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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作者:灼云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61章 小雪人 就是想吻你的那种喜欢。


    凌焕是半夜醒来的。


    有人说喝酒把人喝晕了会不记得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当时挺清醒的,除了觉得眼前的事是梦,所以就这么亲上去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触感, 跟梦不一样,触感是梦无法想象出来的柔软温凉, 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要因为充血而炸开。


    还好没真出这种丑。


    还不等他继续回忆当时的感觉, 脑子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拿起手机。


    他点开路老师的聊天界面, 才发现自己之前被对方拉黑了, 现在还没放出来。


    凌焕:……


    早知道他就在飞机上软磨硬泡,或者到营地的时候缠着对方把自己放出来。


    他上次只是亲了耳朵,这次他都怕对方昨晚连夜买机票走了。


    凌焕烦躁地抓了抓头,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盒牛奶,底下还压着一张纸。


    “喝了,醒脑。”


    对方的字迹很潦草, 看样子是匆匆写下的,也让凌焕想起是路老师把他送回房间的,即使这样,也要亲力亲为。


    凌焕手上拿着那张纸, 甚至还能透过那张纸,想起对方恼怒的眼神, 皱着眉抿唇写下这些的模样。


    他把那张纸拿起, 轻轻印在唇上,脑子因为醉酒还有些混沌,让他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那路老师是出于什么情绪, 总是会给他留下一线。


    只是因为是学生吗?


    那他的学生真好命。


    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外面天还是全黑的。


    凌焕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到了路老师住的那栋楼门口,周围只有零星的几盏灯。


    晚上这里是锁着的,凌焕也进不去,他也没想过进去,只是抬头看着路老师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


    天气冷,窗户紧闭着,每扇窗户外面还有块外边台。


    明天见到路老师应该跟对方说什么,要不要道歉。


    凌焕抓了抓头,自言自语道:“下次亲绝对不让你知道不对,偷偷亲也不好。”


    “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不对。”


    “我应该换个地方,不应该喝酒?路老师应该不喜欢酒的味道这也不是重点。”


    凌焕一边咬着吸管,把牛奶喝完了,然后直接蹲下,用手抓了一捧雪蹲栅栏边上搓雪人。


    他搓的雪人只有巴掌大,从边上找了一截碎树枝插上,另一边插上了那根吸管,两只手就完成了。


    又摸了两颗碎石头当眼睛。


    凌焕端详着手上那个雪人,又给它画了个微笑脸,觉得有点像嘲讽,但哭丧着个脸又不吉利。


    他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营地的木屋后面还堆着一些木箱架子等杂物,凌焕直接踩了上去,然后一手摸着架子,把那个雪人送到了二楼的窗台。


    如果对方醒来看向窗户边,就能看到这个雪人睁着两只灰溜溜的眼睛盯着屋里。


    “我不后悔,因为我对你,就是想吻你的那种喜欢”


    他舔了舔唇,才发现在外面站久了有点冷,刚刚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就穿了一点衣服就跑出来了。


    凌焕匆匆回了自己那栋宿舍,却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他本来都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可对方下一句话让他瞬间瞪大眼睛,就连本来准备打开自己房门的手都僵住了。


    “跟老师接吻是什么感觉?”赫里温抱胸靠在门口,他的声音很轻,可这话在凌焕耳边响起无异于一道惊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焕揪住了领子,那股凶猛的力道,让赫里温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不过对方表情不变,就这么带着玩味笑容看着凌焕。


    “你弄那么大动静,是想把其他人也喊出来听?”


    赫里温看凌焕松了手,还嫌恶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他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跟很有包袱似的。


    “我还以为你起码会先否定,不过看起来你比起会动脑,更像是一个依靠本能行事的莽夫。”赫里温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第一天的行程安排很紧凑,学生一般是要求七点半起来用早餐,而老师要起得更早一点,七点需要开个短会,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开,晚点到也行。


    接近七点钟,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路禾站在窗前,看到了那个摆在窗台上的雪人。


    他慢慢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看向窗外,冷风灌了进来,他也没在意。


    没有了窗框的遮挡,让他看清了雪人的全貌,这个雪人的大小刚好适合放在窗台上,而且这个天气的室外气温,雪人也没有化。


    路禾盯着那个雪人多看了两眼,本来想伸手,最后还是默不作声把窗户关上了。


    “路老师,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穆云舒看到他后,皱眉道。


    “有吗?”路禾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穆云舒多看了他几眼,最后笃定地点点头。


    心想跟路老师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这种事都看不出来,只是这种视线,更多的都是在路老师没意识到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的。


    “如果没休息好,路老师你可以再去休息一会,不一定要跟着我们去徒步。”


    路禾摇摇头:“没事。”


    人越来越多了,路禾越有点心不在焉,要是一会凌焕过来,他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摆出一副盛怒的表情。


    又或者,谁能教他,应对的方法。


    突然路禾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人,还不等他抬头看,对方已经率先开口了。


    “我能坐这里吗?”


    西里尔穿着红白相间登山服,明明是营地统一的服装,可穿在对方身上莫名有种高级定制的感觉。


    对方就这么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抛开已经褪去了不少青涩的脸不谈,就好像回到了过去西里尔还在克兰霍顿的时候。


    对方也会这样出现在他边上,但不会问他能不能坐在旁边。


    在路禾点头后,西里尔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营地的早餐很简单,但每天都会提供不同的早餐供营地师生挑选。


    不需要路禾开口,其他克兰霍顿的学生已经问了西里尔一些事,西里尔都一一回答了,除了脸上的表情很冷淡,其他地方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至极。


    虽然他们当中的人跟西里尔都不熟,但分开久了,好歹还当过一段时间同学,总能聊上几句,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而且他们也看得出西里尔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路老师。”西里尔突然开口,他微微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我给你发的那些邮件你都看到了?”


    路禾没想到西里尔第一次找他说话,就是主动聊起这个。


    邮件中的内容大概都是关于西里尔在兰塞的新生活的,但并没有太长的篇幅,路禾也知道,西里尔一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比起校园生活跟家庭关系,西里尔更喜欢说的是自己看过的音乐剧,看过的书,还有总是喜欢徘徊在教学楼外草地上的狗。


    “看到了,你在兰塞应该过得还不错……”


    “不好。”


    路禾听了西里尔直截了当的话愣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他,却发现西里尔那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


    西里尔又重复了一句:“不好,我在兰塞过得不好。”


    没有你的地方,一点都不好。


    沉默在周围蔓延,最后是苏冕先笑了。


    他漫不经心地把勺子放在一边,笑着说:“西里尔,不好你就回来啊,你总不会是既待得不开心,又实在是舍不得你在兰塞作为王储的地位?这样的话,恕我们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西里尔听着苏冕的挖苦,表情都没变一下,“等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兰塞。”


    苏冕也有点意外,很快又挂上事不关己无所谓的笑:“这样啊……王子要自降为平民,我还以为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剧情。”


    路禾听到这里也愣住了,没想到西里尔心里有这种打算,不过他相信西里尔不会无的放矢,也更不会说那种劝对方再考虑考虑,或者干脆打消念头的话。


    如果西里尔觉得离开兰塞自己会更开心,他绝对支持。


    突然,他看到凌焕进来了,很快在他们这桌自己找地方坐下。不像平时那么话多,沉默的让人有点不习惯。


    “来那么晚,不就只能捡别人吃剩下的了?”商应欢哼了一声。


    “我乐意。”凌焕本来还低头吃了几口早餐,然后又下意识抬头朝路老师那边看过去,刚好对上了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凌焕立刻把视线别开了。


    很不对劲。


    路禾皱着眉,虽然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这种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有时候对方直白的地说出来,让他觉得难招架,可这么什么都不说,他反而怀念对方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人的心思太难猜,等真的要猜的时候,觉得像在抹黑行走。


    那别人面对他时,也是这种感受?


    突然隔壁桌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这杯咖啡凉了,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倒杯新的?”赫里温把杯子往桌子旁边推了推,话却是对着凌焕说的,还怕他听不到,故意叫了一声凌同学。


    商应欢先嗤笑出来,看着赫里温的表情跟看着一个傻子。


    “你不会真把这里当成欧伦斯,以为你来这还能呼风唤雨,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倒?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没手没脚,也应该让你边上那些人帮你,我看他们都很乐意,别把主意打到你不该打的地方”


    苏冕在旁边竖起一个拇指,就在所有人以为凌焕要发作的时候,毕竟赫里温直接挑衅的是凌焕,对方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赫里温面前。


    有的人已经准备好去劝架了,包括路禾也是这么想的,就看到凌焕直接拿起了那个咖啡杯,看样子是真的要给对方再去倒一杯。


    赫里温扫了一眼凌焕握着杯把的手,笑着说:“别那么用力,感觉杯子都要被你捏碎了。毕竟既然来了营地,大家就都是同学,既然是同学,就应该互帮互助,你说对不对?”


    凌焕磨了磨牙,最后冷笑了一声,把新倒的咖啡拿过来,重重往桌上一放。


    赫里温冲着其他人摊开手,笑着说:“看来他也认可我说的话。”


    路禾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扫了赫里温一眼,而商应欢他们脸上的震惊也一点不少,看着凌焕跟见到鬼一样。


    “说实话,你没拿起杯子把咖啡浇在他头上,我都觉得你是被别的不干净的东西给上身了。”苏冕语气诚恳,喝咖啡的间隙还瞟了凌焕几眼,显然饶是他也被对方那反常的举动给吓到了。


    “路老师,你说呢?”


    商应欢看向路禾,而路禾早就把头低下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吃完早餐下去集合。”


    路禾下楼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营地木屋为了最大化节约空间,楼梯都比较陡,他下楼梯的时候有一级没踩稳,被旁边的西里尔扶住了。


    就连路禾都没发现西里尔一直在他边上,明明之前来营地那两天,对方都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博物馆看标本展的时候,在门口,我也这样抓住你了。”西里尔压低了语气,很快跟着路禾继续往下走,可两人挨得近,对方却一直没把路禾的手松开。


    等走到楼下,西里尔才把自己的手松开,让路禾看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路禾还记得那道伤口是怎么回事,运动会的时候,西里尔的护具被人放了刀片,拿的时候划伤了手。


    虽然过去那么久,可等想起来的时候,还像是昨天的事。


    刚刚对方的手拉住他时,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迹,甚至会让人觉得可惜的程度。


    记忆就像是因为对方这句话,这几个动作,打开了一个口子,以前的事就这么一股脑地涌现出来,注入脑海。


    “我的邮件,一直都有人检查,会有专门的人,盯着我在跟谁联系,见了什么人,收到了什么东西”西里尔沉默下来,不过说到这个份上,路禾也知道了,在兰塞的西里尔并不自由。


    所以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发邮件给他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其实,我想跟路老师说的话,比邮件里要多”他语气微顿,再次开口时还加重了几分,“多很多。”


    手上那道疤痕也是,在兰塞的不自由也是,他好像总是在路老师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平滑的一面,就像瓷器上的裂痕,大地上龟裂的伤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感受到安慰,这种安慰是,喜欢跟心安。


    路禾听西里尔说了这些大概知道对方明明之前在克兰霍顿的时候,有好转的迹象,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冷漠疏离,不懂得与人沟通了。


    因为兰塞那边的人给西里尔的监视,更让对方倾向于关闭自己,而对方却愿意为他敞开心扉如果西里尔需要的话,他会永远当一个好的听众。


    “等你有时间,慢慢说给我听吧。”


    第162章 是初吻吗(大修) 只有你一个,我只会……


    “嘿!西里尔, 一会徒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在山上也好互相照应。”有人喊了西里尔一声,看他好像没听见特意走了过来。


    西里尔回过神,视线放在这个短发女生身上, 对方似乎也是兰塞公学的学生。


    他摇摇头。


    旁边有人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然后对西里尔说:“你不会这次也跟克兰霍顿那帮人一起走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所学校的, 平时你在学校里也从不参加活动, 这次竟然会参加冬令营, 不如跟大家认识认识, 也没有坏处吧。”


