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理想型(大修) 我的理想型是你。
之后除了每天的滑雪课跟语言课, 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根据营地的课表安排一些户外课程。
还有个变化是来这里的学生彼此之间都熟了很多。
这次冬令营的五所学校,两所混校两所男校一所男校,男生更多一些, 男校的一些人都忙着加女生的联系方式去了。
毕竟这种机会平时也只有期末联谊的时候才能有。
“路老师在看什么?”苏冕的声音让路禾回过神,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要说他对苏冕的情绪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对方不管是长相还是语气音色, 都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眼睛的轮廓并不尖锐, 显得柔和漂亮。
如果苏冕跟他看到的一样表里如一的话
突然苏冕微微弯腰, 把脸怼了上来, 笑着说:“路老师看着我走神了?还是说我这种长相,难道是路老师你的理想型。”
路禾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脸上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苏冕,对方也完全没有惊扰到谁的自觉,反而笑容更加明媚。
“与其聊这个,不如我们来说说你上课玩手机的问题。”路禾看着苏冕, 表情有点古怪又狐疑。
苏冕也不介意他转移话题,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起走出大门,刚出去的时候风很大,他扭头看向路老师, 突然不知怎么地注意到对方抬手拉了一下衣领。
可对方穿的本来就是低领,就算再拉也遮不住脖子。
他的视线莫名地停留在对方暴露在冷风里的脖颈, 还有微微突起的喉结上, 肌肤在这种雪天里,更加白得腻人。
路禾没注意到苏冕的视线,叹了口气道:“听下午上课的老师说, 你上课玩手机,还是放在桌子上玩?”
总不可能是苏冕迟来的叛逆期到了,每个教过苏冕的老师都知道,不管苏冕平日里人品怎么样,但在课堂上的表现绝对是好学生。
“你是怎么想的?”路禾最后问。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在想,游戏那么好玩,当然要多玩会。”
路禾不信也不想追问,慢慢走到了他住的那栋楼楼下,先把门推开,让苏冕进来。
“那位老师不住营地,上完课开车走了,把你被没收的手机放在我这,希望我能好好跟你聊聊”
“所以你要跟我聊聊吗?”苏冕微微一笑,让路禾有种不那么妙的预感,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继续道,“我知道路老师你不想,可我想跟你聊。”
路禾感觉苏冕的情绪有点不对,可具体哪不对他说不上来,让他觉得,苏冕好像是故意这么做,故意来找他,至于目的,总不会是聊聊那么简单。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回头看了苏冕一眼:“你要聊什么,进来说。”
“路老师你都不问我想聊什么?”
“你都不怕说出来,我有什么不敢听的。”
苏冕站在桌子边上,看着路禾,突然开口:“那聊理想型吧。”
路老师当时震惊又不理解的表情,让苏冕莫名有种想说出口的欲望,想知道对方会不会露出更加震惊的表情。
因为他。
“路老师,我没有开玩笑,不如说说我的理想型?”
路禾把手机递给他,听苏冕这么说,忍不住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苏冕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罐,笑着说,“反正今天也没其他事,在路老师你这里喝杯茶总可以吧。在营地想喝茶,除了路老师你这里,应该也没别的地方有了。”
毕竟西维加德里不产茶叶,营地里也不会提供,很多人都会在来营地之前带点东西过来。
“李主任也带了。”路禾纠正道,不过话这么说,路禾看他想喝还是打算去给他泡点。
虽然说李主任也带了,但苏冕肯定不会去李主任屋里做客。
既然这样来都来了,他作为老师,总不会连对方想喝口茶都拒绝。
苏冕看着路禾忙活的背影,手上的手机看也不看就直接塞进了外套口袋里,然后注意到窗户的外边台上有个像雪人一样的东西,目测外边台三十厘米宽,雪人放在上面空间倒是够。
他盯着那个雪人看了两眼,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路禾住的这件房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家具一应俱全,但由于是冬令营期间临时住的地方,所以没什么生活气息,路禾也没有带很多东西过来。
苏冕在路禾对面坐下,端着一杯茶,刚要喝就听到对方开口:
“小心烫,先吹一下。”
苏冕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听他的话对着杯子吹了几下。
路禾看他这副样子,微微愣神,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苏冕,还有种孩子气在身上。
不过苏冕现在的样子,跟孩子是怎么都不沾边的,过去两年对方长开很多,本来柔和的五官都变得更加三维有棱角,模样也看起来更加英俊。
包括苏冕在内的每个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苏冕突然抬眸看着他,刚好对上路禾的视线,对方却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刚刚不是要说理想型吗?那我的理想型就是会给我泡茶的人。”
路禾没说话,以为苏冕顺杆子往上爬,拿他开玩笑。
“还是会当众戳穿我,让我下不来台,让我不再被其他人信任的人。”苏冕说到这里语气认真了很多,却在嘴里说着那么荒谬的话。
“我也不是以骗别人为乐,我啊”苏冕看了一眼手上的玻璃杯。毕竟是冬令营,对方也不会带一套茶具过来,所以只是用营地现成的玻璃杯。
对上路禾越来越凝重,好像明白了什么的表情,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手托着脸,一只手把喝完的茶放在桌上,笑得让人目眩神迷,又感觉他身上还笼罩着一股驱散不了的寒气。
“我只是想有个人,在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还能一视同仁地待我。”
“那个人最好比我要大几岁,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的。”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没有我高,这个身高刚刚好。”
“虽然戴着眼镜,但度数不高,我更喜欢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本来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后面觉得”
“够了”路禾已经听不下去了。
前面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等听到后面,虽然苏冕说的是自己的理想型,可越听越发现对方简直就是照着自己说的。
他在跟苏冕的对视中率先移开视线,低声道:“茶也喝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苏冕看了他两眼,最后慢慢站起来笑着说:“就不打扰路老师了。”
路禾看苏冕要走,这才抬头朝对方看过去,却发现苏冕站在那没动,视线也没从他身上移开,就好像是等着他看过来一样。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就弯下腰,双手按住路禾的肩膀,下一秒一道温凉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路禾额头上。
跟苏冕这个人不一样,比起对方性格上的各种狡猾猜忌,他的这个吻,却在轻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直接跟强势,可极轻的触感又能让人感觉出他的小心翼翼。
苏冕走的时候还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路老师,我的理想型是你,就那么让你为难吗?”
他说完就走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可让路禾满脑子里还是对方笑着问他为不为难的样子。
对方就这么走了也看得出苏冕本来就没想要他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不为难,怎么可能不为难。
路禾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自己桌前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然后又看了一眼门口,心情也因为这种室内蔓延开的沉默变得有些心烦意乱。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给苏冕照顾跟爱的人,不是只有他。
如果只有他,“只有”两个字,对双方来说都太沉重沉重到很难有足够的力气,去把它举起。就算举起了,可能也耗尽了全部力气。
有时候,他只他们的幸福能来得轻松一点,不用那么拼尽全力,就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苏冕下楼后,慢慢走到了正对着路老师那扇窗户的下方,看到了地上摔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雪人。
苏冕抬脚在上面轻轻碾了碾,然后把它踩平了跟雪地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区别。
做完这些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没有往日常挂着的那种笑意,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有点深不见底
第二天是西维加德里营地的访问日,在这一天会允许家长来营地探望,基本上都定在周末。
今天刚好是滑雪课程的趣味赛,显然也是负责人跟教练们有意安排。
早上开会说完注意事项,路禾他们就坐车去了滑雪场。路上他还看了苏冕几眼,并不是单纯因为昨天晚上的聊天内容。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发现了苏冕做的事。
那个雪人不见了,很大可能是被苏冕推下去的,毕竟他泡茶的时候,就看到苏冕站在窗户边上,当然他以为苏冕是站在窗户边看风景,没有多想。
“路老师。”路禾听到有人叫他,扭头竟然看到刚刚来了营地的方初瑶跟负责人说完后,挥开其他营地负责接待的人员朝他走了过来。
她笑着说:“没打扰到路老师吧,欢欢他还在热身,等他结束了我再去找他,在这之前,我可以先跟路老师你聊聊吗?”
路禾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方初瑶没有进屋的打算,两人站在木屋外,虽然室外有点冷,但习惯了其实还好。
“路老师可能心里觉得很纳闷,怎么家长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看孩子,而是来找你。”方初瑶整理了一下头发,对路禾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因为一直没好好谢谢路老师,可能欢欢他从不会跟你说,毕竟虽然他从小喜欢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但是真碰到了上心的事,反而藏得越深。”
“他还从没谢谢过你吧。”
路禾忍不住道:“是我应该做的。”
“就算是应该做的,路老师你也比很多人做得要好吧,起码对我们来说是这样。”方初瑶看了一眼远处跟着教练在做热身的人,一边说,“其实我对他的状态并不担心,路老师恐怕也看出来了,他比以前独立了很多,甚至我都能放手了,因为我相信离开我们,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其实我过去并不想他那么独立,作为母亲还是希望他能多依赖一下我们,不过等看到了他总是独自努力的样子,我更加替他感到骄傲,也发现我之前对他的过度保护跟纵容的想法,还是太自私。”
路禾没想到方初瑶会来跟自己说这些,方初瑶他们作为商应欢的父母,一开始就知道商应欢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瞒着商应欢跟其他商家人,也只是不想让商应欢在看重血缘的商家人面前,感觉自己低人一等,或者遭到其他人的非议。
他们非常照顾商应欢,照顾到不愿意让他受一点委屈。
“他肯定不会这么想,肯定会觉得有你们陪着很幸运。”
在父母的庇佑下,可以让商应欢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恐怕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
也正因如此,对方有这么任性的资本,这反而是幸福的证明。
方初瑶笑了,看着他说:“我觉得有路老师你才是他的幸运,让他养成这种性格的是我们,让他改变的却是你,所以知道冬令营路老师也会来,我就感觉没什么好担心的。”
路禾微微皱眉,什么叫让他改变的人是自己。
人性格跟行为的成因相当复杂,又怎么会是一个人能轻易影响的。
他不觉得自己对商应欢有那么大的影响,又或者说,他不希望自己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
商应欢的变化,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与其把功劳都归结为他这个外人,他更想说这其实是商应欢自身的努力的结果。他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说明对方一开始就不差。
“我去跟他说说话,先不打扰路老师了。”方初瑶笑着跟路禾摆了摆手。
商应欢跟方初瑶说话的时候,视线还频频看向路禾那边,发现对方一直在跟别人说话,心里忍不住有点气馁。
“妈,你刚刚跟路老师说了什么?”
“你热身的时候还在偷偷往那边看?一会滑雪上雪道的时候可别分心了。”方初瑶主要还是担心他会受伤,如果那时候分神,可不是浪费了时间,少听了两句话那么简单。
“嗯”
“行了别惦记你的路老师了,还担心我会在他面前说你坏话?”方初瑶笑着说,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去准备。
商应欢满脑子都是那句“你的路老师”,耳朵突然就红了,看着对方说:“什么你的”
“不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商应欢耳朵更红了,可眼睛却瞪得老大,半天吐出一句:“你没告诉他吧?”
“这种事,等着你自己说比较好。”方初瑶看着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重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是过来人,怎么看得出来路老师对欢欢根本没有别的想法,而且如果路老师作为老师还早对欢欢有意思的话,就算是欢欢喜欢,她心里其实也不能接受。
可等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她又开始担心对方无法在初次感受到这种喜欢的滋味时,又会因为喜欢而反噬受伤。
但再不愿意看到对方受伤,也只能放开手让对方去做想做的事,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论对方年龄多大,是男是女,身份背景如何。
她能做的,只是在伤口出现的时候,为对方擦拭伤口。
比赛开始之前,学生们基本上都聚在一块。滑雪比赛的难度不算大,营地的雪道都是平整过的人工雪道,没有野雪道,坡度适中。
雪地上摆了很多铁架子,一会要用的滑雪板还有滑雪装备都放在上面,方便随时取用。
滑雪场为了区分雪道,在两侧都竖起了彩色的旗帜,避免有人分辨不清偏离了方向,而在离主雪道两百米的地方,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主要是休息区。
路禾在休息区外碰到了苏冕,对方看着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刚准备问那个雪人的事,突然看到苏冕的表情变了,变得有点阴郁,但并不是看着他,视线像是穿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方向,不过很快神情就恢复如初。
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上来,有人从驾驶座下来帮忙拉开车门,而车上先后下来了一男一女,男人虽然已过中年,可依旧英俊,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内敛气质,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女人打扮精致,画着淡妆,看起来有些高傲不好接近。
营地负责人看到后也迎了上去,一边聊一边往屋内走。
路禾看过访问日预约的家长名单,苏麒温并不在名单上,说明对方是临时过来的。
“主要还是想给儿子一个惊喜,要是提前知道了,就不是惊喜了,希望各位能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苏麒温跟他们寒暄了几句,然后往路禾这边看过来,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第172章 以我为荣(大修) 我想让你以我为荣。……
休息室二楼, 苏麒温坐在漆黑的沙发上,看到苏冕进来,把手上的杯子放下, 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语气有点似笑非笑:“看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父亲来这里, 不是为了看我吧。”苏冕笑了笑, 如果单看他们父子面对面坐着的场景, 还会觉得父慈子孝, 让人羡慕。
“苏冕, 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怕我了。”
“如果你想看, 我可以表现得害怕一点,我以为你会更满意我现在这样。”苏冕笑了笑,这么看着他们的长相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除了一个稍微有些稚嫩,一个脸上有更多岁月的痕迹。
“不用,这样就很好。”苏麒温盯着他看了两眼,就好像真的很满意一样, “看来我还要感谢一下你的老师,不是吗?”
