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福兮什麽伏,祸兮倚什麽
不久后在桐昌坨召开的武林盛会是以骆兰英的名义举办的,骆兰英广发英雌帖邀请北武林群侠前来参加盛会。
此次盛会既是为了让年轻一辈切磋武艺,也是为了让北武林各大门派重现江湖,吸引更多人加入自家门派。
骆兰英要在四月前赶到桐昌坨,离开茶肆之前她问燕淼燕焱:“两位少侠是初入江湖吗?”
燕淼刚刚败给骆兰英,不想和她说话,燕焱回道:“正是。”
“四月中旬于桐昌坨有一场武林盛会,届时北武林各大门派都会派出精英门徒来桐昌坨参与比武,两位要是得空,可以来桐昌坨凑凑热闹。”
江湖中人没有不喜欢参加武林盛会的,哪怕自己不能亲自与高手一较高下,在旁观摩高手过招也能有所顿悟,对增进武学造诣颇有益处。
骆兰英摸了摸自己的包袱,英雌帖早已发完,虽然不能邀请燕淼燕焱上台比试,但还能请两人进场旁观。
“包括秘罗古寨?”燕淼对武林盛会不屑一顾,却很在乎秘罗古寨。
传说秘罗古寨深处西南腹地的一片深林里,林子里气候炎热潮湿,蛇虫鼠蚁覆盖整片密林,林子外围瘴疠肆虐,险象环生,外人有进无出。
燕淼正愁没法进入秘罗古寨查找蛊师为她们解螙,倘若能在外面遇到秘罗古寨的蛊师并与其结交,她们身上的螙就好办了。
双燕姐妹俩紧盯着骆兰英,两人的目光中满是炽热的期待,那放大的瞳孔、上扬的眉毛都在无声地催促骆兰英赶紧说出她们想要的肯定答案。
“对。”骆兰英应道。
姐妹俩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骆兰英见状问道:“你们找秘罗古寨的人有事?”
燕淼燕焱脸上的笑意凝固,骆兰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冒犯,改口提醒两人:
“秘罗古寨的蛊师千人千面,有善解人意的,也有冷漠无情的。这次来参加盛会的蛊师恰好是最难相处的那种人,她肆行无忌,喜怒无常。”
“你们如果有求于她,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们对她有所求。否则,你们定会被她骗得一无所有,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骆兰英言尽于此,她不方便探听姐妹两人的隐私,不知她们询问秘罗古寨究竟所为何事。于是只能按照自己猜测的结果提前告诫两人,以免她们到时候被梁丘天谕牵着鼻子走。
燕淼燕焱心中的喜悦被骆兰英的一番话浇了个透心凉。
骆兰英说话诚恳,她们听得出她是在好心提醒她们,燕焱便不瞒骆兰英,问道:“骆少侠可是认识这位蛊师?我们的确有求于秘罗古寨的蛊师,你能否为我们牵个线?”
“不能。”骆兰英果断拒绝道,“我是与她相识,但以她的古怪脾性,我好心为你们牵线,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燕焱低声说了句世上竟有如此怪人,然后冲骆兰英抱拳:“如此就不劳烦骆少侠了,多谢你的提醒。”
“不必。”骆兰英点头示意,随即离开朝北方去了。
燕淼燕焱站在茶肆前,眼前有两条路。
左边的道路继续往南,赶在三月之期内抵达福州府,灭了福州玄门复仇。右边的道路返回北方,可以去往桐昌坨,参与四月中旬的武林盛会,趁机结交秘罗古寨的蛊师,解开两人身上的螙。
她们站在岔路口前,不知该往何处去。
从阳崇涧去往福州府要走四十多天的水路,等两人处理完玄门的事情再返回桐昌坨,武林盛会早就结束了。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蛊师属实是希望渺茫,只能再另想办法找到秘罗古寨的蛊师为自己解螙。
若是先去桐昌坨参加四月中旬的武林盛会,盛会最少也要持续三五天,等盛会结束再花几日功夫与蛊师做交易,恐怕来不及在三月之内灭掉福州玄门。如此一来她们就会辜负玄一的嘱托。
燕淼:“去边南。”
燕焱:“继续赶路吧。”
经过衡量后两人同时开口,她们会心一笑,向南方去了。
这座村镇距离阳崇涧码头不远,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码头。灵泽渠南起福州,北至京城,阳崇涧码头只是这条运河途经的众多码头之一。
阳崇涧并不富庶,这里的码头是为京城服务的。所有从京城南下的船只以及从南方北上的船只都要在此经过官府盘查,没有问题后才会被放行。
燕淼燕焱到达码头时正好有一艘运送瓷器的货船南下,两人给男船主交了些银子成功上船。船上货物多,两人被安排挤在一间客舱里。
这艘男商人的货船船舱狭窄逼仄,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两人宁愿在甲板上连续吹几天几夜的风,也不愿呆在船舱里。
“燕淼,等到了全州我们换一艘船吧,换艘干净好闻的。”燕焱现在还捏着鼻子,感觉自己没缓过来。
燕淼走到船舷边,她从进入船舱后就一直憋着气,迎面吹过来一阵风后她才呼出一口气,应道:“必须换。”
货船收起踏板逐渐远离岸边,这艘货船体型大,承载的货物也重,因此吃水较深,稳稳地行驶在河面上。
两人趴在船舷上看着河岸边不断后退的风景,燕焱的脸色逐渐变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握紧燕淼的手慢慢蹲在地上。
“我讨厌大河,讨厌水,现在还讨厌坐船。”燕焱难受地捂住头,那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
沦落到玄门的人都有痛苦的过去,她们有的是被亲人卖到玄门,有的是被拐来的,还有的是被玄门捡来的。
大家各有各的悲惨过去,却都默契地在进入玄门后遗忘过去,作为玄一、玄二、玄六等杀手活着。
她们不提过去,并非放下了过去,而是被玄门严苛繁重的训练占据了大脑,没时间去回忆品味这些痛苦。
渐渐地,就想不起来了。
燕淼知道这些记忆从未被遗忘,只是被埋藏在记忆深处,迟早有一天它们会被某些东西触发,如潮水般重新涌回脑海,把拥有这份记忆的人彻底吞噬。
这种感觉燕淼只在刺杀萧牧舟的那夜短暂地体验过一次,而今又想不起来那是什麽滋味了。
她望着痛苦的燕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货船行驶在河面上并不颠簸,只是稍微有些晃动,然而这轻微的晃动已经让燕焱非常不适。
她蹲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想起了自己年幼时被卷入洪水里,在汹涌的洪流中被迫随浪起伏的无力感。
“燕焱少侠晕船的话吃这个会好点。”
燕焱的眼前多出一只手,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上放着一颗盐渍梅子。
她拿起盐渍梅子塞进嘴里,发干发苦的口舌瞬间充斥着梅子的酸甜,酸味刺激口腔,连带着让她的大脑也清醒许多。
“多谢前辈。”
燕焱听见燕淼向人道谢,她抬头看见方才在茶肆里见过一面,还送了她们八极经的武林前辈就站在她的面前。
明笑天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捞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燕焱,里面不止有盐渍梅子,还有冬瓜蜜饯和金桔果脯,这些零嘴儿酸甜可口,晕船的人吃这些再好不过了。
燕焱看着袋子里五颜六色的果子不禁笑了起来,心情舒畅许多,便不觉得恶心难受了。
她扯着燕淼的手站起来,冲明笑天扬起嘴角:“前辈,您怎麽也在这里?”
“我有要事需去一趟全州,可惜时运不济,只能上这艘臭船赶路。”明笑天也很慊弃这艘货船的船舱。
燕焱一边吃梅子一边说道:“上了这艘船确实倒楣,但能遇见前辈也算是……算是福兮什麽什麽伏,祸兮什麽倚什麽……反正就是也没有那麽倒楣啦。”
燕焱暂时想不起那句话叫什麽,向燕淼投去求助的目光,燕淼替她解释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说完后她低头告诉燕焱:“福祸相依也是一样的意思,这个简单些。”
“我记住了。”燕焱瞥见被她的无知逗得弯起了眉眼的明笑天,暗自发誓等下了船她就去买笔墨纸砚,开始认真地读书习字,让别人刮干净眼睛好好看看她有多厉害!刮目好看!
“对了,晚辈还不知道该怎麽称呼前辈?”燕焱问道。
明笑天愣住,燕淼燕焱已知道骆兰英的身份,怎麽会不知道骆兰英的师傅是破星剑明笑天?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明笑天当即在心中唾弃自己,不过才当了十年的齐山剑派宗主,只是半个武林的武林盟主而已,她竟会生出世上所有人都该认识她的自大想法。
惭愧惭愧,修心不到位。
她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两人,两人齐声唤了她一句“明前辈”。
“两位小友不仅是初入江湖,也是第一次出门乘船吧?你们乘船是要去何处?”
明笑天和两人相谈甚欢,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燕焱在说,燕淼偶尔回几个语气词,但是明笑天依然觉得自己和两人很聊得来,改称两人为小友。
燕焱吃了明笑天许多梅子和蜜饯,不好意思对明笑天说谎,只好把话说一半:“我们以前都在京城生活,从未出过远门,也没坐过船。这次出门是想去福州府处理一些事情。”
三人说话都极有分寸,涉及彼此隐私的话题都会被尽快略过,另起话头聊些别的事情。
就这样聊至深夜,三人谁也不想进入臭烘烘的船舱休息。
明笑天干脆就在甲板上指导两人修习八极经,燕淼燕焱盘腿坐在地上,按照明笑天所说的开始调整呼吸,摒除一切杂念,感受气在体内的运转。
夜里风大,货船顺水顺风一路南下,速度极快。忽然间船体一阵抖动,应该是撞上了什麽东西。
男船主匆匆忙忙跑出来,指使船头的两个男缭手去查看是怎麽一回事。
第52章 水鬼拦船
在船舱里休息的男船工也都被叫了出来,随货船一起南下的船客们忍不住好奇,跟着他们凑热闹,不一会儿船舷边就围满了人。
燕淼燕焱在明笑天的指导下很快领悟了八极经心法的第一层,但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们无法安心运功,只能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站起来,和明笑天一同避开人群来到空旷的船头。
被男船主派下去查看情况的两个男缭手举着火把从绳子上滑下去,火把照亮船身被碰撞的地方,仅靠两人手上的火把在黑暗里只能看清近距离小范围的情况,他们伸长手臂将火把递出去。
黄色的火光里忽然出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男缭手的左手一抖,他急忙移开手,然而又照见了另一张死不瞑目的青色面颊。
身边的另一个男缭手被这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浑身无力,竟直接松开手掉进了水里,两个火把只剩一个,周身暗下来,唯有眼前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死……死人,死人了!”男缭手顾不上去救落水的同伴,仰头冲着船上大喊死人了。
凡是靠水吃饭的,谁能没听过几个水鬼杀人抓替死鬼的故事?
这位男缭手也不例外,夜风幽冷刺骨,水面黑洞洞的,仅看一眼水面便会令他不寒而栗。
他不敢再在这里停留,准备把火把丢了,然后手脚并用地迅速爬回船上。他刚一转头,一张狰狞的鬼面怼在面前,他惊慌失措地把火把随手一丢,发疯一般顺着绳子往上爬。
边爬边喊:“有鬼,水鬼索命,救命啊!”
灵泽渠水声太大,船上的人听不清他的叫喊声,男船主见两个火把灭了一个,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叫所有男船工点燃火把到船边来。
在船头站着的三人听清了男缭手的呼救,燕淼说道:“好重的血腥味。”
燕焱也闻到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气,她估摸着至少死了二十人以上才会有这麽浓的血腥气。可这是在灵泽渠大江上,就算有尸体,也早就漂走了,不可能堆积在一起。
难不成有船在附近,而死人都在船上?