    “不用了。”西里尔说完直接拿着手上的手套, 往另一边走。


    那个男生脸上也有点不太好看,最后也只是抓了抓头没说什么,毕竟兰塞公学那边的人把他推出来找西里尔搭话,也是抱着想跟对方套套近乎的想法,不过显然对方不买账,可能还觉得他碍事。


    有个长发女生用手指卷了一下头发,叹气道:“这位西里尔殿下长得是好, 可性格也太端着了点,你看他给过谁好脸色吗?要不是西里尔身心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人格障碍了。”


    “还是别这么说。”那个短发女生说,毕竟这样背地里议论别人也不太好。


    “现在是直播, 要看到我们兰塞的人走一边,西里尔殿下自己一个人走, 不会传出去说我们孤立他吧。”那个男生忍不住说。


    “随便他们怎么想, 我是要准备去山上散散步了。”这个长发女生伸了个懒腰,也转身往西里尔相反的方向走。


    短发女生推了边上的男生一把,“这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而且”


    她扭头看了一眼西里尔的方向,然后继续道:“他也不会一个人走的。”


    如果不是看到对方跟克兰霍顿的人相处,她也不会主动过来邀请对方加入,毕竟来了冬令营之后,总觉得对方变了许多,还有昨天晚上的雪地躲避球,对方也加入比赛简直让他们下巴都惊掉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主动邀请。


    西里尔刚刚走神,是还想着刚刚路老师跟他说的话,对方的语气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


    在见面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对方变得陌生,比如他们的关系再也不同于曾经,他要怎么办。


    现在他知道,路老师还是路老师,也让他知道他之前的担心有多没必要。


    但自己已经不想再跟对方分开了。


    *


    因为下了雪,整座山的大部分区域都被积雪覆盖,红白相间的登山服比较显眼,在山上不容易走散或者拉下人。


    第一天的形成安排是在八点半的时候在楼下集合,徒步去白马峰的山顶,可以从高处欣赏周围的风光,俯瞰北面的湖泊。


    “我们这次的徒步登顶路线海拔爬升大概是三百米,虽然不高,但全程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大家都检查自己的背包,带些备用急救物品就行,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负重。”


    杜景珩站在人群最前面,眉眼带笑,风度翩翩,很符合大家心目中理想学长的样子。


    杰琳已经全副武装,一头金色卷发被她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利落。


    她在杜景珩说完接着补充道:“路上碰到什么突发情况,要随时跟我们说,不许擅自离队。”


    凌焕本来还坐在椅子上系鞋带,可能是因为餐厅的事,他还臭着一张脸,跟要跟人讨债似的。


    看到面前投射下来一道阴影,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以为是那些过来故意找麻烦的,刚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时,差点没咬到舌头。


    “路路老师。”凌焕低下头,没想到那么快就跟路老师来了个照面,脑子里又很不争气地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


    要不是喝了酒,他昨晚还真不一定睡得着。


    “你刚刚在想什么?”路禾问。


    “啊?”凌焕本来还想用点什么别的话搪塞过去,等看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本该说的话迟迟没说出口。


    跟昨晚不一样,对方今天戴着眼镜,但近距离下,他连对方好看的眼型,细长的眼睫都看得异常清楚。


    他本来以为自己讨厌眼镜的,毕竟有的人戴着眼镜,就给他一种死装的感觉。


    不过路老师不一样,当看到对方戴着眼镜,穿戴整齐的时候,他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把对方弄得凌乱不堪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


    “我刚刚在想昨天晚上那个吻。”凌焕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摸了摸后脖子,这个确实是大实话。


    本来以为路老师会生气,可对方只是继续问道:“窗台的雪人是不是你放的?”


    “是。”


    “你有把柄在赫里温手上?”


    “是不是。”凌焕回过神来,看着路禾,突然笑了,“路老师,你套我话啊。”


    路禾扫了他一眼:“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明显了。”


    凌焕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饱满浅粉的唇一张一合,不知不觉就看得出神,下意识道:“路老师,那是初吻吗”


    路禾:“”


    凌焕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头,此时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昨天晚上是我的初吻。”


    路禾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心想他来不是问这个的。


    他不在乎凌焕到底是不是初吻,不过到底为什么他会在外面催着集合的时候,过来听凌焕聊初吻的话题。


    这不是都乱套了。


    路禾收回了视线,缓缓道:“昨晚的事我可以当成没发生,也告诉你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一些人看来是流氓行径,你以后如果对别人也这样的话”


    “没有别人。”凌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笃定,“没有别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只会亲你一个。”


    路禾跟他对视上,瞳孔很小幅度地缩了缩,就好像有一道波纹在眼底荡漾开,让路禾的大脑都有些空白。


    疯了


    本来他是来试探凌焕的,想问对方跟赫里温的事,没想到反而在这种直白发言下落了下风。


    “你收拾好就快点出去,其他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路禾说完就快步往外走,抬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


    等出了门被冷风一吹,站在零下的户外,路禾才觉得胸口没有刚刚那么闷了。


    昨晚那个吻,除了他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对方跟狗一样乱啃了几口,但后面回过神他立马把人推开了,也确认凌焕是在发酒疯。


    不过那确实也是他的初吻,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别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对方亲吻他的时候,连呼吸都被对方彻底掠夺,那一瞬间脑海中的某根弦似乎绷断了。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定义不同类型的亲密关系,是因为身份责任给出的照顾,还是作为朋友相处的默契与习惯,又或者是恋人,最后前两者为什么会突破了界限变成后者,变成了想要亲吻对方的关系。


    凌焕还站在原地,就这么想了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


    刚刚路老师是害羞了吗??


    凌焕总觉得自己好像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跟路老师相处的方式,让他瞬间振奋起来,连赫里温带来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他想保护路老师。


    如果路老师能再笑笑就好了。


    路老师很少笑,就好像心里总是压着很多秘密,他一直很想让对方多笑一笑,如果有人教他怎么让路老师高兴的方法,他什么都愿意交换。


    *


    山上有一些观景台,每到一处提前标记好的地点,就会留出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山上还有一些留下的小木屋,听说还是电影的取景地,负责人还带他们进去参观。


    “天气不是很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准备下山吧。”杰琳看了一眼天气。


    杜景珩笑着说:“这里离山顶很近了,不如还是去山顶看看。”


    负责人想了想说:“那这样,分两队,想去山顶的就跟着杜景珩,想下山的就在木屋这里等其他人从山顶下来,再一起回营地。”


    众人也没什么异议,负责人还给他们留了十分钟休息时间,因为没有椅子坐,有人直接就把台阶上的雪拍了拍,把台阶当凳子坐。


    木屋有两层,旁边还有一个阁楼,因为阁楼很小,没什么人过去看。路禾刚从阁楼上下来,就看到了赫里温,对方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本来路禾跟对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可想到了餐厅的事,还有凌焕,路禾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去。


    看他周围还有其他学生,路禾随意点点头,就越过他往外走,还给他们让了条道。


    不等他走出几步远,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是登山鞋踩在雪地里,鞋面跟雪摩擦,雪碎了的声音。


    赫里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而他边上没有其他学生,看样子是把其他人支开了。


    “你有什么事吗?”路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们现在就站在阁楼跟木屋中间的那块空地上,没什么遮挡,很多人都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路禾就算真的想问他什么,也不会在现在开口。


    “我还以为是老师你有事想问我,毕竟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所以我才会让他们先走虽然这里也不太像说话的地方,但条件有限,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赫里温说。


    路禾停下脚步,突然扭头看着赫里温,眼神很冷。虽然他从凌焕身上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凌焕跟赫里温的交集也不过是在营地这两天,而转折就是昨天晚上。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凌焕跟他的事,很可能是被赫里温看到了,并且给凌焕提出了什么条件。而以他对凌焕的了解,对方那种膨胀的自信,还真的会答应下来。


    “我如果问你,你就会实话实说吗?”路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可你不问怎么知道呢?”赫里温笑着说。


    “那我想跟你说的只有一句话”路禾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不管你是用什么威胁凌焕的,你的伎俩对我不管用”路禾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对方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深沉许多。


    “不如试试冲我来。”


    凌焕与其说是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倒不如说是因为担心他的处境,而主动把软肋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毕竟他跟凌焕不一样,他并没有那么多在乎的东西,换言之就是弱点。


    “怎么样?要试试吗?”


    第163章 被守护的人(小修) 原来,他是这么想……


    赫里温没回答, 突然冷不丁开口:“你会有感觉吗?”


    让路禾有点莫名其妙。


    他眼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危险好奇,就好像是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重要的话题跟路禾讨论,摸着下巴道:“他亲你的时候, 你有感觉吗?你们的身份会不会让你更兴奋?”


    其他人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谈话的声音也不会被别人听见。


    可对方的话就像扼住了路禾的喉咙, 让他呼吸一紧, 看着对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赫里温注意到路禾的眼神, 笑了笑:“看够了的话老师能不能满足一下青春期学生的好奇心, 不然我也只能自己试试了。”


    他的语气压低, 表情也显得有点意味深长, “毕竟这种事发生了,没有人会觉得是学生的问题吧。”


    还没等路禾开口,旁边就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揪住了赫里温的登山服的领子,像只暴怒的狮子,手劲大得让赫里温的脸都有点缺氧的泛红。


    “呦,来了啊, 今天早上那杯咖啡,你倒得还不错。”


    “你是想找死?”凌焕磨了磨牙,刚刚他一看到赫里温站在路老师面前,脑子里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赫里温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去找路老师。


    如果硬要说的话,是他一直在纠缠对方。如今这种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关系, 也是他纠缠了两年换来的。


    赫里温更是有恃无恐, 笑着说:“那你怎么不动手?”


    路禾都没注意到凌焕什么时候来的,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跟凌焕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注意这里准备把他们两个拉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杰琳快速朝他们跑过来。


    凌焕把手一甩, 赫里温也跟着往后踉跄了几步,不过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然后又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杰琳皱着眉看向凌焕:“你为什么要对赫里温动手?”


    而赫里温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杜景珩看了一眼凌焕的方向,“凌焕为什么会对你动手?”


    赫里温笑道:“既然是他动的手,你们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盘问我这个受害者。”


    杰琳又重复了一次:“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对赫里温动手,我们只看事实,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凌焕回了对方一句英文,大致意思是我英语不好,不理解你说的话。


    杰琳听了这个拙劣的理由,轻轻吸了口气。她并不是会轻易动怒的人,不过对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很难不让人火大。


    “让我来吧。”路禾在旁边说着,眼神凌焕对视上了,对方看到他后,表情变得有点心虚,就连气势都没有刚刚那么足了。


    “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杰琳听了点点头,补充道:“那辛苦老师你了,不过他对赫里温动手,违反了营地的规定,等回去后会有处罚。”


    最常见的应该就是打扫营地的公共区域卫生,以及给一些需要经过的路面铲雪。


    等杰琳离开了,商应欢才扯下了自己的口罩,冷哼一声:“你就不能少添点乱,别人出来徒步,还要花时间处理你的事,给路老师放一天假吧”


    凌焕突然看了商应欢一眼,商应欢看到他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你什么眼神,我难道说错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你懂什么?”凌焕嗤笑一声。


    很快就要准备走最后一段路登上山顶,都不用路禾说什么,凌焕跟商应欢两人谁都没有继续提刚刚的事,只是表情都并不好看,就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山顶的路陡了很多,而且路上都是雪,也更加消耗体力。虽然徒步上山的时候很累,不过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氛围比刚上山时更融洽。


    他们穿行在林间,冷杉高大笔直,基本上不会遮挡视线,站在山上能穿过树林看到没怎么被遮挡的天空跟群山,天空一片雪白灰蒙蒙的,此外就只有裸露出没被雪完全覆盖的褐色土壤,跟灰绿色的森林。


    “路老师。”


    路禾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发现商应欢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这里有点高度需要爬上去,因为雪滑不太好借力。


    商应欢突然弯腰把手伸过来,“把手给我。”


    他抿着唇,紧紧盯着路禾,好像他不答应,就会自己主动跳下去抓他的手。


    路禾看旁边挺多人会互相搭把手,干脆也拉住了商应欢,借他的力爬了上去。对方的手劲比想象中要大,而且穿着加厚登山鞋站在雪里,看起来更加高大结实。


    对方也确实不是以前刚来学校还得要管家专门来提行李的那个商家大少爷了。


    商应欢显然心情不错,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远远指着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地方,对路禾说:“那里应该是我们后面要训练的雪场,你想不想滑雪?我可以教你。”


    苏冕不知道什么走了过来,听到后笑道:“你能教谁,没有教练资格证的还是别误人子弟比较好,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出事你担得起吗?”


