚重重点头:“好,妙真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魁首自然是姐姐的!”


    “对了,鹤姨将她的英雌帖给了我的表妹冯秦,我们家还有这麽一个人吗?”冯争对冯秦毫无印象。


    “让我想想。”听晚一时间也没记起冯秦是谁,她想了好半天忽然拍了下手,“是有这麽一个表妹,她是户部侍郎的二女儿,名唤冯秦。”


    当今户部侍郎是冯争母亲的三弟,这麽说来冯秦还真是冯争的表妹。


    冯争仔细一想察觉不对:“她生在京城,为何会认识鹤姨,还给鹤姨的客栈写了招幌?”


    “冯秦表妹虽生于京城,却在满月后就被送去了乡下庄子,那庄子好像就在全州城外的镇子里。”


    听晚对此事有印象,是因为上个月老侯爷的尸体还在侯府停灵,户部的便宜亲戚上门吊唁老侯爷,冯秦和她母亲杨时祯也在其中。


    杨时祯只是借着吊唁死人的名义带着冯秦进入侯府,母女俩见到流筝后表明来意,实际上是想问侯府借钱。冯秦的及笄礼将至,杨时祯想给冯秦找个好昏事,便想借钱为冯秦打一套华贵的首饰,让冯秦在及笄礼上被世家贵族的妇人记住。


    那时的流筝已经计划着搬空侯府金蝉脱壳,没想到会有人求上门来,流筝便有些犹豫。杨时祯怕流筝不答应,就拉着流筝讲起冯秦可怜的身世。


    原来冯秦出生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刚好被贬官,从户部尚书贬为户部侍郎。侍郎回府后大怒,认为是冯秦克她,在冯秦满月后就将她送到全州的庄子里自生自灭。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直到两年前才被接回京城,这两年间侍郎催着杨时祯为冯秦相看昏事。杨时祯知道侍郎官场不顺,想借着女儿的昏事攀高枝。但她和女儿被迫分离十多年,母女俩好不容易相聚,她不愿将女儿随随便便许出去,就想尽办法拖了两年。


    冯秦的及笄礼就快到了,杨时祯再也没借口继续拖下去,她只能想尽办法为女儿谋求一个好昏事。


    “杨时祯哭得可怜,娘不好推辞就答应了借钱。那晚娘将此事告知于我,她说冯秦表妹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一直跟着杨时祯身边,母亲说什麽她就应什麽。算算时间,冯秦表妹的及笄礼应该就在这两日。”


    听晚说完冯秦的身世,不由得轻叹:“那男人自己没本事被贬了官,竟然能赖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送去乡下庄子里十多年不管不问,现在又把人接回来,想要卖子求荣。”


    冯争说道:“我觉得鹤姨不会将英雌帖送给一个没主见的人,冯秦在姨母面前的乖顺模样应该是装的。”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性子。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和母亲相聚,也许她会为了母亲做出让步。”听晚和冯争考虑的角度不一样。


    冯争认为冯秦会为了自己做出选择,而听晚则觉得冯秦会为了母亲做出选择。母亲为她四处奔波,盼着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大多数女儿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主动为母亲分忧,很有可能会顺应母亲过此一生。


    听晚在京城里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七八年前,她还会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同各家女子吟诗作对。慢慢的,宴会上出现的姐妹渐渐变少,一打听才知道她们都被家族安排结了亲,她觉得没意思就再也不去了。


    经听晚这麽一说,冯争也拿不准了,她心中莫名有些气愤和遗憾,她想要英雌帖还要费劲去抢。


    冯秦那麽轻易地得到了英雌帖却不打算来吗?她要因为母亲、家族等等辜负鹤姨对她的期望吗?


    算了,冯秦来不来和她并无关系。


    她继续问道:“姨母为什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她偏心你?”


    听晚闻言笑道:“以前的你愿意听娘讲这些事情吗?”


    只怕流筝刚说个开头,冯争就慊无聊走开了。


    “……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映射无双了解多少?她怎麽连我们家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冯争以前是个混世魔王,懒得操心自家事,应无双一个外人为何比她还关心冯家的事情。


    听晚毫不意外,她解释道:“你不喜欢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应无双却是极爱参加的。她通过参加宴会结交朋友打通人脉关系,京城各大世家的小姐就没有她不认识的。前两年杨时祯带着冯秦四处走动,应无双知道她们很正常。”


    冯争恍然大悟,这麽说应无双就是京城百事通。她早就将官宦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而且在宴会上与世家女子吟诗作对,借此见过很多人的墨宝,所以她能一眼认出河西客栈招幌上的字是冯秦写的,也能通过冯家离奇早逝的二女儿雁平推测出狂鹤的真实 身份。


    应无双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却一直瞒着她。


    “得想个办法让应无双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我连价值千金的天机都泄露给她,她竟对我如此吝啬,实在过分!”冯争自言自语道。


    已经来到驿站门前的应无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抬脚走进驿站。


    全州知府府衙被震天雷炸毁还没修缮好,新上任的钦差大人只能暂住在驿站里,应无双正是冲着这位钦差大人来的。


    第117章 青云之志,无须旁人相扶


    【元兴七年,三月十五日


    当朝男帝于三月望日举童子科之试。有童子名曰柳青云者,年十三岁,往赴其试,获国子监挑试之资。柳青云者,乃本朝以来第二位应童子科之女子,前有女子江稚鱼,亦已通过童子科之试,为男帝下诏封孺人,然未授实职。今柳青云通过童子科,彼可直赴国子监挑试,若过之,则可得官职。


    然有男臣谏曰:“今青云乃以女子应此科,纵使尽合程度,不知来日将安所用?况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尝考《礼记》,女子之职,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又曰:‘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青云既号习读,而昧此理,奔走纳谒,略无愧怍。其执以为词者,不过永宁年间有江稚鱼一人,以八岁中选。今青云但知选就,傍附十三岁申乞,不思身已长大。十目所视,其可欺乎。倘若放行覆试,必须引至都堂,观听非便。乞收还指挥,庶几崇礼化,厚风俗。若以其经国子监挑试,则量赐束帛,以示优异。”


    于男臣之反对下,男帝遂罢柳青云国子监挑试之资格。】


    全州驿站,仆役知晓应无双的来意,将她引到茶室稍候片刻,随后去寻钦差大人了。


    应无双坐在茶室中翻看手中的信件,这封信是银竹从京城寄来的。应无双离京前要求银竹每月给她写信,将京中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皆记在信中寄送给她。