男缭手慌张之下丢掉的火把正好砸在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尸体身上的衣物被火把点燃,拳头大的火苗越燃越旺,须臾间将整具尸体吞噬。
烈火驱散黑暗,船上的火把照亮漆黑的江面,众人终于看清撞击货船的东西是什麽了。
三十多艘小船被铁链串在一起漂在江面上,每一艘小船上都堆积着五六具血肉狼藉的尸体。
这些尸体死状各异,有的五脏六腑被掏了出来,内脏散布在小船各处,有的尸首分离,脑袋在船头,身子在船尾,还有的尸体脸皮被人直接揭了下来……
船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剩呜呜的风声,仿佛是这些尸体在哀嚎呜咽。小船随波漂流却被铁链拴在一起,船和船之间不断发生碰撞,导致船上的尸体还在小幅度地翻动,好像这些尸体还没死透。
这诡异的一幕让大家都信了男缭手的说辞,只有鬼才能做出如此残忍无道的事情。
“鬼,是鬼!”男缭手被拉了上来,他刚踏上甲板便腿软地跪在地上,神情恍惚,不停地重复下面有鬼。
男船主在灵泽渠上行船运货数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还有一个男缭手没上来。
他趴在船舷上喊了两声,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钻出一个人,正是那位失手掉进江里的男缭手。
终是求生欲望大过了恐惧,他扑腾着游到一艘小船边,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翻上船和尸体挤在一处。
一颗头咕噜噜滚到他的手边,他好奇地捡起来一看,四目相对,穿破云霄的尖叫声惊起江岸休憩的鸟雀,断头掉落,那双眼睛也彻底地闭上了。
燕淼燕焱做了是十多年杀手,杀的人远比这些船上的尸体多,但两人也甚少见到这般骇人的凶杀现场。
“大哥,我们该怎麽办?”
“死了这麽多人,应该去报官吧。”
“什麽人能杀得了这麽多男人,我看是水鬼索命,我们可千万不能下船,一定要等到天亮。”
“对啊,我也听人说过,水里死的人怨气很重,千万不能靠近这些尸体,可能会被他们拉入水里淹死当替死鬼的。”
船上七嘴八舌地吵起来,甚至有男船工荒唐地跪地,不断祈求神佛保佑他平安上岸。
“都是这三个女人的错,俗话说有女同行,航行不利。女人只能坐客船,货船和商船从不许女人上船,只因她们会带来秽气。都怪大哥见钱眼开,为了几两银子把秽气的女人接上船,害得我们遇见水鬼拦路!”
“就是,咱们以前行船从没遇见过这种事。肯定是女人上船惹怒了河神爷,河神爷不愿庇护我们,才让我们被水鬼撞船。”
“要不现在把她们丢下去喂水鬼,水鬼吃了她们就会放我们走了。”
有些男人被小船上的尸体吓得胡思乱想,他们将矛头指向船头站着的三人。
“这也能赖到我们头上?”燕焱的语气相当疑惑。
明笑天对此并不意外,她身上背着数百口锅,也不缺这一口。
男船长原本还有些理智,在自己兄弟们的责怪声中他逐渐动摇,把明笑天、燕淼燕焱给他的银子掏了出来。
他看了眼银子又放回自己兜里,心一横:“把她们丢下船。”
一群男人把恐惧转化为愤怒,将遇到的一切不顺都归咎于三个乘船的女人身上。
在他们走到船头之前,燕淼冷静地指着江面,说道:“那里有人。”
所有人都循着燕淼指着的方向看去,如墨的江面上漂泊着三十多艘鬼船,一名手持戟刀的黑衣人穿梭在这数艘鬼船之中。
黑衣人身形鬼魅,眨眼间就到了货船附近,借着火光众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那是个年约五十,面带疲色的中年人,顶着一头淩乱得像是鬼给她剪的短发,手腕上还缠着两串白骨做的链子。
在她手上的戟刀全长七尺,其刀尖长六寸,边锋长两尺。刀柄上缠着赤红色的布,柄尾有一三棱形铁鐏。
死人船上突然出现一个活人,大家都紧盯着她,猜测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中年人注意到船上打量她的目光,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珠倒映着船上的火光,青黑色的眼眶衬得她眼里的火光好似幽冥鬼火。
这时大家才发现她脸上的疲惫感不像寻常人累出来的,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杀了无数人后的倦怠。
一旦和她那诡异冰冷的眼神对视,惧意便如长蛇般顺着人的脊梁骨一寸寸地往上爬,直到冲上头皮,引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鬼,鬼来索命了!”
亏心事做多了的男人看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更别提看到站在群尸当中的“恶鬼”了。
他们催促男船主赶紧把船边悬挂的绳索收起来,以免恶鬼顺着绳索爬上船。
绳索尚未收上来,恶鬼踩在尸体上轻轻一跃飞上货船,她站在船舷上,围在附近的男人瞬间退避到三尺之外。
“你,你是人是鬼?”男船主壮着胆子问道。
恶鬼声音沙哑:“我是人,你是鬼。”
鬼字未落,锋利的戟刀划过男船主的脖颈,人头和鬼字同时落地。
恶鬼不由分说地在船上大开杀戒,谁先开口说话就先杀谁,哪怕对方是在哀求她饶命,她也毫不留情。
明笑天对燕淼燕焱说道:“别说话。”
两个少年乖巧点头,意识到自己和恶鬼的实力差距后,她们默默退至明笑天身后。
燕淼目不转睛地望着在人群中厮杀的身影,她的手心开始发热,脑海中闪过今日与骆兰英比武的场景,如果她有和这位恶鬼一样的身手,骆兰英赢不了她。
刚刚还声称要把燕淼燕焱、明笑天三人丢进江里喂水鬼的男人们,现在已身首异处。
少顷,甲板上的场景变得和江面上链接在一起的三十多艘小船一样尸横遍野。
大江上漂着数十艘船,船上还有一条小小的血河。
恶鬼将戟刀背在身后冲进船舱,燕焱趁她不在说道:“她肯定会被熏出来。”
果不其然,就在燕焱说完话后,恶鬼就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里面怎麽这麽臭,这艘船是卖什麽的?”恶鬼走到明笑天面前问道。
明笑天答道:“瓷器。”
恶鬼的目光落在明笑天身后的燕淼燕焱身上,她露出笑容:“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两位少侠可否替我进船舱里找个人?”
燕淼燕焱亲眼看见恶鬼身手矫健地跳上船,然后不知疲倦在甲板上大杀四方,她要是身子骨不好,那世上就没有身子骨好的人了。
两人不想进船舱里折磨自己的鼻子,但恶鬼的语气不容拒绝,她们望向明笑天。
明笑天为两人解围:“阎婆,这艘船上没有你要找的人。”
恶鬼名叫阎婆,倒真贴切,燕淼燕焱心道。
阎婆不悦地抬起戟刀,又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你不早说,害我白费力气。”
“与我无关。”明笑天冷声道,她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甲板,已经没有干净地方可以落脚了。
“明前辈,你会掌舵吗?”燕焱发问。
会驾驶货船的男船主和男缭手都已被阎婆杀死,她们现在被困大江中心,该如何南下?
明笑天盯着阎婆,吐出两个字:“不会。”
阎婆心虚地撇开头:“看我做什麽,我也不会。”
第53章 阎婆杀人,土匪越货
只想乘船南下的三人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货船上满是尸体,会驾驶货船的男舵手已被阎婆杀死。
现在货船带着脚下数十艘小船顺水漂流,万一遇见转角却无人掌舵,货船岂不是会直接撞到山上去。
明笑天和燕淼燕焱一言不发地看着阎婆,无声地责怪阎婆的肆行无忌。
“这有三十多艘小船,咱们乘小船划到岸边不就好了。”阎婆虽为长辈,但她不会在明笑天面前摆架子耍脾气。
十年前明笑天手刃亲父,夺回归藏真经,是她带领着诸多英雌豪杰占据北武林,给了江湖女子一个习武的净地。
她是名副其实的北武林盟主,值得被所有江湖侠士敬重。
阎婆敬重明笑天,因此爱屋及乌,也不计较那两个小辈算不上尊老的目光了。
燕淼燕焱看了眼宽阔的江面,江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暗流涌动,要从这里划到岸边可不是易事。
明笑天背过身,一刻也不想看见满是脏污的甲板,问阎婆:“你是怎麽来的?”
“乘船。”
阎婆一直在追杀仇家蔡固,这个男人极其擅于伪装,几次三番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阎婆找不到蔡固,只好花重金让天机部为她打听蔡固的消息,前日天机部给她送去消息,蔡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全州城的商人。
她追去全州时,蔡固正准备带着商船前往京城做生意,阎婆怕打草惊蛇就趁机混入了蔡固的商船,想要等到商船在江上航行时杀蔡固一个措手不及。
大江之上,蔡固无处可逃,要麽被她杀死,要麽跳江自刎。
可惜她没料到蔡固养了一船的好虏隶,那些虏隶拼死也要护住蔡固,等阎婆处理完那些难缠的虏隶们,蔡固早已乘着小船被数十虏隶护送着逃之夭夭。
货船脚下拦路的数十艘被铁链连接在一起的鬼船,正是蔡固那群虏隶弄出来的障眼法,阎婆杀光了小船上的虏隶也没发现蔡固,还以为蔡固躲到了这艘货船上,便跳上来找他。
结果没找到蔡固,还多杀了一船人。
船上的火把掉在血泊里逐渐熄灭,黑暗即将吞噬货船,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从前方驶来,大船上的灯火重新照亮这片水域。
这艘大船足有货船三倍大,高耸的桅杆直插云霄,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数日前从京城出发南下的宝顺船。
货船被宝顺船的阴影笼罩,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在俯瞰渺小的蝼蚁。
“动作都快些,把木桥搭上,咱们上船捡漏去。”
明笑天、阎婆和燕淼燕焱四人站在货船的船头上,距离大船还有十数尺远,都能听到大船上某人得意的说话声。
宝顺船上,土匪们各司其职,掌舵的负责把宝顺船停靠在货船附近,架桥的忙把木板搬到船舷边,对准货船放下木板搭桥。
蟠龙举着火把站在宝顺船的船沿上,货船甲板上的惨状正如她所料,被阎婆杀了个干干净净。
她视在线移,对上四双好奇的眼睛。
“蟠龙堡主,能否搭个便船?”明笑天声如洪钟,宝顺船上的土匪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蟠龙手下的土匪纷纷凑了过来,黑山堡的二当家独眼虎用仅存的一只好眼认出货船上的人:“大姐,是明盟主和阎婆。”
“明盟主与我何须客气,直接上船便是。”蟠龙请明笑天与她身后的两位小辈一起上船,并命人尽快收拾三间空房出来。
明笑天施展轻功飞到宝顺船上,燕淼燕焱紧随其后。
阎婆不在蟠龙的邀请之列,却也不请自来地登上了宝顺船,上船后她冷哼道:“我杀人,你越货,你占了我的便宜,竟不邀我上船?”
看见蟠龙的时候,阎婆便知道这群土匪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捡钱来了,想必蔡固的那艘商船已经被蟠龙的土匪小妹们扫荡一空。
扫完了一艘商船,土匪们还不知足,又跟着她追到了这里,还想把这艘货船也占为己有。
她在前面辛辛苦苦地杀人,蟠龙她们倒是轻轻松松地跟在后面,白捡两艘船以及船上的货物。
阎婆咬紧后槽牙,黑山堡的无礼土匪拿她当白工就罢了,竟然敢不请她上船!
蟠龙笑着应对:“混江湖的谁不知道阎婆的规矩,您不开金口,我们哪敢和您说话,您说是吧?”
“……”阎婆活了五十多年,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麽滋味了。
她装模作样地耍了一下手里的戟刀,说道:“你们靠我白捞两艘船,难道没点表示?”
“怎麽会,阎婆是我们黑山堡的贵人,当被奉为座上宾。”蟠龙招招手命人把阎婆请进船舱里休息。
招待完四位客人,蟠龙让二当家独眼虎留在船上,她带着一夥土匪通过木桥走到货船的甲板上。
“姐妹们,把这艘船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尸体上的钱袋也不要放过!”