    商应欢皱着眉,咬着牙道:“怎么就会出事了?苏冕你这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明明只是想跟路老师,更亲近一点,想跟对方示好怎么经过这些人的嘴,就反而变成了他的不是?苏冕是,刚刚凌焕也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凌焕总是给路老师添麻烦,也受够了看路老师一次次跟他们收拾烂摊子。


    不过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太意识到的东西,他不是没给路老师添过麻烦,但是他想路老师只给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只看着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好。


    果然人都是双标的。


    而在路老师的事上,他更是极致双标。


    “你们都少说两句,走那么久肯定都累了,一会还要下山,多留点体力。”路禾拍了拍商应欢的肩膀,稍微安抚了他一下,“滑雪这种事还是你们来吧。”


    山顶的风很大,上面还修建了观景台。杜景珩把拿了一路的旗帜插在了旁边,上面是营地的图标。


    “每次我们带学员徒步完了都会插一面旗在上面,这样比较有仪式感,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把旗帜回收。”营地负责人看了一眼天气,看了一眼大家,“准备下山吧,天气不是很好,一会可能还会下雪,我们早点去跟杰琳他们汇合。”


    其他人短暂地休息一下,拿出手机拍了点照片,有的人会对着直播镜头打招呼,不过还有一些人对直播镜头不感兴趣,也不在乎镜头拍到了什么。


    下山的路要快很多,到了小木屋跟杰琳汇合后,负责人就带着大家走另一条路下山,准备回到半山腰的营地。


    他们这一行人学生加老师,有将近一百人,就是路禾也没法时时刻刻留意到每个人的情况。


    他一边听着边上的老师说着徒步终于要结束了,等回去要好好喝杯热咖啡暖暖,一边在人群中找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凌焕呢?


    路禾一路往前走,一张一张脸地扫过去,其他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发现了他不对劲。


    穆云舒问:“路老师,怎么了?”


    “你们谁有看到凌焕?”


    “我刚还有看到他的。”一个学生说。


    路禾都不用再继续一张一张脸地找下去,他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凌焕并没有跟上大部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预感,如果对方在的话,不会让他这么在人群里去找。


    想到这,路禾愣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最后他低头看着雪地里陷进去的脚印。因为对方可能是在人群里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对方总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这说明,在他发现凌焕之前,凌焕就会朝他走过来。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情况了。


    路禾立刻跟营地负责人说明了情况,而其他老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以前也有中途掉队的学生,因为中途被什么吸引注意力,没跟上大部队,人应该并没有走散很远,我现在带几个老师去找。”负责人当机立断准备回去找人。


    “我也去。”路禾皱着眉,视线不知道怎么又放在赫里温身上,对方抱着胸站在树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路禾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知道凌焕有时候没个正形,但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不会在他们上山徒步的时候,这么不分轻重地玩起失踪,也不会因为一些追小动物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而掉队。


    路禾突然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飘起了细雪,竟然下雪了,明明天气预报是说今天没有雪。


    他的脸色凝重了很多,戴着手套的手都紧握成拳。下雪了,说明山里的情况会更加复杂,比如人的足迹会被新落下的雪给掩盖,如果雪下大了可能还会辨别不清方向。


    一定要快点找到凌焕。


    其他人已经议论开了,都在讨论有学生走散的问题,而且因为徒步过程还有直播,所以一些观众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对营地方面也是巨大的打击。所以当务之急是在事情发酵之前,就把人给找到。


    “家长有打电话吗?”营地负责人问了旁边的金发女人,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家长如果关注着直播间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不对,来了解情况。


    更有甚者会直接飞过来。


    “还没有”有人干巴巴道。


    确实从发现对方不见了,已经快十分钟,直播间也有很多人讨论,但确实凌焕的家长没有打电话过来。


    路禾在旁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说不清那种焦急、憋闷、愤怒的心情具体是来自哪,突然扭头看着一个方向。


    赫里温不近不远地靠在一棵树上,看到路禾朝自己走来,一点都不意外。


    “你做了什么?”路禾语气很冷。


    路禾本来以为赫里温不会老实回答,或者装作不知道,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对方那种恶劣性格的下限。


    对方看了一眼正在下的雪,摊了摊手道:“我只是告诉他,我给我的手机设置了快捷指令,二十分钟后会群发一张照片然后我把手机放在了那间木屋里。”


    “你猜他听到后会怎么做,虽然我们离开木屋没多久,但是山路不好走吧,二十分钟可能不太够我也想知道他在山上能跑多快。”


    赫里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面无表情,可却像隐藏着比暴怒更加强烈的情绪。


    让他一边觉得稀奇,一边又忍不住想继续激怒对方。


    明明一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表情,可这么看明明不是这样的嘛。


    毕竟这种你关心我,我在乎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这种感人至深的故事,让人很想看看,被摧毁后是什么样的。


    “他什么都没问,质疑都没质疑一下,怕时间不够赶不到,一些不宜见人的东西,会人尽皆知。”


    不需要对方提醒,路禾自己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凌焕会这么做,可他什么时候需要对方,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保护了。


    他这个,白痴


    早就在很久以前,他就说过,他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曝光,会对他造成的负面影响,即使他没有回应,也会成为他的污点。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能不能继续当他们的老师。


    他对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强求过。


    路禾突然呼吸微顿,垂落在身侧包裹在手套里的手蜷缩一下。


    如果站在凌焕的角度想呢?


    如果这件他不在乎的事,凌焕在乎呢,在乎这件事本身会对他造成伤害,担心会成为他的心理阴影,想以一个后辈的身份站在他的前面呢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


    赫里温微微前倾,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老师,你不是认为自己没有弱点,那你现在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明明很在乎,不是吗?”


    第164章 公开出柜 因为我喜欢男人。


    “要不要看看时间, 现在过去差不多半小时了吧,看样子快捷指令被人掐在发出前删除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赫里温还没说完, 就听到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路禾转过身之前,又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他一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你做的这些事, 都只证明了, 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loser。”


    赫里温脸上的表情淡了很多, 眼睛周围的肌肉都变得有些僵硬,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路禾,嘴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还不等他说完,路禾就继续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讽刺。


    “喜欢滥用你的特权,让人为你做事,或者用威胁的方式, 使唤别人为你倒杯咖啡所以你从没喝过吧,那种因为会品尝它的对象是你,所以心甘情愿愿意给你倒的咖啡。”


    路禾说的当然不止是咖啡,他泛指的是所有。


    那些赫里温利用身份权力或者是一些不正当不光彩的手段, 才能得到的,争取到的, 而其他人, 甚至什么都不说不做,就能得到。


    不管是他放在凌焕床头柜上的那盒牛奶,还是对方偷偷放到他窗台上的雪人


    虽然没说, 但彼此又好像心照不宣。


    路禾回来的时候,苏冕还看了赫里温的方向一眼,然后视线又落在了路禾身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猜到了什么,但他也不打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再怎么说,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就我们这么些人,总不能让营地这边的人在山上找,我们回去围在炉子边上唱歌烤火。”苏冕是淡笑里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现在只有请求留下来,才能知道路老师跟凌焕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且还有赫里温。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本来清晰可见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变得扑朔迷离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平时不是跟凌焕关系差得很,而且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商应欢冷冷地跟在旁边,不过是走在路禾的右手边,没跟苏冕挨在一起。


    “要说关系差,你跟他关系更不好吧,谁不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互看对方不顺眼,我起码知道怎么跟别人关系保持融洽,知道给台阶下,你这种抬杠厉害的,没被套麻袋都要算对方素质好了。”苏冕的语气轻飘飘的,嘴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商应欢冷笑:“我都是实话实说,不像你,虚伪爱演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事?”


    “虚伪这个有待考证,而且都说论迹不论心,至于爱演,你家不是有娱乐公司的业务,以你们的标准来看,爱演确实很拿得出手。”


    “反正你这张嘴在路老师这已经臭了,你说再多都没用。”


    “我倒觉得路老师很尊重我的建议。”


    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以往这个时候,路老师早就让他们打住了,而对方这次好像跟没听见一样,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很少见到这样心事重重的路老师。


    商应欢把头扭开,心里突然有几分不痛快。


    虽然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他因为被忽视而气闷,又因为不合时宜的情绪感到焦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情就越来越复杂,纯粹感到生气跟不快的情况越来越少,偶尔还有种不被看重的委屈。


    人好像只有长大了,才发现好像刚开始认识自己。


    又或者一开始的自己本来就不完整,都在被后来的经历不断塑造。


    就像一辆不设置目的地的车,当他喜欢路老师的时候,路老师就变成那个掌握方向盘的人。


    不管他的身体在哪里,他的心可能都放在这辆车上,跟着对方去任何地方。


    苏冕看着也跟商应欢一样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还是快点找到凌焕吧。”


    路禾回过神,点点头:“雪越下越大了,你们走的时候也小心点,还有刚刚我听负责人说,他们立刻派人先去木屋看了,没找到人,猜测他已经下山了,走了另一条路”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他们下山的时候,是换了一条路走,如果凌焕还是按照上山时那条路走,那就跟他们分散了。


    雪会掩盖掉痕迹,大雪还会模糊视线让人失去方向感。


    如果长时间在野外待着,还有夜里降温,可能还会引发低温症。而西维加德里,这个季节下午四点半就开始天黑了。


    “这座山没多大,我们那么多人一起找,很快能找到的。”穆云舒在旁边安慰道,他也没选择下山,而是跟了上来。


    虽然他跟凌焕关系一般,但这种时候,当然是找到人最要紧。


    而且快点找到凌焕,路老师也很少点自责了。


    他看了路禾一眼,然后也开始往旁边分散,扶着旁边的树干,爬上爬下搞人。


    “雪比刚刚大不少,脚印到这里就没有了,后面我们还是分几路,让熟悉这里的总教练带人分开找。”营地负责人立刻下了决定。


    主教练是负责教之后的滑雪课程的,虽然这边没有雪场,可对方对这一块的环境十分熟悉。


    “学生家长打电话来了吗?”


    “还没。”另一人摇摇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们之前也碰到过学生在山里走失的情况,但那位家长完全是不同的态度,立刻包机赶过来了。


    而凌焕的家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儿子不见这件事,饶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主动通知。


    又或者先找找看,万一马上就找到人了呢。


    路禾发现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学生一个都不少,没有人提前下山,看样子都想来一起帮忙找凌焕。


    虽然穆云舒他们嘴上不说,可路禾知道,他们也是担心凌焕的。


    “肯定能找到的。”他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自己听的。


    如果找到了呢,他又要怎么去对待这样的人。


    要跟数学一样有参考答案,他应该也能借鉴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了。


    路禾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山里的景色很美,偶尔经过一片藏在林中的冰湖,由于结冰湖面像一块蓝色的镜子,但路禾都没有心情多看一眼,天色越来越暗,随着入夜温度会越来越低。


    突然他头顶传来一道树枝断裂的咔嚓声,他迅速反应过来,把旁边的穆云舒推开,然后自己被雪砸了一身。


    不过万幸是那块断裂的树枝只是落在了路禾身后。


    “路老师!”旁边立刻有人冲过来,想给他拍干净身上的雪。


    "我没事。"


    走在前面的主教练看到了,过来见路禾没什么事才放了心,用英语安慰说在他们本地有个说法,在山里碰到树上雪崩,被积雪砸到,是好兆头,听说会带来好运。


    其他人都没当回事。


    好兆头吗?


