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男校里的路人老师》 1、实习老师 “路老师,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认真听,是最基本的尊重。” 一道冷淡而严厉的声音把路禾唤回了神,他眼里有些茫然,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眼前穿着笔挺黑色西装,一副精英打扮的男人正看着他,轻薄的金丝边眼镜下是充满审视和打量的眼神。 黑色短发用发胶固定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面部轮廓,没有多余的碎发修饰,每一缕发丝都被对方打理得十分服帖,从头到脚都透着不好接近的气息。 “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起码走神了三十秒。”男人皱了皱眉,看起来对他很不耐烦。 “对不起。”路禾愣了一下,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能是这个男人身上老气横秋的气质和威严犀利的语气,让人莫名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变成了被教导主任训斥的中学生。 见路禾直接道歉,饶是对方再严厉也不好再计较,只是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扶了一下金属镜框:“你是校长亲自面试聘用的人才,本来以为你多少会有些特殊之处……不过现在看来,我不认为你具备在这所学校任教的能力。” 男人的话可以说是刻薄至极,不过路禾却没什么反应。 校长?老师?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还在出租屋里加班改文件,对着满屏幕的数据,手边是一杯咖啡,至于后面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路禾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舔了舔嘴唇,却没注意到西装男人的表情更加不耐。 对方显然不想久留,直接道:“我再说一次,一号宿舍楼的监舍刚刚离职,校长安排你去一号宿舍楼担任新的监舍老师。一号宿舍楼就在前面,我想......路老师你还不至于要人把你送到宿舍楼门口。” 话里话外都带着些许让人不舒服的讽刺意味,不过路禾却跟感受不到一样,因为这个男人说了太多他不能理解的词汇。 一号宿舍楼,监舍老师是什么...... 虽然他很想问,不过路禾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如果问了,八成会被对方当成白痴。 纪明川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清瘦的男人,刘海因为偏长,盖过了眉毛,一些碎发都挂在了厚重的黑框眼镜上,显得阴沉又不修边幅。他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毕竟为这种人浪费时间,实在谈不上理智。 这种装束和打扮,毫无职业素养可言,也跟克兰霍顿这所以精英教育著称的贵族高中格格不入。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纪明川还是回过头多说了一句:“路老师,虽然克兰霍顿对教师的穿着没有规定,但也请参照克兰霍顿其他教师的标准,当然,这是在你一个月后还能留在学校任教的前提下。” 纪明川很高,超过一米八的个头,笔挺的西装将他的身形修饰得更加颀长,透过树隙的阳光落在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光,也隔绝了对方冷淡而刻薄的视线。 路禾扭头就从旁边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玻璃窗上倒映的人影身形清瘦,看着不超过二十五岁,外面罩着的墨绿色格子衬衫有些大,显得他的身形更加单薄,好像一阵大风就能吹倒。他撩起自己的头发,粗厚的黑框眼镜几乎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摘下眼镜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只是要更加年轻一点。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词——穿越。 虽然没看过穿越小说,却也听说过著名物理学家提出的多元宇宙和平行时空理论。 人所生活着的世界就是一个时间和一个空间,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就像墙壁一样充满很多细小的裂缝,存在一个个小洞眼,每一个洞眼都能穿过去进入另一个时间和空间。 路禾拿出了自己衬衫口袋里的工作牌,这张工作证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的姓名和所教授的科目。 姓名:路禾 职位:高一实习数学教师 工作证上还印了一个深蓝色的校徽,校徽上紫罗兰和苍鹰的图腾,下面还有一串中英双语的logo——克兰霍顿男子高中。 所以他成了另一个时空的路禾,现在在一所名为克兰霍顿的男子高中担任实习的数学老师。 突然路禾脑海里多了一段内容,好像是随着他脑海中想到克兰霍顿男子高中后,自然而然出现的介绍。 /克兰霍顿男子高中位于沿海城市星州市,临近晴水湾,占地85万平方米,几乎将整个清水湾变成了学校的内海。 /这所拥有200年建校历史的贵族学校,管理模式传统,等级森严,学生大多家世不凡,多为富商政要,在精英教育模式下,培养出了很多杰出人才。 /校内学生通过领带和胸针颜色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银色的第三等级,暗红色的第二等级,和第一等级紫罗兰色。 刚刚那个穿西装的精英男人离开后,路禾就沿着唯一一条小路往前走,一边想着第一等级和第三等级,哪个才是最高等级,就听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有点吵。 “穆云舒,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一个魁梧的寸头男生手上晃了晃一张卡,得意杨扬地看着站在他对面那个身材清瘦的男生。 寸头男生还有他旁边的三个男生都是银色领带,但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给我。”站得挺直的少年背对着路禾,所以路禾看不见他的表情。 “学生卡,补一张得要两百块钱,穆云舒,你不会连两百块都拿不出来吧!”寸头男生嘻嘻哈哈的,见对方要冲过来夺学生卡,他把手高高举起,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边笑嘻嘻,余光一扫突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直直地朝着路禾看了过来,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看什么看,识相地滚远点!”