蟠龙一声令下,土匪们分为两拨,一拨人收拾船上的尸体,搜刮尸体上的值钱物件,然后把不值钱的尸体丢到江里喂鱼。
蟠龙率先进入船舱确认里面安全后,才让另一拨人捂住口鼻进入船舱里搬运货物,她骂骂咧咧地站在船头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
“这群男人是吃喝拉撒都在船舱里吗,臭得跟茅坑似的。”她踩在血泊里,恼怒地将脚边的尸体踢入江中。
货船上的土匪们井然有序地将货物搬运到宝顺船上,甲板和小船上的尸体也很快被清理干净。
“明前辈,阎婆前辈的规矩是什麽?”燕焱问道。
明笑天答道:“阎婆十三年前灭了藏剑山庄满门,自那以后她厌恶与人相处,若有人在她心情不好时和她搭话,她会毫无征兆地杀了对方。”
“阎婆喜怒无常,没人知道她什麽时候心情好。久而久之,江湖上便有传言说阎婆会杀死所有主动和她搭话的人,实际上她并未嗜杀成性,偶尔还是会有那麽几个人从她的戟刀下死里逃生。”
两个小辈初入江湖,对武林人士一无所知,明笑天很乐意为她们解答疑惑。
听完阎婆杀人规矩的由来,燕淼燕焱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藏剑山庄是什麽地方?阎婆为什麽要灭藏剑山庄满门?”
燕焱将这两个问题说出来,这次明笑天隐晦地扫了眼船舱入口,并未告诉两人答案。她拦住从她身边经过的二当家独眼虎。
“那些不会武功的人也是你们黑山堡里的土匪?”
“嗯,新招的小土匪,她们身手虽差,但胜在有几分胆色。”
独眼虎人如其名,她只有一只左眼,另一只失去光明的右眼被皮质眼罩遮盖,黑色的眼罩深沉如夜,与她小麦色的脸颊相称,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那只眼罩下仿佛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没人敢摸老虎的屁股,同理,也没人敢动老虎的眼睛。独眼虎身材魁梧,宽厚的肩膀上靠着一柄重刀,粗壮的手臂肌肉稍微一用力就隆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她壮硕的身躯只被一层单衣包裹,更凸显出其凶悍之气,想揭人眼罩和秘密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抗不抗揍。
和土匪窝的二当家独眼虎比起来,燕淼燕焱就像两只小猫,不敢在老虎面前造次。
独眼虎淡淡地瞥了一眼燕淼燕焱,就给两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明盟主要去何处?”
“全州。”明笑天说出自己的目的地,然后跟着独眼虎走到僻静处交谈去了。
燕淼燕焱留在原地,两人拘谨地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待着?
从方才明前辈与其她人的对话来看,这艘大船上的人是一窝匪徒。大当家的是蟠龙堡主,她经常挂着笑脸,看着很是和善,不像会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土匪,更像热情好客的山间猎户。
二当家独眼虎则不苟言笑,肩抗重刀,仅剩的一只眼里 透露出属于匪徒的残忍和凶悍。
船上的其她人都是这两位大土匪的小妹,除却几个身材偏瘦弱的。剩下的个个都穿着短衫,露出精壮的臂膀,扛着货船上的珍贵瓷器和金银珠宝,小心翼翼地通过木桥将这些东西运到宝顺船里。
“燕淼,你听见了吗?那些人称呼明前辈为明盟主,明前辈是武林盟主!我们的内功心法是盟主亲自教导的,说出去多长脸啊!”燕焱拍着燕淼的肩膀激动道。
燕淼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她和燕焱一样惊讶,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明前辈宽容大度,她们拒绝拜入明前辈的齐山剑派,明前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赠与她们八极经,还亲自指导她们如何运功。
倘若她们先遇见的是那位杀人如麻的阎婆,只怕早已成了她戟刀下的亡魂。
她们不能再这麽一无所知地行走江湖,至少要知道南边都有哪些武林高手,大概了解她们的外貌、脾性以及有没有和阎婆一样定下什麽规矩。
“两位少侠,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两位请随我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走出船舱,笑着来到两人面前。
燕淼看着青年心中有了主意,她和燕焱悄声说:“可以跟她打听江湖上的事情。”
两人跟在青年身后,燕焱立马和对方聊了起来,双方交换姓名后,燕焱单刀直入地问道:
“穆姐姐,我们姐妹俩初入江湖,还什麽都不懂,你能和我们说说江湖上都有哪些大门派和武林高手吗?”
穆飞为人豪爽,应道:“这有什麽不能说的,我也才刚开始混江湖。前几日一直追着船上的姐姐们,求她们给我讲江湖上的事情。你们可算问对人了,我现在什麽都知道。”
第54章 花冯争的钱,办无双的事
“十年前二十四岁的明笑天手刃齐山剑派男宗主,夺回归藏真经,成为齐山剑派的新任宗主。
然而武林中大部分人认为明笑天杀了亲父,实属大逆不道德行有亏,不配成为齐山剑派的宗主。
反对明笑天当宗主的人中,属元真派男宗主广阳子的声音最大。他特意召开武林大会,说服各大门派与他一起围困齐山剑派,想借此逼迫明笑天交出归藏真经并以死谢罪。”
“彼时的明笑天身边只有几位至交好友,但来围困她的武林男高手足有数百人之多。
如此境况下明笑天仍无所畏忌,一人一剑立于山门前,向众人下战书:
倘若对方有人能打败她,她便交出归藏真经并退出齐山剑派。反之,若前来讨伐她的诸多门派中无一人能够赢她,这些门派必须立刻滚出齐山剑派。”
“齐山一战,明笑天以自创的破星剑击退数码男高手,守住了归藏真经和齐山剑派。并在之后的一年中带领各路英雌豪杰占领北武林。
自此武林以招摇山为界划分为北武林和南武林,明笑天成为众望所归的北武林盟主。”
山路颠簸,马车在小路上摇摇晃晃,应无双坐在马车前室上,手里捧着一本册子从前往后一字一句地念给正在驾车的冯争听。
前夜两人决定前往桐昌坨参加武林盛会,既然要和武林人士打交道,岂能跟个愣头青一样,毫无准备地就一头扎进人多是非也多的江湖里,她们得先去打探消息,为日后行走江湖做足准备。
于是冯争和应无双在抵达距离京城最近的城镇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天机部的线人。
她们向线人说明自己的诉求,线人得知两人要买江湖上的消息,立马接下了这门生意。毕竟天机部里有关江湖的消息数不胜数,她表示当晚就能把消息给两人送过去。
但是应无双临时加了一个要求,她要对方事无巨细地把所有消息按时间先后整理成册,然后再给她们送来。
因此两人在镇子里等了整整一天,第二日傍晚才等来送消息的线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线人声称整理册子耗费了太多时间,要加钱。
最后冯争把身上所有的银票以及临走前听晚给她的一袋金叶子都付给了线人,线人才将这本比四书五经还要厚得多的《江湖大小事纪》交给她们。
交钱的那一刻,冯争的心都在滴血。她虽然不缺钱,可是这本册子也太贵了,名副其实的一字千金。
原以为出门时带的钱已足够,至少够她用上一年半载,谁曾想一出门就瓮尽杯干,身上只剩下几块碎银。
等到了桐昌坨,她就得马不停蹄地去万金钱庄取钱。不知道姨母收到她才出门两天就去取钱的消息后,会怎麽想她?
冯争驾着马车赶路,明笑天成为北武林盟主的故事她听了至少不下三遍,都能一字不差地倒着背出来。
“跳过这段,念点我不知道的。这本册子花了我那麽多钱,不会净是些众所周知的消息吧?”
“你口中众所周知里的众不包括我,这些消息对我而言很重要。”
应无双不打算跳过这一段,她要从第一页一字不差地读到最后一页,记住江湖上近二十年来发生的所有大事,并将各位武林侠士的人际关系都记清楚。
这是应无双在京城与各大世家贵族往来多年总结出的经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时候成败与否,关键就在于消息是否灵通。
不论是官场还是擂台,只要是在对弈局面中,双方就是在进行一场谈判,文人用嘴谈判,武人用功夫谈判。
知晓彼此底牌的人往往更占据优势,而消息不灵通的一方可能会因此吃亏。
正如前不久在捣衣巷浣衣女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柳青云其实处理得堪称完美,只可惜棋差一招。这一招就差在她没有消息来源,无法预料萧牧舟早已离京,反将自己和同伴搅入了更危险的朝堂之争中。
应无双以此为戒,这才要求天机部的线人整理出齐全的《江湖大小事纪》。
冯争只知道这本事纪按时间顺序记载了江湖近二十年来发生过的大小事,以及各大门派的兴衰史。
但她不知道的是应无双趁她不注意又提了一个要求,要线人把武林中诸多侠士的细况也悉数收录在册。
为防线人敷衍了事,应无双扬言钱不是问题。只要线人尽自己所能将这些侠士的家世、门派、武功招式和人际关系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她可以加钱。
所以,这本《江湖大小事纪》确实价值千金,把冯争的钱袋一次掏了个精光。
有了这本事纪,哪怕应无双从未入过江湖,也能对江湖了如指掌。
“就这些消息是怎麽要了我那麽多金子的?”
冯争百思不得其解,她以前买消息联系的是天机部京城里的线人。因为她常去买消息,一来二去的和对方熟络起来,再后来买消息时对方都会给她打个折扣,或者白送她一些消息。
这次从陌生线人手里买消息,花大钱办小事,总感觉自己被坑骗了。
“我也不知为何,兴许这些消息的市价一向昂贵。”
一旁的应无双抬手将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自己得意的笑容,以免被冯争看出破绽。
冯争拍着自己腰间扁扁的口袋,叹了口气:“咱俩出门也不能全花我的钱,慕容老头偷了你娘的军功,这些年的俸禄肯定不少,我们一起花你家的钱吧?”
应无双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面不改色道:“好啊,那你回去取。”
“要不是你火急火燎地催着我走,我岂会穿着寝衣身无分文地跟着你匆匆离家,以至于现在身边除了一个药箱,再无任何值钱的东西。”
冯争听出应无双话里的抱怨,她无言以对。那晚的她确实有些着急,没有留给应无双收拾行李的时间。
“如今江湖上都有哪些出名的门派?”冯争生硬地转移话题。
应无双答道:“北武林以齐山剑派、秘罗古寨、神拳派、峨眉派、临清派、五螙门六大门派为首……”
手中的书册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睛,应无双将书册摆在腿上,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睛,任由骄阳炙烤她的身躯和脸庞。
她那颗埋在深宅大院里十六年,已经变得阴冷潮湿的心脏也被阳光烘干,暖洋洋地在胸腔里跳动。
四山矗矗野田田,近是人烟远是邨。鸟外疏钟灵隐寺,花边流水武陵源。
京城外的风景真如她读过的诗词一般,美得宛如一幅画卷,一路所闻所见绝非笔墨能描摹。
行走在山水间,见风吹草动,听虫鸟鸣唱,闻山花飘香。应无双这才明白她生出眼、鼻、耳的意义,这些生在她身上的东西是为她所用的,不是为了同人攀比,去争所谓的第一美人的头衔。
想到这里,应无双半倚在车厢上,一直紧绷着的五官终于得以放松,什麽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橐,都见鬼去吧!