    路禾把肩上剩下的雪拍了拍,准备起身的时候又看到了脚边那截断裂的树枝,他愣了一下,看到了旁边那棵树的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立着个雪球。


    乍一看像个小雪堆,拳头大小,细看是两个雪球堆高高堆在一起,小一点的雪球压在大一点的雪球上,像个小雪人。


    路禾蹲了下来,其他人发现后,也围了过来。


    他盯着这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又想起昨天晚上凌焕蹲在外面用手搓雪人时手搓得通红的样子。


    看起来对方这个雪人堆得很仓促,而且上面还插着一小截树枝,指了一个方向。


    主教练看到后说:“看样子我们找对地方了。”


    而且这么看刚刚那雪确实还是好兆头,毕竟这东西堆在旁边,他们光顾着搜查周围有没有红色登山服的痕迹,不怎么会注意地上跟白雪混为一体的东西。


    路禾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周围看是不是还用雪人做了什么记号。


    “这里也有!”有个老师说。


    有了方向后,整体氛围都轻松了很多,而且还通知另外几队的人缩小了范围。


    路禾看着记号越来越接近山下,天色也渐渐暗了,虽然有手电筒,但是在夜晚的能见度还是不如白天。


    不过好消息是雪停下来了。


    杜渐深一边拨开旁边的枯枝,然后迈了过去,淡淡道:“不过他擅自离队,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所以说他干嘛要乱跑,非得把人当傻子一样耍好玩吧。”商应欢盯着地上又一个像雪堆的雪人,忍住了一脚揣在上面的冲动。


    “他这下是真的出名了。”苏冕看了一眼旁边那些还在找凌焕的人,人没找到的时候优先是把人找到,等找到了,应该会把凌焕数罪并罚吧。


    “这件事不全是他的错……”毕竟擅自离队违反规定,还动员那么多人找人,这些都是事实。


    路禾见他们几个突然看向自己,转移了话题,“总之,会有人付出代价。”


    但不应该是凌焕。


    路禾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找到凌焕后,他会把赫里温做的事都说出来,这才是他之前跟赫里温说的,这种事甚至对他来说算不上是弱点。


    “找到他了!”前面有人喊道。


    天黑看不太清,不过路禾似乎看到远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人,又可能对方是蹲着的。


    看到他们后立刻站起,然后立刻朝着路禾跑过来,就在路禾以为对方要直接冲过来给他个熊抱的时候,凌焕停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路老师,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商应欢冷声道。


    路禾想到对方刚刚蹲树下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刚刚蹲在那里做什么?”


    这里人多,凌焕只是做了个口型,路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对方说的是——等你。


    “保持体温啊,而且你看那棵树。”凌焕回头看了一眼,在深蓝色的夜空下,能看到树枝漆黑的轮廓。


    而在这个角度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清这些粗细树枝交错向上生长组成的形状,像一只巨大的鹿头,而上面蔓延的部分,像一对鹿角。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在这里一定会等到你们。”


    看到凌焕,营地负责人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神色又严肃很多,“按照营地规定,擅自离队是绝对禁止的,严重违反规定,会作退营处理,不过我想或许应该先听听你的理由。”


    路禾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刚准备开口,没想到凌焕先一步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其他人一听,先是愣住,然后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跟你擅自离队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跟我喜欢的男人接吻被赫里温看见了,这个人渣还偷偷拍了照片,告诉我如果不回去拿到手机删掉群发指令,所有人都会知道。”


    “我还是不想暴露这件事给他造成困扰,毕竟我喜欢男人,他不是,都是我强迫他的?”


    凌焕这番话太炸裂,其他人听了都不知道要露出一副什么表情,毕竟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喜欢男人,那你强迫他?”


    凌焕接过别人递给他的热水,先暖了暖手,然后道:“因为实在没忍住。”


    诚恳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第165章 杜家兄弟 让他陌生的捕猎者的气息。……


    这件事后, 凌焕喜欢男人的事可以说传遍了整个营地,就连没有留在山上参加搜寻的师生都知道了,而且还因为直播, 影响范围更广。


    后面路禾没有跟凌焕单独说话的机会,看对方一回到营地就跟赫里温一起进了总负责人的办公室, 而另外几个克兰霍顿的老师今天也因为凌焕的事操碎了心, 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


    “这幸好人是找到了。”


    “是啊。”另一个克兰霍顿的老师叹了口气, 然后又说:“不过凌焕之前说的话, 他喜欢的人难道还是我们学校的?”


    “应该吧, 不然才来两天就好上了, 这也太快了点,而且也没看他跟哪个外校的关系好。”很快他看向路禾,问道,“路老师,凌焕是你宿舍的学生,你平时有没有注意到他跟谁私底下走得比较近?”


    路禾愣了一下,还不等他说什么旁边的乔柠立刻道:“你们想把凌焕说得那个喜欢的人找出来?可找出来后呢?他们现在也快毕业了, 难道还要专门为了这件事影响学生的心态。”


    “强行让他们分开,可他们还没在一起,要怎么分?能来这的学生,本身就优秀背景不差, 我们要真做了什么不是才是影响了他们。”


    “而且换个角度,假设凌焕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想影响到喜欢的人, 那我们当老师的没必要要把他最后这么个秘密都强行揭开,这样我们岂不是都不如凌焕了,他还知道保护喜欢的人, 而我们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其他人没想到平日里笑吟吟的乔柠,会突然输出这么一大段话,不过他们仔细想了想,确实还挺有道理的。


    “乔老师说得对,还是我们欠考虑了。”一位老师叹了口气,也没再提这件事。


    等他们离开,路禾才看向乔柠,对方却完全没有刚刚那种据理力争的气势,还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


    路禾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乔柠刚刚为什么要替他把话给挡回去。


    “你猜到了?”他问。


    路禾知道乔柠一直都比较细心体贴,心思细腻,对这方面的观察肯定比那些大老爷们更加敏感,会猜到凌焕口中那个人就是他,他并不意外。


    乔柠最后只好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也不是很确定。”


    “不确定你刚刚还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想他们问我一些敏感的问题吧。”


    乔柠动了动唇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了路禾紧接着说了一声谢谢,突然有点绷不住了,看着他说:“反正我们谁跟谁,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而且我觉得路老师你没错,你也不用有负担。”


    路禾站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彻底暗了下来的天色,跟深蓝色天穹下漆黑的山峰跟树顶,突然道:“你刚刚说得很对,他还会保护喜欢的人,而我们当老师的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他是被对方喜欢的那个,却让凌焕来扛住了所有压力,就算不能回应,作为长辈又或者说老师,总要能给对方带来庇护。


    让他在这件事里彻底隐身,待在别人为他营造的安稳环境里,他其实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站在楼下等待着,心里甚至盼着赫里温能在办公室里说出实情,这样他就不需要在办公室外独自等待和煎熬。


    乔柠还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在路禾的劝说下先回宿舍了,对方刚走,路禾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一接听就听到了那边传来许秘书的声音。


    “路老师,凌少爷在你边上吗?”对方的声音比较轻,像是顾忌着什么。


    路禾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身边可能有人,而能让许秘书顾忌的人,恐怕只有凌景生了。


    “他不在,有事吗?”


    路禾明知故问,然后听到了电话那边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一道夹杂怒意的声音:“你让那臭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才出去一天就把我的脸都给丢光了!”


    “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他立刻退营!要是还坚持要去找男狐狸精,他就再也别进凌家的门!”


    这声几乎是被凌景生喊出来的狐狸精让路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狐狸精这个称呼给关联上,路禾眨了眨眼睛,语气没什么变化:“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凌景生的语气更像是压抑着怒气,“我是他的监护人,我可以单方面解除他跟营地的合同。”


    “可他已经成年了,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他不想退营的话,就是凌先生你,也不能要求他立刻回去。”路禾几乎都能想象出凌景生此时的肯定很难看,可他还是不打算退让。


    “就算他没有成年,这方面也要重点考虑学生本人的意愿,家长不能滥用职权,所以他如果想留下,我跟你,就不能逼他离开。”


    还没等路禾说完,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心想凌景生肯定是气坏了,而对方也不是这种有事憋着的性格,恐怕还会采取别的行动,不过此刻那些都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以往他不会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等挂断电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有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因为凌景生作为父亲,在凌焕失踪的时候不闻不问,而打电话来第一件事问的不是凌焕的情况,而是对方喜欢男人的事。


    是觉得凌焕的性取向,比他的安危更重要?毕竟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可能在凌景生看来让他脸上无光,后继无人。


    虽然现在社会上对同性恋宽容很多,但很多老一辈的人还是比较难接受。


    而且凌焕如果真的要跟男人在一起,恐怕也体会不到成为父亲的感觉,那种借由自己的一部分诞生的全新的生命,以及由这个血脉结晶联结起来的家庭的感觉。


    很多爱情最后维系下去,都变成了亲情,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这可能是比爱还深刻的纽带。


    凌焕这么选了,就放弃了一段更幸福美满的人生,这个年纪的他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禾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刚准备把视线转回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杜渐深的声音。


    对方端着两杯热饮,递了一杯给路禾。


    路禾接了过来,发现是一杯热可可,奶香浓郁,想起一楼有个吧台,平时营地师生能自己在这里泡咖啡那些,这应该是杜渐深自己泡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听到声音。”


    杜渐深跟他的手指短暂触碰了一下,微微敛眉:“可能是路老师你想事情太出神了,所以没听见。”


    路禾刚刚确实一直在想凌焕的事,但是觉得今天的杜渐深有点不一样,他盯着杜渐深上下看了看,也没看出到底哪不一样。


    他干脆端着杯子在窗边的桌子旁坐下来,杜渐深也紧跟着坐在他的对面,以往他们很少有这么单独坐着聊天的机会。


    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基本上从来没让人操过心,不管是在社交还是学业方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品学兼优,文体全能,可以说在能做的事情上,他就没有做的不好的。


    甚至哪怕是成年人面对他时,在对方这种游刃有余的气场下都要矮一头,就好像身份对调,两年过去,如今的杜渐深气息更强,仿佛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路老师是在想凌焕的事。”因为在室内,杜渐深把厚实的登山服脱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衫。


    路禾也不隐瞒这点,干脆地点了点头。看着手上这杯热可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刚刚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身上的那股寒气都被驱散了,变得暖和很多。


    一楼有不少人人来人往,不过有的人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并没好奇。


    “按照以往的惯例,凌焕擅自离队,耽误了夏令营课程,严重违反了营地纪律,最后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杜渐深这话一说,让路禾握着杯把的手顿了一下,就听对方继续道:“不过这次还牵扯到了赫里温,起码凌焕不是全责,还有操作的空间,如果赫里温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的话不过他绝对说不出来了,我不会让他说出来的。”


    路禾忍不住看着杜渐深,皱眉道:“你不用掺和进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杜渐深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看着路禾的时候却很认真,他转了转手里的瓷杯,抬眸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路老师要听我继续说下去吗?”