    手上的这封信记着的是京城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老男帝于三月十五日举办童子科,只要是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者,皆可应试,及第后予以出身并授以官职。


    童子科并未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试,捣衣局年方十三岁的柳青云便参与了此次考试。她不仅通过了童子科,且成绩优异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正常情况下只要能够通过这次挑试,她就能获得官职。


    然而朝中男臣认为柳青云身为女子,若是让她通过了挑试,她作为女子出现在朝堂上有伤风化。便极力劝阻男帝取消柳青云的考试资格,然后随便给点赏赐补偿她即可。


    应无双已经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里面的内容都能背下来了。她收起信件,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在京城捣衣巷里她和冯争口口声声说要开女科,至今没有半分进展。柳青云却直接以女子之身参加童子科,还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


    青云之志,无须旁人相扶,彼自可成。


    奈何朝堂偏见深重,不予其官职,亦罢免其挑试之资。


    “姑娘求见本官有何要事?”一道若山间之泉的清冽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见来人自称本官,应无双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钦差大人,大人万安。”


    这位钦差大人年近四十,身姿挺拔,八尺有余的身躯自带一种威严之气。双眸深邃似渊,黑瞳里仿若藏着洞察世事的睿达,只需轻轻一眼,便似能看穿人心。举手投足之间,官袍随风而动,腰间所佩之玉饰轻轻摇曳,发出清脆之音。


    钦差大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少年,那两人瞧见应无双,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就要冲出来和应无双打招呼,幸好被另一人及时拉住。


    应无双原先只有三成把握,在瞧见两个少年后便有了十成把握。她落落大方地说道:“草民应无双,来此求见江大人。”


    众所周知,京城派往全州的钦差大人姓禹,名仲光。应无双偏偏称呼钦差大人为江大人。


    钦差大人笑而不语,命身后的两人关上茶室大门,对着应无双道:“应姑娘,请坐。”


    两人在同一张桌子的两侧坐下,应无双主动说道:“永宁年间,八岁女童江稚鱼求试童子科,通过后被封为孺人,当时人称神童。这位神童有如此才智却只能被封为没有实权的孺人,那年之后江稚鱼似乎泯然众人矣,民间再也寻不到她的消息。”


    “倘若草民是江稚鱼,因为身份被拒不能进入朝堂施展抱负,定然心有不甘。不甘心的人总想向世人证明什麽,江稚鱼消失后不久,进士禹仲光出现了。禹大人,草民说的可对?”


    应无双此时又改口称钦差大人为禹大人,禹仲光看着应无双暗自心惊,此人不过是位十六岁的少年,也不知从何得知了她的身份。


    她试探道:“应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的全州民康物阜,皆是禹大人之功也。大人修订新律法,如春风化雨,润泽万民。草民久闻大人之贤名,唯愿能够一睹大人之尊容,便心满意足矣。”


    禹仲光在官场上早就听腻了这样的话术,她意识到应无双话里有话,示意两个小少年到茶室外面守着,她要和应无双单独说话。


    被赶出茶室的两个小少年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高山虎靠在墙上和柳青云说道:“屋里的应无双就是之前救过我们的将军府小姐,她明明说过自己不会武功,现在腰间却配着一柄剑,好想摸一摸那柄剑。”


    高山虎映射无双的软剑很是眼馋,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把绝世好剑。


    “她对我们了如指掌,但我们对她一无所知。”柳青云进入茶室后就在观察应无双,一月前的应无双还是将军府小姐,她多谋善虑,巧用计谋救捣衣巷众人于水火之中。


    现在的应无双较之当初,身上多了几分从容之态,宛如那算无遗策之智者,万事皆在其掌控之内。


    高山虎挠了挠头:“她都没和我们说话,你怎麽知道的?”


    “高山虎,眼睛是会说话的。”柳青云有些无奈。


    柳青云和高山虎都认出了应无双,然而两个人在应无双身上看到的东西却不一样。


    茶室里的交谈声音传不出大门,两人站在门口无法听清应无双和禹仲光的对话内容。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禹仲光先打开大门走出来,她对守门的两人说道:“送应姑娘离开。”


    “是。”


    走出驿站的时候,应无双身后多了一文一武两侍卫。


    应无双取钱给两人买了些果子,三人就在驿站附近的街边闲逛。


    “姐姐,我做不了夏池国的第一个柳状元。”柳青云看着手里的果子并无胃口。


    应无双弯下腰平视柳青云,她语气温柔:“你已是本朝第一位获得国子监挑试资格的神童,是有史以来第一人。虽然无法继续参加考试,但你也通过这次考试遇到了禹大人不是吗?”


    柳青云点头:“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和捣衣巷的姨姨婆婆们说了我想读书入仕的事情,她们一起凑钱,想办法送我去更好的私塾读书。方太婆是捣衣巷里最长寿的阿婆,她什麽都知道,她告诉我夏池国曾经有位女子通过了童子科,被誉为当朝神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前还有别人,江稚鱼能过童子科,那我是不是能更进一步通过科举?”


    提起捣衣巷的家人,柳青云眼里都是笑意,眼睛里闪烁着世俗难以磨灭的光。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闷:“我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却被罢免资格。科举的路就在我面前,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横在我与科举之间。那些赏赐对我而言不是奖赏,它是羞辱。”


    得知被罢免挑试资格的柳青云闷闷不乐了好几日,直到禹仲光敲开了捣衣巷的大门,她站在天堑的另一边向柳青云伸出了手。


    “青云,这道天堑不会永远横在那里,我们会把它填平,让你们顺利地跨过去。”应无双轻抚柳青云的脑袋,向她许下承诺。


    柳青云天资聪颖,她知道禹仲光在做什麽,也知道应无双的这句话是什麽意思。然而要填平这道天堑谈何容易,它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即便是北延国也要历经两朝皇帝的努力才有如今满是女子的朝堂。


    她朝着应无双笑了笑:“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会和姐姐一起填平这道天堑。”


    应无双说了声“好”,两人拉鈎盖章。


    一旁的高山虎吃着果子,咬得嘎嘣响,虽然不知道应无双和柳青云说的天堑是什麽,但她很真诚地说道:“我也一起。”