“原来你一直过得这麽舒服。”应无双学着冯争的姿势不拘形迹的坐在车前,用力晃荡着悬在空中的双腿。
冯争看了眼她的动作,提醒她:“你小心点,别把自己晃下去,摔着了我可不扶你。”
“我摔倒之前会拉上你的。”
“应无双,你有良心吗?一路上我又是驾马车,又是安排客栈的,你跟个小神仙似的躺了一路。至今为止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摔跟头这种倒楣事倒想起我来了。”
“先别问我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有良心吗?”应无双道。
冯争认真想了想,她大概是有的。只是良心才刚长出来不久,暂时还不太会用。
谈及良心,两个叛国贼四目相对,然后同时别开眼大笑起来。
冒着炊烟的村庄越来越近,穿过这个村庄再走十几里路就能到桐昌坨了。
雷驹灵心彗性,无需缰绳牵引,也会拉着马车平稳地在路上直行向前。
冯争松开缰绳,将双手搭在脑后懒洋洋地倚在车厢上,哼唱着平沙落雁的曲调。
平沙落雁是被誉为“半部平沙走天下”的古琴曲,应无双略通琴艺,辨认出这首曲子后也跟着冯争低声哼唱起来。
前方忽然传来悠扬的箫声,箫声并未打断两人的哼唱,而是在三四个曲调后与她们的歌声合奏,两人一萧共奏一曲平沙落雁。
马车在曲声中缓缓靠近村庄,冯争和应无双终于看清与她们合奏的人。
那是位身着藏青色衣衫、腰佩银饰,年约十四岁的蛮族少年,她手执长箫吹奏着平沙落雁。
此时哼唱声停止,冯争拽了下缰绳,马车停在蛮族少年面前。蛮族少年扫了眼两人,吹箫的动作一顿,乐曲转而变得欢快起来。
这是一首两人从未听过的曲子,语调轻快灵动,带着一丝异域的神秘韵味。
应无双好奇地望着蛮族少年手里的长萧,这支萧的形制与市面上常见的萧不同,它是双管萧,管身水竹制,全长两尺左右,双管皆开七孔。
一曲终了,蛮族少年放下手中萧,朝着两人问道:“好听吗?”
见两人点头,蛮族少年露出笑颜,她肩上的花纹突然扭动起来,两人定睛一瞧,那可不是什麽花纹,而是一只黄褐色,比成人巴掌还大的八爪虫。
“两位听了曲,怎能不给点赏钱?”蛮族少年朝两人伸手。
冯争钱袋空空,可拿不出赏钱,应无双亦是如此。
冯争反问她:“你也听了我们的曲,怎麽不给我们点赏钱?”
蛮族少年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肩上的八爪虫顺着她的脖子爬到头顶。
她想不出反驳冯争的话,便改口道:“打劫,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打劫这种事被她说得理直气壮,在她头顶的八爪虫也耀武扬威地抖了抖带螙的尾刺。
初入江湖的两人还当蛮族少年与她们合奏一曲,会是天涯觅知己的幸事,没想到是路边遇打劫的麻烦事。
应无双默默收起腿上的书册,退到冯争身后:“交给你了。”
冯争不屑地跳下马车,也不拿车厢里的平沙枪。仗着自己比蛮族少年高出一节,故意走到人家面前,用手比了比对方的个子。
“出来打劫一定要擦亮眼,你这个年纪去欺负村头穿开裆裤的小孩还差不多。”
蛮族少年抬头看向冯争:“该擦亮眼的是你,还有,你离我太近了。”
第55章 秘罗古寨,梁丘天谕
话音刚落,蛮族少年抬起手,一条银环蛇从她的腰间迅速游向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冲向冯争。
原来蛮族少年腰间的银饰也不是普通腰带,而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螙蛇。
冯争的反应速度丝毫不逊于银环蛇,反手便要抓住银环蛇七寸。蛮族少年一个扫堂腿攻向冯争,冯争只得放弃抓蛇的念头,朝后翻了个跟头同时躲开蛮族少年和银环蛇的攻击。
双方只过了一招,便都不敢再轻敌,冯争退至马车旁:“应无双,把我的平沙枪拿出来。”
冯争话只说了一半,应无双就已将平沙枪递了出来,她提醒冯争:“那是银环蛇,有剧螙,不想死就离它远点。”
之前应无双为了帮燕淼燕焱解螙,几乎将螙蛇认了个全。
银环蛇螙性温和,人被咬后,几乎不会感到疼痛,反而会在它的螙素作用下昏昏欲睡,渐渐失去意识。
如果冯争被银环蛇咬到,从而失去抵抗力,那就要比比看她和蛮族少年的螙虫螙蛇们谁更螙了。
“你是小医仙,难道没本事解螙?”
冯争接过枪,一边和应无双说笑,一边望着蛮族少年,将对方身上的每一寸都扫了一遍,免得待会儿打着打着,又从哪个怪地方防不胜防地窜出一只螙虫来。
应无双看冯争还有心思和她说笑,看来对面的蛮族少年不足为惧,她嗯了一声,接下来说的话比银环蛇还要螙。
“解螙简单,蛇咬你哪里,你就利索点把哪里砍了。”
冯争持枪走到蛮族少年面前,听到应无双的话后,不由得盯紧了缠在蛮族少年手臂上的银环蛇。
她可不想断手断脚变成废人,那就先把这条蛇斩于枪下吧。
蛮族少年见冯争取了一杆长枪出来,轻轻咦了一声:“你会使枪?”
“怎麽,怕了?”冯争握着平沙枪,已经想待会出枪的招式,就用蜻蜓点水直接一枪 | 刺穿那条银环蛇。
然而蛮族少年却没有要继续打的意思,她动作轻柔地抚摸手臂上的银环蛇,道:“我只想问你要点银子花花,何必动刀动枪的。若实在要打,按照江湖规矩,你我先得报出自己的姓名。”
冯争觉得眼前的蛮族少年好生奇怪,是她打劫在先,又驱使银环蛇咬人。刚才两人也过了一招,为何现在又改口不打了?
难不成看见她取出平沙枪,真的害怕了?
“在下小枪仙,冯争。”冯争刚才被银环蛇吓了一跳,说什麽也要打回去,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蛮族少年摸着银环蛇的手顿了顿,眼中兴味更甚:“在下秘罗古寨,梁丘天谕。”
“原来你就是杀了北疆三王八和白痴剑的小枪仙冯争,久仰大名……请赐教。”
梁丘天谕朝冯争抱拳,然后话锋突变再次对冯争出手,追月步一出,她陡然出现在冯争身后使出一招断魂掌。
冯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梁丘天谕口中的北疆三王八和白痴剑是谁,秘罗古寨听着也很熟悉,但她没时间细想,别过身接下这一掌。
银环蛇伺机攀上她的手臂欲要张口咬下,冯争化掌为爪勾住梁丘天谕的手臂,银环蛇的七寸也被她压在手下,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银环蛇的心脏捏碎。
要麽银环蛇嘴快先螙了冯争,冯争再下手杀了银环蛇。要麽冯争手快先杀了银环蛇,银环蛇濒死前咬冯争一口令她中螙。
应无双不禁摒住了呼吸,无论谁先下手,都会拼个鱼死网破,梁丘天谕会是那个赢家。
“回来!”更快的是梁丘天谕,她制止银环蛇的动作,示意冯争松手。
银环蛇已经退回梁丘天谕的手臂,冯争这才松开手,梁丘天谕立马使出追月步远离冯争,她心疼地揉了揉银环蛇的七寸。
再掀开袖子,手臂上刚才被冯争抓住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紫,可见冯争所用力道之大。
冯争猜到梁丘天谕在意她这些蛇虫,一个顶在头上,一个缠在手上,定是她身边最宝贝的两只螙物。
只要拿捏住这两个小东西,怎麽取舍就看梁丘天谕自己了。
果然,她猜对了,梁丘天谕不舍得用银环蛇和她同归于尽。这麽说还有些让人来气,一条长虫的命竟然能和她冯争的命相提并论!
“继续打?”冯争挑衅一笑。
梁丘天谕将银环蛇收进腰间的小竹篓里,转而从竹篓里爬出数十只黑色螙蜘蛛扒在她身上,她应道:“好啊。”
冯争持枪攻向梁丘天谕,梁丘天谕步伐灵活一一避开。
两人斗得正酣,应无双翻开书册,在后页中找到了梁丘天谕的名字。
梁丘天谕性乖僻,好为恶,擅养螙物,乃秘罗古寨蛊师。师从母辈,是当今十大高手之一的金蝎之孙。
应无双立即翻到书册中记载十大高手的地方,迅速找到金蝎所在的那一页,看完金蝎的记录,她不禁有些担心,站在车外四处张望。
金蝎会不会就在附近?
一个梁丘天谕,她和冯争尚能应对。若是对上十大高手之一的金蝎,她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不远处的田垄后,有两个少年躲在稻草堆后面,其中一人时刻盯着梁丘天谕和冯争的战况。
“天谕可宝贝她那个蛇了,这下是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说话的玄衣少年名叫陈玄,她说完话没有得到同伴的回应,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同伴闭着眼睛躺在稻草堆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已经入睡许久了。
陈玄:“……”
都什麽时候了还在睡觉,梁丘天谕和别人打得这麽精彩,她怎麽睡得着的?
“石头,别睡了!”陈玄用脚踢了踢睡着的同伴。
被称作石头的少年不情愿地打了个哈欠,抬手遮住阳光后才睁开眼睛,缓缓道:“天谕吹箫比百花谢弹琴好听,听着听着我就困了。现在什麽情况?”
她爬起来望向前方正在打斗的两人,陈玄捡重点讲:“天谕用蛇吓了对方,对方差点捏死她的蛇。”
“这麽精彩!”石头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硬撑着别睡觉,能看梁丘天谕吃瘪可不容易。
她疑惑道:“对方什麽来头?天谕的外功身法虽差,但也是我辈翘楚。那人对上天谕,竟毫不吃力。”
“对方的来头可不小,小枪仙冯争。”陈玄和石头勾肩搭背,继续躲在稻草堆后面看戏。
“就是在七里坡给北疆三王八和白痴剑立了人头碑的冯争?”石头惊讶道。
陈玄点头,指着冯争说:“她的枪法确实和狂鹤前辈有几分相似。”
“你我都清楚狂鹤前辈没有收徒,她的枪法未必是正宗的妙真梨花枪,兴许是那种偷学了妙真梨花枪的野路子枪法。”
石头的话不无道理,枪仙狂鹤闯荡江湖十多年,从未收过任何徒儿,也不曾向任何人传授过妙真梨花枪。
自称小枪仙的冯争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和狂鹤前辈攀关系。
冯争舞动平沙枪,枪尖点点似银星闪烁,寒光四溢。梁丘天谕不敢靠近冯争,只好用她擅长的螙物攻击冯争。
黑色螙蛛被她掷出,冯争单手转动长枪,长枪化作一道圆形屏障将黑色毒蛛挡在外面。
接连过了数招,冯争和梁丘天谕都不敢靠近对方,一个怕被戳死,一个怕被螙死,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两人打斗的这会儿功夫,应无双已经把手里厚厚的《江湖大小事纪》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毫不犹豫地取出火折子,将书册点燃,亲眼看着这本价值千金的书册慢慢化为灰烬。
正在打斗的冯争余光里瞥见了这一幕,分神映射无双说:“住手!你在烧我的钱!”
应无双置若罔闻,她还慊弃火烧得太慢,用火折子将书册的四个角都点燃,还不忘吹气加大火势。
冯争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分身去阻止应无双,她的攻势逐渐变慢。
梁丘天谕并未趁此机会偷袭冯争,她自幼喜欢炼蛊和螙物,疏于习武,所以轻功和内功都算不得上乘。在同辈中,顶多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显然冯争是有几分小枪仙的本事的,她基本功扎实,连续打了这麽久也不见疲累,但梁丘天谕和她的螙物们都已经累了,需要休息。
“你既无心比试,我们也不必再比,就此收手如何?”梁丘天谕顺势而言。
冯争也有此意,再这麽打下去,她的精力慢慢被耗光,一个不留神就会中了梁丘天谕的螙招。
两人先前的怒火早已在分不出胜负的数百招中淡去,她们一拍即合同时收手,各自回到最初的位置。
冯争连忙跑到马车旁,想要挽救自己重金买来的消息,只见那本一字千金的书册化为灰烬,风一吹,灰色的碎片从她眼前飘过。
她咬牙切齿道:“应无双,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里面的内容我已一字不差地记下了,留着它万一被旁人抢去,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应无双解释道。
冯争道:“可是我还没看啊?”