苏冕的脸色有些变了,笑容有点凝固在嘴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像是在警惕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苏冕你还记得我两年前跟你说了什么?”
苏麒温进了屋就脱掉了外套,他坐在苏冕面前的时候, 甚至看起来要比苏冕还单薄一些, 可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还是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让苏冕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瞳孔也有些轻微的放大。
“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没有人情味的父亲, 换句话说,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也不在乎你喜欢的人比你大还是比你小,身份上会不会不容易得到承认”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都有个前提。”
苏冕直接开口:“他要是我的。”
“看来你还记得。”苏麒温更满意了,他站起来,把手放在苏冕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很为他着想一样叹了口气,“如果不能攥在手里,他只会成为你的障碍,苏冕,你不能只单方面被他影响啊”
他的力道很轻,但却像是有一块石头压上来一样。
“像你之前散播的谣言,我有很多方式能让它变成真的。”
苏冕语气不变:“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你对我心里有怨恨也是正常的。”他突然变了语气,身上的气压低了很多,“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家,就别让自己变得软弱,你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离开了苏家,苏冕,你什么都没有。”
“你那么聪明,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连作为一个正常人基本的思维都没有,除了我,谁又会站在你那边?”
其他人因为一会的比赛被教练喊走了,路禾刚要跟出去看看,就被人叫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对方身材高挑,穿着打扮跟脸上的妆容都很精致,透露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贵气。但是对方的态度有点居高临下,带着傲慢的审视跟打量。
但眼底依旧有难以掩盖的阴沉与疲色。
“你就是路禾?苏冕的老师?”
路禾点头:“苏太太,你要找苏冕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楼上”
“我找你。”
苏太太的视线落在路禾身上,脑海里又浮现出苏冕在对方面前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那种表情她从未见过,但她并不是高兴也不是欣慰,甚至还有种愤恨。
觉得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实在是有些刺眼。
但还有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是想聊苏冕的事?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慢慢说。”路禾好像一点都没被她的态度影响,在他看来这个态度古怪的女士,再怎么样都是苏冕的母亲。
她看着路禾皱紧了眉,讽刺道:”不用了,只是你看起来挺正常,没想到还跟学生搞在一起”
路禾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不让我也来听听。”对方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没想到母亲跟路老师的关系都那么好了,比我想象中有话聊。”
听到苏冕的声音,女人迅速看了过去,很快变了脸色。
“路老师不是要去看他们比赛吗?你去吧,我看母亲还有点话想跟我说。”苏冕笑着说,“而且比赛没那么快到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路禾知道苏太太并不喜欢他,他也不想留下来自讨没趣。
等路禾离开,苏冕缓缓开口: “我不是说过,你最好别来干涉我的事?”
“干涉?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难道我管不了?”
“见不得我幸福的母亲,还想管什么?”苏冕无所谓地笑笑,“所以你看到路老师也会觉得碍眼,你觉得伤害他就是伤害我?”
他站在女人面前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时候好像模样都跟苏麒温重合了。
“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可能。
这是苏太太的第一反应。
苏麒温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谁,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苏冕可能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恨我们,你就直接来伤害我们,但是你害怕了,你不敢,你向你恨的人低头了,你其实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
苏冕每说一句话,都让苏太太的表情更加难看,就连肩膀都在发抖,看着苏冕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苏冕却反常地对她露出个笑容,可那个笑容却又好像不是对着她的,更像是想到了什么很让他满意的结果,整个人就连气场都舒展开,反而有些孩子一样的天真,让苏太太一阵恍惚。
这种笑容让她没法联想到苏麒温,因为对方从来不会这么笑,现在她才觉得苏冕有那么一点像她的孩子了。
“那么恨他,那毁了他有的一切怎么样?”
路禾本来以为苏冕还要等一会过来,没想到对方是跟他差不多前后脚到滑雪场的,看样子是没聊多久。
“不管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苏冕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路禾忍不住开口:“你还能猜出她跟我说了什么?”
“大概能知道。”苏冕多看了他两眼,最后弯了一下眼睛,“看样子不用我提醒,路老师你也不会被这种事影响。”
“她再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
“哦?”苏冕无所谓地笑了笑,一边把护目镜拉下来戴上,语气显得云淡风轻,“路老师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她会对你那么不满?可能她是见到了我跟路老师你待在一起的样子。”
对上路禾不解的眼神,他继续道:“不能理解吗?可能因为我看着路老师的时候,偶尔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吧……”
在路禾愣神的时候,他突然凑近,笑了一声。
“那路老师,其他人都能发现的事,你为什么一直发现不了呢?”
苏冕说完就让开了,跟他挥挥手,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穿过人群,很快就看不见了。
然后路禾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都还没问苏冕关于雪人的事,刚刚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就算问了又怎么样,苏冕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因为比赛的缘故,雪道上设置了很多旗门,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在滑雪绕过雪道上二十个旗门,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终点。
商应欢站在等候区里,手上还拿着一个号码牌,代表出发时的序号。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在课上的亮眼表现让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不少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还有跟他约一会看谁滑得更快,成绩更好,让他有点说不出的烦躁。
“这不是我们大少爷,你不会是紧张了?”
这么欠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商应欢没说话,他怕他如果没忍住会爆粗口。
“你可别跟以前一样,一到比赛就摔跟头,在这里可不止克兰霍顿的人。”凌焕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闭嘴是会死吗?”商应欢冷呵一声,他的脸色更差了,凌焕的话确实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不过凌焕算错了一件事,那些记忆里,因为有另一个人的痕迹,导致想起来的时候,脑子里不全是糟糕的想法。
不过这也不代表凌焕能这样挑衅他了。
“长了张嘴不就是给用的?”凌焕抱着胸站在一边,在商应欢看来一股装腔作势的刻意感,不过他下一句让稍微让商应欢有点出乎意料。
“总之你可别给我们克兰霍顿丢脸啊”
商应欢刚准备说那还用你说,就听到了凌焕的后半句,“争光也不指望你,你别丢脸就行了”
商应欢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笑道:“难道还指望你?你那点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还想劝劝他们,突然两个人都同时闭嘴了,然后齐齐看向路老师过来的方向。
“都要比赛了你们还是留着精力少争两句。”路禾刚刚远远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情况,不用问都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在克兰霍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争。”凌焕嘴硬。
教练很快叫了商应欢的名字,商应欢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去了准备区。
就算他留下他能说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有点焦躁,好像发生了太多事,又憋了很多话在心里。
教练对商应欢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刚刚有人跟你说说了什么?今天不用太在乎输赢,放轻松点。”
他觉得以商应欢的水平,拿个高分是没问题的,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只是担心对方不能稳住心态,太过激进。
商应欢点点头,情绪并不高涨,就跟今天的阴天一样。他莫名又想到了凌焕的话,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可靠一点,却依旧没法避免在关键的时候犯错。
这种失败就像是一个诅咒,虽然路老师会像以前一样拉起他,可他却想让路老师看到跟过去完全不同的他。
如果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就好像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而他想把那个烙印,展现给路老师看。
商应欢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又看向了路禾的方向,没想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虽然隔了很远,商应欢却觉得自己好像感知到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心就在这瞬间平静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云,是一块块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但能看到云层被太阳描出了一层金边。突然发现今天的天气也不错。
等口哨声响起,他快速顺着雪道滑了下去,过快的速度甚至让人才想起滑雪本身也是一种极限运动的事实。
越往后速度越快,对方好像完全不像控制速度,等穿过所有旗门后,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方竟然翻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却又出乎意料地稳稳落地,伴随着周围其他人的欢呼声,最后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了终点。
头顶的云层微微散开,有几束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终点处离开始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商应欢第一时间摘下了护目镜,对身边人的夸奖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几束光,还有太阳从云层缝隙显露出的刺目光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一路突破自己,就这么一直突破下去,就会被你看到。
他喘了口气仰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心想,现在你看到了吧。商应欢突然笑了,笑声很轻。
我应该每一天都让你看到比昨天更好的我,我没想过给克兰霍顿争光,却想让你以我为荣。
第173章 窥探心事(小修) 这种讨厌,都能读作……
“这不是趣味比赛吗?怎么变得跟正式比赛一样?”有人半开玩笑地说。
“是啊, 搞得我都紧张了”赫里温慢慢站了起来,话是这么说,脸上看不出多少紧张的样子, 其他人也当他是开玩笑。
本来他们学校的人大多性格比较松散,没有非争第一的想法, 这种比赛玩玩也就是玩玩, 就算心里想较劲也不会表现出来, 很少看到谁身上会露出这种紧绷又无话可说的表情。
“那么多人看着, 要滑得太烂不是很丢人?”
“无所谓了, 反正头盔一戴, 别人也认不出我是谁”
出发点的地方特意架了一个拱门,其他还没轮到的学生基本上都聚集在这一块。
有人注意到赫里温在看克兰霍顿学生那边的方向,忍不住说:“赫里温,你有没有发现克兰霍顿那群人有点奇怪?”
“哦,你觉得哪里奇怪?”赫里温的语气很随意,就好像只抽出一半精神听对方讲什么,不过对方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态度。
那个卷毛男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沉思一会说:“像别的学校的,还会互相开玩笑,还有勾肩搭背的,这都多正常?我看他们就不会, 好像都不熟,跟随时想把对方比下去一样, 克兰霍顿的人都那么恐怖吗?”
“也许吧。”赫里温眯了眯眼睛, 然后收回视线。
他感觉自己知道原因,但是没兴趣跟其他人分享。他拍了拍那个卷毛男生的肩膀说:“一会看你了。”
“喂,你别压力我啊!”
凌焕本来坐在椅子上, 现在也有点坐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盯着远处看。
雪道两边都是树林,还在雪道两边立了红色的网格围栏划定区域,所以不会阻挡视物。
“你们看着有压力了?”旁边有个教练,用不那么流畅的中文跟他们交流,“不过商确实滑得比平时更好,我都很意外。”
凌焕挑了挑眉:“怎么可能。”
这辈子还没人能给他压力,商应欢就更不可能。最多最多,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紧张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道人影,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想着……那样的商应欢,在路老师看来,又是什么样子?
路老师会怎么想,会为他感到骄傲?为他感到开心?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沉。
苏冕在旁边说:“某人不会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嘴硬装作一点事都没有。”
“我会有事?你没搞错?”凌焕挑了挑眉,然后盯着不远处雪道的方向,突然古怪地笑了,眼里的光像两簇火苗一样,像能融化他身后的雪。
心里比不甘更加强烈的,是被对方激起的斗志。
“一会就让他知道,要让我有压力,还早了八百年!”
刚刚说话的教练感叹一句:“还是年轻人有干劲。”
苏冕在旁边笑着附和一句,眼底却没有笑意。
不怕输,不在乎被比一下去,那么冲动,像个不会思考的莽夫。
凌焕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热血上头好像无所畏惧的样子……
苏冕轻轻啧了一声,神色有点阴冷。
可真刺眼
商应欢把装备放在了终点处的雪板架上,就往路老师的方向走。
边上有不少人过来拍他的肩膀,商应欢虽然有点不适应地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抬头往路老师那边看。
他刚过来,方初瑶就上去抱住了他,让商应欢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
他不是没被母亲这么抱过,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还是在路老师面前,跟个小鸡仔一样被人揽在怀里。
虽然以他的个头,对方已经抱不住他了。
“你知道吗你刚刚都吓死我了!”方初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让商应欢刚刚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自在都烟消云散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路禾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但商应欢突然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像是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路禾开口表扬了一下,“刚刚很帅。”
“一般般吧”商应欢别开视线,路禾竟然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不好意思。
方初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滑完就急急忙忙过来,八成是找你路老师邀功的。”
商应欢看了她一眼,比起外面聚集的这群还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方初瑶相比之下有些单薄了。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方初瑶笑着说:“我给你加油,看着你比赛怎么会冷。”
路禾拍了拍商应欢的肩膀,“你也去休息区休息,刚刚辛苦了。”
“我……”商应欢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母亲开口了。
“后面不是还有比赛?欢欢也想看吧,我刚碰到个熟人,过去跟她聊聊,路老师,欢欢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说完就挥挥手走了,留下商应欢站在原地。
他见路禾看过来,忍不住开口:“我跟她说了很多次,别把我当小孩了”
他跟路禾站在一起,身高还比路禾要高上半个头,微微垂下头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委屈,就跟下意识跟亲近的人撒娇一样。
“不管你是不是小孩,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同样,不管你多大,在你母亲眼里永远都是孩子。”路禾突然跟他眨了一下眼睛,“这大概是被爱的特权。”
特权。
商应欢盯着他的眼睛。明明知道路老师不是这个意思,可他还是很不争气地产生了联想。
那我能在你这里拥有被爱的特权吗?
要不了半年他们就会分开了,难道最后的时间里,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段经历,跟这个人,都离他而去?