    应无双请两人吃了晚饭才返回衢清山庄,倾云轩内热闹无比,冯争在明笑天手下过了十招才被允许参加武林大会。


    应无双进入倾云轩的时候,两人已经比试结束,院子里多出了几张生面孔。


    燕淼燕焱和阎婆坐在一处,燕焱正滔滔不绝地和两人说着什麽,阎婆冷着脸边听边点头。


    石力站在冯争身边,看口型应该是在报菜名。


    梁丘天谕和一个抱着七弦琴的少年在吵架,抱着七弦琴的少年身后是位长着丹凤眼的蓝衣女子,她慵懒地倚在墙边,偶尔给那少年帮两句腔。


    江湖上用琴的高手不多,此处又是倾云轩,那蓝衣女子自然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琴魔参商,抱琴少年便是她的徒儿百花谢。


    狂鹤与明盟主待在石桌旁,骆兰英手里拿着纸笔,两个前辈每说几句话,她就在纸上记下两笔。


    盗圣九死生注意到她的视线,向她挥了挥手,露出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看来九死生已经将扳指送还给陆坊主了。


    “无双,你回来了!”冯争大喊一声,院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应无双投去目光。


    顶着众多目光,应无双神色自若地穿过人群来到冯争面前。


    第118章 我怕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


    *


    冯争和应无双还没见过七杀刀石金戈的刀法,却先见识了石金戈前辈的厨艺和刀功。


    石金戈前辈按照约定为冯争和应无双准备了一桌佳肴美馔,四个人风卷残云般扫干净了桌上所有饭菜。应无双这两日勤练追月步,消耗多胃口也大了起来,连吃了三碗饭。


    吃饭过程无人说话,石金戈、石力师徒俩抱着碗闷头吃饭,冯争和应无双的筷子也没停下来过。饭后,冯争和石力稍作休息,等到肚子没那麽胀了,冯争便将连山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石力。


    石力习武多年根基稳固,只需冯争为她演示一遍,便能依葫芦画瓢地走上一遍。冯争又将连山步的秘法和口诀教给石力,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石力就已完全领悟连山步。


    石金戈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锁在冯争和石力身上。只见冯争一招一式地为石力拆解着复杂的连山步法,每一个动作、细节都详细地讲解,没有丝毫不耐烦,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真诚和专注,那是对武学纯粹的热爱。


    “你已经成功学会了连山步,日后需要勤加练习,使之成为习惯。连山步与七杀刀法相互配合,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就像我的妙真梨花枪配上连山步可谓是如虎添翼。”


    冯争第一次给人当师傅,就收到了一位相当聪明有悟性的徒儿,教起来十分省心。


    石力向冯争道了声谢,她看向屋檐下并肩站在一起的应无双和石金戈。


    石金戈道:“我欠冯少侠一个人情。”


    冯争对石力倾囊相授,这等情分不是几顿好吃的饭就能偿还的。


    冯争示意石力退到旁边去练,她直言道:“前辈只需与我切磋一番就能抵了这份人情。”


    早在桐昌坨的时候,冯争就亲眼见到石力的七杀刀法,她一直想和石力切磋武艺,见识天下第一刀的七杀刀法。


    眼下有机会能和七杀刀的创始者过招,她岂会放过。


    “好。”石金戈果断答应,她不喜欢与太多人产生关联,尤其讨厌欠人情这种事。


    一旦欠下人情,就可能陷入无尽的麻烦,不仅难以偿还,还可能被对方无休止地纠缠。也正因如此,她对人际往来总是兴致缺缺,秉持着关系越简单越好的原则,极力避免和旁人有过多的接触。


    于她而言,人情债仿若那棘手的荆棘,错综复杂且难以摆脱。明笑天身为武林盟主,欠她的人情不知要拿什麽东西来还。冯争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辈,总比明笑天好应付些。


    冯争传授石力连山步法,那她就指点冯争两招,两人就此两清。


    石金戈的重刀似是由玄铁打造而成,黑色刀身将月光吞噬,折射不出一丝光亮。冯争手持平沙枪,目光紧盯对面的石金戈。


    石金戈身形如山岳沉稳高大,厚重的大刀在她手上仿佛轻如鸿毛。她率先动作,重刀伴着呼啸的风声迎面劈下,这一招是冯争见过的七杀刀第三式——破山河。


    不论是挑战狂鹤,还是在明笑天盟主手下过招,两位前辈都未使出全力,她们收起自己深厚的内力,只与冯争比拼武功招式。然而石金戈所用的七杀刀法讲究的便是“杀”,是斩尽杀绝、残酷无情的“杀”。


    重刀之下不留余力,这一式破山河气势磅礴,冯争被其震慑,一时间竟挪不开脚步。这就是真正的七杀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足以压垮一个人,令人心生恐惧从而失去还手之力。


    重刀即将劈下,冯争仍一动不动,旁观的应无双和石力屏住呼吸,若是冯争再不躲,就会被这刀劈成两半。


    刀枪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冯争提枪抵挡,重压之下她只得侧身闪避,看着平沙枪被重刀压在地面上,青石板砖被枪尖划出亮眼的火星。


    她手臂酸麻,持枪的手微微发抖。


    “一寸长一寸强,百兵之王的长枪不是你这麽用的。你拿着长兵器就该抢占先机,绝不能让敌人绕过你的枪头,进入你的枪身范围内。”石金戈收刀而立。


    “多谢前辈提点。”已不止一人和冯争说过她的枪不够快,既然选择了长枪,就要时刻快人一步。


    她的平沙枪只有枪头是由精铁打造,枪身则是木质,木质枪身可让枪法更加灵活柔软。但缺点也很明显,若是对方突破了枪头的威胁,就能近距离接触她。冯争在近距离范围内使用枪杆击打对方的力量有限,难以击退对方,等待她的就是刀刃的招呼。


    木质枪身还很容易被对方砍断,长枪一断便没了优势。


    冯争调整呼吸,提枪再次冲上前去:“前辈,再来!”