应无双答道:“你想知道什麽问我即可。”
“你是故意的,用我的钱,烧我的钱。”冯争心里一合计,自己花了所有钱换来的消息,全便宜了应无双。
“不,我是在保护你的钱。”应无双指向自己的脑袋。
冯争冷笑,她现在想一巴掌拍碎应无双的脑袋。
但是应无双说得对,她的钱现在都存在了应无双的脑子里,要是再把她脑子拍碎了,真会亏得血本无归。
第56章 不打不相识
冯争半斜着身子,一半偏向应无双但不给她好脸色看,一半偏向梁丘天谕以防被偷袭。
冯争如此明显地把心情写在脸上,应无双怎会看不出她的愤怒,俯下身子对她说道:
“秘罗古寨是北武林六大门派之一,秘罗古寨如今的寨主梁丘太初是梁丘天谕的母亲,十大高手之一的金蝎原名梁丘顺,是梁丘天谕的姥姥。”
按照应无双所说,不出意外梁丘天谕就是秘罗古寨的下一任寨主,和她交恶就相当于得罪了一个大门派。
冯争心道这可不划算,她出来是为了交朋友的,不是来树敌的。
当她还在思考该如何与梁丘天谕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应无双已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梁丘天谕面前,她毫不惧怕梁丘天谕身上的蛇虫。
从锦袋里取出一个瓷罐,说道:“我是应无双,曾与见素医仙学过几日医术。这复伤膏是医仙传于我的,专治跌打损伤。将此药膏涂在你手臂的淤青上,不仅能止痛,还能让淤血尽快消散。”
应无双打开瓷罐的盖子,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梁丘天谕为了炼蛊学过药理,闻得出应无双手里的是好药。
应无双取出一点药膏涂在自己手上,向梁丘天谕证明药膏无螙,继续说:“你与我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
秘罗古寨是六大门派之一,寨中蛊师各有所能,她们炼出的蛊有奇效,在江湖中可谓是千金难求。而梁丘天谕作为秘罗古寨未来的寨主,岂会缺银子花。
书册里称梁丘天谕性乖僻,也许她拦在路边故意打劫她们只是为了好玩。
应无双的思绪飘回过去,当初在京城里冯争为了好玩总逗弄她。现在倒好,来了个梁丘天谕逗弄冯争。
真是风水轮流转,恶人自有恶人磨。
梁丘天谕不怕疼,但有药可以涂,就没必要硬忍着。
她弯起眉眼,伸出受伤的手臂,朝应无双卖乖:“姐姐帮我上药。”
梁丘天谕接纳了应无双的药膏,便是答应了应无双交友的要求。
成了朋友,应无双自然不会拒绝梁丘天谕。她挖出一块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梁丘天谕的伤处。
银环蛇退到梁丘天谕腰间,八爪虫趴在梁丘天谕头上,一虫一蛇都好奇地盯着应无双。
冯争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梁丘天谕刚才出招狠辣,现在身上还缠着螙蛇和螙虫,竟然变脸装起乖妹妹了,真让人膈应。
涂完药膏,应无双还给梁丘天谕吹了吹伤口,问她:“疼不疼?”
“疼,那个姐姐下手太重了。”
应无双动作温柔,让梁丘天谕想起了她娘,她这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一样和姐姐喊疼。
“你们……”
冯争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人,应无双明明和她是一夥的,不关心她有没有被梁丘天谕伤到就算了,反倒关心打劫她们的凶手疼不疼。
更过分的是梁丘天谕还倒打一耙,指责她下手重。她要是不下手重些,就被银环蛇咬了!
同样看傻眼的还有躲在稻草堆后面的陈玄石头两人,她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那个哭疼卖惨的可怜少年是她们认识的梁丘天谕。
“她被小枪仙打傻了?”石头发问。
陈玄呵呵一笑,谁能猜得透梁丘天谕脑瓜里想的是什麽呢?
一月前她们三个接了骆兰英的英雌帖,要赶在四月中旬之前抵达桐昌坨参加武林盛会,正巧三人都在五日前同时到达这个村落。
距离武林盛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陈玄和石头原想继续赶路,等到了桐昌坨再休息。
梁丘天谕却说这个村落是前往桐昌坨的必经之路,所有拿了英雌帖的北武林侠士都会从此经过,她们不如在这里玩一玩。
这五日来,她们扮鬼吓唬了峨眉派的门徒,坑骗神拳派的门徒请她们吃饭,把齐山剑派门徒的剑藏在临清派门徒的房间里……
这些馊主意都是梁丘天谕出的,然后三人抓阄决定谁去做这些事。
石头身上现在还有峨眉派拂尘留下的伤痕,陈玄一打二对战齐山剑派和临清派,身上的暗器都被临清派师姐没收了。
今日轮到梁丘天谕去打劫过路的侠士,她倒好,打了人家还让人家给她上药。
“一个是与狂鹤前辈有关的小枪仙,一个是师承见素医仙的小医仙。她们来头不小,怎麽以前从未听说过她们?”陈玄怀疑两人的身份。
石头摇摇头,弯下腰在稻草堆里翻来翻去,陈玄问她:“你找什麽?”
“我的刀。”石头在稻草堆里摸了好半天,忽然眼睛一亮,从金灿灿的稻草堆里掏出一把八斤重的重刀。
陈玄每每看见这把重刀,都会发出一声赞叹:“我真佩服你能扛着它到处跑。”
陈玄是五螙门的门徒,五螙门擅长机关、暗器和螙术,她行走江湖往往靠的是轻巧的暗器。
难以想象背着这麽重的一把刀,还怎麽应敌?
石头轻松地单手提起重刀,将刀背在身后,回道:“七杀刀法练的就是重刀,若是换了别的刀,就使不出七杀的威力。”
石头跟着她师傅学习七杀刀已有两年,两年了换了四把刀,一把比一把沉,她的体格也一日比一日壮。
“天谕和她们交了朋友,我们也不必躲着了。”石头对两个新面孔很好奇,直接走了出去。
陈玄见她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
上完药后,应无双和梁丘天谕相谈甚欢,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姐姐妹妹的叫,亲密得好似亲生姐妹。
“无双姐姐,你和冯少侠也是去桐昌坨参加武林盛会的吗?”
梁丘天谕挽着应无双的胳膊,应无双给她的感觉就像寨子里的长辈们,宽容大度且温柔,她喜欢无双姐姐。
应无双点头,说她和冯争想去武林盛会见见世面。
冯争杵着枪站在两人身旁,眼神冷漠。
虽然她知道应无双此举是为了缓解她和梁丘天谕的关系,但是也没必要把她晾在一边吧?三个人不能聊吗?
雷驹发出一声嘶鸣,冯争抬头一看,发现有两个少年正朝她们走来。
一个身高体壮背扛重刀,一个身轻如燕双手空空,她立马打起精神警惕地盯着来人。
梁丘天谕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两人,她向应无双介绍两人:“无双姐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陈玄和石力。”
“这位是应无双,那位是鼎鼎大名的小枪仙冯争。”梁丘天谕向陈玄、石力介绍冯争和应无双。
四人两两相对,陈玄石力朝应无双和冯争抱拳:“应少侠,冯少侠。”
应无双和冯争也向两人回礼:“陈少侠,石少侠。”
陈玄和石力到来后,应无双就和梁丘天谕分开,回到了冯争身边。
梁丘天谕和她的两个朋友聚在一起说话,应无双则和冯争说道:“陈玄,五螙门的二师姐。石力,是十大高手之一的七杀刀石金戈的徒儿。”
不愧是秘罗古寨未来寨主的朋友,陈玄和石力也都是当今江湖上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冯争现在觉得买来的消息存在应无双的脑子里着实方便,存在书里她不一定会看,也不一定能记住。
但只要应无双在她身边,遇见什麽人她都能第一时间告诉她,比翻书方便百倍。
“我还以为无双姐姐把我忘了呢。”冯争阴阳怪气道。
应无双气定神闲地说:“待人接物这方面,冯少侠还是要跟我多学着点。”
冯争自幼在姨母流筝的羽翼下长大,她行事霸道为所欲为,从不花费心思结交朋友,也不稀罕交朋友。
现如今她身边的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因待人接物并非她的强项。
可行走江湖不交朋友怎麽行,独行侠固然潇洒帅气,然而一旦落入险境便会孤立无援。
何况冯争和应无双接下来想做的事情离不开旁人的帮助,利益交换只能换来暂时的盟友,但她们需要的是 永远的朋友。
冯争夸张地向应无双鞠了一躬:“我会跟着应师傅好好学的,还请应师傅倾囊相授。”
应无双笑道:“好说。”
“耽误了这麽久,该继续赶路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桐昌坨。”冯争看着天色说道。
陈玄、石力和梁丘天谕就站在她们不远处,陈玄问道:“小枪仙实力如何?”
“内功和身法都比我强,要是正大光明地切磋比试,她的实力应该和骆兰英差不多。如果是生死局,你我更胜一筹。”梁丘天谕中肯地评价道。
陈玄善用暗器机关,梁丘天谕善用蛊虫螙物,两人使的都是较为损螙的暗招,在规矩颇多的比试中两人不占上风。
若是实战,两人的杀招无往不利。
“这麽厉害?”陈玄听到梁丘天谕把冯争和骆兰英相提并论,顿时对冯争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知。
“那小医仙的身手如何?”陈玄问。
梁丘天谕回道:“没有半点武功根基,身手与寻常百姓无异。”
“她们真的和枪仙狂鹤、见素医仙有关系吗?”陈玄对此半信半疑。
“她们也要去桐昌坨参加武林盛会,届时狂鹤前辈到场,我们亲自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梁丘天谕道。
石力没和她们说话,而是好奇地打量冯争和应无双,她们两人不像经常行走江湖的武林侠士,反倒像养尊处优的世家贵族。
“三位少侠,我们着急赶路,你们可愿与我们一同前往桐昌坨?”
冯争上前询问三人的意见。
三人异口同声道:“不愿。”
“……”冯争内心受挫,她有这麽不招人待见吗?她们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这麽拒绝了她。
第57章 舍得宝来宝换宝,舍得珍珠换玛瑙
冯争不信邪地再次邀请三人与她同行,一副不成功决不罢休的模样。
三人只好派出陈玄出面,陈玄向她解释道:“我们三人还有事未办完,需在此处多留几日,过段时间才会赶往桐昌坨。两位少侠急着赶路就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冯争直言不讳:“你们是真有事,还是不待见我,不愿意和我一起?”
她和三人杠上了,今日她非得问个明白。梁丘天谕都能和应无双姐姐妹妹的叫,为什麽喊她就是冯少侠?