就在商应欢越想越深的时候,耳边突然喧嚣起来,他抬头一看,远处出发点的位置已经站了一个人。
没带头盔,看得出是凌焕。
凌焕浑身上下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后,对方两侧腰间被挂上的彩虹色长飘带还没开始滑就醒目非常。
飘带像是被喷漆晕染开的颜色,以红色跟亮金色最突出,其他地方还有蓝色跟莹绿色点缀,在颜色交界的地方融合成一种梦幻般的紫。
等比赛开始,对方从雪道上加速冲下来,两条飘带迎风而起,就像在雪地上拉出两道彩虹。
而视线最中心的少年张开双臂,四肢的动作无比协调,比起在比赛,更像是在享受穿越这不到两公里雪道的过程,还偶尔迎着风对着天空呼喊一声,其他人好像也被对方身上这股热情给感染了一样,跟着喊出来。
等对方快速穿过终点的时候,还把双手高高举起,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比起怎么赢,对方看样子在怎么吸引注意上更下苦工。
等凌焕下来就朝着路禾这边走,一切都仿佛理所当然,隔老远就在冲路禾疯狂挥手。
路禾避无可避只好问:"你那个飘带怎么回事?"
凌焕那两条飘带还用挂钩挂在衣服上没取下来,他笑着说:“自己画的啊,刚好派上用场,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还不错?这种东西就是要在关键时候拿出来,惊艳全场,你看其他人就没一个想到挂飘带的”
商应欢冷笑:“就知道搞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怎么不去提升一下你的水平?”
凌焕抱着胸,一边用手在鼻子边上扇了两下:“哪来的酸味,某些人指不定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怎么自己没想到……”
“而且我水平怎么了?我可没比你慢多少,而且滑雪又不是速度游戏,要在可控范围内学会享受,商应欢同学,看样子你的理解还有待提高。”
他又看向路禾:“路老师你说对不对?”
凌焕这么一说,商应欢也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点固执一样地在等他的答案一样。
幼稚
虽然心里这么想,路禾还是抬眸反问了一句:“你们很喜欢看人脸色?”
这回反而换凌焕说话有点不利索,刚刚滑完雪,现在身子还是热的,感觉跟路老师站在一起,对着这张脸,感觉更热了。
“也不是”
就是喜欢看你的脸色。
“那是什么?”
“当然是”凌焕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然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禾,“你明明知道的啊,路老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总是想得到你的关注,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不管聊什么也会提到你。
商应欢皱眉,瞪了凌焕一眼,声音重了几分:“知道什么?”
路禾察觉到商应欢语气不太对劲。
还不等他开口,凌焕就说:“当然是知道我的话更有道理。”
商应欢嗤笑一声,然后抿紧了唇。
“你少搭理他。”路禾在旁边说,“你是目前最好成绩保持者,不应该高兴点吗?”
还不等路禾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虽然隔着手套,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紧紧握着自己的力道。
商应欢没扭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凌焕眼皮跳了跳,想过去把商应欢的手拉开,可对方的手就跟钳子一样,偏偏商应欢还给他一个挑衅的笑容,让凌焕更是气得牙痒。
“商应欢,你属狗皮膏药是吧!”凌焕见有的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也不敢闹太过,默默走到路老师另一边,借着厚实外套遮挡也拉着他的手。
路禾:……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八岁不是十八,松手。”路禾语气却不像是在开玩笑,让凌焕他们老老实实把手松开了。
听他不像在开玩笑,
毕竟他们怎么都不想违背路老师的意愿,更不想看到对方生气的样子。
克兰霍顿其他几个学生也在比赛上表现很好,光看现场跟直播平台的反应,就知道给克兰霍顿狂刷了一波存在感。
比赛结束后大家回营地用晚饭,苏冕因为要陪父母没跟他们一起。
方初瑶还担心跟他们学生一起吃会让他们不自在,就坐了另一桌,商应欢也跟了过去,只是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让一些人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后背发毛。
“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看我”有个学生摸了摸后脖子。
凌焕笑着说:“有没有可能那不是人。”
“啊?”听凌焕说完,他感觉背后的冷气越来越强了,还有阴影落了下来。
商应欢端着一份意面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冷冷地看了凌焕一眼,捏着盘子的手青筋暴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是说……你想让人把你变成哑巴?”
凌焕有恃无恐地靠在椅子上,敞亮地坐着,说:“听你的意思是想动手喽?”
路过的杜景珩注意到他们的气氛,提醒一句:“营地内禁止斗殴,别忘了。”
凌焕注意到路老师看过了的眼神,立刻摆手:“不敢不敢。”
路禾看商应欢过来有点意外,对方刚刚不是陪方初瑶坐着吗。
商应欢见他看着自己,有点固执地反问一句:“不可以吗?”
路禾眨了一下眼睛,慢慢说:“不是不可以,你要是想来当然随时能来。”
就算没有位置,也能给你加一张椅子,就跟之前在古镇时一样。
商应欢默默吃着面,他明明来这桌不是想质问路老师的,可刚刚的语气是不是不太好,他是不是应该再表现得温柔一点,其实不应该搭理凌焕的。
耳边偶尔还会响起路老师柔和的语气,对方的音色很干净特别,就像上好的乐器。
他突然抬头看着路禾,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又把头低下,嘴唇抿紧,感觉有一股热气直冲上脑,感觉脸都在发烫。
最开始他是讨厌路老师的,讨厌对方好像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讨厌对方那身土气的穿搭,也讨厌对方总是不经过同意就跑到他的脑海里,让他总是满脑子都是他。
可这种讨厌,都能读作喜欢。
路禾看着商应欢,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却盯着对方微红的耳廓,想到了今天下午对方紧握着他的手。
透着成年男性力量感的力道,却带着这个年纪的青涩跟天真执拗。
让路禾又忍不住想到自己那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有没有喜欢过谁。
他深深看了一眼商应欢,然后收回视线,好像因为刚刚那匆匆一瞥,如福至心灵般窥探到少年心事一角。
第174章 心照不宣 谁想跟你做朋友。
访问日只有一天, 家长基本在下午陆陆续续下山了。那天之后,所有人都感受到冬令营行程过半,离结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路禾中午经过画室的时候注意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本来没放在心上,等发现对方的看着有点眼熟, 还是下意识停住脚步。
画室的桌子摆放的并不守则, 通透的落地窗让坐在这里的人对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 光线照在坐在窗边的人的脸上, 让他精致的脸上多了些暖色, 还有点跟他性格不相符的沉静, 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气质来。
路禾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先开口,对方眼角余光注意到这边,发现是他后瞳孔一缩,表情倒是比刚才生动了很多。
“怎么还留在教室,现在是饭点吧。”路禾也在门口站了一会,干脆率先开口,一边顶着对方的目光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散落着的画着各种画的画纸, 视线又落在商应欢手边的纸上。
不知道刚刚在画什么,画得饭都不记得吃了。
商应欢好像是回过神,立刻低下头好像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手上的事, 一边回话:“你不也没去?”
“刚刚负责人把所有老师叫过去开了个会,讲了些冬令营后半程的课程跟注意事项, 还有一些目前管理方面的一些问题”
商应欢突然看着他:“比如要提醒一些落单的学生, 别错过用餐时间?”
路禾想了想,觉得确实没毛病,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路老师你刚刚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进来?也没有第一时间提醒我?”商应欢就坐在离路禾不远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面容稍微有点点模糊,但是像是在微笑。
等路禾想仔细看过去,那丝笑容好像跟从没出现过一样。
“那为什么现在路老师你又进来了?既然都来了,就陪我坐会吧我记得用餐的时间,不会赶不上。”商应欢指了指他对面那张桌子。
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路禾,透着一股固执,就好像他非答应不可一样。可对视不过两秒,商应欢眼底波动了一下,倒是透出几分底气不足在硬撑的感觉了。
离开这扇门,离开这间教室,失去这个机会,他下次要怎么跟路老师独处,他要怎么再抓住这个,孤身闯进他世界的人。
这个讨厌的人。
很快,椅子在地上拉动的摩擦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他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坐下了,动作很干脆,就好像比起商应欢丰富的心理活动,对方完全没有可犹豫跟纠结的地方,对方的这种坦荡反而更照清他的不安。
桌上散落着很多没带走的画,还摆着一排一排的颜料盒,有的没盖上,路禾顺手盖上了,还拿了几张画看了起来。
商应欢见他在翻看别人的画,忍不住把自己刚刚画的那张往他面前推了推,清了清嗓子:“我刚画的,虽然水平比较一般,那也比那些好。”
路禾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一般?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细看这幅画。
对方画的是雪中森林,画面中基本只有黑白蓝三色,雪道两旁的高大树木是深灰色,雪是白色,而雪地里因树木遮挡形成的阴影处,却因为天空的散射光变成一种静谧的蓝。
“是刚刚没画完?”
商应欢好像有点走神,不在意道:“我比较精益求精。”
看路老师这副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提出什么请求都不意外的样子,商应欢又一次感到气馁。
他好像总是在这个人面前泄气,又总是在面对对方时,能一次次站起来,鼓起勇气。
就比如现在,对方坐在他对面,隔了三张椅子的距离,以一个耐心等他开口的倾听者的身份,看起来的=是被动的一方,可为什么感觉被捏住命脉的是自己。
他就那么笃定自己有话想说?
不过因为还没下定决心,商应欢还是下意识转移话题,用闲聊的语气故作轻松道:“你这几天怎么总去找那几个宿舍楼的?”
“你应该是我们的监舍才对。”。
访问日已经过去两天,而路老师这两天都没怎么管他,他能明显感觉到路老师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其他学生身上。
也没来找他探寝,室内室外活动的时候,更多也是在跟别的学生说话,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因为我来这里,身份不止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了,照顾他们跟照顾你们是一样的,而且我是你们的监舍,跟你们更熟,反而是他们我没有那么了解,只有熟悉起来,后面的管理工作才更好进行。”
“那路老师你心里,只有职责?对他们是,对我也是?”
商应欢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不过他不是会后悔的性格,大概在心里后悔了一秒,很快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底气,不避不让跟对方对视。
路禾记忆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画面,记得有一次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似乎就连照进室内的光线,都有点那时候的影子。
不同的是,明明都在用工具描摹他,但对方的视线,却隐晦了很多,眼前两道身影好像在眼前重叠,可路禾没功夫感叹时间的神奇。
会把男孩变成男人,还会让目中无人,挑剔又强硬的视线,变成这种让人心软,倔强地想挽留他的眼神。
他们没有离太远,路禾对商应欢在画什么也能看出个大概,而商应欢也知道他能看到。
有的事他们两个好像都心知肚明。
可看着被那双修长的手推到自己面前的那张反过来盖住的画纸,路禾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刚刚他没在门口停下就好了。
他对上了商应欢的眼睛,这样可能会有另一个结果,也许有的事今天不做,换做明天对方就不会开口了。
而且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能能推迟一点,这样还能去爱作为我的学生的你,而不是对产生畸形恋爱想法的男生避嫌。
商应欢的手指按纸背上,没有收回来,脸微微绷紧,临到开口时才露出一个笑容。
“路老师,你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吧这种我还是第一次画,当然,各方面的第一次”他说到这里微微扬了扬眉,下巴幅度很小地轻抬一下,像只骄傲的孔雀。
路禾没否认。
“那你也知道我接下来要跟你说什么了?”
路禾沉默一会,才慢慢开口:“我想我应该知道。”
商应欢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确定他的神情竟然跟刚进门时一样,心情已经沉入了谷底,对方既不惊讶,也不恼怒。他知道今天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所谓的“好时候”。
“那路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商应欢抿着唇,虽然眼眶有点红,可眼神却紧紧盯着他,就好像那份执着冲淡了本该浮现在他身上的脆弱感。
“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都是你的老师跟朋友”路禾看着他,用尽量最温柔的语气轻轻道:“老师会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但朋友会偏爱朋友,我不会做一辈子老师,但朋友可以做一辈子。”
话音刚落,商应欢撑着桌子快速站起来,路禾都没看清他的表情,对方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出了画室。
路禾脑海里还是商应欢最后的眼神,半晌才回过神,拿起那张被盖在桌上的纸。那张人像素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在对方走了之后,路禾脸上那副淡漠的表情就消失了,少见地有点愁眉不展,等拿起那张纸后,才发现带走不是,放在这里也不是。
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多生事。
纸很轻,却像烫手山芋一样,让他心情沉重。
路禾最后把纸折好夹在自己带来的书里,出来的时候还留意一下,看看商应欢会不会偷偷躲在哪里等他出来,不过商应欢走得太快,一点影子都没留下。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得吃饭。
“路老师。”
路禾听到穆云舒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刚好从楼上下来,站在他面前,个头都要比路禾高半半个头。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路老师你来找人?”