    两人再次交手,冯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尖利的枪头刺向石金戈。石金戈手中重刀极宽,不仅能当攻击利器,还能当防守盾牌,宽大的刀身挡住冯争的攻击。


    石金戈看着冯争不断调整自己的招式,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两人的身影在院中交错,石金戈的七杀刀逼得冯争使出十成力气,她的连山步已经快到石力分不清这是走的哪一招了。


    经过一番苦战,冯争气喘吁吁,好在她的招式越发迅猛,与刚开始时判若两人。人的极限都是绝境逼出来的,她知道石金戈前辈是在以独特的方式指点她,虽然凶狠,但相当有效。


    她挨了打,也成长得异常迅速。


    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冯争还在回味刚才的切磋,她不断地回忆两人比试的场景,思考着自己该用妙真梨花枪的哪一招才能顺利破局。


    “你觉得谁会是你夺魁路上最大的阻碍?”应无双问道。


    自从抵达衢清山庄之后,冯争就将山庄逛了个遍,每个院落里住着的门派她都进去看过。可惜时间太短,她对这些门派只有个大概认知,并未深入了解她的对手们。


    她和应无双说笑:“当然是你。”


    “我?”应无双语气上扬。


    冯争点头:“神机妙算、无所不知的应无双什麽都不肯告诉我,我怕自己哪天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我成日里因你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哪来的力气夺魁。”


    “你刚才吃了那麽多碗饭,空碗叠起来有这麽高。”应无双用手比了个夸张的高度,“这还能叫吃不好?”


    “好了,咱俩都别贫嘴了,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冯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应无双笑着答应:“今后我绝不瞒你,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柳青云和高山虎来了全州。”


    应无双将今日驿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冯争,冯争听后既为柳青云能够通过童子科获得国子监挑试资格高兴,又为柳青云被取消资格而感到愤怒。


    说到钦差大人禹仲光就是江稚鱼的时候,冯争面露疑惑:“你怎麽可以肯定禹仲光就是江稚鱼?”


    万一钦差大人不是禹仲光,而是朝廷随意派遣来的一个男官,应无双贸然求见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月二十一日晚,梁丘天谕和燕淼两败俱伤,燕焱被明盟主派去拦截信件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应无双道。


    “记得,然后呢?”那天夜里冯争还托燕焱给听晚传话了。


    应无双笑而不语,冯争眉心一跳:“你就凭这个便能确定新来的钦差大人是江稚鱼,你这赌的成分也太大了点。”


    当夜明盟主派燕焱拦截八百里加急信件的同时还让燕焱送去了一个假消息,现在想来那个假消息也许就与禹仲光有关。冯争哪怕知道了这些信息,也不敢大胆猜测钦差大人就是当年首个考过童子科的女子江稚鱼。


    “我赌的不是钦差大人的身份,我赌的是明盟主不会任用朝廷男官。明盟主要一统武林,首先要占领全州。新来的钦差大人必须是明盟主的人,如此才会配合明盟主占领全州,并修订新的律法。那人要麽是个任谁都能捏一把的窝囊男官,要麽就是能与明盟主统一战线的女人。”


    应无双在进入驿站之前就已有了万全之策,若是前者,软柿子谁都能捏,她也可以捏一把。若是后者,她、明盟主和钦差大人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谈合作自然容易。


    “无双算无遗策,在下佩服。敢问无双大人可能算出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是谁?”冯争装模作样地向应无双拱手行礼。


    两人回到最初的话题,谁会是冯争夺魁路上最大的阻碍?


    应无双无奈地摊手:“真把我当神算子了,我又不是大相师姒命,哪能预知未来?”


    “《江湖大小事纪》都在你的脑子里,以你的才智不难分析出谁对我的威胁最大,你心中肯定有数。”冯争挡在应无双门前,应无双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她是不会放应无双回去睡觉的。


    “齐山剑派骆兰英,七杀刀石力,峨眉派华修竹,神拳派沐川,临清派灼光,琴魔之徒百花谢,五螙门陈玄,秘罗古寨梁丘天谕,还有燕淼。”


    应无双一下报出一堆人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冯争认识的熟人,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她嘶了一声:“燕淼也要和我争啊?”


    “谁不想争第一。”应无双摸向腰间软剑,她同样想争魁首,奈何本事不济。


    她看向冯争,说道:“武林大会的魁首只能是你和燕淼,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情。”


    冯争明白应无双的意思,必要情况下她和燕淼要帮助对方扫清障碍,让最容易获胜的那个人顺利夺得魁首。


    第119章 埋伏


    四月十五,艳阳高照


    北南武林的门派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有数百个,但收到英雌帖有资格进入衢清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总计不过五十多个门派。剩下未能收到英雌帖的门派可以交钱进入山庄,在演武场的看台观看比试。


    辰时刚过,演武场的看台就已坐满了人,居住在倾云轩的众人都被安排在同一处看台上。


    九死生从齐山剑派的地盘走过来,她来到冯争面前嘱咐道:“你拿着我的英雌帖,今日的比试一场都不能输。”


    “前辈放心,我会从头赢到尾。”冯争剑眉一扬,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九死生在冯争身边坐下,小枪仙和枪仙是一脉相传的骄狂,她们也确实有自大的资本。但冯争的对手无一不是门派中的佼佼者,她们的武功不比冯争差。


    冯争想要从头赢到尾可不是嘴唇上下一碰这麽简单的。


    应无双看了眼狂鹤身边的空位,狂鹤将英雌帖送给了冯秦,然而冯秦并未应邀前来。


    咚咚咚!咚咚咚!


    如雷鸣般的鼓声乍然响起,瞬间震彻整个天地。嘈杂的演武场安静下来,众人皆望向演武场中最高大的一处看台。


    武林盟主明笑天立于高台上,她声如洪钟:“诸位武林同道应英雌帖邀约共聚衢清山庄,十年间,北南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特在全州举办武林大会,此乃我等切磋武艺、交流心得之契机。还请诸位放下门派纷争和江湖恩怨,暂抛杂念,于比武台上切磋武艺。”


    “此次大会的比试双方需签下生死状,比武台上生死有命,胜者生,败者亡。赢得此次武林大会魁首的人可以得到归藏真经,或是放弃归藏真经,先后挑战北南武林两位高手,在两位高手手下挺过三招,便能得到盟主令号令天下群英。”


    签了生死状的比武台上没有规矩约束,大家各凭本事,也就意味着双方都能使用暗器和脏招。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令众人哗然的不是生死状,而是明笑天说的“放下门派纷争和江湖恩怨”。众人齐聚于此,不就是因为门派纷争,试问谁会在台上放下恩怨?