    路禾知道赫里温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用学生来定义,他可不想杜渐深跟赫里温弄得两败俱伤。


    “昨天路老师你说过,想让我像杜渐深一样开心可做你口中这件跟我无关的事,我很开心。”


    路禾愣了一下,盯着杜渐深这个笑容半天没有眨眼,对方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以他对杜渐深的了解,对方的表情永远都是冷淡的,虽然总是在很多人当中游刃有余,可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就算是笑,也是礼貌到公式化的浅笑,基本没有像这样仿佛丢下包袱,笑得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突然路禾发现自己端着杯子的手被对方抓住了,也不怪他对这个太敏感,对方的手几乎是覆在他的手上的,还不等路禾多想,对方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拿走了他手上的杯子。


    “看你喝完了,我再去帮你做一杯。”


    路禾看着杜渐深的背影,甚至连句不用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刚刚留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好像他们越长越大身上就越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捕猎者的气息,让他无法将他们跟需要自己引导教育的懵懂学生联系在一起,反而让自己变得像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个。


    杜渐深刚走进一楼隔间的小吧台里,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本来以为是路老师,可回头一看下意识脸色微沉。


    “看到亲哥哥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杜景珩走进来,玩味地笑了一声,“刚刚在你亲爱的路老师面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说起来我都很惊讶,原来我亲爱的弟弟你还会这么笑啊,毕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这副表情。”


    杜景珩抱着胸靠在旁边的处理台边,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实话,让人心里有点不爽。”


    第166章 睡前电话(小修) 路禾,你会为谁变脆……


    “我也发现一件事。”杜渐深看都不看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看你不爽,我挺爽的。”


    杜景珩神情一僵, 很快哈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看样子你变了不少, 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


    “你倒是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杜渐深的话让杜景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对方这句话就好像在嘲讽他那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从小跟杜渐深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毕竟他早就出国了, 现在发现对方的变化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明明以前那种态度就很好, 表面看上去好像不争不抢, 实际上却在心里嫉妒他的样子。


    他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就算是冷淡清贵的脸都掩盖不住的阴沉的眼神,这可能是他们兄弟之间唯一的默契,都对对方的虚伪心知肚明。


    不过杜渐深嫉妒他却拿他没办法,就像笼罩在一辈子关于他的阴影里,这种感觉让他一度觉得很享受。


    所以对方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像现在这样一副把那些都放下的样子。


    真是让人厌烦。


    “嘴皮子进步了很多, 不过我来找你,是因为赫里温的事。”杜景珩嘴角扯出一丝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你不会忘了我们跟赫里温的家族还有合作关系跟贸易往来,如果要进军他们当地市场, 离不开赫里温家族的支持,你在这时候威胁他, 有考虑过后果吗?要影响了父亲的计划, 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说完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杜渐深的肩膀,语气更加漫不经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代表你自己, 代表的是杜家,平时也该多注意一点你的身份,这是作为哥哥给你善意的提醒。”


    “这种提醒还是免了,至于后果,我以为他起码会亲自电话跟我说这件事。”杜渐深端着手上的杯子,面无表情道,“可以请你让开了。”


    杜景珩不怒反笑,还很有风度地往旁边让了让,“杜修远没给你打电话,但董灵仪应该快了。”


    可杜渐深又让他失望了,对方头都没回径直走出了门。


    杜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算你再怎么厌恶我们全家,你身上也留着一样的血,你就算恨我们,你自己也不干净。”


    “你现在不嫉妒我了,那你是有了其他嫉妒的人。”杜景珩见门外的人脚步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永远都是不知道满足的人”


    这就是他口中的,就算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也跳进了另一个深渊。他以为换一个愿望,就能实现吗?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他这个弟弟,就应该永远不幸下去才好。


    “我会很期待地看着你玩火自焚的。”远远传来杜景珩的笑声,跟隔间门关上的声音。


    杜渐深重新抬起脚步,就好像没听到那些话。


    路老师还坐在原本的地方,看样子在等他,不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撑在下巴上,微微皱眉,视线似乎看着对面那只杯子,是杜渐深没有拿走的那个,他的脚步下意识就慢了下来。


    等悄悄靠近地方身边,再优雅地弯下腰把杯子从后面轻轻放在路禾手边,低声道:“路老师,这次走神,是在想我了吗?”


    路禾眨了眨眼,觉得杜渐深是在计较刚刚他因为在想凌焕而没察觉对方走近的事。


    不过杜渐深会计较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觉得离奇,而且还有这句听在耳边不那么对劲的话。


    因为凌焕之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止提高了他的承受力,还让他对一些亲密的话更敏感。


    这些事让他想得不仅头疼还有点口干舌燥,端起手边杜渐深给他泡的那杯又喝了一口,发现这次是温牛奶,还带着一点茉莉的香气。


    “路老师,不要对我这么没有防备。”杜渐深站在他身后,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露出的一截纤细脖颈,再往下看,是衬衣领打下的阴影,按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还记得上次杜景珩说的,我差点害死兄弟,有没有可能,我比路老师你想的要坏,要更不择手段,就跟披着羊皮的狼,可能下一秒就会暴露本性做出你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你这么不防备我真的好吗?”


    路禾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从对方的语气中却能猜出个大概,甚至觉得对方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杜渐深自己说的。


    虽然对方在他面前进行自我抨击,想在他面前揭开自己不堪的一面,但却没有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感,对方依旧是理性克制的,只是带着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困惑跟痛苦。


    这种扑面而来的情绪,甚至把路禾定格在原地,都不敢轻易动弹。


    不过下一秒,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路禾瞳孔一缩,手上拿着的杯子都掉了下来,因为不算很高,只是砸在桌上,里面的东西溅出来了一点。


    杜渐深站在椅子后面弯下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侧脸几乎跟路禾贴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路老师如果不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不想提到那个人,但我跟凌焕应该是一样的。”


    “就算你会困扰,我也希望你能想到我,路老师,这是不是很自私的想法?”


    杜渐深说完就松开了手,整个过程很快,可在路禾看来好像过去了几分钟,等看到杜渐深的时候,神色也复杂了很多。


    虽然他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却无法在杜渐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再去安抚他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商量好的吗?”路禾最后干巴巴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把眼镜摘下来打算揉一下眉心,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眼镜还没来得及带上。


    “路老师,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我们。”杜渐深盯着路禾的眼睛。


    明明设想了很多种跟路老师坦白的场景,可实际情况总是伴随着突然,“有的话,我想看着路老师你的眼睛说。”


    “我喜欢你,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如果不接受,也请给我点时间,好吗?”


    他嫉妒凌焕吗,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今天,他不是杜家二少爷,只是杜渐深。


    这个杜家二少爷的身份,就像是一道枷锁,但只有跟路老师待在一起的时候,能短暂地解放出来。


    “就像那支脱靶的箭一样,在脱靶的瞬间,人生也到了重大的分叉口,我的分叉口,可能就是在路老师你来到我面前,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瞬间。”


    “哪怕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看书,也只会让我更容易想到你,我一开始很排斥这种感觉。”


    毕竟会有人蛮不讲理地夺走他的目光,侵入他的大脑,霸占他作为人的思想,就像中毒一样。


    “后面我用了很多很多时间,去分析这种感觉,发现比起毒药,这更像一种解药,因为那支脱靶的箭,是路老师你教我射出去的,你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是另一种可能性”


    很久之前坐在排练教室里,从台上投下来的一瞥,对方的笑容好像化为一只手握住他的心脏,却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抚摸,可越这样,越让他的心脏紧缩,重新感受到了情绪在血液里流动。


    路禾已经把眼镜戴回去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有人快速走了过来,把手按在桌上,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凌焕对着杜渐深怒目而视,刚刚他就看到杜渐深跟路老师面对面坐着,这个小子还抓住了路老师的手腕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那个氛围他怎么会看不懂,就算他看不懂,他看路老师的表情也必须懂了。


    没想到凌焕还没说话,杜渐深反而先开口了。


    “谈话结束了,惩罚下来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把凌焕的反应放在心上。


    “用不着你管。”凌焕说完就看向路禾,“路老师,我们回去。”


    杜渐深语气一冷:“路老师跟你不顺路,而且你别忘了你刚刚高调出柜,现在多得是人猜你口中那个喜欢的人是谁。”


    他一说完,凌焕把手收回来,先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而且为什么一副怒气冲冲要过来兴师问罪的表情,实际上你跟路老师,除了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还有其他关系吗。”


    凌焕哑口无言。


    杜渐深慢慢站起来,看着他最后说了句:“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凌焕。”


    说完,他对着路禾轻声道:“那路老师,我先走了,刚刚我说的每句话都不会收回。”


    杜渐深把外套拿上,走到了门口就看到手机有了来电提醒,他拿出来随意扫了一眼,就把电话挂断了。


    外面气温很低,哪怕只是正常呼吸,都从鼻子和微微张开的唇里呼出大片白气。


    这么多年,有很多人打着想帮他的名义接近他,以他的身份就算不受杜修远重视,也少不了出席各种正式的场合,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上流圈子也永远不缺漂亮的人。


    可路老师还是最特别的。


    杜渐深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脚踩在雪地上,慢慢往宿舍楼走去,期间他的手机又响了几次,也都被他挂断了。


    在杜渐深走后,凌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听到有不少人从楼上下来,他立刻站得离路禾远远的,一边急急忙忙地冲他做了个口型。


    放我出来。


    路禾福至心灵,想到了黑名单的事。


    凌焕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就匆匆出了门,很快负责人他们也下来了,他们跟路禾打了个招呼。路禾刚准备回去,就在走廊里碰到了赫里温。


    路禾还想直接无视他,没想到赫里温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脸皮之厚令人咂舌。


    刚刚负责人没问他凌焕的事,他就知道八成是赫里温没提到他,又或者自己手上没有了备份的照片,不过以对方的阴险程度,不太可能是后者。


    “你还真是厉害啊,路老师。”


    赫里温的眼睛很亮,亮得有点吓人,一点都不像是刚进了办公室被一群老师约谈过的样子,“凌焕,杜渐深,之后还有谁?看来你的学生对你的感情都不一般。”


    他盯着路禾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道:“路老师,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算杜渐深没找到我,我也不打算说出老师。”


    “毕竟路老师你留在营地里,才更有趣。”


    路禾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赫里温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跟他随意挥了挥手,刚准备走就听到了路禾的声音,让他有点意外。


    “等一等。”路禾突然皱着眉叫住他。


    “你突然叫住我是有什么事?”赫里温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明明一副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的表情,却又强行忍耐叫住他,不由得对对方接下来的话感到好奇。


    “杜渐深他跟你说了什么?”


    赫里温挑眉:“原来是为这事,你那么想知道你去问他不就好了,他既然喜欢你,肯定会告诉你的吧。”


    路禾本来想否认,可想到刚刚杜渐深握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神,就沉默了,并没有否认,也失去了跟赫里温交谈的欲望。


    赫里温看他转身,在后面喊道:“其他的我不会说,不过能肯定的事,他之后在杜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路禾眉头皱得更紧,脚步却没停,身形立刻消失在了门外。


    外面的冷风吹起他的发丝刮得脸有点疼,但路禾一点都没在意,他拿出手机,突然看到了纪明川发过来一条信息。


    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我在。


    他刚发完就提示纪明川的电话打了过来,路禾有点意外,可电话铃声很急促,他还是点了接听,一边往营地给他安排的宿舍走,路上还有认识的老师给他打招呼。


    “你在外面?”纪明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道是不是一段时间没听,感觉更加低哑。


    “我在路上,马上到了。”


    “在那边怎么样?还习惯吗?”纪明川的语气什么都听不出来,就像是跟他随意的闲聊,不过路禾想到了按照两个地方的时差,纪明川那边应该是四五点钟。


    路禾嗯了一声,问道:“你那么早就起来了?还是说你没睡?”


    纪明川沉默了,没立刻回答,路禾就知道他猜对了。纪明川也知道这时候找借口也无济于事,就干脆承认。


    “还有点工作,还有还有我一直在关注你的事。”纪明川的声音听起来远了一点,然后他好像听到了阳台玻璃门推开的声音,下一秒纪明川轻飘飘的声音就跟被风吹过来似的,传进路禾耳朵里。


    “在想关于你的事,所以掐着时间,想在你睡前听听你的声音。”


    路禾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确实掐得很准,他基本上都是这个点睡。


    “凌焕那小子怎么样了,没冻死在山上算他运气好。”


    路禾想到凌焕当时的表情,轻轻道:“运气是挺好的。”


    “还有他出柜的事。”


    路禾沉默,营地发生的事基本上也瞒不过外面。


    纪明川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一句让路禾有点出乎意料的话:“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你,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即使是我,在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后,都会下意识去注意落在你身上的视线。”


    “这可能是有了喜欢的人后,掌握的一种特殊能力,不仅会去在意以前不在意的东西,还会让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变得脆弱。”


    路禾静静听着,突然听到纪明川叫了他的名字:“那路禾,你会为谁变脆弱?”