“没有,只是顺路经过。”他在说话的时候,穆云舒已经自然而然把他手上那几本书接了过去。
“一会外面冷,路老师你得先把围巾围上吧。”穆云舒指了指路禾的脖子,笑着提醒他。
“路老师,你要是腾不出手,我也可以帮你,”
路禾怎么可能让学生帮自己系,穆云舒想帮他拿会书,就拿着吧。这两年他给穆云舒当监护人,有时候放假一起回家,穆云舒也经常帮他拿包拿行李,都养成习惯了。
他也能够理解穆云舒的想法,虽然他尽量不让穆云舒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可还是架不住也许在穆云舒看来,只有为他做点什么,才会让他更心安理得一点,舒服一点。
所以这点,他也不强求,就按照穆云舒舒服的节奏来就好了。
“下课一段时间了你才出来?”路禾看着他。
这届冬令营七十多个学生,学生们不是一起上课,会根据学生课程选择情况,兴趣点,再由各个学校的老师讨论后进行排课。没记错的话,穆云舒刚刚的课应该是法语。
“刚刚做了小测,然后跟老师交流了一下结营作业。”看路禾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主动解释道,“是最终的小组作业,自由分组,内容是一条全程法语的冬令营vlog,但问清楚要求后,主题没什么限制。”
穆云舒跟路禾一边聊着一边到了餐厅,有很多人说说笑笑往里面走出来,这样门口就变窄了,穆云舒往旁边让了让,让对方先走,有人走太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让几本书掉了,很快有人帮忙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对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纸,因为半折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穆云舒跟对方道了声谢,进门后发现路老师在等他,立刻快步走到了对方旁边。
“怎么在外面耽误了?”路禾看他没摔这才放心,毕竟上午又下了雪,积雪被人踩实了变滑,很容易摔倒。
穆云舒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笑:“不用看了,我没事。”
他找了张桌子把书放下,取好餐后坐在这里又看着路老师的方向。
其实他刚刚看到了商应欢,路老师过来看样子也是在找人。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他对发生了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商应欢对路老师说了什么。
刚刚商应欢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对方这么大反应了。
也许只有路老师看不太明白,他们每个人可对彼此心里那点事心知肚明,明里暗里不知道较劲了多少次都没有结果,才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穆云舒看了一眼桌上那本夹着画的书,心想,显而易见,商应欢失败了。
第175章 生涩的吻(大修) 那样我就不会喜欢你……
“谁想跟你做朋友了”商应欢撑在洗手台上, 恶狠狠的盯着镜子里的人,表情却跟色厉内茬一样,有点硬撑的感觉。
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变了, 显得有些萎靡,加上脸上湿漉漉地都是水, 还有打湿的发尾, 让他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一样, 湿哒哒的。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可肆无忌惮惯了, 碰到路老师的事就会越下意识小心翼翼的, 毕竟是除了父母外,他第一个那么在意的人。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着急了,也不太甘心维持过去那种关系。
“你有病吧,谁要跟你做朋友。”商应欢的室友,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人刚刚急匆匆跑回来,就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发什么神经。
他本来就有点中文基础, 不然第一天住进来,这混蛋叫他丑东西他都听不懂。
“别自作多情,说的又不是你。”商应欢用毛巾擦了擦脸,看上去比刚刚平静了很多。
“你这种人能有朋友就怪了。”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商应欢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门口, 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开门时心里抱着什么期待, 让他看到门外的人后,脸上瞬间写满失望。
“你来做什么?”商应欢把毛巾随意搭在旁边的架子上,都没给穆云舒什么眼神。
“我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穆云舒没有跟他拐弯抹角的意思。
他站在门口, 因为室内温度比外面高得多,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浅米色薄毛衣,厚重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而另一只手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商应欢。
“你”商应欢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夺过那张纸。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穆云舒就轻声开口了,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就算没有多余的情绪,也还是让商应欢觉得无比刺眼。
穆云舒:“你最好不要留下这种会让路老师困扰的东西。”
商应欢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手掌按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多了一丝凶性,就跟反击的野兽一样,毫不客气道:“这种事好像用不着你管,你是路老师什么人,还是说你自己没地方去,在路老师家借住两年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
他本来以为这么说会让对方破功,没想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怂。
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要么就硬气一点,既然敢拿着这东西过来找他,就没胆量继续跟他较劲了,穆云舒难道不是过来找他吵架的?
什么给路老师造成困扰,他跟路老师的事,当然由他们自己解决,穆云舒凭什么过来跟他说这些。
他承认自己是压抑了一些火气,而穆云舒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是他自找的。
“话就说到这里。”
商应欢看着穆云舒的背影,突然开口:“你还没认清楚现实?”
穆云舒依旧顺着走廊往楼梯间的房间走。
“我承认你的脑子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在克兰霍顿还能跟杜渐深争个第一,但那又怎么样?”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在这个圈子你那点成绩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你跟个新手一样去熟悉你不熟的东西,有人已经五岁入门,十岁拿证,十八岁已经到了远远超过你的程度课后休息的时候,他们的聊天内容,是不是也让你觉得插不上话?”
“你真觉得自己属于这里了?这里比你厉害的多得是,你看你这几天你有半点存在感?”
可等穆云舒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都没能等来对方一句反驳。
“装模作样。”
要说商应欢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影响听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比这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商应欢的话在他听来都不痛不痒。
反而像是被他戳中伤疤后不留余地的反击。
昨天他没当场翻脸,现在过去一天,他更没有道理为这件事生气。不到半年就毕业了,他怎么会跟一个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置气。
不过他还是在一件事上失态了,那就是拿走了那张画,自作主张地物归原主。
路老师如果发现那张画纸不见了,肯定会想到他,可却没来问他,是根本不在乎,还是
穆云舒突然抬头,看到一只松鼠从树上窜下来在雪地里刨坑,他蹲下来准备拍点素材,最后镜头跟着松鼠移到树上,画面里却闯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让他的手瞬间顿住了。
对方看到了他,立刻朝他走了过来,穆云舒手指一动,就按下了快门,眼睛眨了眨,又按了一下把屏幕关了。
“路老师。”
他本想问路老师怎么过来了,又立刻想到这边树林的路不太好走,虽然下了雪看着地上都是平坦的,但雪地下还可能藏着一些起伏不平的土坑。
刚要提醒,就发现对方好像踩到一个坑里绊了一下,穆云舒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去,接住他。
感受到那股稳稳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穆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不动声色,等注意到路老师皱着眉,他语气带着几分着急:“扭到了?”
他看了一眼路老师拉开的裤腿,“有点肿。”
“不要紧。”路禾还低着头,没注意穆云舒的神情。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抓住穆云舒的肩膀。
对方竟然不由分说地把他背了起来
这不是最意外的,他的身高体重都是成年男人的正常水平,并不算轻,而穆云舒把他背起来好像都不费什么劲,让路禾稍微有一点点自尊心受挫。
“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这样快,这里的路不好走,我来背着你更省时间而且我也不想看着你受罪。”穆云舒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跟平时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也冲淡了路禾心里的不自在感。
“你把相机带过来了?平时看你不怎么用。”路禾这种时候开始找话题。
这个相机是以前穆云舒跟一个搞约拍的前辈学习,对方最后送给他的。当初穆云舒搬过来的时候,路禾看到后问过一嘴,不过对方不经常拿出来,也从不让人看里面的照片。
“毕竟是第一次来那么远的地方,总要留点纪念。”穆云舒一边踩在雪地里,一边说,“平时虽然不太用,但该纪念的东西都拍下来了。”
路禾感觉穆云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都比刚刚轻快了一下,只是这种变化很细微。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星州市。”毕竟那里是他迄今为止,留下难忘回忆最多的地方,也许会是他终身难忘的一段生活。
跟路老师一起生活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
他不爱拍照,是觉得在被某个时间的感觉击中时,眼睛跟大脑的反应,要比按下快门更快。所以他更想丢下相机,用双眼来记录感受。
“毕竟比起这里,还是星州市对我来说更有归属感”
在那里他拥有过“家”,只是很快要离开了。
路禾听到这句话,却敏锐地皱了皱眉:“当下就是归属,你不用属于哪里,做你自己,就会有人向你靠近对吧?”
他一边说还在一边观察穆云舒的反应,不过光看个后脑勺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他今天刚听到了一些东西,就急忙过来找穆云舒了。
穆云舒停顿片刻,在路禾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比如路老师,你不是就往我靠过来了吗?”
这片树林离营地不远,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营地连片的木屋。
穆云舒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一声轻嗯,突然觉得时间要是能再走慢点就好,或者路再长一点。
他申请的国外大学,也许之后要分开很久很久,他还从没那么不舍过。
他本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可背着路老师穿过树林,感受到贴在脊背上的热度,耳边还有路老师安抚的声音,他却怎么都不能满足。
虽然距离不远,可背着一个成年男性也是不小的工作量,可穆云舒从始至终都气息平稳,脚步稳健,看起来是真的毫不费力。
路禾忍不住心想,穆云舒的身体素质跟文弱的外表不太相符,不过事已至此,虽然觉得被其他人看到会有损老师的形象,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谁让他刚刚不小心呢。
路上有学生老师看到了还会过来关心地问一嘴,等到了医务室后,路禾的脚才着了地。
营地医务室的医生了解情况后给路禾的右脚绑上了弹性绷带,然后拿出冰袋让他冰敷十五分钟,还不等路禾接过去,穆云舒就已经拿着,从旁边扯了张凳子,差不多跟路禾面对面坐着。
他的手按在刚刚绑好弹性绷带的位置,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一寸,刚好触碰到对方脚背凸起的淡青色血管。
触感有些软,碰到的瞬间,穆云舒感觉自己的手要先软了。
穆云舒突然开口:“路老师你总让我小心,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一点不过幸好不严重。”
“既然不严重,我自己来就行了。”路禾本想把他手上的冰袋接过来,穆云舒却抬头看向路禾,让他伸手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因为穆云舒已经抓住了他的脚,然后把冰袋轻轻敷在微微肿起的地方。
“路老师记得我之前有一次发烧的时候,你守在床边给我换毛巾,还从没有人这么照顾我,对我那么好过。”穆云舒笑着说,可话里透出的信息还是让路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阻止他的动作。
虽然穆云舒有穆盼盼这个懂事的妹妹,不过穆盼盼还小,平时也是穆云舒照顾对方居多吧,这么看,穆云舒还真没怎么被人照顾过,就这么度过了童年。
对方微微弯着腰,却又抬眸看向他,加上那双仿佛把两人距离拉得无限近的眼睛,这么一打岔,让路禾都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我很想报答路老师,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总是会越欠越多。”穆云舒看着他,露出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纯粹的笑容,“所以这种小事,就让我来为你做,可以吗?”
他刚刚在外面的话还有没说完的下半句——因为你曾向我靠近过,往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追逐你。
路老师一直都看得见他,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尤其是在每一个因为对方感到悸动的瞬间里。
他说,当下就是归属,做好自己,就会有人朝自己靠近。可对他来说,靠近的人不是路老师,一切都毫无意义。
“一会回去你不用背我了,刚刚试了没到走不了的地步。”毕竟他也是成年人,被人这么背着走,总觉得脸有点发烫。
穆云舒这次没拒绝,乖乖点头。
营地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没过一会医务室的门就被人推开,好几个熟面孔一股脑冲了进来,率先进来的是凌焕,其他人紧随其后,不一会这间本来还比较宽敞的医务室,瞬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凌焕皱着眉盯着屋里的人扫了一圈,忍不住说:“你们过来干什么?路老师只是扭了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腿断了,这种事来一个人不就好了,搞得整个营地的人都要知道路老师进医务室了,路老师肯定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
苏冕笑着说:“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自己走?”他说完又看着路老师扭伤的地方,“看起来休息个几天就好了,路老师感觉怎么样?”
杜渐深站在旁边,没跟他们站在一起,独自站在一个挂着挂画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禾。
“路老师这几天还是减少户外活动,尽量少外出,营地方面肯定会有另外安排,工作方面你不用担心。”
凌焕挑眉:“总共冬令营都没几天了你还让路老师憋在屋里?”
“静养好得快,你在克兰霍顿进了多少次医务室了,还没自知之明。”
“要出门叫上我,让路老师受伤,头给你当球踢。”
“看不上。”
路禾被他们吵得有点头疼,他扫过那几张脸,脑海里迅速涌现出的那些回忆,让他头脑发涨,不过不能否认,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又有种诡异的熨帖。
太矛盾了。
不过还是不影响他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知道了马上就走,反正也没几步路,就过来看看,又不耽误时间。”凌焕盯着路禾上下看了看,忍不住问,“我听别人说还是穆云舒背你过来的?他背得动吗”
注意路禾的眼神,凌焕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他这小身板,要没站稳摔了不是二次伤害”
路禾拿起旁边给他配的肘拐给凌焕的腿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行了。”
等医生回来看了房间里多了那么多人还愣了一下,最后用不着路禾再提醒,其他人也自觉出去了,毕竟一会还有课。
这次听说他来了医务室,克兰霍顿不少学生都来了。
不过没看到商应欢,跟西里尔。
西里尔先不提,而商应欢
毕竟有昨天的事在前,对方自尊心强恐怕也不会主动来找他,还有那张对方留下的画纸。虽然是不得已留下,可就这么消失了,还有可能是穆云舒拿走的,也不得不让他分出点心神让他思考穆云舒这么做的动机。
穆云舒跟他对视了一眼,跟在其他人身后离开了,那股几乎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才消失在门口。
路禾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问
医务室所在那栋楼东面的墙边站着一个穿的比较单薄的少年。
他好像出来得很急,穿了件内搭就出门了,外套都没带。来了也只是靠在外面的墙上,不进去,在雪地里来回走动,在脚下都踩出来一个个小坑。
“那个混蛋”
刚刚他回到宿舍,帕尼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他面前反反复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经过的时候还会得意地看他一眼,最后对方炫耀一样地跟他说了。
昨天他在门口跟穆云舒的对话,那小子告诉路老师了
商应欢咬着牙抓着一把自己的头发,本来是想自己冷静两天就去找路老师,现在让他怎么冷静,他本来就一天都冷静不了。
他都忘了这个混蛋还懂点中文。
如果不是后面听说路老师进医务室了,绝对要跟他打一架。
最后商应欢还是忍不了了往门口走,看凌焕他们出来,没看见路老师,他这才悄悄溜进门,等进去了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是冰的,手指都冻得有些发麻。
不过他现在根本没功夫关心这个,立刻去找路老师在哪间房。一是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大事,二是,他可以解释的,他本来也不是那种没事欺负人的性格。
帕尼那蠢货肯定没把是穆云舒先来找他麻烦的事告诉路老师,绝对是故意的。
当时,如果不是穆云舒来招惹他,他怎么可能嘲讽挖苦对方,拿身份说事。
不能再给路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可思绪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后中断了,仿佛有瞬间的断片。
本来还担心看到路老师后他要怎么办,先说什么,现在彻底不用想了,路老师都已经离开了。原本心里的担心,现在完全变成了失落,跟见不到对方的沮丧。
他刚想出去找人,还没彻底扭头,就看到旁边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手上还拿着一根黑色肘拐,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协调。
“商应欢?”