    南武林各大门派正是冲着归藏真经和盟主令而来,元真派的男掌门虚道子和少山寺的方丈了尘大师对视一眼。现场的情况果然如他们所料,北武林各大门派只是派出了少部分要参加比试的人来,并未倾巢而出。


    南武林三大门派在收到英雌帖之后就已做好万全准备,万一赢不了比试,他们可以血洗衢清山庄强夺盟主令和归藏真经。


    他们的人手都埋伏在山庄外,时机一到,虚道子一声令下,他们里应外合必能屠灭北武林六大门派。


    “接下来请各派持有英雌帖的少侠上台抽签。”说话的是齐山剑派门徒周遂,她带着两个仆从站在一个比试台上,两个仆从手中各抱着一个木箱。


    每个门派各收到两份英雌帖,还有些在江湖上富有盛名的江湖散客也收到了英雌帖,这些散客可以将英雌帖卖给大门派,也可以给自己适龄的徒儿,让其参加比武。


    骆兰英一共发出去一百余份英雌帖,故箱子里有一百多支木签。这一百余人抽签后将会被分为五组,五组分别映射金木水火土五个比试台,抽到金字台的将在金台上与同组的人比试。


    以此类推,最终五组将决出五个胜者,这五人再抽签进行最后的比试。


    一炷香后,抽签结束,周遂身边的仆从已将抽签结果记录下来,张贴在了演武场门口的布告牌上。


    周遂道:“诸位稍等片刻,待盟主定下第一场的比试双方,比试便可正式开始。”


    冯争看了眼手中的金字一号签,梁丘天谕的脑袋从后面伸过来,她遗憾地伸出手:“我是水字六号签,看来今日你我碰不上了。”


    “就算你我同台,明盟主也不会让我们交手的。”冯争转头看向梁丘天谕。


    梁丘天谕坐回位置上,笑道:“我知道,要比一比今日谁赢得多吗?”


    “自然是我。”燕淼忽然开口。


    梁丘天谕闻言哼了一声:“杀人技,我不比你差。”


    石力听着三人的对话默不作声地擦刀,她已经连着磨了好几天的刀,现在的百胜刀锋利无比,可吹毛断发。


    手持英雌帖可以参加比试的北武林侠士都知道今日会发生什麽,应无双虽无英雌帖,但大家都不瞒她,明盟主更是直言让她今日不必来看比试,手起刀落的杀戮没什麽好看的。


    可应无双还是来了,她来这里不是看杀戮,而是观赏权力之争。


    十年前,明笑天杀死齐山剑派男掌门,铲除异己,争夺齐山剑派的掌门之权。之后的一年又带着一众侠士占领北武林,成为北武林盟主的明笑天得到了更大的权力。


    时至今日,明笑天占据全州,她以武林盟主的名义召开武林大会,南武林各大门派纵有不满,暂时也不得不认可明笑天身为盟主的权力,前来赴这场鸿门宴。


    南武林门派想要通过武林大会抢夺归藏真经和盟主令,争夺号令武林的权力。北武林各大门派也想要通过武林大会进一步打压南武林,逐步扩大自己的领土,让整个武林都成为她们的地盘。


    往小了说,这似乎仅仅是一群武林人士围绕秘籍和盟主令展开的疯狂争抢,众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拼杀。


    然而往大了说,这实则是北南武林两派之间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是一场有关权力的残酷角逐。这场角逐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将整个武林都卷入其中,掀起惊涛骇浪,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这样的权力角逐时刻都在发生,朝堂之上男官互相算计,后宫里皇男们勾心斗角,战场上两国兵士刀剑相向……


    应无双莫名想起前世穿越者曾经说过一段话,她说这里愚昧、封建,人命轻贱如草芥,上位者可以随意决定下位者的生死。一场战争、一次刑罚都会让无数鲜活的生命悄然逝去,这是一个血腥而残酷的世界,所有人都要在残酷的级别制度下艰难求生,毫无翻身之日。这不公平,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没有谁可以随意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她说错了,这里的人兴许封建,但绝不愚昧。


    那些高高在上、手握权力的人,将世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犹如划分物品般随意。这残酷的制度并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权力之争,以此来巩固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让自己能长久地淩驾于众生之上,享受着荣华富贵和无尽的尊崇。


    应无双不知道穿越者所处的世界在达到人人平等之后还会不会争夺权力,但她生在此处,身处穿越者口中封建残酷的地方,她不想沦为掌权者的玩物,就必须争夺权力,而权力的争夺就是简单粗暴的杀戮。


    武林大会的杀戮已经开始,周遂报出第一局上场比试的人:“第一局,一号对十一号。”


    冯争拿着平沙枪走到金台上,其余九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各自的比武台上。


    “我来的正好,比试刚开始。”听晚吩咐山庄里的仆从将她带到冯争所在的看台,她来到应无双身边坐下。


    应无双提醒她:“待会儿的场面会很血腥。”


    “我知道。”听晚看向齐山剑派所在的看台,与人群中的周遂相视一笑。


    她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看冯争比试,木台上被刻意安排在一起的两个少山寺和尚才是她花钱点的一出好戏。


    麻子脸和尚是木台一号,当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窝囊废师弟后立马松了口气。


    他冲着师弟抱拳,说道:“师弟前几日受了伤,不如直接投降,也省得再受重创。”


    站在麻子脸对面的秃头和尚正是前几日去向听晚讨水喝的少山寺小师弟,此人面相老实,总是低着头缩着脖子,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窝囊废。但他的天赋悟性却是一众师兄弟中最好的,因此招来了不少人的忮恨。


    麻子脸和尚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他就喜欢仗着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欺负其他人,是个欺软怕硬的恶和尚。窝囊废师弟经常被他当条狗似的使唤来使唤去,那日在城外排队,麻子脸和尚口渴喝完了自己的水,还抢走窝囊废师弟的水喝。


    但窝囊废师弟剩的水也不多,并不解渴。城外的人都顶着烈日排队,不少人的水壶里都已空空如也。麻子脸和尚看听晚的商队人多,就逼迫窝囊废师弟去向商队讨水喝。


    窝囊废师弟怕被麻子脸和尚打,只好不情不愿地去讨水。他在寺内受麻子脸和尚欺负,在外就将窝囊气撒在别人身上,见听晚不愿施舍,他以为行商的女子不会武功,就想仗着武功强抢,结果被一脚踹伤了腿。


    他的师兄们并未第一时间关心他,而是想借此讹诈商队,最后被一武馆之人制止。


    后来入了城,他的麻子脸师兄在元真派道士的撺掇下准备去打劫商队,打劫失败,麻子脸师兄还想拿他当替死鬼。


    “多谢师兄关心,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窝囊废师弟依然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眼底的怨恨和狠螙。