闻言应无双心道真不愧是冯争,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
冯争这样质问三人对她的看法,和当初她闯入东来顺雅间里,直接点破应无双要买凶杀她的举动毫无区别。
俗话说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冯争从不考虑留这一条线,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应无双正想说点什麽补救一下,对面三人却齐声笑了。
“咱三是真有事,还有些缺德事儿没处理完。不然肯定跟着冯少侠一起坐马车走了,走路多累啊。”
石力是三人中穿着最朴素的,言行举止也都很接地气,浑身上下都透着朴实真诚和淳朴。
若不是石力背上还扛着一把重刀,冯争差点把她当做种地的普通老百姓。
这话从石力口中说出来格外可信,冯争确定三人没有不待见她就行。至于交友不可一蹴而就,总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才能增进感情。
眼看冯争舒坦起来了,梁丘天谕果断给她的心上插了一刀:“冯少侠确实挺不招人待见的。”
冯争不客气地回道:“梁丘少侠,咱俩彼此彼此。”
说完这话两人都没反驳,因为她们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实话,她们出门在外是不招人待见。
冯争在家里有姨母和妹妹,走在外面却没几个朋友,照顾她多年的方敏行还扬言恨她入骨,以后再见重论恩仇。
过去的她是太霸道任性了,没人忍得了她的脾气。
梁丘天谕在秘罗古寨是最招人疼的小辈,寨子里的姐姐、姨姨、阿姆们还有娘亲和姥姥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哪怕她调皮惹祸,长辈们也不忍心重罚她。
她被惯得无法无天,出了门也依旧胡作非为,喜欢拿别人寻开心。同辈里只有石力、陈玄和她同流合污,其余人都离她远远的。
两个霸道的人撞到一起,当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看不惯谁,谁也都不愿退让一步包容对方。
冯争和应无双坐上马车,路边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应无双把玩着手中的长箫,这支长箫正是刚才梁丘天谕吹奏的那支。
“这支箫名叫乌里乌鲁,中原话叫姊妹箫。相传在南方有个花溪镇,镇里住着一户人家,家有聪明勤劳的七姊妹。七姊妹发现风吹竹林的声音格外动听,她们灵机一动就砍了水竹,每人在竹子上钻了一个孔,做成了一支七孔箫。七孔箫为花溪镇带来了美妙的乐声和欢乐,人们便称这支箫为乌里乌鲁。”
“这是支两管筒音不同的姊妹箫,左管筒音为宫,称姊箫;右管筒音为征,称妹箫,两管齐奏称姊妹箫。天谕妹妹说赠人姊妹箫,就是与此人结为姊妹,从此同舟共济,姊妹一心。”
花溪镇就是秘罗古寨的前身,有了这支姊妹箫,应无双就有了进入秘罗古寨的信物。
梁丘天谕说过她的姊妹就是秘罗古寨里所有人的朋友,同辈人会像待她一样对待应无双,长辈们也会将应无双看做寨子里的孩子。
“很不错的故事,但我有个问题。”冯争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她望着那支姊妹箫,既羡慕又难受。
她也和完颜习结拜为姐妹,但那不一样,完颜习与她相识是基于利益和私心,双方经过一番试探后才合拍地结拜。
而梁丘天谕和应无双对彼此来说利用价值不大,梁丘天谕是真心喜欢应无双,才会赠她姊妹箫将她视为姐妹。
“请讲。”
冯争不懂:“你和梁丘天谕才见一面,她为何待你这麽好?”
“因为我对她好。”应无双料到冯争可能无法理解,和她细细解释,“她的脾气和你一样,略有些骄纵,能养成这种脾性的人,在家里一定是被骄生惯养着长大的。”
“要和这种人交友,需得拿出几分耐心和包容,她自幼感受到的爱是温柔宽容的,因此对恶意也很敏感。你只有温柔待她,她才能明白你在对她释放善意。”
“听起来这种人很难伺候。”冯争说完后意识到这句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她懊恼地闭上嘴。
应无双笑道:“非也,这种人是最简单的,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
她举起姊妹箫给冯争看,上了一次药而已,就换来了一支意义非凡的姊妹箫。
“冯争,舍得宝来宝换宝,舍得珍珠换玛瑙。你不能总想索要,试着给予,给予才能换来回报。”
冯争过去的十七年里顺风顺水,要什麽有什麽,不懂得给予倒也正常。但要做大事,可不能一味地要,人脉是要不来的。
冯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她忽然发现自己曾经的确很少给予过别人什麽,她给予别人的只有痛苦和死亡。这两样可不是什麽好东西,难怪她不招人待见。
不过她并非从未给予过。
她以前相当吝啬,绝不同情可怜任何人,却给了方敏行一丝同情心,让方敏行拿了卖身契离开,换来了方敏行的恩怨两清。
她曾经毫无包容心,一向懒得搭理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听晚,却难得分出了些包容和耐心给妹妹,换来了妹妹的真心相待和一袋金叶子。
她过去不知善良是何物,只会对人释放恶意,却挤在吵闹的西市茶水铺里说书,只为安慰难过的柳青云,给了她象征侯府身份的玉佩,换来了柳青云的感恩戴德。
回忆过去的一月,冯争发现自己是懂得舍得宝来宝换宝的道理的。
她带着应无双离开京城,一路上任劳任怨,驾车、找客栈、花钱买消息等等,每一件事都是她做的,是她在付出,在给予。
而她这麽做,是因为她知道应无双会回报她。她总是思虑不周全,而应无双心思缜密、面面俱到,就比如刚才应无双及时帮她化敌为友,免去了一桩麻烦事。
“应无双,我舍了许多东西换了一个最大的宝,你猜是什麽?”
“最大的宝?”应无双沉吟片刻,猜道,“莫非是我,毕竟价值千金的《江湖大小事纪》现如今在我的脑子里。”
“猜对了,让料事如神、妙手回春的应无双应小医仙与我共闯江湖,这就是我换来的最大的宝。”
冯争又说:“那本价值千金的书册也是因为你考虑周全,加上了诸多细节才让它从一堆杂乱的消息变成一本一字千金的书册。真正珍贵的不是消息,是你。”
应无双以前给父亲出谋划策过很多次,父亲也曾夸过她,夸她聪慧,但更多的时候是夸她懂事,能为父亲分忧。父亲的夸赞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女儿。
现在她不过是和冯争互惠互利,帮冯争也是在帮她自己,冯争却夸她料事如神,她的智谋比金银珍贵。冯争夸赞的是她这个人的本事。
这种真心实意的夸赞里还带着敬佩,应无双听后难免生出了几分骄傲,她高兴得几度落泪。
……
马车很快穿过村子,然而陈玄、石力和梁丘天谕三人还守在村口。
“骆兰英怎麽还没来?”梁丘天谕摩拳擦掌。
陈玄说道:“应该快来了,我师姐今早传来消息说她昨日在阳崇涧见到了骆兰英。骆兰英从阳崇涧出发来此,一日时间绰绰有余。”
梁丘天谕跳到一棵树上眺望远方,还是没看到骆兰英的身影,叹道:“她怎麽来得这麽慢?”
陈玄和梁丘天谕都在比试中败给过骆兰英,而且她们俩还都很看不惯骆兰英每次赢了之后正气凛然的样子。
所以两人专门计划了今日偷袭骆兰英的行动。只可惜到现在都没等到骆兰英现身。
石力对偷袭骆兰英没兴趣,她觉得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比试是为了切磋武艺,谁输谁赢并不重要。
她甚至因为没有胜负心,只想着尽快回去睡觉吃饭而输过许多场比试,导致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她的师傅是七杀刀石金戈。
“我去那边躲着睡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叫我。”石力回到稻草堆后面躺下。
陈玄和梁丘天谕对此没有意见,只要石力不打扰她们的计划,随便她睡在哪里都行。
陈玄和梁丘天谕再次检查了一遍机关陷阱,等抓住骆兰英,就可以一雪前耻了!
“前面来了个人,好像是骆兰英。快!躲起来!”梁丘天谕站在树上看见一人飞快朝这里跑过来。
她当即跳下树,没看见在那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快速移动的影子。她和陈玄各自躲到机关旁边,屏息凝神地等待着骆兰英入网。
脚步声愈发靠近,陈玄和梁丘天谕打了个手势,骆兰英狂奔的身影进入两人视野,她们同时拉动手里的机关,一条手臂粗细的麻绳从泥土里钻出来缠住骆兰英的脚踝,把她倒吊在一棵大树上。
骆兰英急着逃跑,没注意到脚下的陷阱,发现陷阱时为时已晚。
“骆大师姐,落到我们手上了吧!”梁丘天谕和陈玄得意地走到她面前。
“快跑!”骆兰英看清两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提醒两人快逃。
第58章 出事了,她们都被抓走了!
梁丘天谕和陈玄还没能理解骆兰英口中“快跑”的意思,一道强劲的掌风劈山断海般朝两人袭来。
她们本能地朝后闪退,做出防御姿态,甫一抬眼,着实惊了一跳。
穿着袈裟、手拈佛珠的老和尚释行站在梁丘天谕和陈玄面前,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
“多谢两位施主相助,帮老衲抓住了骆施主,也请两位施主束手就擒。”
“臭和尚,你的光头闪到本大侠了!”
梁丘天谕伸手便将一把螙粉撒向释行和尚,伴随粉末一起飞出去的还有数十只螙虫。
老和尚挥动宽大的袖子扇出一阵风击退螙粉和螙虫,陈玄趁机在路边揪了一片叶子掷出去,割断了绑住骆兰英的绳索。
骆兰英翻身落地,运起轻功来到梁丘天谕和陈玄身边,说道:“快走,别和他打,丐帮也来人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骆兰英的狼狈,她身上沾满尘土和血迹,左手袖子被利器划破了三四道口子,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渗。
释行和尚是少山寺的监寺,修行寺内武功心法已有数十年,内力身法绝非骆兰英、梁丘天谕和陈玄三个小辈可比的。
而且听骆兰英所说,追杀她的不止有释行和尚,还有丐帮的脏乞丐,难怪她会如此狼狈地逃亡。
梁丘天谕和陈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三人转身拔腿就跑,释行和尚却已凭空一跃挡住三人的去路。
三人回头,丐帮的副帮主黄杆手拿破碗也追了过来。
梁丘天谕想叫石力过来帮忙,若只有臭和尚和脏乞丐的话,她们三个再加上石力应该可以顺利逃脱。
陈玄按住她的手阻拦她出声,示意她看前面。只见脏乞丐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男道士。
“少山寺监寺释行和尚、丐帮副帮主黄杆、元真派男宗主虚道子,骆大师姐,你被这些人追杀,不应该往这边跑。”
陈玄摸了摸身上,她的暗器都被临清派的师姐没收了。没有暗器的五螙门门徒就像鱼离开了水,这可怎麽活啊!
骆兰英握着剑强忍疼痛,苦笑道:“他们在路上埋伏我,我别无选择。”
十年前的武林中共有七大高手,除却秘罗古寨的金蝎和峨眉派的单娥,其余五位高手均为男子。
分别是元真派前任男宗主广阳子及其师弟虚道子,丐帮男帮主孟伍及副帮主黄杆,少山寺的监寺释行大师。
当初广阳子为夺归藏真经,率领众多门派前往齐山剑派讨伐明笑天,结果却死于明笑天的剑下。
那日一战后,五大男高手只剩三位,正是眼前的臭和尚释行、脏乞丐黄杆以及杂毛道士虚道子三人。他们三个带着门下众人逃至南方,九年间不敢越过招摇山一步。
三个少年背靠背站在一起,她们都没说话,这三个老男人在十年前就是与金蝎、单娥齐名的武林高手,单拎一个出来,她们仨还可勉强从其手中逃脱。
现在这个情况,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尽力拦住他们,你们能跑一个是一个。”
骆兰英点了点肩膀上的xue位将血止住,再服下一颗丹药,暗自庆幸自己伤的是左臂,握剑的右臂并无大碍。
梁丘天谕瞄了眼石力藏身的稻草堆,头顶上的八爪虫已经落在她手心,银环蛇钻进衣裳里躲起来。
她们三人中骆兰英负伤,陈玄暗器被收,只能靠她了。
释行和尚靠近三人,念着佛号的同时还不忘威胁她们:“阿弥陀佛,老衲只想借施主们向明盟主讨要一样东西,不想伤及你们。”
“和她们废什麽话,三个小娃娃直接抓了就是。”乞丐黄杆恶声恶气。
元真道长虚道子认同乞丐黄杆的看法,他们抓明笑天的徒儿只为逼迫明笑天交出归藏真经。徒儿少胳膊少腿的对他们并无影响,难受的只会是明笑天。
“不要脸的臭和尚、脏乞丐、杂毛道士,年纪一大把只敢以大欺小,活成你们这样不如早死早投胎。”梁丘天谕指着三人骂道。
乞丐黄杆闻声当即暴怒,挥拳直冲梁丘天谕。梁丘天谕让步一闪,刺鼻的青色烟雾从她手中炸开,密密麻麻的黑色毒蛛从她脚下散开,朝乞丐黄杆爬去。
陈玄和骆兰英也立刻出手和释行和尚、虚道子打在一起,青色烟雾中,三个老男人一边警惕脚下的螙蛛,一边屏住呼吸防止吸入青色烟雾。
没人注意到梁丘天谕把手中的八爪虫丢了出去。
习武数十年的三个老男人内功深厚,方才十几岁的少年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释行和尚用袈裟扫去青色烟雾后,好不容易跑出数百步的少年们又被他们抓了回去。
“明笑天之徒骆兰英,金蝎孙儿梁丘天谕,还有个五螙门的门徒。有这三个小辈在手,明笑天定会拿出归藏真经交换她们。”
虚道子点住少年们的xue位,释行和尚取出绳索将三人捆在一起,乞丐黄杆则独自离开了。
只见两人在原地等了片刻,乞丐黄杆去而复返,还带了一辆马车过来。
他们把无法反抗的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丢进马车里,然后驾着马车往桐昌坨的反方向去了。
直到马车彻底没影儿,石力才敢走出来,她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糟了。”
梁丘天谕的八爪虫爬上石力的脚,石力眉心一跳,心想总比给她留了条蛇强,她俯身将八爪虫捞起来放在手臂上。
八爪虫就安静地待在她手臂上,尾巴时刻指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石力对着八爪虫说道:“我们先去搬救兵。”
从此去桐昌坨还要一段时间,村镇里只有牛车和驴车,牛和驴拉货物方便,但速度太慢,石力决定跑过去。
从村镇里跑过去的时候,石力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阻止梁丘天谕和陈玄戏弄其她门派的师姐妹们。
假如她们不曾戏弄各派师姐妹们,陈玄的暗器不会被没收。各派师姐妹们也不会因为怕被她们捉弄,而不愿在村镇里停留,导致石力在村镇里竟搬不到一个救兵。
那三个老男人抓走天谕她们,是为了从明盟主手中换取归藏真经,应该不会伤及她们性命,怕只怕他们会用别的手段折磨天谕等人。
石力觉得自己从未跑得这麽快过,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她忽然想起冯少侠和应少侠驾着马车刚走不久。
她加快速度向前赶去,箫声越来越近,视线里出现一辆马车,她冲着马车大喊道:“冯少侠,应少侠!”