路禾声音一出,商应欢就快步朝他走过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穿这么点就出来了?有话对我说?”他没问对方冷不冷,手都冻红了,冷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能来看我就不能?”商应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硬气起来,瞪了他一眼,可因为眼眶有点红,没有凶狠的感觉,反而看着还有点可怜。
“你真的没什么”话想说?
“对不起。”
路禾先愣住了,听着商应欢用这种凶巴巴的语气道歉,不过等着三个字说出口,他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
“你如果想道歉不应该对我说。”
“昨天的事,有原因,我不会莫名其妙跟穆云舒说那些我我实在是气不过,是他先,他先拿着我的给你的画来挑衅我的,他先找我麻烦。”
商应欢本来皱眉说着,等注意到路老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心莫名一沉。
“你都知道了?还是说是路老师你让穆云舒把东西拿过去还给我的?”
路禾在这瞬间想了很多,最后没有反驳。如果他这么说,商应欢是不是就会放弃喜欢他的想法了,这对商应欢也是一件好事。
商应欢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盯着路禾,嘴唇微微动了动:“那你也觉得我做得那些对你来说只有困扰?”
因为怕在走廊上太过扎眼,他们不知不觉又回了刚刚路禾待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药味。
商应欢死死地盯着路禾,可眼里涌现出一点莹润的水光,咬着牙道:“你说话啊,你要说是,你如果说了是,说不定我就我就不会喜欢路老师你了啊。”
“我”
路禾话还没说完,突然眼睛微微睁大。
商应欢按着他的肩膀,趁着路禾的脚不方面移动,欺身而上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生涩的吻。
第176章 人心海啸 再也不会离开了。
营地的生活刚开始因为不熟悉总让人觉得很慢, 等过半后,又会发现剩下几天日子如飞梭般流逝,转眼间后天就是冬令营最后一天了。
傍晚营地组织营员们去泡温泉, 还包了镇上一家温泉酒店。
“听说西维加德里的温泉还是一大特色,过来一趟要不体验一下不是太可惜了。”乔柠把手插在口袋里, 一边走还一边看着路禾, 发现对方有点走神。
他们几个走进酒店大厅, 室内的暖气才才让人暖和点, 她忍不住说:“离开星州市那么久, 真的还有点想那边, 路老师是不是也是?而且啊,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有不少人会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早点回去呢”
“谁?”路禾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克兰霍顿从宿舍区通往教学区的那条林荫小路,那是连接两个区域的必经之路,也是校区内的主干道。
他在那条路上来来往往了三年,而这三年里, 在这条路上有很多人跟他并肩。他记得晴天里,落在他们身上脸上微微闪烁的光斑,也记得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透过潮冷湿气从他们身上蔓延过来的温度。
他也许是有点想的吧。
“还能有谁?”乔柠先是做了一个板着脸的严肃表情, “比如纪主任。”
然后又昂首挺胸,背挺直得跟快铁尺一样, 瓮声瓮气道:“还有龙教练。”
路禾忍不住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 知道乔柠可能是看出他这阵子有点魂不守舍,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
不过偏偏他此刻困扰的事,没法跟第二个人说。
“你的脚没事了吧?有事不要硬撑, 这几天看你心不在焉,我还担心你不舒服,路老师你也太不关心自己了吧。”乔柠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一直在打圈,看着路禾的时候脸上也带上几分担忧。
“我没事。”
“你说没事我可就信了啊。”乔柠看他表情不似作伪,也放心下来,“泡泡温泉对身体也有好处,既然来了就多放松一下。”
“Wee!Could I see your passports,please?”穿着黑色制服的前台微笑着跟路禾他们打招呼。
因为预定过,老师们也没在前台耽误太多时间,只是再次跟他们确认了一下订单跟人数。
温泉中心不在主楼,几个老师说了声谢谢提着一袋门卡往外走。一出门,就有股冷风灌了过来,有个克兰霍顿的老师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忍不住说:“今天是小年吧,我们过几天回去还能赶上春节。”
见有别的学校的老师对春节有点好奇,立刻跟对方科普起来。
“差点忘了马上就是春节,今年我可能只能跟路老师你电话拜年了。”乔柠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路禾看过来,她主动解释:“今年我爸妈想去南海那边家庭旅行,那边冬天也没那么冷,我们一家都得去外地过年了,路老师你新年有什么安排?”
“还早吧。”
乔柠固执道:“不早了。”
路禾想了想,认真回道:“可能跟往年一样。”
“往年”乔柠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几次新年的景象,路老师家里堪称热闹,她还从没见过有学生假期都想往老师家跑的,都不用放鞭炮了,那几个学生坐一桌,就散发着一股火药味。
被乔柠这么一说,路禾慢慢回忆起来,新年的时候,像凌焕跟韩冬夜他们都会过来拜年,而家不在星州市的,像商应欢跟杜渐深他们只能打电话跟他拜年。
等想到商应欢,路禾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等他细想,就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那群学生。
平时镇上外来游客不多,尤其是非旅游旺季的时候,所以他们这群年轻少男少女一路说笑着走过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路禾在瞬间就看到了一张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脸,对方不仅跟其他人隔着几步距离,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几乎在他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朝路禾的方向看了过来,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商应欢这么躲着他也有几天了……
三天前在医务室发生的那件事后,他们就没说过话,可你要说商应欢在故意疏远他,又不像。
哪怕对方不像以前一样凑过来找他,可那道像是要把他盯穿的视线,却好像不分场合地锁定在他身上。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欲盖弥彰地扭过头,有两次路禾都要被对方这种看起来有些拙劣的偷看方式给逗笑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毕竟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而他对此还毫无头绪,只能期盼时间能改变一切了。
*
西维加德里当地有男女混浴跟分时段裸浴的习惯,考虑到营地的营员来自各个国家,文化差异也很大,所以包场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统一男女分区。
大多数人都对户外温泉更感兴趣,不过外面冰天雪地的,路禾感觉自己在室内泡泡就行了。刚走进淋浴间,刚好看到里面一个隔间的木门被打开。
西里尔身上围着一块浴巾,还保持着开门时的动作,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路禾。
路禾没想到会看到西里尔,本来他以为淋浴间里已经没人了。刚来的时候,那群男生直接就冲了凉衣服一脱跟猴子一样扎进了温泉池里,都不用组织也用不着教的。
不过视线却从西里尔的脸上,移到了对方的锁骨,胸口,还有腹部,上面覆盖着一层紧实又并不夸张的肌肉,水珠滑落的线条更加清晰地勾勒出对方肌肉的起伏形状,这大概是就算是男人都会欣赏的完美身材。
可西里尔却觉得在对方的视线下,自己的身体都有点发烫。
“洗完了找个池子泡着吧,我记得有个温泉池的人少点”路禾见西里尔走过来,一边笑着跟他说话,一边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给他。
西里尔多看了他几眼,最后才开口道:“路老师,比起以前,你的笑容好像变多了。”
好想知道这不在的一年多,在路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好想亲近这样的路老师,跟个孩子一样幼稚地想把这一年多里缺席的东西都补回来。
就在路禾以为西里尔要越过他往外走的时候,对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路老师你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说,我有时间的时候能慢慢讲给你听。”西里尔的微微垂眸,细长的眼睫还有点湿,连带着对方那双像玻璃海一样湛蓝的眼睛,都有些湿润,漂亮得不像话。
“我今晚有很多时间,那路老师你有时间听吗?”
温泉是西维加德里的特色,而户外温泉又比室内温泉更加招牌,所以比起透过窗外看见窗外露天温泉那副人群扎堆的热闹景象,室内温泉的人会少很多。
这块温泉区域没人,只有路禾跟西里尔。
两个人靠着温泉的池壁,差不多并肩靠着,还真的有种朋友之间在交流谈心的感觉。
西里尔说了很多在兰塞的事,基本上都是邮件里没写过的,即使从西里尔之前提到的只言词组路禾能知道西里尔在兰塞的生活并没有那么顺利,可在对方的讲述里,平淡的生活也显得可爱。
因为西里尔总能想到一些旁人没法想到的新奇视角,路禾只能把这归功于西里尔的独特才能。
路禾想到了之前蹲在墙角观察蚂蚁搬运花瓣,还会为了一只小昆虫驻足很久的西里尔,也许在西里尔的眼里,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总能看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泡在温泉里,耳边听着西里尔轻缓的声音,路禾感觉整个人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大脑也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这几天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东西,也在此刻被短暂抛在脑后。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星州市。”西里尔看了路禾一眼,不过对方闭着眼睛,没察觉到西里尔的视线。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脸上滑落的水珠,还有眼角那颗泪痣,他甚至有种想亲吻上去的冲动。
“嗯。”
“等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兰塞。”
“嗯。”路禾心想,不喜欢就离开,他不想西里尔勉强自己。
“我会在星州市定居。”
“嗯。”星州市是不错。
“这样就能经常看到路老师了。”
“嗯”路禾睁开眼睛,觉得西里尔的话有那么点奇怪,扪心自问,他自己并不会对一个只是在自己生命中出现了短短半年的一个老师有多深刻的印象,更别说想方设法来主动延续这份缘分了。
“路老师,你猜我在营地看到你之前,我在想什么。”西里尔闭上眼睛仰躺着,这么侧面看过去,愈发突出对方优越的下颚线,宛如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
“我害怕路老师不记得我了,或者只是跟我无话可说的客套两句。”西里尔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可他自己知道,如果面对是一个冷淡敷衍的路老师,那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无数次想过再见到路老师的样子,甚至想着偷偷跑回克兰霍顿看看对方,就这样数着日子,期待也像蓄满水的池子一样,一点点增加直到溢出。
路禾愣了一下,其实仔细想想,他跟西里尔竟然是差不多的心情。其实一两年没见,比起熟悉,对方身上还是陌生感更大一些,而此刻,却因为这种共鸣,又多了几分熟悉来。
就好像对方从没离开克兰霍顿一样。
“我明天就要提前回兰塞。”
路禾知道对方没按照安排跟学校的人一起回去,可能是因为王室那边的一些事。虽然他相信西里尔能处理好的,可对方遭受的排挤也是事实。
他刚侧过头想跟西里尔说点什么,就感受到额头一凉,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身材高大的金发男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跟他肩膀碰着肩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路老师,这是提前的告别。”看路禾像是被震惊到了一样,他缓缓开口,“在我们兰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告别礼仪就跟见面时那个吻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禾感觉自己竟然在西里尔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他很想问西里尔,你跟别人告别时,难道每次都亲额头?
可他没能问出口,总觉得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后面他却把脑海里想说的话都忘了,有的人展颜一笑时,威力堪比海啸,不过掀动的并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片海,而是人心里那片。
“等我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路禾心想,西里尔的笑容好像也比以前多了。
第177章 我的路老师(小修) 想确认是不是梦。……
本来因为泡温泉而放松的神经, 又因为西里尔的动作微微提起来,让路禾泡完温泉用晚餐的时候也更加心不在焉。
他没有被西里尔忽悠到真的觉得那种亲昵的表现是寻常礼仪了。就算真的是,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态度中那种细微的不同, 还有那种不同带给他的熟悉感。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吻都没有那么单纯。
第二天路禾很早就醒了, 想到刚刚梦里梦到的可怕画面, 路禾是彻底睡不着了。
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将近七点, 外面还是黑的, 不过已经在远处漆黑连绵的山脉处看到一点微光。
可能是那些学生们昨天晚上玩嗨了, 这个点走廊上静悄悄的,也没看到有人出来。
路禾走到桑拿房,记得这家酒店的桑拿区最早从七点开始提供服务,在路禾的认知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早很多。这个点桑拿房里没有人,问了工作人员后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为了避免尴尬,所以营地对桑拿房进行了分区, 确保职工跟营地学生的桑拿区分开,男女分开,不过这样分区后,职工桑拿区的人就会少很多。
路禾在更衣室换下了衣服后就去了边上的温水池预热, 放松身体,因为不习惯全.裸, 路禾还是拿了块浴巾进去。
在桑拿房蒸了个五分钟路禾就出来了, 刚想立刻进冷水池把身体冷却一下,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水声。不过他脚步没停,也顾不得身上还在往外冒的汗, 拐过弯就看到两个大概长有三米的水池,因为外面天色还是黑的,没有自然光,只有室内几盏灯亮着。
路禾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左边的水池里,看样子刚刚的声音就是这个人弄出来的。
不过工作人员不是说里面没有人吗?