    麻子脸和尚拿着木棍若有所思地盯着窝囊废师弟,比武台上生死有命,窝囊废师弟本就负伤,若是一不小心把师弟打死在台上,方丈他们也没有理由责怪他,只能怪师弟没有自知之明,非要逞强找死。


    窝囊废师弟一死,少山寺中就没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同门了。


    鼓声响起,五个比武台上的人同时出手。


    麻子脸和尚面目狰狞,举起木棍朝着窝囊废师弟的伤腿上打去。窝囊废师弟似乎早有预料,他抖了抖袖子,一把短剑落在手中,短剑出鞘刺向麻子脸和尚的心脏。


    五个比武台,只有木台上的两个和尚是来自同一个门派的,其余四个台上皆是一北一南的比试。


    冯争对面是个丐帮的男徒,丐帮男徒的长棍不比长枪,银光一闪,枪尖刺穿丐帮男 徒心脏。裁判宣布金台冯争胜出,丐帮男徒的尸体被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搬了回去。


    水台上是齐山剑派骆兰英和元真派男道士,两人的比试和金台一样迅速,骆兰英的剑招迅疾如电,眨眼间就将男道士送到了阎王殿。


    火台和土台分别是七杀刀石力与神拳派沐川,两人紧随其后,在裁判宣布水台齐山剑派骆兰英胜出后结束了比试。


    五个比试台,四个比试台都已比试结束,北武林的四人使出的第一招便是夺人性命的杀招。四个南武林男徒无一幸免,皆死在了台上。


    周围看台上不明所以的看客再迟钝也琢磨出了几分不对劲,寻常比武切磋,即便签了生死状也没有人一上场就出杀招的。总要过上四五招确定双方仅凭武艺切磋无法分出胜负之后,才会考虑动用杀招。


    北武林的四人太果断了,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她们一上台直接杀了对方,不必在乎后果一样。


    虚道子和了尘方丈站在一处,虚道子说道:“我们已经损失四人,让你的两个徒儿别打了,武功差点的那个自己认输下台。”


    了尘方丈朝身边的几个和尚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和尚冲着木台喊道:“师弟,你受伤了,下来吧。”


    被窝囊废和尚逼得节节后退的麻子脸和尚趁机说道:“你听到了,这是方丈的意思,乖乖地认输下去休息吧。”


    窝囊废和尚充耳不闻,他愤怒地执剑砍向麻子脸和尚的手,麻子脸和尚为躲避这一招,只得松手弃了木棍。窝囊废和尚一脚把木棍踢下台,继续攻向麻子脸和尚。


    他怒道:“凭什麽是我下去?你的武功不及我,为什麽方丈和师兄们都偏向你?”


    麻子脸和尚面露惊讶,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窝囊老实的师弟,他从未想过窝囊废也有脾气。


    “别这样看着我!”窝囊废和尚大吼一声,他厌恶别人这麽看着他,好像他就该是个被人使唤的狗。但凡他有任何不情愿的表现就会被人猛踹两脚,然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继续当狗。


    他可以忍受师兄们的欺辱,可以忍受一路上的冷嘲热讽。他心想自己是少山寺中唯二拿到英雌帖的人,等他在武林大会上赢得比试,师兄们就不敢再那麽对他了。


    但当他被商队的人踹伤腿后,师兄们轮番上场对他施压,想让他把英雌帖让给他们。他的腿伤并不严重,稍微养几天就会痊愈,然而师兄们为了得到英雌帖不惜对他出手,更有甚者想直接杀了他。


    若不是他机灵,估计早就死在山庄外的客栈里了。


    他既拿着英雌帖上了比武台,就绝不能认输下台,没有机会得到英雌帖的师兄们会借此把他生吞活剥了。所以这场比试他必须赢,而师兄也必须死。


    “师兄,你去死吧。”窝囊废和尚用只有麻子脸和尚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疯狂地朝麻子脸和尚攻去。


    麻子脸和尚的武功天赋不及窝囊废师弟,也只有仗着师兄的身份才能欺负师弟,现在真动起手来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师弟手持利刃,他却赤手空拳,而且师弟已经疯了,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我认输!我认输!” 麻子脸和尚大喊。


    裁判问道:“你确定要认输吗?”


    麻子脸和尚怒火中烧:“你耳朵聋了,我说我认……啊!”


    输字尚未说出口,短剑插入喉间,麻子脸和尚不受控制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少山寺的了尘方丈没想到素日里最乖巧的小师弟竟会对他的师兄痛下杀手,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窝囊废师弟拔出短剑,登时血流如注,鲜血染红比武台。


    “少山寺子觉胜。”裁判冷冷道。


    窝囊废师弟握着满是鲜血的短剑呆愣地坐在麻子脸和尚的旁边,他成功杀了师兄,那浓重的恨意随着师兄的鲜血喷涌而出,没了恨意支撑的他不知所措。


    少山寺师兄弟自相残杀,这种事情放在寺庙里都是丑闻,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整个武林的人亲眼看见。


    了尘方丈拄着禅杖飞身上台,他俯身查看麻子脸和尚,已经断气了。


    “子觉,你这是何苦?”了尘方丈发出叹息。


    “何苦?”子觉僵硬地转过头,散去的怨恨卷土重来,他对着了尘方丈破口大骂,“你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兄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


    了尘方丈眉头紧皱,想要呵斥子觉让他闭嘴。


    子觉好似没有看见了尘方丈愠怒的面容,他继续说:“你什麽都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把大师兄当男儿养,大师兄只要喊你几声爹,你就能放纵他在寺庙里为所欲为。方丈,你喜欢养男儿的话也可以养我啊,我比大师兄聪明,比大师兄听话,我有哪里比不上他?爹,爹,爹……”


    “爹,师兄能做的我也能做,爹,我也想做大师兄,爹……”


    木台上满脸沾血的小和尚冲着白发白须的老和尚不停地喊爹,两人身边还有一个不断冒血的尸体,这画面看着诡异极了。


    了尘方丈在江湖人眼中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他在南武林拥有一呼百应的地位,然而窝囊废和尚的几句话将他不染尘埃的高僧形象直接摧毁。


    “胡说八道!”了尘方丈盯着子觉光秃秃的脑袋,他抬起手一掌拍下。


    “爹——”子觉的声音戛然而止,抱着了尘方丈大腿的手渐渐松开,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窝囊废和尚死不瞑目,了尘方丈站在比武台上,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钻入耳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子觉走火入魔已失了心智,与其疯疯癫癫地活着,不如早登极乐世界。”


    麻子脸和尚私下管了尘方丈喊爹的事情不是秘密,寺内师兄弟都知道隐情,只是他们不敢和大师兄以及方丈作对,他们偶尔也会像大师兄讨好方丈一样讨好大师兄。


    少山寺内师兄弟众多,但香火钱就那麽些,谁不想过得舒服点。子觉真是太不懂事了,他毁了方丈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少山寺的香火可怎麽办?