缓慢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冯争回头看:“好像有人在喊我们。”
应无双收起姊妹箫,跟着冯争一起往后看,急得满头大汗的石力出现在两人面前。
“石少侠,你这是……”应无双瞧见石力这副模样,以及她手臂上本该趴在梁丘天谕头上的八爪虫,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姊妹箫。
“出事了,天谕、陈玄和骆大师姐都被抓走了,冯少侠可否借匹马给我?”
石力担心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的安危,只想尽快赶去桐昌坨,叫上几个武林前辈随她一起去把人救出来。
冯争和应无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下车。冯争去解开雷驹身上的车辕,应无双则站在石力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石少侠莫慌,抓走三位少侠的是何人?她们落到那人手中可会有性命危险?”
石力见冯争愿意借马,逐渐冷静下来,她一一回答应无双的问题,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两人。
应无双听后蹙起眉头,说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由我去桐昌坨搬救兵,石少侠和冯争返回去跟住他们见机行事,以免他们伤害天谕妹妹和另外两位少侠。”
抓走梁丘天谕她们的三个男人中有两人都和明盟主结下过血海深仇。
乞丐黄杆和道士虚道子的师兄分别是丐帮帮主孟伍和元真派前任男宗主广阳子,这两人都是被明盟主所杀,因此他们绝不会善待明笑天的徒儿和晚辈。
短时间他们兴许不会对梁丘天谕等人做什麽,但时间长了,看着仇人之徒的脸,他们难免会心生憎意,想办法在不伤及她们性命的情况下折磨她们。
石力犹豫不决,她担心应无双不能及时搬来救兵。可情况也确实如应无双所说,时间越长,天谕她们就会越危险。
能够追踪天谕的八爪虫仅此一只,她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应无双知道石力的担忧,她亮出姊妹箫:“天谕妹妹赠我姊妹箫,我和你一样在乎她的安危。”
“若我和冯少侠带着八爪虫去追他们,到时候你和其她人又该如何找到我们?”
看到梁丘天谕的姊妹箫,石力选择相信应无双和冯争。
“这个简单,我的雷驹会带她们找到我们。”冯争牵着雷驹交到应无双手中,“你应该没忘记怎麽骑马吧?”
“当然没忘。”
应无双将姊妹箫别在腰间,踩着马镫骑上雷驹。雷驹没载过冯争以外的人,它不悦地扬起马蹄想把应无双摔下来。
冯争抚摸雷驹的头安抚它,应无双学着她的动作摸了摸雷驹,雷驹用力顶了下冯争,不再抵触背上的应无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冯争将另一匹马牵出来,邀石力和她同乘。
“等等。”应无双抛出一个瓷瓶,冯争稳稳接住。
冯争问道:“这是什麽?”
“服下此药可以解开软筋散一类的药物。”应无双答道。
冯争小心地收好瓷瓶:“还是你考虑周全。”
应无双不再多说,骑着雷驹飞快赶往桐昌坨。
冯争和石力也根据八爪虫的指引朝前走。
石力还是不放心:“应少侠知道该找谁吗?”
“她对江湖事了如指掌,一定能搬来最厉害的救兵,你就放心吧。”冯争说道。
第59章 蛇蛇功不可没
寻踪觅迹这种事,石力和冯争从未做过,幸而有梁丘天谕留下的八爪虫指引,两人只要按照八爪虫指出的方向往前走即可。
眼下她们停在一处密林前面,乞丐黄杆驾驶过的马车就丢在路边,不仅拉车的马没了,车里的人也不见踪影。
“他们进了密林,林子里路不好走,小心些。”石力背着八斤重的刀从马上跳下来,却轻如落叶飘然落地。
冯争翻身下马,拍了下马屁股将马赶走,以免暴露她们的行踪。
石力率先走入林中,冯争紧随其后。两人轻手轻脚深入密林,因不知与释行和尚他们相距多远,她们只能以较慢的速度往前追。
一路提心吊胆地穿过林子,面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溪流,潺潺流水声遮盖住两人的脚步声。
石力正要踏过溪流,被冯争拽回来躲在树后,冯争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山林静谧,只听得见溪水从山间缓缓流淌而下的声音。石力不明所以地望着冯争,冯争示意她往西南方向看。
石力拧过头,盯着那个方向等了好半晌,丰草长林中才缓缓出现两个身影。她定睛一瞧,正是抓走梁丘天谕等人的臭和尚与杂毛道长。
他们并肩而行,走路无声,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些什麽,说话声全被流水声掩住。
石力心中惊骇不已,臭和尚和杂毛道长内力深厚轻功无痕,走路几乎没有声响,即便有说话声也被流水掩盖。
何况两人距离她们尚有一段距离,冯争是如何未卜先知拉着她躲起来的?
臭和尚和杂毛道士已经跨过溪流,逐渐靠近她们。冯争的左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下,两人同时屏声静气,藏身在粗大的树干后。
“现在才三月,距离武林盛会开始还有整整一月,难不成要把那个螙虫当祖宗一样供着吗?”虚道子气得吹鼻子瞪眼。
虚道子口中的螙虫是指梁丘天谕,他们知道梁丘天谕是秘罗古寨的蛊师,三人中无一人敢直接触碰梁丘天谕,就怕不小心中了她的蛊或螙。
下马车之后的那段路,他们没人愿意扛着梁丘天谕,只好为陈玄和骆兰英解xue,将刀架在两人脖子上,要求她们背着不得动弹的梁丘天谕跟着他们往前走。
释行和尚说道:“秘罗古寨向来记仇护短,惹了那群蛊师,可谓是后患无穷。”
虚道子怒道:“就不该抓她,真是个烫手山芋。”
数月前齐山剑派的骆兰英广发英雌帖,要在桐昌坨召开武林盛会,这消息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
虚道子听说这件事后便想趁机做点什麽,他既想为死去的师兄报仇,也想拿到归藏真经,但凭他一人难以办到此事。
于是他找到了释行和尚和丐帮副帮主黄杆,邀两人和他共同商议计策。
吃一堑长一智,他们绝不会重蹈师兄们的覆辙,与其光明正大地挑战明笑天,要她交出归藏真经,不如想办法智取。
在他们看来,明笑天能成为北武林盟主全靠她伪装得好,一直披着侠肝义胆、重情重义的假面。然而此人实际上是个手刃亲父的薄情寡义之人,这种人怎麽配当盟主?
虚道子想要当众撕开明笑天的假面,正好可以借着这次声势浩大的武林盛会,让北武林的各路侠士都亲眼瞧一瞧明笑天的蛇蝎心肠。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抓住明笑天的徒儿骆兰英,到时候就在武林盛会上用骆兰英的性命要挟明笑天交出归藏真经。
倘若明笑天为了维持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交出了归藏真经,他们就带着归藏真经离开。
倘若明笑天不舍得用归藏真经换取徒儿的性命,届时所有人都将看见她无情的一面。
堂堂北武林盟主,居然把归藏真经看得比朝夕相处的徒儿还重要,此举定会教她名声扫地。
一旦明笑天失去威望,他们便可查找时机夺了明笑天的盟主之位,再联合各大门派一起杀了明笑天。
到那时候归藏真经还是会落到他们手里。
他们敲定好计划,由黄杆号召丐帮男徒跟踪骆兰英,只要发现骆兰英落单,便将消息传给他们,他们三人亲自出手去抓骆兰英。
计划直到今日早晨都很顺利,他们埋伏在骆兰英前往桐昌坨的必经之路上,眼看就要抓到人了,没想到秘罗古寨的梁丘天谕和五螙门的陈玄会突然掺和进来。
他们不想招惹睚眦必报,擅用螙蛊的秘罗古寨。可事已至此,他们又不能将人放走,只好一并抓了。
“要不直接将她杀了?”虚道子不愿供着一个不能碰不能打的活祖宗,隔空夺命的手段多得是,他们完全可以不触碰梁丘天谕就将她杀死。
释行和尚心念一动,出了个相当歹螙的主意:“不,继续关着她。等到武林盛会结束再杀她,并将她的死栽赃给明笑天,让北武林也热闹热闹。”
“好一招借刀杀人。不过金蝎和明笑天都不是好糊弄的人,此事需从长计议,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虚道子浑浊的眼珠子陡然发亮,称赞释行大师出了个好主意。
释行和尚低声念着佛号:“正是。”
好一个“慈悲为怀”的释行和尚,好一个“济世救人”的虚道子,嘴上既能念着阿弥陀佛,普渡众生,又能说着杀人不见血的诡计。
冯争一字不漏地将他们的对话纳入耳中,可笑这世上还有诸多百姓相信佛祖和道祖可以无私地救苦救难。
两人只顾着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栽赃陷害明笑天,不曾注意到林子里还有两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石力不如冯争听觉敏锐,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词,并不知两人说了什麽。
只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当即跨过溪流往前走。臭和尚和杂毛道士都走了,那就只剩下一个脏乞丐在看守梁丘天谕等人。
现在就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半刻钟后,她们穿过青葱竹林,一间茅草屋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脏乞丐黄杆带着两个男人守在屋外。
看来这间茅草屋就是关押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的地方。
“那三个乞丐功夫如何?”冯争悄声问道。
石力摸着身后的重刀,答道:“手臂上缠着红色绸布的是丐帮副帮主黄杆,他曾是江湖七大高手之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另外两个男乞丐,他们不足为惧。”
冯争听后不言,心中在想曾经的江湖七大高手是否名副其实?也许他和北疆三龟公一样徒有其名,实际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你有何打算?”冯争问道。
石力抬头看向即将落山的夕阳:“你刚才听清臭和尚和杂毛道士的对话了吗?”
“嗯。”冯争问她,“你没听到吗?”
“隔太远我听不见。”石力表示自己和冯争不一样,没有惊人的耳力,“依你看他们今夜还会回来吗?”
冯争思忖片刻,臭和尚和杂毛道士要在武林盛会上用骆兰英威胁明笑天,现在时间还早,有丐帮在此看守足矣。
他们两个没必要时刻守在这里,等到武林盛会开始的前几日再回来把人带走即可。
冯争摇摇头,石力说了声好:“等天黑我亲自去取黄杆的项上人头。”
“你刚才不是说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吗?”