路禾皱了一下眉,因为蒸了桑拿大量排汗,有些滑落下来流进他眼睛里,让路禾眯了眯眼睛,也顾不上看不看清,直接朝另一个冷水池走去。
旁边那个池子大概是其他老师吧。
他先把脚放进了冷水池,感受了一下温度,在旁边坐了几秒,等觉得适应了,才慢慢把下肢也给放了进去。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冷水有点刺激,等习惯后,他直接整个人都泡进了冷水池。
在下水的那一刻,被冷水浸没全身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吸了口气,过了两秒才慢慢睁开眼睛,呼吸也放缓了很多。
这么一热一冷下去,路禾感觉自己因为那个梦而产生的一些焦躁感都散去了不少,知道他听到身后传来水声,看样子另一个人泡完上来了。
本来以为对方泡完会直接出去,结果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后声音在他身后停下,路禾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准备打个招呼,却刚好对上了一个正蓄势待发的庞然大物,让他瞳孔一缩,整个人被惊得猛地往后一仰,手也跟着松开了,倒进了池子里。
冷水池的水不深,不过一米二,可路禾还是呛了一口水,还不等他屏住呼吸接触到冷水池底部触底站起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捞住了。
冷水池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个人是谁不需要说,不过路禾刚刚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半身,而且对方赤身裸体的什么都没穿。
他下意识想挥开对方的手,可对方抓得很紧,从他栽进水里到出水,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你先把手松开”路禾一边抬手准备擦去脸上的水,察觉到对方还抓着他的手,眉头立刻皱紧了,还不等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手腕的力道一松,紧接着肩头一沉,一个不容拒绝的吻,直接落在路禾微凉的唇上,他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大脑也跟被一道雷击中一样变得空白。
对方的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鼻翼,先是在他唇上来回舔舐,趁着路禾喘气的当口,唇舌跟猴急吃肉的的小狗一样撬开他的牙关闯了进去,灵巧的舌头跟他的纠缠在一起,还有一只大手在他身上游走。
冷水池的水温十度出头,而对方身上的体温,是一种能把人给点燃的灼人温度。随着那双手越往下探,路禾脑海里那根本来就绷紧的弦瞬间断了。
很快凌焕轻轻撕了一声,摸了一把嘴角,摸到了一点血。
“路老师,用不着这么狠吧。”凌焕笑着,然后舔了舔唇,还舔了一下手指上沾着的那点血,视线看着路禾的时候,好像舔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像是回味着刚刚那个吻一样。
而路禾已经离开了冷水池,给自己围上了一块浴巾,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泡在水里的凌焕。
一般冷水池不能泡那么久,路禾本来想让凌焕也快点上来,省的给自己泡出病,可想到对方刚刚的举动,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被他堵在了嘴边。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凌焕抬头看向他,脸上也没有挂着刚才那种张扬的笑意,反而抿着唇,几乎整张脸都被笼罩在路禾身后灯光照映出的阴影里。
“喜欢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就跟做梦一样”他的表情有些一反常态地认真,“所以我当然要确定一下,是不是梦啊。”
他又摸了一下被咬出血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说:“好痛,看来不是梦。”
路禾听他说好痛,皱了皱眉,想到他刚干了什么,直接扭头往外走没有搭理他,实际上他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心情,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凌焕。
就像是怕会被他那种稚嫩的感情给烫伤一样。
凌焕也撑着冷水池的池壁,一瞪就直接从水里跃出来。离开了水,他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再没有遮挡,而比起路禾不自在的态度,凌焕要坦然大方很多,然后一路跟着他走到了更衣室。
路禾率先打破了沉默,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仿佛什么没发生过。
“你怎么在这里?”
凌焕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要装傻,来酒店的时候应该有人跟你说过桑拿房的分区,职工跟学生的桑拿区是分开的,而且工作人员跟我说这个点里面没人。”
“第一个问题,我应该是漏听了。”
“第二个问题,可能是我是直接来泡冷水池的,跟路老师你的时间刚好错开了。”凌焕大大咧咧跟在路禾身后,刚穿过一扇门,凌焕就拉住了路禾的手。
路禾刚想把他给甩开,就听到凌焕说:“路老师,帮我看看舌头咬断没。”
“咬断了你还能在这里说话?”
路禾皱着眉,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勉为其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凌焕伸出来的舌头。刚刚看到凌焕手上的血,虽然凌焕大清早就给他一个暴击,但看到血,他还是很难不去在意。
凌焕也老实地把舌头给吐出来给路禾检查。
一想到凌焕这舌头是怎么受伤的,路禾又想到了刚刚那个吻,不同于凌焕上次偷偷喝酒醉了的那次,这次更深,又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线。
舌头破皮了,露出了一个小口,离凌焕口中那个舌头断了相去太远。
路禾移开视线时,眼角余光不知道怎么地往下瞟了一眼,就算他不仔细看,刚刚直接怼脸那一幕还是给他太大冲击,即使他不细看那一幕还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而且刚刚还在沉睡的东西,明显现在已经苏醒了。
凌焕懒洋洋道:“路老师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以前不是见过吗?而且现在还是早上,这种反应是个男人就会有吧。”
他说完又盯着路禾围着的浴巾看了一眼,然后抬眸就对上了路禾看过来的眼神,被对方这么看着,明明知道路老师的心情八成不怎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舔了一下唇。
明明泡的是冷水池,他却觉得自己头脑发热,直接亲了上去,还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也就是路老师咬得那一下让他稍微清醒点。
不然他可能不会那么干脆地停下来。
“路老师。”凌焕站在更衣室边上,也不急着去换衣服,而是看着路禾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盯着对方白皙还滴着水的脊背走神,对方背部的线条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几缕打湿的黑发还贴在对方的脖颈上,让人很想伸手帮他拨弄开。
他发现自己再一次亲了路老师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只有渴望被填满的餍足,更多是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深深的忧虑。
安于现状活在当下的他,会因此想得更远,远到一辈子。
除了跟对方共度余生,凌焕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第二种幸福的可能性。
不过我的路老师,心硬如铁石,城防高到露不出一丝破绽,他竟然都看不到任何一丝让对方也爱他的可能性,虽然让他有点沮丧,不过不影响他依旧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
“路老师,你不要不理我啊。”凌焕笑着凑上去。
“你先把裤子穿上。”路禾实在忍受不了凌焕这样遛鸟的行径了,虽然这里只有他跟凌焕两个人。
“路老师。”凌焕总是在他边上一遍一遍叫他。
路禾本来不想回应的,等听到对方下一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路老师,你最近都在因为我们喜欢你的事烦心吧,好像路老师你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就算你跑了,以我们的能力也能再找到你。”凌焕的手肘靠在柜门上,压低了声音在路禾耳边轻轻道。
在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凌焕神色清明,还得意地跟他扬了扬下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快来夸我的样子。
“不过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摆在你面前。”
路禾继续若无其事地扣扣子,等穿戴整齐了,才侧头看向凌焕:“你说是什么。”
从上次他就发现了,明明他才是老师,而凌焕这个毛头小子却总是想教会他一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对方这次会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这个简单,选我,跟我在一起。”凌焕笑着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眼底的神采让他的话不像作伪,最后他跟没看到路禾脸上的那瞬间的震惊和迷茫,慢悠悠地说:“他们总不好去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吧。”
第178章 拥抱(大修) 仿佛他们真的彼此相爱。……
路禾吃了早餐就回了营地准备结营的事, 动作比计划中更快,就像是想躲着什么人,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只是让自己不去回想今天早上那个意外,好像不去想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晚上就是结营仪式, 路禾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去礼堂, 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最近准备结营的事, 事情特别多, 而且越临近回去的日子, 周铃兰他们也会问的更频一点, 生怕记错他回星州市的时间。
不过等拿出来一看,给他发消息的人让他稍微有点意外。
是孟复潮。
对方休学去打比赛后签约了俱乐部,孟家那边没有太认可他的做法,但也没公然反对,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看他的表现还算顺利,路禾也没再怎么担心那边。
没想到他刚回了个消息过去, 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犹豫一秒,因为怕对方有什么要紧的事,路禾还是接通了,为了方便接电话还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手臂贴着墙,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对方说什么。
“路老师?”
“嗯。”
孟复潮听他这么嗯一声, 突然笑了, 让路禾有点莫名其妙。
“笑什么?”
“就觉得路老师你没怎么变。”孟复潮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毕竟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如果是别人说总觉得会听着有点敷衍,可换路老师说, 却有种一本正经在认真倾听的感觉。
“路老师会不会不方便接电话?”
路禾看了一眼时间,诚恳道:“还行。”
“今天就是职业联赛决赛,你有空的话看看,没空的就算了。”孟复潮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但要真无所谓怎么会特意打个电话过来,路禾也不戳穿他心里这点小九九,问道,“几点?
“晚上七点,换你们那的时间应该是中午十二点。”
路禾想了一下,明天中午十二点,他们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路禾微微皱眉,把这事跟孟复潮说了一下,对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倒也没什么变化,总是一副这么懒散又无所谓的态度,很难想象对方在赛场上会露出那个有进攻性的一面。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博主,对孟复潮的分析就是这位选手在赛场上胜负欲很强,跟平时他印象中对方在学校的表现可以说判若两人,而且都不用讨论对方本来就还在巅峰的个人实力,光靠颜值都圈了一波粉,一整个职业生涯到目前为止都是别人难以想象的顺风水水,还有人戏称对方就是吃着碗饭的。
不过路禾知道,对方想做,恐怕没有会做不好的事。
“那我就等落地第一时间收到你的好消息了。”路禾的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理所当然,就仿佛笃定最后站在冠军位置的人一定是对方一样。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就在路禾不解的时候,电话那头穿到一道极低地带着笑意的声音:“遵命,路老师。”
孟复潮上场一年,还是第一次进入决赛,据说很有希望,不过没想到决赛时间那么不凑巧,路禾把手机手机放下,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孟复潮刚把手机放下就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
“孟哥,你跟谁打电话呢,就等着你去说点什么鼓舞士气了,结果看你半天没回来。”
他琢磨了一下孟复潮的表情,八卦道:“不会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吧。”
光这么想想他就激动得不行,决赛前夜肯定是跟重要的人打电话,孟哥的爸妈他见过一次,听说都是大老板,知道孟哥也不差钱,来这可能还真是当逐梦少年的,所以孟爸孟妈对孟哥打比赛的事,也没太大热情。
所以这电话肯定不是打给爸妈的。
不过还不等他就继续八卦,头就被人按住了,孟复潮道:“少管,赶快进去。”
*
等路禾到的时候,礼堂已经有很多人了,有的人还会在外面的走廊上或者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再整理一下正装,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在路禾面前闪过,他穿过人群坐在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
突然他在台下靠墙地方看到了凌焕,对方身上的衣服没扣好,只是随意披着,对视的时候对方立刻笑了,好像是等着他看过来一样,让路禾心里一跳,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不过周围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除了本来就在留意这边的杜渐深。
他还在看着一会需要再台上发言的学生代表致辞,不过此时视线却怎么都没法凝聚在这张纸上,连带着那张写着发言稿的纸都被他捏出一道深刻的褶皱。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勉强按捺住自己略感焦躁的心情。
本来路禾白天给自己揽了不少事,勉强让他忘了早上那件事带给他的冲击,不过刚一看到凌焕,又彻底想起来了。
只要一闭上眼,就好像会想到对方的那玩意。虽然是男人都有的东西,可硬要比较起来还是差距有点大,就像一只巨兽,苏醒的时候甚至显得有点惊人了。
他怎么都没法把凌焕当成个孩子看,或者当成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辈。
而是一个真正的追求者,还是个男人。
主持人开始在台上致辞,路禾发现凌焕突然扭头从旁边的礼堂入口走出去了,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一会凌焕就要跟着其他的优秀营员一起上台了,这个时候他要跑到哪去?
说实话凌焕能拿到优秀营员,他也很意外,不过毕竟营地考核的标准也不止是文化成绩,可以说文化艺术成绩的考核占比三分之一,在这里滑雪等冰雪运动项目才是大头。
以凌焕的运动细胞,路禾就没见过对方有什么不擅长的运动。
突然路禾收到了凌焕发来的信息,让他去隔壁房间。
他记得礼堂边上的有几个小休息室。
路禾皱眉,不知道凌焕要来哪出。
[重点盯防:就是,路老师,要上台了我有点紧张。]
然后还发了一个小狗蹲的表情包。
路禾暗道,以前看凌焕上台做了那么多次检讨,也没见他紧张过。
[路禾:那你别上台了。]
路禾说的都是气话,而且他要去了,八成也是被凌焕找个借口再戏弄一下。
[重点盯防:路老师,你是不是生气了。]
[路禾:我为什么要生气?]