    一群和尚走上台搬走麻子脸和尚与窝囊废和尚的尸体,他们搬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子觉的头颅被拍碎了,脑浆黏答答地流下来。


    “精彩。”听晚对自己点的这出戏很满意,她只算准了这对师兄弟积怨已久,两人同台比试必会杀个你死我活,没想到还能挖出少山寺了尘方丈的丑闻。


    北南武林早知武林大会不会太平,却也没人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对他人的不幸和丑态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趣。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出了点差错,哪怕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周围的目光便会如利箭般射来。那些目光中没有同情,有的只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瞬间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仿佛这小小的插曲能为这些人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而当了尘方丈的丑闻出现时,就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看台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尘方丈身上,那些目光里满是贪惏和好奇。众人的话语像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剖析着丑闻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挖掘的信息。


    “斩断三千情丝的和尚为什麽要养男儿,了尘方丈也想找个男儿给他养老送终?”


    “他们喊爹是真想养个义男,认个义父,还是有别的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好多男人都好那一口吗?”


    “啧,不会吧,了尘方丈那麽大年纪了还有那种欲望?”


    “他是出家了不是被阉了,宫里的太监才……”


    “怎麽偏偏在武林大会出这种事,让北武林的人看了笑话。”


    “了尘方丈可真狠心,一掌拍死了子觉,亏得子觉还喊了他那麽多声爹。”


    方才精彩的比试被人忘在脑后,子觉临死前说的话深深地刻在了众人的脑海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少山寺的和尚和众人辩驳起来。


    了尘方丈慢慢攥紧拳头,他缓缓看向台下元真派所在的方位。虚道子倒是没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只是他身后那群年轻的男道士们正是碎嘴子的年纪,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看两眼了尘方丈,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虚道子冲了尘方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尽快下来。现在时机正好,北武林的人都被了尘方丈的丑闻吸引了注意力,他现在一声令下,就能让外面的人冲进来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第120章 坑杀


    杀人灭口。


    了尘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想,他的丑闻绝不能传出去,有损他的名声不说,还会连累少山寺的香火。


    他缓缓走下比武台,对着虚道子点了点头。


    虚道子见状从袖中掏出旗花点燃,三道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给山庄外埋伏着的人送去消息。


    演武场中听到烟花爆炸声的南武林门派皆收起笑容,暂时将少山寺方丈的丑闻放在脑后,他们取出武器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攻向北武林门派。


    演武场瞬间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喊杀声震天,南武林各个门派冲向与自己距离最近的北武林门派。


    少山寺方丈了尘,元真派男掌门虚道子,丐帮新任男帮主王义作为南武林三大男高手,三人直奔明笑天而去。


    冯争回到看台守在应无双和听晚身边,面对喊打喊杀的南武林门派,北武林门派从容不迫地坐在看台上。


    南武林各大门派见北武林众人如此淡定,还以为她们被自己吓傻了,一时间士气大涨,气势汹涌地杀向北武林众人。


    “三。”


    “二。”


    骆兰英站在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根木杆,眼看南武林众人已经全部离开看台,她拉动木杆。


    “一。”


    机关开启,演武场上地面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在地面上狂奔的南武林众人毫无准备地落入坑中,被坑底的尖刺扎穿了身体。


    偌大的演武场只有处在边缘位置的看台和位于中心的五个比武台矗立在地面上,剩下的地面全部塌陷。


    南武林门派的数百位男徒落入坑中,机灵点的男人在落地之前找了替死鬼,踩在同伴的尸体上以免自己被尖刺扎穿。


    “明笑天,你召开武林大会,美其名曰让我们放下门派纷争、江湖恩怨,心无旁骛地切磋武艺。然而你却提前在演武场布下机关想置我们于死地,你好狠螙的心肠。”虚道子指着明笑天的鼻子骂道。


    明笑天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不屑与将死之人解释,她拔出破星剑与三人交起手来。


    演武场中的深坑只有两丈深,不少掉入坑中的男人可以踩在同门的身体上使用轻功飞上来。梁丘天谕掷出一根螙针扎在第一个跳出来的男人身上,螙性发作极快,那人还未爬上看台就又掉了下去。


    银光一闪,数十枚暗器从陈玄手中飞出,又有十几人掉回坑里。眼看十几个男人飞上去又掉下来,剩下的男人不得不另想办法上去。


    应无双站起来抬起手臂,正好用这些活靶子来练练梅花袖箭。


    深坑内人人自危,南武林男徒们明知他们只需团结起来,搭起一座人桥就能让其余人上到看台或是比武台上去,但是谁愿意去做那个被尖刺扎穿的人桥?


    下有尖刺,上有暗器,他们无路可逃,只能夹在中间艰难地抵挡北武林众人射来的暗器。


    有一个功夫不错的男徒凭借轻功躲开了暗器攻击,成功落在比武台上。他刚在台上站稳,忽然脖子一凉,冰凉的蛇信子似乎就在耳边,嘶嘶声吓得他浑身发麻。


    魔头的笑声伴着动人的琴音传遍演武场,梁丘天谕打开竹篓,密密麻麻的红色飞虫飞出来,她语气欢快:“孩子们,玩去吧。”


    红色飞虫聚在一起时还能用肉眼看见,一旦散开,众人难以观察虫子的踪迹,都疑神疑鬼地看着周围,生怕自己被梁丘天谕的螙虫咬到。


    “捂住耳朵,别听。”看台上百花谢提醒同台的冯争、应无双等人封闭听觉。


    琴魔参商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琴音起初如潺潺流水,柔和轻缓的琴音起初并未引起众人注意。北武林众人瞧见弹琴之人是参商,当即捂住耳朵不敢细听琴音。