“所以要夜袭。”
“哦。”
两人蹲在竹林里静候天黑,八爪虫果断抛弃了石力,朝着茅草屋爬去。
茅草屋内,被点了xue的三人无法说话也无法动弹。
骆兰英和陈玄倒是想用内力强行冲破xue道,可屋内点了软骨香,她们吸入香气后意识混沌,无法提起力气运转内功。
她们望向梁丘天谕,梁丘天谕体内有能解百螙的碧霄蛊,区区软骨香对她毫无影响。
梁丘天谕接收到两人的视线,腹诽道幸好她有帮手,无需用内力强行解xue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
银环蛇贴着她的皮肤从她的领口钻出来,在她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停在锁骨的位置,银环蛇摇了摇头,找准xue位后用力将头点在xue位上。
“好孩子。”梁丘天谕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夸赞银环蛇。
陈玄和骆兰英看得目瞪口呆,这蛇莫不是成精了?
银环蛇得意地吐吐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以前在寨子里梁丘天谕教导过它如何辨认人的xue位,它顺利找到第二处被封住的xue位,依法炮制地解开xue位。
梁丘天谕眨眨眼,身子一软直接摊在地上:“难受死我了,等我出去要他们好看。”
她们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也被死死绑住,梁丘天谕暂时解不 开身上的绳子,便指使银环蛇去给陈玄和骆兰英解xue。
陈玄看着柔软无骨的蛇爬上她的胸口,冰凉的蛇信子触碰到她的脸颊,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银环蛇先后为陈玄和骆兰英解xue,陈玄能动了之后对着梁丘天谕说道:“转过去。”
梁丘天谕在地上翻了个身,露出背后的绳结。陈玄低下头在衣领里咬了几下,成功叼出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刀片。
她小心翼翼地吐出刀片,将身子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右手成功接住刀片。
“你瞄准点。”梁丘天谕说道。
陈玄还没听清她说了什麽,刀片已经从手里飞了出去。
梁丘天谕感觉手腕上的绳子松了松,她用力一挣,已经被割破的绳子瞬间断开。
她捡起地上的刀片将身上的绳子全部割断,然后走到陈玄和骆兰英面前为她们解开绳索。
此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响动,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都愣了一下。
梁丘天谕立马返回原地,把绳子重新缠在身上,被割断的绳结则压在了背后。
银环蛇在她的指示下爬上房梁紧盯着门口。
第60章 此地不宜久留
门外的铜锁晃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紧接着屋外传来说话声。
“副帮主,何必那麽麻烦地进屋去给她们重新点xue,迷香一吹便可。”
“是啊,闻了这迷香,保准让她们睡个昏天黑地。别说逃跑了,怕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您歇着,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
“我和小李在镇上买了好酒好菜,专门孝敬副帮主的,我这就去给您摆上。”
说话声越来越远,两个影子从窗前走过,前者低头哈腰,后者昂首挺胸。还剩下一个影子站在窗前,细小的烟管穿透窗户纸,喷出白色烟雾。
“小李,副帮主让你也过来一起喝酒。”
“唉,来了。”
窗前的影子收起烟管,往那边跑的同时还不忘说句“多谢副帮主”。
直到彻底听不到脚步声,梁丘天谕噌的一下站起来,银环蛇在房梁上一荡,然后落在她肩上。
陈玄和骆兰英还憋着气,生怕吸入过多迷香导致不省人事。
梁丘天谕为两人解开绳索,幸好臭和尚他们忌惮她身上的蛊和螙,不敢触碰她,这才没有收走她腰间装着各种螙物和药丸的袋子。
她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两颗药出来,没等她说话陈玄就已经张开嘴等着她喂药了。
“灵枢丹,有解螙疗伤的功效。”梁丘天谕闻了闻手里的丹药,慊弃地耸了下鼻子,她直接将一颗灵枢丹丢进陈玄嘴里。
陈玄咽下灵枢丹,眨眼后便难受地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
骆兰英接过灵枢丹一时间竟不知手里的丹药到底能不能吃,看着陈玄痛苦的模样,她问道:“你会不会拿错药了?”
比如把螙药当成灵枢丹喂给陈玄了。
梁丘天谕揉了下鼻子,答道:“这就是灵枢丹,不过我当时炼制的时候不小心多加了一味白芥,好在不仅没有影响药效,还丰富了灵枢丹的口感。”
强烈的辛辣和灼热感从舌尖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陈玄的嘴巴仿佛着火了一样,她不敢大声咳嗽,硬生生憋出了眼泪。
“你身上没有金蝎前辈或是梁丘太初前辈炼制的灵枢丹吗?”
骆兰英将灵枢丹放在鼻子前,无需服下这颗药,她已被辛味刺激得清醒过来。
“都什麽时候了还挑!要知道白芥有温中散寒、行气开胃、明目利膈的功效,加了白芥的灵枢丹药效更强。赶紧吃,吃完我们就跑。”梁丘天谕催促道。
骆兰英仰起头,也不嚼就直接将灵枢丹吞下。
加了白芥的灵枢丹药效果然更强劲,两人不仅恢复了内力,还感觉四肢灼热,有使不完的力气。
陈玄冲到窗前细听外面的动静,负责看守她们的脏乞丐正在喝酒划拳,现在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
她必须尽快出去找到水源,否则她就要被活活辣死了。
“副帮主,不,帮主!您才是我们心中名副其实的帮主。按理说孟帮主死后,本该由您接手帮主之位,要不是比武的时候周散使诈赢了您,就凭他的本事和资历怎麽可能当得上帮主!”
“可不是嘛,论资历论武功,帮主样样都比周散强。等帮主拿到了归藏真经,周散再心有不甘也得乖乖让位。到时候您就是我们丐帮的帮主。我敬帮主一杯。”
两个略显年轻的男声不停吹嘘着黄杆,一杯又一杯地向他敬酒。黄杆一开始还假意拒绝,实在架不住他们拍马屁的功夫太好,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意上头,黄杆说出了心里话:“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我黄杆是丐帮副帮主,跟释行和尚、虚道子一样都是武林七绝之一,凭什麽我要待在这个破地方看守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们却能在外面潇洒?”
“不畏生死跟踪骆兰英和明笑天的是我们丐帮,传递消息的也是我们丐帮,如今看守人质的还是我们丐帮。事情都是丐帮做的,好处理应也都是丐帮的。”
“要我说,归藏真经就该是帮主您一个人的。”
黄杆身边的两个年轻男乞丐轮流给他灌酒,还不忘为他打抱不平。
李姓男乞丐的最后一句话着实说到了黄杆的心坎上,释行和尚与虚道子两人光想占便宜,又不想干活,哪有这等好事。
“归藏真经就该是我的!”黄杆被两个年轻男乞丐的话说动,他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将手里的碗一摔,端起酒坛子猛灌,想要借酒消愁。
砰的一声,空酒坛子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黄杆站起来大骂释行和尚、虚道子不做人,脏活累活都叫他干,好处却都叫他们拿去了。
黄杆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身子摇摇晃晃,最后打了个酒嗝,一头栽在地上昏睡过去。
躲在竹林里静观其变的冯争和石力见到这一幕,两人同时骂道:“骟!”
她们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去偷袭黄杆,石力在脑海中把七杀刀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冯争也不断调整自己握枪的姿势。
两人等了这麽久,就想和七大高手之一的黄杆过过招,结果黄杆被灌醉了,现在要取他项上人头易如反掌。
“那两个男乞丐有古怪,要动手吗?”
冯争自幼在京城长大,虽算不上阅人无数,但也见过不少人和事。
像那两个年轻男乞丐,看似在吹捧黄杆,实则灌酒的手就没停过。他们说那些话好像是义愤填膺地为黄杆抱不平,却并未达到安慰的效果,反而让黄杆越来越暴躁激动。
黄杆前面喝了那麽多酒都没有要醉倒的意思,就是在他动怒之后,脖子和脸颊瞬间通红。
冯争怀疑两个年轻男乞丐在酒里下了药,只要黄杆情绪一激动,药性就会发作。这麽看来丐帮内部的水很深啊。
石力点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两人冲出竹林,茅草屋前的两个年轻男乞丐并未注意到她们,其中一名男乞丐正要点燃手中的旗花,好将消息传给山下的其他师兄弟们。
石力认出男乞丐手中的东西是江湖人常用来传递消息的旗花,一旦点燃,便会射出数十道烟花,宛如金蛇闪电般直往天上窜。
丐帮门下男徒众多,旗花一旦点燃,那些男乞丐收到信号都涌上山来,便麻烦了。
石力思绪未落,手里的重刀已经扔了出去。重刀拦腰斩断男乞丐的身子,男乞丐手中还捏着旗花,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上半身和下半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倒下。
旗花落在血泊里。
“是谁!”另一个男乞丐看见自己断成两截的兄弟,急忙拿起棍子看向石力和冯争。
冯争持枪 | 刺向男乞丐,对石力说道:“你去把黄杆的头砍了。”
石力捡起重刀和旗花,转身走向醉倒的黄杆,手起刀落,黄杆毫无痛苦地死在醉梦中。
曾经的江湖七绝之一,还未领教过他的武功,便先见识了他的愚蠢自大。黄杆定是个除了功夫一无是处的男人,活了这麽年,身边竟无一个可信之人,难怪当不上帮主。
释行和尚与虚道子安排他在这里看人,也许正是考虑到了他比较愚笨,就适合干这种不费脑子的活。
可惜他们还是高看了黄杆,黄杆连好赖话都听不懂,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石力拿黄杆的衣服擦干净刀上的血,再转过身,冯争已经制住那个男乞丐。
银色枪尖抵在男乞丐的喉头,冯争问道:“你们是周散的人?”
男乞丐身上被冯争捅出好几个血窟窿,他双目猩红,死死瞪着冯争不说话。
“看来是了。”冯争把平沙枪往前一送,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石力用刀砍断门上的铜锁,一个箭步冲进屋里:“陈玄、天谕、骆大师姐,我来救你们了!”
她没看见自己的好友,耳边传来嘎吱一声,迎面射来一支木箭。
石力俯下身子避开木箭,在她身后的冯争却来不及躲避,只好伸手强行接住木箭,手心被木箭擦得滚烫。
“她们逃了……”石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道。
冯争丢了木箭,吹了吹手心:“嗯,不仅逃了,临走前还设了机关。”
木门上有两根相连的绳索,看来是有人利用绳索和木箭做了简易的机关。
冯争环顾四周,这是间极其简单的屋子,屋内除了一张床和桌椅再无其它物件,床头的土墙上挂着一张老旧的长弓。
这间茅草屋的主人应该是个猎户,但房屋已被丐帮霸占,屋主要麽早就搬走了,要麽不幸遇害了。
“她们什麽时候跑的?”石力疑惑。
“应该是在黄杆被灌酒的时候。”
冯争在屋里走了一圈,这间房子只有正门和两扇前窗,没有后门和地道,她们难不成是从屋顶跑的?
她抬起头,月光洒在脸上,一根麻绳从房梁上坠落摇摇晃晃地悬在她面前。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走吧。”石力说道。
既然梁丘天谕、陈玄和骆兰英已经成功逃了出去,她们也该尽快离开。
两人还未出门,外面传来吵闹的人声,冯争迅速走到门边侧头往外看,只见漆黑的山林里亮起数十道火光。
“从屋顶走,快!”冯争回头,石力已经翻上房梁。
冯争把平沙枪丢给石力,自己也跳上屋顶,两人通过梁丘天谕她们之前逃跑时在屋顶掀开的大洞跑了出去。
她们前脚离开茅草屋,后脚就有人进了屋子。
“帮主!副帮主死了,我们的人也被杀了。”
“骆兰英呢?”
“屋里没人,等等!屋顶有个洞,人应该是从那里跑的。”
“帮主,尸体还是热的,人应该跑不远。”
“去追。”
“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