后面凌焕没有再回了。
眼看着主持人的致辞都要结束,路禾虽然刚刚态度很强硬,觉得凌焕不上台都可以,但他更想好好看看凌焕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能那么任性,说不上台就不上台。
想到等等可能一堆人去找凌焕,还要问到他这个负责的监护老师对方的去向,路禾就突然站了起来,也往入口处走了出去,礼堂两边都有入口,路禾走了就近的那个。
他本来就坐在靠近入口的位置,离开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除了一直有在关注他的人。
杜渐深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撼动他脸上这副冷淡的表情,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下意识收紧,眼里甚至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
突然旁边走来一个人,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你一会上台致辞别掉链子,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不可能。”杜景珩一边笑着,另一只手把被他捏皱的致辞发言稿抽了出来,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景象。
杜渐深看都不看被杜景珩拿走的那张纸,面无表情道:“发言稿,我不用也可以。”
杜景珩的脸色一沉,然后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发言稿揉成一团看都不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篓,动作自然地好像扔的不是一会弟弟上台要用的发言稿,而是一张废纸了。
“你既然有这个信心,我也得支持你一下,不是吗?”
路禾打开旁边休息室的门,现在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人都在礼堂。路禾发现里面没开灯,刚准备打开,就被人按住了手。
面前的人好像在笑,低沉的笑声里好像有点藏不住的得意。
突然路禾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逼近,就在他察觉双方的距离有点危险的时候,却突然被对方一个熊抱,差点往后倒下去。
凌焕几乎整个人的重量压他身上,却又紧紧环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侧,让路禾根本后退不了一点。
发现对方只是单纯地抱着他,路禾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起码凌焕没像之前一样亲他。
很快他被自己的想法正常一下,他什么时候底线都被凌焕给拉低了,他觉得亲吻不合适,难道对方这么抱着他就合适了?
“你说你紧张,是骗我的?”
凌焕的头还在路禾的肩上蹭了蹭,让路禾的脖子有点痒,忍不住把头再抬了抬,另一只手搭在凌焕肩膀上想把他推开一点。
“我没说谎。”
“你以前没少上台做检讨,看不出你会紧张。”
“检讨是检讨,获奖感言是获奖感言,本来以为在山里那事记了大过,我没机会了。”凌焕忍不住又得意起来,感叹道,“看来啊,人优秀走到哪都不会被埋没,有的人要发光,想拦都拦不住。”
不过说话时的呼吸打在路禾颈侧,让路禾都有点热起来。
“我看不出你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有没有可能有的人紧张就是看不出来。”
凌焕突然又轻声道,像是在小心询问他,还带着一点不容易察觉的期待来,“不过,路老师你以为我是故意骗你的,你不也还是来了?”
路禾沉默,这点他无法反驳。
他心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凌焕这么在他蹬鼻子上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到底是谁给凌焕那么大脸更底气?
不还是他吗?
“你这么做,就不紧张了?”
路禾指的是凌焕那么大个子还跟狗皮膏药挂在自己身上的事。
“是。”凌焕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道,“因为我觉得我很幸运,所以,就抱一会行不行。”
路禾跟凌焕都没在说话,凌焕的手微微松了松,仿佛是确认了他不会突然推开自己跑开,但两人的胸膛都是紧贴的,因为运动健身的缘故,凌焕的胸膛硬的跟钢板一样,精力旺盛,心跳声也格外有力,像在耳边炸响的鼓声。
仿佛跟他的心跳声一起共振,最后路禾也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了。
他眼睛睁开,却只能看到窗外面路灯远远投射下的微光,黑暗的环境里,触觉,听觉的感受更加敏感,思维也更加活络,他的身体一直被某双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怀里,思绪却飞出了很远。
他想到了凌焕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比起那时候的匪夷所思,他现在却已经不会觉得荒谬了,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让他一直排斥对方的亲密举动。
比起亲吻,比起一丝.不挂的坦诚相见,在黑暗里无声地彼此拥抱在一起,就仿佛他们真的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一样。
从这一刻开始,他似乎没法怀疑凌焕口中的一辈子。
对方像是需要空气,需要呼吸一样地需要他。
用这么拙劣的谎话把他骗过来抱抱他,他把凌焕当成孩子看的时候,对方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发育完全的成年男人,甚至资本不是远超一般人的雄厚,而他把凌焕当成男人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却又像个离不开他的孩子。
可凌焕又说他没说谎。
那就姑且相信他,有那么一丁点紧张吧
最后路禾先回去,而凌焕晚了几分钟才慢慢悠悠从另一个入口进来,当时除了他,其他十个优秀营员都已经站在台上了,李主任正在对凌焕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还站那干什么,快点给我上来!一天到晚都每个正形!你看你,衣服都皱巴巴的,刚刚干什么去了?”
李主任扭头看向杜渐深跟穆云舒,又缓和了表情,一脸欣慰。
凌焕摸了摸鼻子,什么都没说。
商应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可看得清楚,刚刚路老师也不在,两个人在外面做了什么。
他不可以,凌焕就可以了?
凌焕这种人,哪里比得上他?
可就算,就算他没那么好,他也不会比不上凌焕吧
商应欢的视线不加掩饰,凌焕不瞎就能看见,不过他看着商应欢一脸愤怒的表情,然后冷哼一声,也没再看他,怕下一秒凌焕又会露出那副让人嫌恶的得意嘴脸。
台上每个人拿了获奖证书后还要轮流发表一段简短的获奖感言,上面半数都是克兰霍顿的学生,李主任来营地半个月笑容加起来都还没今天多。
让路禾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鼓起了掌。
刚好轮到商应欢发表感言,等扫到路老师的嘴角的笑容后,他甚至差点咬到舌头,不过幸好临场发挥,到底也没出什么岔子,而且他本来样貌就生得极好,明明不是混血,可五官深邃,眉毛浓密,营地里跟他表白的女生都有不少。
商应欢说完,又开始盯着路禾,不过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有那么多眼睛放在他身上,他也不敢看得太露骨。
站在聚光灯下的男生,脸上那点细微的表情根本逃不过路禾的眼睛,尤其是他很了解商应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本该总是带着挑剔打量看着他,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毫不保留地释放着最纯粹的喜欢,让路禾既想回避对方又炽热有委屈的视线,眼睛却又被对方牢牢黏住一样无法移开。
就好像即使回避,都会心中生出难以磨灭的罪恶感。
很奇怪,明明他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路禾发现,这本来也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其实“在乎”,本来就是,哪怕问心无愧,也割舍不下的羁绊。
等最后是优秀代表致辞,这个代表的评判标准有很多,还要看组织能力跟领导能力,竞争要更大。路禾一早就知道是杜渐深,看对方上台心里并不意外。
不过看对方没有拿发言稿还比较奇怪,他是知道杜渐深还把发言稿修改了好几遍,全英文的发言,他还根据语境优化了很多口语的表述。
很快路禾发现他多想了,就算脱稿也没影响对方发挥,毕竟杜渐深肯定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等发言结束,散场的时候杜渐深突然叫住了他。
“路老师,能聊聊吗?”
杜渐深身上还穿着那件在台上发言致辞的深蓝色礼服,朝着路禾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个过分年轻的成功人士。
礼堂所在的位置是教学区域,结营仪式结束了一般没人再这边久留。杜渐深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在楼梯边上还有一个小露台,平时上完课,经常有学生跑来聊天。
“路老师,舞会开始前,杜景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从没问我。”
路禾半晌才想起来杜渐深指的那些话是什么,上次杜渐深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跟他表白了,那这次,杜渐深想做什么?
“我没问是觉得不重要。”
杜渐深突然凑近了一点,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好像折射不了半点光,“不重要,是路老师相信我,还是不在乎我?”
很快他收敛了眼底的神情,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冲动了。”
“路老师,你喜欢凌焕吗?”
凌焕刚刚没看到路老师,还问了几个人对方往哪里走了,刚走到露台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甚至小心到,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因为他真的不想有任何意外,打断他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79章 真实的错觉(大修) 喜欢你的时候,我……
你喜欢凌焕吗?这个问题把路禾问的愣了一下。
杜渐深像是透过他的表情看出了什么, “路老师是从没想过?那要不要从现在开始想?”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但有一件事除外。”杜渐深的声音轻了很多,像贴在耳边一样, “跟路老师你表白的事除外,因为我知道, 有的事就算再没把握也得去做。”
杜渐深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 但是对方这个笑容里看不出一点快乐的痕迹。
“为什么在听我说话, 你的手会那么凉。”
路禾这才回过神来, 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现在是冬天, 手凉不是很正常吗”
路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让杜渐深就这么隐晦地拉着他,还是让对方松手,总觉得对方此时此刻这种情绪,让对方松手,跟刺激对方一样。
杜渐深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说:“一会就松。”
“其实杜景珩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差点害死了他。”
杜渐深跟路禾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他的睫毛并不翘, 还有些下垂,垂眸时有会流露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抬眸时那种感觉又会消失不见, 变成一块沾不上任何色彩的冰山,光用眼神就能跟人隔出一片海般的距离感。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杜渐深的语气像是在认真回忆。
“董灵仪让我拿东西给杜景珩吃,后面他因为严重的过敏反应进了医院。”
杜渐深语气平稳, 说起这件事时仿佛心情没有任何起伏波动,跟平时在学校做演讲汇报时差不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在这僻静的一角,声音也放轻很多的缘故,有些显得他底气不足。
路禾莫名想到,难道是这样,杜渐深才要抓着他的手?
“杜修远当时大发雷霆,可他还是没选择跟董灵仪离婚,也让对方更加有恃无恐。不过其实就算董灵仪不做这件事,这个家也没有她跟我的位置。”
这么多年,还是杜渐深第一次说起杜家的事,而路禾对杜家的了解,只有之前意外撞破几次对方跟董灵仪的矛盾现场,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外人看来那么让人艳羡。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我知道路老师你肯定认为不怪我,毕竟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杜渐深顿了一下,把路禾的手握得更紧了点。
“但我差不多是知道的,毕竟董灵仪并不会那么好心,给对方送东西,可我还是给了。”
他的语气变得很冷,但更像是在审视自己,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因为我心里很嫉妒他,因为他的存在,杜修远从来不会看我一眼,我会想如果没有他的话,说不定杜修远也会像个父亲一样爱我了,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只能说我不愧是董灵仪的儿子,我会愤怒,我会嫉妒,我脑海中的想法,也会让我变得丑陋我离完美差很远,跟路老师你眼中的形象相比,也可能离题千里。”
杜渐深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路禾的肩膀,他这么做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对方看见他的脸,也不想在对方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让心跳跟体温来传达情绪,用对方的抗拒或接纳,来告诉自己是否会被丢弃。
“为了超过杜渐深,我努力让我的每一步都走的有把握,但最后发现只有没把握的那一刻,我最自由。”
杜渐深话音落下,像是在路禾的耳边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就好像禁锢自己十几年的东西,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力被转移,被瓦解,又被重组,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比起强加在他身上,被环境折磨出来的扭曲胜负欲,嫉妒心,在这一刻重新滋生出一种,内心深处的渴望。
“路老师,喜欢你的时候,我最自由。”
可以不喜欢我,但也不要推开我,你的接纳,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路禾出去的时候在楼梯旁边的转角处停顿一会,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里刚刚是不是,有人?
*
路禾在营地的最后一晚,就跟第一晚一样睡得都不太安稳,有那么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有人动了动,还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胸口。
不对,他身边怎么会有人?