    冯争从未见过用琴杀人的招数,她没有捂住耳朵,而是细听这琴音有何特殊之处。琴音动听悦耳,令人心生愉悦,冯争觉得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慢了下来,心底是难以言喻的平静。


    参商拨动琴弦的速度加快,琴音陡然一转,和缓的音调变得尖锐猛烈。这突然的转变让冯争的心脏猛地一跳,尖锐的琴音化作无形的利刃刺入她的体内,好像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个粉碎。


    “收起内力,慢慢呼气。”一双温热的手覆在自己的耳朵上,百花谢教她如何抵御琴音的影响。


    冯争按照百花谢说的做,渐渐地,她听不到琴音了,体内暴动的内力也逐渐平息下来。


    处在深坑里的南武林众人可没有冯争这麽好的待遇,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的人都痛苦地捂住脑袋,额头青筋暴起,他们体内顺畅流转的内力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琴音搅起的风暴冲击得粉碎。有的甚至口吐鲜血,开始不受控制地伤害自己。


    螙虫漫天飞舞,梁丘天谕嬉笑着在五个比武台上来回穿梭,杀人于无形的琴声不绝于耳……


    演武场已然变成残酷的生死战场。


    丐帮的新任男帮主王义武功一般,他手中象征丐帮帮主的铜棍是从死人手里抢来的。因此在和虚道子、了尘方丈围攻明笑天的时候,他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不敢正面应对明笑天。


    虚道子注意到身后深坑里的惨状,心想埋伏在外面的人怎麽还不进来?该不会是出了什麽事吧?


    他瞥了眼只会鬼鬼祟祟躲着偷袭的王义,随即和了尘方丈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后退并将王义推向明笑天。趁着明笑天被王义缠住的功夫,两人想要离开演武场去外面一探究竟。


    “两位这麽急是要去哪?”


    长鞭从脸前划过,两人连忙停下脚步,紫衣客手持九节鞭挡在他们面前。


    五螙门掌门颜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幽幽道:“数日前你们在桐昌坨伤我门徒,今日我便在全州活埋了你们的门徒。”


    “你敢!”虚道子双目一瞪,怒喝道。


    回答虚道子的是一声惨叫,丐帮男帮主王义胸口中剑,明笑天将尸体还给虚道子和了尘方丈。虚道子厌恶地侧身躲避,尸体直接摔进坑中。


    明笑天、紫衣客以及颜尔三人围住虚道子和了尘方丈,明笑天冷声道:“忘了告诉你们,孟婆也来了武林大会,她是来送你们下地府的。”


    虚道子恍然大悟,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惊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向四周扫视而去。只见那屋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数十道黑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一般。


    那些黑影正是无常会的杀手,她们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此刻,虚道子心中一凉,他清楚地意识到,埋伏在山庄外面的己方之人,已然被这些杀手屠戮殆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虚道子在心中暗自思忖。


    只要能活着回到元真派,凭借门派的力量,他就还有机会,还能带着南武林的势力卷土重来,一雪今日之耻。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是万万敌不过眼前这如狼似虎的三人的,退意在他心中滋生。


    而另一边的了尘方丈,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如今这看似绝境的情况,实则正合他意。


    南武林中那些知晓他丑闻的人都在此处,只要他们都死在这里,那麽他的秘密就将永远被掩埋。至于北武林的人,即便她们说出自己的丑闻,又有谁会相信呢?世人只会觉得她们是在恶意污蔑少山寺的高僧。


    只要他能平安回到少山寺,他依旧会是那个受人敬仰、德高望重的高僧,依旧能享受众人的尊崇。


    就这样,两人心思各异。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竟不约而同地朝着彼此出手。他们都意图让对方去拖住敌人,从而为自己创造出一线生机,好趁机逃离这必死之局。


    虚道子和了尘方丈自相残杀,紫衣客顺势挥动九节鞭将两人送入深坑。


    两人习武数十年,武功内力皆属上乘,在触碰到尖刺之前拽住身边男门徒的身子当落脚地。他们抬起头正欲飞身上去,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耀眼的日光被黑暗遮盖,泥土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她们竟真的要将他们活埋!


    惨叫声震天动地,又在顷刻间被大地吞噬。


    演武场恢复平静,空了大半的看台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我还没玩够呢。”梁丘天谕跳下比武台,在地面上踩了两脚将泥土压实。


    她招了招手,在空中飞舞的螙虫乖乖回到竹篓里。


    应无双望着平静的地面,北武林这一战赢得毫不费力。


    明笑天精心策划,广发英雌帖,于全州大张旗鼓地召开武林大会。她以武林中人人觊觎的归藏真经和象征至高权力的盟主令为诱饵,光明正大地设下圈套,等着南武林各门派自投罗网。


    南武林各门派既想夺回全州,也惦记着归藏真经和盟主令。所以,即便他们知道这场盛大的武林大会是一个凶险万分的陷阱,却依然如飞蛾扑火般,甘愿冒险闯入。


    自以为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的英勇之举,却不知是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


    戴着恶鬼面具的青年大摇大摆地来到明笑天身边,朝明笑天伸出手。不等明笑天说话,骆兰英取来一块玉牌交给恶鬼青年。


    “前辈可凭此玉牌前往长乐坊取钱。”


    咸沭收起玉牌转身离开,屋顶上极具压迫力的重重黑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演武场下埋着数百具尸体,山庄外的尸体也被无常会的杀手清理干净。


    明笑天心中畅快不已,她原本盘算着此次召开武林大会,能解决几个南武林小门派便算是有所收获了,没想到虚道子和了尘方丈竟敢带着三大门派亲赴武林大会。


    南武林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伤。剩下的那些不入流的门派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宛如风中残烛,不足为惧。


    明笑天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一统江湖的宏伟夙愿,似乎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仿佛只需她轻轻一伸手,便能将整个江湖纳入囊中。


    她对着众人朗声道:“四海之内皆姊妹,今日你我齐聚衢清山庄,共襄武林大会之盛举。此番大会只为让年轻一辈切磋武艺、交流心得。望各位年轻豪杰能在此大展身手,尽显英雌本色。”


    “比武台上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赢得此次大会魁首之人,可有两种选择。其一,可得归藏真经;其二,放弃归藏真经,接连挑战六大掌门,若能战而胜之,便可得到盟主令号令天下群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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