    纪明川也不想耽误他的休息时间,跟他告了个别,只是挂电话之前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凌焕影响了你多少,但路禾,我比他们都要更早见到你。”


    虽然那段记忆不是那么美好。


    纪明川的话提醒了路禾什么,确实,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纪明川。


    第167章 想保护你 路老师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路禾突然有点庆幸他跟纪明川只是在打电话了, 不然纪明川一定会看着他,他的任何微表情都在对方那双眼睛下无处遁形。


    电话刚挂断,路禾就被人一把拉到了木屋旁的空地上, 这里刚好是两栋建筑之间的留下的一条小路,路灯的光线刚好被建筑遮挡, 照不到这里, 如果不走近, 肯定看不到这里有人。


    不过路禾借着昏暗的光线也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凌焕?”路禾刚叫出对方的名字, 对方就快速把手松开, 交叉在身前搓了搓。


    想到刚刚手上冰冷的触感, 路禾皱眉:“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手都冷得像冰块一样。


    “没多久。”凌焕说完语气变得有点酸溜溜的,“刚刚路老师在跟谁打电话?”


    路禾知道如果说是纪明川,凌焕更不会善罢甘休,八成得刨根问底,干脆反问:“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更希望跟路老师你打电话的是我,可你连我的账号都拉黑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把亮度调到最低给路禾看了一眼屏幕,语气更加怨念:“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凌焕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突然看到屏幕上跳出了一则提示,路老师给他发了戳戳。


    他猛地抬头, 刚好看到路老师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抬眸看向他:“现在出来了。”


    对方就这么靠墙站着, 因为光线昏暗让他的面部有些模糊不清, 可依稀能看出的轮廓,嘴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眼,明明没有情感色彩却能让他心花怒放的语气, 哪一处都让他心动不已。


    “路老师,我”


    “你还想在外面待多久?”路禾看了他一眼,而就是这一眼,却让凌焕有种预感,对方像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的。


    虽然有一秒钟的挫败,但也只有一秒,他很快又抓了一下头发说:“哦,外面冷,路老师你别在外面站太久”


    路禾沉默地看着凌焕这副样子,等对方看过来之前路禾就把视线移开了,凌焕也没注意到,催促他先回去,一定要让他先进去。


    “凌焕,今天在山上的事,你想就这么揭过去吗?”其实从凌焕掉队,到现在,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独处,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们能说很多在人前不能说的话。


    本来他可以不说,但既然凌焕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他也不想浪费掉,起码有的事他要让凌焕知道。


    路禾没看凌焕的表情,继续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这个你清楚。”


    “我当然知道。”还没等路禾接着说,凌焕就已经开口了,“我知道路老师你不需要,也知道路老师你其实没什么牵挂。其实你当时还愿意留下来,我都觉得走了大运了,虽然很想告诉我自己,你是为了我留下的,但我知道不是”


    明明应该是相当失落的语境,凌焕却勾了一下唇角:“我一开始还有点不痛快,但现在想,路老师不是为了谁留下的,那就是为了自己留下的,我希望路老师你更多考虑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把我包括在你想要的东西里面。”


    突然外面的小道上走过了几个人,还不近不远传过来一句:“刚刚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路禾扭头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凌焕趁机凑近,两个人几乎叠在了一起,对方呼吸都喷洒在他冰凉的脸上,让路禾抿紧了唇。


    凌焕先一步把手按在了他的心口,随着刚刚那群人的脚步声远去,路禾听到了凌焕的声音:“路老师,昨晚我亲你的时候,你这里会加速吗?”


    路禾心想,要心跳加速大概率也是被吓的。


    见他不说话,凌焕也不意外,自顾自道:“你会觉得恶心,会排斥,会再也不想见到我吗?”


    路禾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自己下腹处顶住了一个东西,就算他这方面的经验是零,也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光凭感觉就能知道大小十分可观。


    “你”


    凌焕在他脖子上磨蹭了一下:“可我的心跳会加速。”他还对路禾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容,扬了扬下巴,“我还只对你有反应。”


    “都这样了,路老师你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即使是路禾的身高,跟凌焕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还得微微抬着头,对方肩膀很宽,冬天的外套也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厚实,而他夹在背后的墙跟面前的凌焕中间,有种无处可走的感觉。


    “如果你不觉得恶心,那我觉得你喜欢上我也是时间的问题,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性取向,而你也根本没那么直。”


    凌焕说完就往后让开了两步,笑着对他说:“路老师快上去吧,晚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短暂接触,还有空气中逸散的让人发热的荷尔蒙,路禾都没察觉到外面有多冷。他拢了拢衣服,转身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飘来一句:“还有,我想保护你,跟你需不需要是两回事。”


    “而且我这次没有事,也说明我运气好,老天爷都不收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有事,因为我还没得到你的喜欢,我可舍不得死。”


    凌焕话刚说完,就看到路老师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瞪他。


    “别说不吉利的话。”


    路禾说完很干脆地加快了脚步,一下就没影了。凌焕摸了摸鼻子,直到看不到路老师了才收回视线。


    路老师很少瞪人,总觉得这样的路老师很可爱,他也很喜欢路老师这样对他随意释放脾气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路老师才鲜活,而不是什么都不关心。


    他想跟路老师说说话,出来后一直在外面等着,想找到一个跟路老师独处的机会。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冷,但身体上的燥热还没减退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凌焕把手插兜里准备往宿舍楼走,却突然发现口袋里有东西,两个口袋都有,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对手套,手套还有温度是别人戴过的。


    他记得这是路老师的手套,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放他口袋里的。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厚实,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路老师身上,什么时候兜里被塞了东西都不知道。


    凌焕突然笑了一声。


    然后看到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


    [路禾:明天把手套还给我。]


    凌焕心想,他今晚就戴着这双手套睡了路老师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路禾回到房间关上门,长舒了口气,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而且在山上跟着营地搜查队一起找人也是纯粹的体力活,如果说前面是身体上的疲惫,而后面面对杜渐深跟凌焕时,更多就是精神上的冲击。


    跟凌焕不同,杜渐深一直都是非常可靠的形象,对方这么郑重说出的话,他没法当对方是因为是分辨不清,玩玩而已。而且听赫里温的意思,杜渐深做的事还会给他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路禾一边进屋一边准备摘手套,却发现自己已经拿下来给凌焕了,他把外套脱了坐在沙发上,发现李主任在他们这次克兰霍顿的冬令营群里,发了好几条长消息,基本上都是批评凌焕这次私自离队的,让其他人别跟着学。


    后面还有人跟着回复,路禾没再关注,等关上手机,又想到了凌焕刚刚那句话,有可能自己根本就不直。


    他喜欢男人?


    他其实不知道,而且身边一直都是一些传统家庭,婚姻跟爱情观念都很传统,他也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路禾又想到了刚刚对方那东西怼在他腿上的触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难招架,也很难强装镇定。


    他扫到窗台上的雪人,放上来了几天还是那么坚.挺,就跟他主人一样。


    早餐是自选,路禾到的时候餐厅已经有不少人了,他刚准备拿杯牛奶,旁边就有人给他递了一杯:“这杯是加热过的。”


    “路老师,早上好。”杜渐深站在路禾旁边,手上早就选好了早餐,跟路禾一起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餐厅基本上都是落地窗,采光很好视野开阔,坐在哪都不会差。


    “会长,路老师。”童椿看到他们后也坐过来连带着另外两个学生会的人。


    他们看到路禾也没那么拘谨,还是像平时一样聊着天。后面穆云舒跟商应欢也来了,如果忽略周围的环境,就跟在克兰霍顿的时候差不多。


    “今天有滑雪吧,听说是北麓的雪场。”


    “这还有点距离,难道让我们走过去?”


    “有车接送。”


    路禾发现他们说话的时候,杜渐深从来不插嘴,好像对那些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刚刚我下楼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凌焕发烧了下不来床,不过想想也是,他昨天就差给雪埋了,不感冒才怪。”


    “那他是不是今天的课都没法上了?”


    “看严不严重吧,已经有老师过去看了,而且他室友也要搬出来了,毕竟感冒,万一传染也挺难受的。”


    路禾听了轻轻皱眉,然后发现有只手推了一小盘虾丸给他。


    杜渐深道:“路老师想去看?”


    童椿看着杜渐深的动作,没多想,笑着说:“会长你对路老师真好。”


    商应欢皱了皱眉:“不是都说感冒了,传染了怎么办。”


    路禾摇头,既然有那么多老师去看了,应该也不差他去看,而且营地里就有医疗站,平时还有医生专门开处方药,见效很快。而且既然生病感冒了,还是让凌焕静养。


    最后让路禾意外的是还是在去营地雪场的车上又看到了凌焕。


    “早上好啊。”凌焕跟他打了招呼,因为戴着口罩所以声音听起来很闷。


    “你个病号跑出来干什么,祸害人?”商应欢看到凌焕也很意外,不过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带了口罩,而且病的是我的身体,我是精神还好着,更何况我出来是经过同意了的,只是不能带病滑雪,看看还是没问题的。”凌焕又扫了商应欢一眼,“毕竟我不像某人那么虚。”


    “你说谁虚?”商应欢皱眉。


    “谁应了说谁。”凌焕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往椅子上一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等到到了雪场准备下车,路禾看凌焕还坐车上没动,过去摇了摇他,才知道是睡着了。


    什么精神好着,嘴硬。


    第168章 阻止不了 对他,我绝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这话路禾没有说出来, 看凌焕醒了往后面退了一步。


    “路老师。”凌焕睁开眼,往旁边看了看,“已经到了?”


    路禾嗯了一声, 听见凌焕的声音有点沙哑,除了刚醒, 应该也有感冒的缘故。


    “你有没有带热水?”


    “忘了。”凌焕一边说一边跟着他下车, 刚出来就被外面白得刺眼的雪地晃了一下眼睛, 立刻眯了起来。


    路禾递给他一副护目镜:“把这个戴上, 不然紫外线太强, 对眼部有损伤, 你等等就在休息区里待着,里面有热水,想透气的时候出来走两圈就行了,还有”


    他说到这里看向凌焕,语气严肃了很多,“不管有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擅自离队, 知道了吗?”


    克兰霍顿的学生是一块走的,所以也没有显得两个人很亲密。


    商应欢在前面冷呵一声,虽然因为戴着护目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根据语气也能猜出眼里肯定是带着不满跟嫌弃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路禾还从中听出了一点敌意。


    “有些人真的要作死,也拦不住。”


    凌焕耸了耸肩, 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而商应欢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前面的木屋去换滑雪服。


    里面有雪具室跟休息室,都是给学员来做滑雪前的准备工作的。


    现场还有老师跟他们介绍了一下雪场的配置跟各个功能区,还有急救站, 就开始让他们带好设备做热身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凌焕昨天的事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所以哪怕凌焕今天好好待着,一副没精力搞事的样子,都时不时地会关注他一下。


    同样受到关注的还有赫里温,不过似乎一点没不影响对方的风评。


    路禾过来的时候,对方正跟穿着滑雪服跟其他几个学生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看到他们后还打了个招呼。


    “某些人都生病了,还是别过来给人添麻烦了。”这话一听就是对着凌焕说的。


    还不等凌焕开口,旁边就有人先一步道:“那你呢?”


    赫里温挑眉,饶有兴趣看着他:“我?”