室内昏暗,窗帘似乎没拉开,只有隐隐约约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让路禾只能看到一只抬起的手臂,手臂结实又修长,覆盖着一层并不夸张的肌肉,明显男人手臂的轮廓。
对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然后坐了起来。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对方的声音让路禾有点熟悉,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大脑有些昏沉,让他脑子里想不起任何东西。
“唔,你昨天说想吃海鲜粥,做好我来叫你。”
对方刚说完,路禾就感觉自己嘴角一凉。
竟然就这么被人亲了,又或者说来了一个早安吻。
耳边响起了关门声,对方似乎是出去了。路禾感觉自己又把头埋进被子里躺了几分钟,然后走出去,穿过客厅,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对方忙活。
“不是说让你再睡一会?”对方围着围裙背对着他,还在切水果,“我这边马上就好了,你在外面等一等”
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路禾,然后默默把手给洗了,一声不吭走过来把人按在了门上亲了下去,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游走,略微粗糙的手指滑过后背的脊线引起的颤栗感让路禾有点头皮发麻。
比起那个落在唇角的轻吻,这次这个对方显然不愿意那么轻易满足。先是一点点试探,再伸出舌头触碰到了里面的柔软,就跟尝到甜头一样,几乎收不住,让路禾都有点喘不上气,连带着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等亲完了,路禾还没回过神,就被对方拦腰抱起,放在了外面的沙发上。对方就这么趴在路禾身上,那张脸比路禾印象里要成熟很多,依旧很年轻,但眉眼跟面部轮廓,更加刚毅了些。
但是看着他笑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亮得惊人,一如既往。
他的手放在路禾胸口,笑着说:“你没发现你睡衣的扣子松了两颗,就这样跑来找我。”
他把头埋在路禾的胸口,突然叹了口气道:“路老师,那我可要大清早就把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使坏,他就是没给对方扣上,所以对方贴上来的时候,这种近距离的皮肤接触让路禾感觉有点痒,忍不住动了一下。
“不要扭,再扭我要有反应了啊。这次可没上次那么轻易放过你了,求饶也不行。”
对方微微抬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竟然觉得对方趴在他身上,半张脸埋在他胸口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压迫感很足,像某种饿极了的猛兽一样。
如果是大晚上,路禾甚至觉得那双眼睛里甚至会冒出幽幽绿光。
路禾感觉自己从刚刚被对方又亲又抱又摸的,现在身体也不太对劲,都使不上什么力气。半天才说出两个字,不过听语气跟笑骂也差不多。
“做梦呢。”
“是啊,就是做梦。”对方反而变本加厉地凑上来,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在做梦。”
虽然都是成年男人,但对方的体型要比他大一圈,也更加壮实,基本没怎么费劲就给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不过很快路禾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是坐在对方腿上的,而对方两只手更好托在他的臀上。
“叫我的名字,路老师。”对方声音低哑,像贴在身边的暧昧耳语一样,一双眼睛里涌动着浓烈的情绪,而那片如曜石一样漆黑的眼底倒映着一个人影。
路禾好像感觉到自己微微张开唇,叫出那两个字:“凌焕。”
路禾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在想那么荒唐的梦。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露出一个微妙又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他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因为个人体质原因,从小到大这种事很少困扰他,甚至他觉得他这方面欲望相当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到他这个年纪,都是碰上了自己解决,也没有找别人给他解决生理需求,也许是压抑惯了,让他都差点忘了他也是一个会有需求的正常成年男性了。
但怎么会梦到凌焕。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梦到凌焕这件事,要比做这种暧昧不清的梦给他的冲击更大。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路禾犹豫一会,自己穿着睡衣,而且冬天的睡衣衣摆也比较厚实,应该也看不出来自己身上那点情况。
确认了这点后,路禾还是把门打开了,结果刚好对上一张跟梦里极其相似的脸,让路禾愣了一下,盯着对方半天没有眨眼,像是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梦里。
“早上好啊路老师。”凌焕笑着跟他打招呼,发现他站着没动,还皱了皱眉,按着他的肩膀,“怎么,路老师你不舒服?”
“没事。”路禾回过神来,又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想给你提行李啊,路老师你看这种木楼又没电梯,楼梯又陡,我就做点好人好事,给路老师你拿行李下去。”
路禾没有看他,轻咳一声道:“不用,你把你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要忘带了,我的话,几件行李还是没问题的。”
路禾正要关门,却被凌焕拦住了,他的手按在门上,认真盯着路禾的脸看。
他很确定,路老师在回避他的视线,让凌焕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又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路老师跟杜渐深的谈话,心里不自觉地攥紧。
是嫉妒吗?不是,不爽吗?也不是。
反而是一种胸口发闷,说不出话来的感觉。昨天那个拥抱,让他有种感觉,路老师也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不是喜欢学生的他,是喜欢作为男人的他。
可看着杜渐深抱着路老师的时候,他发现,还不够,他跟路老师的距离,还没拉近到他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喜欢”这种错觉的程度。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种错觉变成真的。
在路禾愣神的功夫,凌焕已经趁机从门打开的缝隙里挤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关上,笑着说:“总站门口说话也不是个办法,一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被看着路老师你也不自在吧,而且门开着,冷气不都进屋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凌焕就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还露出一丝隐约的狡黠笑意。
凌焕却注意到路禾的表情越来越不对,能感觉到跟对方脸上的强硬不同,对方的身体是紧绷的,加上有意无意避免跟他对视。
他鬼使神差掀开对方睡衣一角,视线往下扫到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明显,可微微鼓起的弧度还是让凌焕猜到了什么。
他脱口道:“小路老师醒了啊”
路禾:
等说出来他猛地意识到不对,果然看路老师的表情,脸色有些不太明显的发红,衬着对方白得发腻的肌肤,看得凌焕心口滚烫,像是自动被格式化变成了一个呆子,只知道傻傻站着。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路老师,因为路老师几乎从不跟人红脸,而且对方似乎是脸上不太容易上红的体质,像有些病态的白皙,很容易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就这样的,让他很想去碰碰对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凌焕已经神游天外,越想越感觉自己的小凌焕也要举行“升旗仪式”了。
路禾只好压下心里的不自在,也不看凌焕,低声道:“我自己能解决,你先出去”
眼前的脸又跟梦里那张脸重叠了,让路禾一阵恍惚。
“让我帮你,好不好,路老师”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凌焕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但还是固执地盯着对方,“只要你不想,我绝对不会碰你,但是我只是凌焕是你随时能接受,也随时能拒绝的人。”
路禾还是第一次看到凌焕露出这种表情。
“我想为你做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的任何事,喜欢你,想让你也喜欢我,因为我想比任何人都更拥有对你好的资格”
凌焕突然伸手,碰了一下路禾的眼角,在碰到对方的一瞬,对方的眼睛瞬间眨了一下,眼睫跟蝶翼一样挠了他的手指,让他声音多了几分哑意。
“也只想对你好。”
第180章 一切值得 就好像是专门来接他的。……
当飞机落地星州市的时候, 距离当地时间早上七点还有十分钟。
因为是新年期间,机场都布置了大红色的装饰品,挂了灯笼和绳结, 空气里都多了几分年味。
按理来说,现在是寒假期间, 克兰霍顿也不会派人来接机, 就跟当初他们登机其实也没必要送一样, 学生们抵达机场后, 基本会跟各自家长联系, 各回各家。
可路禾还是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边还有不少一样来接机的人, 不过对方一身深灰色大衣,带着副金丝边眼镜,笼罩着一股跟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生人勿近的气场,莫名让他跟其他人之间空出了一两步的距离,也让路禾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
李主任也看到了,很热络地上前跟他打招呼。
“明川啊,现在都放假了, 用不着你来接机,看不出来你平时不说,还挺关心这帮学生的。”李主任笑容很热切,这几年来克兰霍顿的老师里, 他最看好的就是纪明川了。
他继续道:“没久等吧。”
“没有。”纪明川言简意赅地回复,然后看了路禾一眼, 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就这一眼, 让路禾有点莫名的预感。
纪明川,就好像是专门来接他的一样。
他并不是以克兰霍顿主任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早就在登记之前,克兰霍顿的老师就把航班发给了学生家长, 有的家长会亲自来接,抽不开身的也都有司机在等着。
许秘书看到凌焕后直接朝他走过来,发现他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好像在看另一个方向。
“回神了,大少爷。”他的表情有点无奈。
凌焕是回神了,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都有点红。
“怎么回事?机场暖气开的太高了?都给你热红了?”许秘书一脸稀奇地看着他,然后震惊地发现,对方竟然流鼻血了。
凌焕捂住鼻子,觉得有点丢人,还好不多,用纸巾擦擦就好了。
“怎么会突然留鼻血?没出什么事吧,回去先做个检查。”
“我没事。”凌焕无所谓摆摆手,又看了一眼路老师的方向,在飞机上他都没跟路老师说过话,知道可能是登机前,他在营地帮路老师手交了的缘故。
说真的,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答应他。
这算是告诉他,他有跟路老师关系再进一步的可能?
不过路老师当时的状态好像有点犯迷糊,默许他的动作,还算他占了便宜了。
路禾看着凌焕跟自己打了招呼后上了许秘书的车,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凌焕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对毕业的事,跟即将到来的大考,他并不想让对方为这件事分心,注意力能越少放他身上越好。
不过,他自己都说不出,他是出于什么心理默许的,是那个梦影响了他?
现在想想,他当时不会是疯了。
确认其他学生都有人来接,而穆云舒这边因为是跟路禾一起的,一会也得一起回去。事安排完,其他老师也都约着走了,还剩下路禾他们几个。
“我送你们。”纪明川突然开口。
李主任笑着说:“也行,难得你愿意当回司机,要不是清楚你的性子,我都还以为你是想接小路过来的。”
纪明川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管有没有听到,率先朝外走。
“先等会,我去开车。”
路禾坐副驾驶,穆云舒坐在后座,这回家的一路上有些过分沉默,偏偏三个人也不是话多的人,车窗隔绝了车外的声音,让车内变成了一个僻静的空间。
但路禾没想到纪明川是最先打破沉默的人。
“在西维加德里,感觉怎么样?”
路禾想了想说:“对我而言可能各方面都有点新奇。”
纪明川侧过头看他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淡淡道:“坐那么久飞机,一会回去先好好休息,其他事先不急。”
等送他到小区门口,纪明川看了眼路禾,碍于有其他人在,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跟路禾简单道了个别,不过对方的眼神,却品不出任何简单的含义。
路禾发现他下车的时候,总觉得身后的视线跟黏在他身上一样,让路禾不敢回头,自然也没能看到,纪明川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不过那种情绪很快从他眼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知道什么也跟着走下车,然后拉开后备箱,不紧不慢地把行李箱取出来,然后看着路禾。
“不请我上去坐坐?”
路禾有点恍然,这还是纪明川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上楼看看,因为对方似乎并不习惯那么多人的热闹氛围,而且似乎也不太会应付周铃兰这种热情的长辈。
虽然有点意外,他还是点头:“纪主任你想来,当然可以。”
几人一起上了电梯,刚站在门口,路禾那钥匙开门,等钥匙孔转了一圈,路禾轻轻一推,却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等门一开,耳边率先响起砰得一声巨响,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礼花彩纸吹了一脸。
穆盼盼一手拿着一只礼花枪,等打空了还留在手上,笑着说:“欢迎路老师跟哥回家!”
等看到后面还跟进来一个男人,她的话稍微卡壳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怂这位纪主任,可能是一身气场太严厉,让她有点习惯不了。
路禾拍掉了头上的彩纸,忍不住笑着回了句:“不用搞那么大阵仗。”
他没让他们大清早来接机,没想到家里还有东西在等他。
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布局,路禾才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对这里真的有了种莫名的归属感。毕竟人真的既会对陌生环境感到敏感跟不适,又能很快习惯起来新的生活。
而等回忆的时候,发现过去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早就变得遥不可及,大多数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残存一些还算深刻的东西,埋在心底。
路禾突然发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对方的手指似乎略微穿插过他的发丝,等他抬头就看到纪明川把几片彩纸拿了下来。
“有东西。”他沉默地跟路禾对视,最后松开手,任由纸片从手中滑落,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现在没有了”
让路禾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纪主任也来了啊。”周铃兰笑着说,“你们应该都还没吃早饭,刚好家里做了,坐下一起吃吧。”
路禾这时候发现,厨房似乎还有人。
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从厨房走出来,把早餐都摆在了桌上,看他动作熟练的样子,看出来跟对方的外表不符,照顾人这种事对方做的得心应手。
周铃兰帮他过去接过盘子:“龙老师也辛苦了。”
路禾没想到龙崖也在,而龙崖也看到了纪明川。
“纪主任送小禾他们回来的,要辛苦纪主任这么大冷天的专门跑一趟了,诶都站着干什么,都坐下吃啊。”
龙崖跟着坐下,看路禾眼底似乎有疑问,他主动解释道:“知道你今天回来,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看向路禾,“明明就半个月不见,好像过了很久。”
龙崖有时候会来这边给周铃兰打下手,有时自己操刀,周铃兰看起来也很喜欢对方。毕竟一个热心能干的小伙子,谁不喜欢。
吃完的时候,他们还会坐在桌前闲聊几句,路禾也知道龙崖最近是打算辞掉克兰霍顿教练的工作,跟几个一起退役下来的运动员朋友创业,对龙崖而言,主要做的还是对口的技能培训,时间上可能会更加自由。
“你呢?”龙崖突然问他,“不做老师,后面打算做什么?”
“应该会开个书店吧。”
路禾想了想,其实从他最开始第一次打算离开克兰霍顿,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了,不过一直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实现。
纪明川慢慢抿了口咖啡:“我会给你留意合适的门面,星州市有大学城,附近还有文化街区,今年新建设好的文创园在招商,文化类产业还有政府补贴,能开起来的话,后续的运营不成问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路禾笑了:“都没确定,怎么感觉你就把地方都给定下来了。”
“提前准备跟布局,总不会出错。”
周铃兰在旁边看得一脸欣慰,感叹小禾真交了几个知心的朋友。
而穆盼盼盯着他们几个看了几眼,然后又看向她哥,连带着都不喜欢龙崖跟纪明川了,她担心路老师会被抢走。想到这,她的表情更低落了。
不是为她自己。
她看得出来,哥他很喜欢路老师。
她也希望哥能插得上话,而不是好像被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话题隔绝在外。
“穆云舒。”突然路禾叫了他一声,见他看过来,问道,“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
穆云舒这方面向来很有主见,而想考的学校也是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他说了个名字,路禾听到后也不觉得太意外,是一所在国际上都很有知名度的大学,他觉得穆云舒正常发挥,申请材料准备好,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对方就是有这种信心。
“嗯”穆云舒坐在他旁边,轻轻应了声,然后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
就算不能得偿所愿,彻底拥有,能跟路老师坐在一起,听他的声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都会觉得他来时走过的所有路,都值得了。而未来也不会没有归处,无可凭依。
等新年后,就是开学季,而他们在克兰霍顿的最后一个学期也要来了。
这个新年,对其他人来说是喜气洋洋,而苏家,却称得上是死气沉沉,笼罩着一层像是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阴云,而直到开学后的第三周,苏冕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