    “在明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的前提下,你现在过来说这些,是想挑衅吗?”路禾语气平静又冷淡,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这么看,赫里温,你才是那个找麻烦的人。”


    其他人也在注意这边,先不说昨天那件事的主角都在这,而且还碰上了面。


    就算看话题度,整个营地话题度受关注度最高的人都在那了,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赫里温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意味深长道:“那看来真的是我的问题,下次我会找点不那么尖锐的话题。”


    “你们怎么还不去准备,别耽误时间,难道还让教练等你们?”营地负责人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视线重点在凌焕跟赫里温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警告他们别惹事,才继续去找其他学员了。


    不少提前到了的学生已经穿戴好了滑雪服跟护具,正在外面的空地上做些简单的热身。雪道看样子刚被压过,很平整。


    西维加德里的雪场冬夏特定时间段不会对外开放,所以这里不会有其他游客,也没有直通这里的缆车,显得有些与世隔绝,又让人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


    “路老师,你不用滑雪吧。”凌焕在旁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一会是不是能待在一起。”


    路禾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跟凌焕是最后进去的,听到他的话路禾脚步微顿,有种凌焕是为了这件事才跟过来的感觉。


    有点太粘人了,很像很久以前他在邻居家看到的狗狗。


    不过自从邻居搬家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久,明明那时候他还小,他也不记得邻居的样子,甚至作为邻居,他们两家没有任何往来,他却能记得那只金棕色的大狗摇着尾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人的样子。


    “课程是给你们安排的,我当然不用,而且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看好你们。”


    屋里商应欢已经穿好白色的滑雪服,只有袖扣跟肩上的三道条纹是醒目的红色,胸前是营地的标识,护目镜被他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他手上正拿着一个瓶子在脸上涂防晒。


    “你是姑娘吗,喜欢往脸上涂东西。”凌焕说。


    商应欢一言不发地走到凌焕面前,他的身形要比凌焕清瘦一些,但从身高上两人相差无几,比起凌焕这张脸的阳刚帅气,商应欢的面容要更精致一些。


    不难想象对方小时候会有点精致地让人分不清性别,等长大后脸张开了一些男性的特征会更突出,脸部轮廓也会更加锋锐有棱角。


    “凌焕,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别招人嫌”商应欢张了张唇,好像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抱着滑雪板把护目镜戴上,越过凌焕朝外走。


    等看到路老师的时候,他的脚步停留了一下,心里的火气渐渐散去,变得有点委屈,愤怒没有完全消失,而那种质疑跟委屈的情绪却越来越强烈了。


    确实,他觉得凌焕很招人嫌,可就算是招人嫌,凌焕跟路老师的关系也比他和路老师的关系更亲密。


    昨天的事只能骗骗外人,但忽悠不了他。


    赫里温看到的人,一定是凌焕跟路老师,对方没有明说亲密的事是什么,但足够让人浮想联翩,让人跟掉进冰窖一样浑身发冷,最后就是脑子里充斥着的凭什么。


    凭他更会添麻烦,凭他更会不顾路老师的感受行事,还是凭他嬉皮笑脸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一步步试探路老师的底线。


    他更讨厌的是,他们之间有了秘密,而自己被排除在这个秘密之外,就像一个圈,他知道圈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进不去,甚至只能无力地锤玻璃。


    竟然还生出一股怨气来,不过是对自己,怎么在看不顺眼的人面前,表现出一副玩不起的样子。


    凌焕找了个沙发椅坐下,面对商应欢的甩脸色,凌焕都没生气,让旁边有的克兰霍顿的学生都忍不住嘀咕:“天呐,看来真的是发烧脑子烧坏了。”


    “我听得见。”凌焕懒洋洋道。


    他能感觉到商应欢比之前更讨厌他了,他们从刚入学时就不对付,后面两年也不过是延续了之前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而已。


    关系没变好,但也没变得更坏。


    只是刚刚不一样。


    凌焕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不是没被人嫉妒过,但是这次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对方嫉妒的东西,他自己也还没得到……


    光想想,心情更糟糕了。


    下一步是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无头苍蝇,只能凭着本能乱撞。如果有人能教他就好了,不过他不想跟人分享他跟路老师的事。


    不想跟人分享,他从路老师身上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别人都不曾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盯着路老师的背影,对方跟其他学生站在一起,正在跟他们挑选雪具。


    凌焕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在人前还是要克制一点,他不想让路老师遭到不必要的揣测。


    因为感冒大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不过很快他发现还有个人在看着他。


    乔柠看自己被发现了,镇定地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往另一边走了。


    自从知道凌焕跟路老师之间的关系后,乔柠总是忍不住在凌焕身上审视,他们这个圈子平日里也见识了不少狗血大戏。


    有几个人是善茬?几乎每家都有不少不好的传闻,她也不太想相信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凌焕,会对感情有多认真。


    别的不说,听说那位凌先生的私生活,就不太干净。


    而且都是男人的话,这种关系就更难经受考验,她更怕凌焕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而且以她对凌焕的了解,对方很可能是这样三分钟热度。


    她一定要跟路老师好好说说,她觉得路老师需要一个会疼他的人,不管是纪主任还是龙教练,都要比凌焕靠谱多了,作为朋友,她一点都不想路禾在感情上有任何承担风险的可能。


    至于凌焕,结合昨天让所有人陪他加班的经历,就是一副很让人没安全感的样子。


    二楼是小餐厅,乔柠刚喝了点东西下来,就看到凌焕靠在走廊上,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过却让乔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乔柠:“什么误解?”


    “我不想任何人误会我对他的喜欢,我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凌焕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的,而且因为有点发烧,他的脸色有点泛红,血色好像都集中在了眼睛里,带着股执拗的疯劲,让人都有点怀疑凌焕还清不清醒。


    “不管是凌景生,还是你,还是其他人,都阻止不了我。”


    乔柠突然有点后悔之前的想法。


    她突然发现问题已经变得不在于凌焕对待感情三分钟热度,不够认真,可能正因为这份认真,才可能带来最糟糕的结果。


    因为就算路老师不喜欢凌焕,对方应该都会纠缠一辈子,包括路老师真的拥有他想要的幸福的时候。


    凌焕的感冒加重了,还有些发烧。


    刚好急救站有床,营地负责人就让人把凌焕送去休息,本来考虑提前送凌焕回营地,不过被对方拒绝了。


    “这里交给我就好。”路禾看了一眼睡着的凌焕,对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像一座静止不动的雕塑,脸部线条如刀削一般,像是按照黄金比例切割而成的五官。


    其他人看有路禾在这里守着也放心,“那就辛苦路老师了。”


    这个房间有个小书柜,上面放了很多书,应该是给人在这里打发时间的,路禾随手抽了一本,放在这里的书都是英文本,基本上都是一些心理学书籍跟小说。


    还有一本是关于病床前的祈祷的书,叫做《Who Prays Over Us》,大概讲的是病痛、祈祷,跟爱的故事。


    他看了一眼凌焕,突然想着,希望对方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这副安静的样子,他好像已经看够了。


    而且有哪个老师会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快点好起来,要好了,就别作妖了。


    第169章 会笑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


    等路禾离开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人才睁开眼睛,他眼里没有一点困意,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凌焕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他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只知道刚刚那种安静的氛围他甚至不想出声打扰。


    他确实睡着了, 不过很快又醒了。


    在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偷瞄旁边的人之前, 凌焕听着耳边轻微的翻书声跟呼吸声就有了猜测。


    并不是他敏锐到连不同人的翻书声都能分辨了, 更像是一种触电一样的直觉, 像会传导, 顺着他们之间缓缓流淌的气流, 传递到了他身上。


    这种直觉,一半是来自内心欲望的投射,比如希望身边的人是他,而实际情况是刚好是他。


    另一半就像是心灵感应。


    凌焕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后精神好到不行,现在让他立刻出去加入滑雪大队都行。他暗道一声自己身体素质真强, 果然区区小感冒睡一觉就能解决。


    他坐在了路老师刚刚看书的椅子上,拿起旁边那本书,翻开了几页,就像是在找刚刚路老师坐在这里时的感觉。


    不过凌焕跟有多动症一样, 一下子翘着二郎腿,一下子把手肘撑在桌上, 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了起来, 可他看不进书,满脑子都是路老师。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算不说话, 不交流,不触碰到对方,都觉得他们无比靠近。


    还有他甚至觉得,路老师坐在这里时,会不会像自己想着他一样想着自己。


    路禾出去是打算接杯热水,觉得凌焕一会醒了会口渴,所以还是提前备一杯水在床头比较好。


    营地的学生跟雪场的教练基本上都会在外面活动,急救站这会也只有一两个工作人员,路禾出来接水的时候,大厅刚好一个人都没有。


    路禾刚接完水就听到后面的门被人推开了,看到对方的时候路禾有点意外。


    苏冕一边摘下帽子跟护目镜,一边走进来,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被弄得有点凌乱,不过苏冕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对着路禾微微笑了一下。


    苏冕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感到亲和的温润长相,眼睛的轮廓不尖锐,双眼皮比较窄却让眼窝更深邃,下唇稍微厚一些显得饱满丰润,还有点微笑唇,就算面无表情的时候,都好像是笑着的。


    “路老师。”


    “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所以过来看看。”苏冕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杯子,笑着说,“给凌焕的?他醒了?”


    路禾点头:“还没。”


    “你来看他?”


    “就不能来看路老师你吗?”苏冕的话几乎是接着路禾的话说下去的,说完他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放,也过去接了杯水。


    喝了一口后他的嘴唇因为被水滋润后多了一层水光,让下唇看起来更饱满,也让他嘴角的笑容让人愈发难以忽视。


    “怕路老师你会无聊。”


    “如果我无聊,你来我就不无聊了?”


    苏冕端着杯子,随口道:“滑雪这项活动是很容易受伤的,轻则肌肉拉伤,重则骨折进医院,虽然刚刚教练只是带我们做点技巧练习,但路老师你也很想听听其他人的情况吧,而且里面好像有人,之前没怎么接触滑雪”


    他虽然嘴上说着应该,可语气却非常笃定。


    就好像很自信自己清楚路禾会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想关注什么,不关注什么。


    这点路禾不得不承认,苏冕确实对他的心里拿捏的很准。


    “有人受伤了?”


    “暂时没有,不过一会就要上五公里雪道,就不一定了。”


    苏冕跟在路禾身后,一直跟着他来到了凌焕休息的那间房的门口,路禾还没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凌焕看到路禾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苏冕,眉头一皱:“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什么不能来的。”苏冕盯着他上下看了看,最后说,“这人不是好好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动不了了。”


    他的表情听起来还有点遗憾,让凌焕气得磨了磨牙。


    “一会要集合,我先走了,还有既然睡醒了就别占用公共资源了。”苏冕又把帽子戴上了,走之前无视凌焕像要吃人的视线,对着路禾笑了笑。


    “路老师,苏冕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不管说什么准没安好心。”凌焕看苏冕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可心里那股气还不顺,总能想到苏冕那让人牙痒的笑。


    那小子就是用这张脸骗人的,路老师可别被迷惑了。


    “没说什么。”路禾确实是实话实话,然后把水递给凌焕,“喝水。”


    “哦。”凌焕没想到水给自己的,下意识伸手接过去乖乖地喝了,一副路禾说什么自己是什么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凌焕舔了舔唇,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


    “路老师。”凌焕突然叫了他,路禾看过去,见到对方刚好放下水杯,只是看着他没说话。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周围的气氛好像在对方叫住他的瞬间有了变化。


    让路禾忍不住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来的事,可那些画面还是会让他防不胜防地占据他的脑海。


    就在他提防着凌焕又要趁他不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凌焕只是看着他,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路禾已经不记得多少次被这双眼睛盯着了,他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凌焕却跟过电一样快速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就是想谢谢路老师你守在我身边”


    路禾却很快抓住了关键点,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守着?”


    凌焕:


    “你醒了装睡?”


    路禾看一眼凌焕的表情他就知道他说准了,这么问也不是想追究他,只是说了一句:“我现在确定你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好了。”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到,凌焕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醒了不出声,又这么装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了他多久。


    每个问题都可以不重要,可又让他不能彻底忽视。


    毕竟正常的学生,都不会对自己老师这样,凌焕却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路禾他们出来的时候,后半程的滑雪课程才刚开开始,而且路禾发现好像是根据学生水平还有单双板分的不同的练习区,进行分类教学。


    看他们出来,还有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乔柠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跟路禾说话,还忍不住看了一眼凌焕。


    本来她就一直担心他们两个单独待着会不会还发生什么,现在的学生本来就早熟,而且克兰霍顿很多学生非富即贵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很多事坐起来也不在乎后果。


    凌焕现在可不仅是学生,还是个成年男性,还是个对路禾有那方面意思的成年男人,她想不担心都难。


    “刚刚我一直在看他们教学,教练还说穆云舒学得很快,我记得他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滑雪,也能滑得那么好。”


    路禾往远处看了一眼,因为学生们都穿着一样的红白相间滑雪服,而且离的远了所有人那么那么大一块,光凭差不多的身形真的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突然他看到有个人快速划过,还在短暂滞空的过程中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像一直轻盈的鸟,稳稳落地一眨眼又飞出百米远。


    都不用路禾有什么表示,旁边有一样在看的人发出几声惊呼。


    路禾还是根据刚刚对方半空转身面向这边时露出的鼻唇,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商应欢。


    等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就在雪场的小餐厅用了午餐,等到下午四点才坐车返回营地。下午滑雪的时候有几个学生摔了,不过幸好都没什么事。


    今晚在营地有篝火晚会,在下午五点的时候路禾就看到有人在布置场地了,还摆了一些烤肉架。


    篝火亮起,忙活了那么久的人都鼓起了掌,眼前窜动的火还有松枝燃烧的声音,好像构成此时的全部。


    突然有人拿了跟烤串递过来,路禾看过去的时候苏冕就这么直接坐在他边上,对他笑了一下。


    明亮火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像雕塑一样更加三维,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刚烤好的。”


    晃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更加生动明媚,甚至让人完全忘记对方恶劣的那一面。


    苏冕其实是路禾见过的最会笑的人。


    “路老师,其实你知道的吧。”苏冕托着脸,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如果是你,你就肯定看得出来,我从那之后对你的每个笑都是发自内心。”


    “那路老师你又是怎么想的,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如果凌焕让你最先考虑这个问题……那让你彻底改变想法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镜头在其他地方拍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这里,虽然没有录进去声音,可短短几秒钟画面,篝火下男生脸上的笑容却有种能够渗透出镜头的感染力。


    让人恨不得能顺着镜头穿越过去,跟对方坐在一起感受能让对方如此幸福满足的时刻。


    在一间装潢精美的大厅内,只亮着几盏顶灯,而坐在桌前的女人盯着面前屏幕里的直播画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夫人,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旁边有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劝道。


    现在已经凌晨,整栋别墅像鬼楼一样死寂,而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却热闹得不行,是彻彻底底两个世界。


    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是屏幕里闪过的那张苏冕的脸。


    苏冕长得太像他父亲了,性格上也都是疯子,她恨苏麒温,恨那张脸,连带着恨跟对方模样相似的苏冕,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从没觉得对方的笑容那么刺眼。


    “苏冕……”她的声音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她不想承认,她为一个魔鬼生出另一个魔鬼,恨不得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


    旁边的女佣服侍她去休息,在她睡下后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明明好像不喜欢少爷,可冬令营那边的直播,夫人也天天看,只是嘴上不说,肯定还是担心少爷的。


    第170章 别忘了 我只想要有你的未来。


    苏冕注意到镜头皱了皱眉, 脸上的笑意也在这瞬间收敛了点。他并不是有镜头恐惧症,因为身份的原因平时也没少面对镜头。


    他讨厌的是这样毫无准备地暴露在镜头里,没有提前设计过要在镜头里表现出的表情跟形象, 这样镜头就会变成揭开你真实一面的照妖镜,恐怕这种镜头, 很多人都不会喜欢。


    苏冕注意到路禾的眼神, 又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路老师, 你怎么不接着也不说话, 是我的问题太难回答, 还是我的做法让你为难了?”苏冕晃了晃手上那根烤串, 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什么为难不为难?我看你坐路老师边上,就挺让他为难的。”


    凌焕站在路禾边上,脸色不善地看着苏冕,冷笑道:“这是你的位置吗你就坐?”


    “这上面也没写你的名字。”苏冕轻轻叹了口气,“那这串牛肉我只好自己吃了”


    路禾的视线突然转了过来,盯着对方手上那串烤肉, 又看了一眼苏冕的表情,最后皱眉道:“我没说不要。”


    在凌焕震惊的眼神里,是苏冕的笑声,就好像已经算计到了什么一样。


    让路禾都怀疑苏冕是故意拿牛肉的, 明明自己对牛肉过敏,在克兰霍顿也从不吃牛肉, 老罗也知道这点, 哪道菜有牛肉成分都会提醒对方。


    路禾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牛肉很入味烤得也恰到好处。他忍不住说:“你故意的?”


    苏冕耸耸肩, 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猜。”


    路老师不愿意去猜测别人的心理,既不自我,也会把自己跟其他人分得很清楚,可他喜欢揣测路老师的心理,并且因为自己赌对后,更加乐此不疲。


    凌焕差点没爆出粗口,他一听苏冕说话就心里火大,他磨了磨牙:“我X苏冕你有病吧!路老师你要吃烤串我烤给你吃。”


    路禾见旁边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凌焕的话听着好像自己是什么很贪吃的人,他慢慢把最后一口牛肉给咽下去,把竹签随意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然后站起来。


    “我去帮会忙。”


    凌焕立刻道:“我也去。”


    苏冕:“某人还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有喜欢的人的同性恋,可以拜托你离我们远点吗?毕竟我跟路老师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卷入你的那些绯闻”


    凌焕愣了一下,气笑了:“我说苏冕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路禾一边说一边从别人手上接过了各种形状的灯串,然后看着他们两个道,“要不要一起来帮忙?”


    灯串要挂到旁边的树上,路禾手上的主要是白色球形的氛围灯串跟雪花形的,还不等路禾动手,凌焕直接爬上了架在树上的梯子,一边说:“路老师你帮我扶一下就行。”


    路禾抬头看了一眼,最后道:“不用挂太高。”


    他没忘了凌焕今天还在发烧,虽然看着生龙活虎但应该没有那么快好全。如果不是对方执意要求,他可能也不会放心让他来。


    凌焕比了个OK的手势,苏冕也已经挂完了下来,跟路禾站在一起。


    他抬头一眼就看出了凌焕所在位置跟地面的距离,心里想的是要是木梯能这么倒了就好了,对方就应该这么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苏冕?”


    旁边的声音让他回过神,就对上了路老师的眼睛,对方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有种自己的所有想法在对方面前都无处遁形的感觉。


    对方的存在就像是一面最真实的镜子,能照出他不堪的,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的一面。


    篝火那边已经响起了音松下,不少人聚在一起远远传来的说话声里,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爆笑。


    路禾看到商应欢一边咬着吸管,一边东张西望像在找人。


    等往路禾这边看的时候眼睛一亮,很快表情就收敛了起来,皱了皱眉对他们喊道:“站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商应欢因为今天滑雪课程表现很亮眼不少人过来跟他搭话还有交流滑雪技巧的,不一会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他少见没表现得不耐烦,反而跟对方认真聊了一会,要换做以前,商应欢可能不会那么好说话。


    尤其是,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


    没错,他感觉对方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包括在滑雪场的时候,身上莫名比过去多了一种深沉的气质,就连表情也不像过去一样那么好懂,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路老师,尝尝营地的招牌热红酒。”乔柠端了两杯过来然后递给路禾一杯,见边上还有学生凑过来,她挥了挥手,“营地里学生是禁酒的,度数再低都不行。”


    路禾记得乔柠的酒量很好,对方跟她说度数不高,他心里并不是很相信。


    他接过来后闻了闻,有种淡淡的果香。


    味道很醇厚有种出乎意料的柔和,有点像炖煮后的樱桃,带着点酸甜的口感,还有种淡淡的甘草甜味,就是平时不喝酒路禾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路禾见凌焕一直看着自己,以为他想尝尝,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说:“你喝这个。”


    凌焕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看着路老师的唇因为沾着红酒显得更加红润,让他感觉心痒痒的。


    他也不是馋热红酒的味道,可莫名就是觉得对方唇上沾着的会更甜。


    等晚会开始的时候,边上有不少学生拿着手机拍照发社交平台。


    他看到凌焕也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们营地的直播,看别人都说了我什么。”凌焕看到一行评论皱了皱眉,“赫里温唱歌好听?没搞错吧,耳朵有问题?”


    欧伦斯的学生跟他们挨着,那边的赫里温唱了首英文歌,其实平心而论对方唱得并不差,看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


    “我跟凌焕是初中同学,知道他水平什么样,他入营申请能通过我也挺意外的,还是背景够强什么鬼玩意儿?”凌焕说到这里忍不住疯狂点踩,一边忍不住道:“放你的狗屁,老子来得光明正大!”


    他把每个说他帅的点了个赞,然后给夸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的评论点了个踩,然后神清气爽地关了手机。


    赫里温唱完,突然看向凌焕这边,跟挑事一样故意道:“刚刚我看你的表情对我唱得不是很满意,想来自己水平应该不错,要不来试试?”


    其他人也在猜赫里温在跟谁说话,对方又没指名道姓,不过凌焕很快站起来从别人手上接过来话筒。


    “虽然是看不惯你假惺惺的,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这方面水平是不错”


    路禾听到边上还有不少人在起哄,表情也有点无奈,不过唱歌环节也是今天晚上的一部分,就算凌焕是这种容易被激将的性格也无所谓了。


    他也跟着旁边的人鼓起了掌,却看到凌焕快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焕开口唱了第一句,气氛就变得有点躁动起来。


    “是情歌?”


    “这首歌我听过,就是情歌,肯定是唱给他说的那个喜欢的人的,也不知道是谁。”


    “没看负责人跟总队长脸都有点绿了吗?”这个人做了个鬼脸,粗着嗓子学了一下语气,“哦上帝,这里怎么会有那么恋爱脑的学生!”


    “我严重怀疑,他来冬令营是追boyfriend的。”


    “自信点,把怀疑去掉。课都还没开始唱,他的事就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人家还没同意吧,现在还是单恋,自古以来单恋都不太能成。”


    “对方要真有那意思,不早就答应了?真是拎不清……”


    路禾能听出那些歌词的意思,可被凌焕的音色加工过的旋律,在脑海中回荡,甚至让他都有点无暇分辨它背后的含义。


    “你的微笑像风一样轻柔,你的视线像雨一样没过我的身体。”


    “脑海里关于你的样子,在我闭上眼的时候,会变成泪水。”


    “从跟你相遇的那天起,我就只注视你”


    “就算未来充满泪水,我也只想要有你的未来。”


    路禾没有看凌焕的表情,他端着手上那杯热红酒,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在听跟他无关的东西。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喝完了,没注意到凌焕是什么时候把话筒交给别人的,也没注意到其他人落在他身上,带着复杂情绪,晦暗不清的视线。


    凌焕唱完了没过来找他,不过路禾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从不承认对方的认真,到承认这一点,用了多久?


    路禾的一只手肘支在折叠椅上,撑着自己的脸,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慢慢闭上眼睛,又想到了刚刚的歌词。


    他还没见过凌焕的眼泪,如果可以选,他想永远都没机会看到。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面前,在路禾彻底睁开眼睛之前,就听对方率先开口:“闭上眼睛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路禾眯了眯眼睛,因为有点困倦睁眼的动作很慢,对方本来是在收拾桌子,然后突然半蹲下来,背对着篝火让他的表情有点模糊。


    在看清之前,他的声音就跟条件反射一样传了出来。


    “你?”


    对方神色微动,最后只是露出一个笑容,低声说了句:“不要忘了啊,路老师。”


    对方一笑,路禾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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