寸头男生冲着路禾抬了抬下巴,“而且也别想着告状,我们跟他闹着玩呢......”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穆云舒的肩膀,“穆云舒,你说是不是?” 穆云舒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扭头朝着路禾看了过来,随着他转身一起露出来的,还有跟寸头男生如出一辙的银色领带。 他看到路禾也没什么反应,而路禾却因为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刚刚他以为自己的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等他听到这个名字,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穿书了,穿进了一本贵族男校为背景的狗血耽美小说。 眼前的穆云舒,就是书里的主角受,而他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老师,因为在这种小说里,老师大多是一种摆设。 而他作为实习老师,很大概率是没度过试用期被解聘的那种。 寸头男生见他一直没反应更加不耐烦了:“你聋子啊!听不懂人话?”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梳理好全部的内容,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一旦跟书里这对男主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他骨子里排斥跟任何麻烦的人和事产生任何交集。 想到这他后退了一步,其他几个男生都得意地笑了起来,也压根不在乎这个突然冒出来,打扮土气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愿意走就算他识相。 穆云舒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什么波动,看到他离开,表情也非常平静。 “直接说吧,怎么把卡给我,不然你完全不需要把卡留着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直接扔了不是更干脆。” 他们之后的对话都彻底无视路禾,又或者根本没有把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放在心上。 “还记得你前天招惹了我们老大,我要你道歉,然后替老大跑一学期的腿,你答应就把卡还你,不然......”寸头男生一边说一边把卡做出一副要掰折的样子,磁卡扭曲成一个拱形的弧度。 穆云舒盯着那张卡看了好几眼,最后慢慢收回视线,语气愈发冷淡:“让你碰过,这张卡脏了,给我我也不要了,我还要谢谢你替我折了它。” 寸头男生听了脸色发青:“好,穆云舒,就你清高!谁不知道你是特困生,成绩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每天在学校里做兼职,当服务生,服务谁不是服务?” 路禾还是能隐隐听到树林里的声音。因为穆云舒硬气,所以这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且那几个男生有四个人,真想拦住穆云舒,对方是走不了的。 他拿出了手机,用指纹解了锁。 手机里的软件特别少,基本上都是自带的软件,也能看出手机主人平时匮乏的娱乐。 最显眼的位置有个紫色的软件,叫做移动办公k3,点开后就是几个教学组的群聊,还有一个单独的私人聊天窗口。 对方的头像就是证件照,头像中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睛,连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由于是照片,对方的表情比现实中还冷硬,显得愈发不近人情。 如果不是过高的颜值撑着,这种不舒服感只会更强烈,因为光看到头像,就能让人丧失沟通的欲望。 不过路禾显然不在那些人之列。 他点开聊天窗口,看到对方早上给他发了一个叫克兰霍顿宿舍管理条例的pdf文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每说几个字都像是算计好了般的公式化。 “上午十点整,行政大楼前的石鹰雕塑前集合,校长让我带你去一号宿舍楼。” 后面是他的回复:好。 对话就停在这里,路禾想到手机上放在非常显眼位置的办公软件,感觉得出原主非常重视这份工作,可他不一样,他只是想过平凡的生活而已。 在不在克兰霍顿当老师都无所谓。 纪明川往教学区走去,一身笔挺规矩的西装,身量像是尺子量出来的一样笔直。 偶尔有老师经过,会跟他打声招呼,在克兰霍顿这所学校里,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打扮地规整从容,西装革履,皮鞋锃光发亮,就像是一座皇家花园里,统一培育出来的精致无比的花。 刚刚那个男人,是一个异类。 而他讨厌这种不确定性和特殊性,就好像对方的存在破坏了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和美感,让人想起就会皱起眉,却又总会不由自主想起来。 克兰霍顿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寄宿制私立高中,而且跟其他传统高中的教学模式都不同,并不是按照班级单位进行学生管理,所以没有班主任,而代替班主任职责的,就是以宿舍为单位统管学生学习和生活两方面工作任务的监舍老师。 可通过短暂接触,他百分之百确定那个叫路禾的人,不可能能留在一号楼,说是去管理一号楼的学生,不如说是羊入虎口。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纪明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办公软件,一个用默认头像的账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路禾:纪主任,我不认识路。] 2、欢迎会 二月底的天气已经有开春的迹象,可纪明川身上的气温能骤降到寒冬腊月。 他站在林中的草地上,对面是那几个并排站着的男生,从左边数是那个最高的寸头,几个人正交头接耳,一边卧槽这个老乌龟怎么会过来宿舍区这边。 在克兰霍顿高中,教导主任统管的学校教学和纪律工作,宿舍这块不归他管。也就是说老乌龟再吓人,也是管你有没有好好上课,和在上课的时候有没有遵守纪律,有没有迟到早退,你在宿舍做什么他不会一个个去查。 纪明川冷笑一声:“说大声点,我听得见。” 他听到路禾说不认识路,只能往回走,毕竟校方让他把人带到一号宿舍楼。而路上碰到的这几个学生,可以说是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他直接把人数落了十分钟,没有一句话带重样的。 直到有一个男生说漏了嘴,提到了凌焕。 纪明川的语气骤然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继而愈发不客气,话里也多了些讽刺意味:“你们说的是那个次次考试不及格,成天迟到早退违反纪律,因为带宠物蛇来学校,还欠一张检讨的凌焕?他违反的数不清的纪律足够让他退学,但是因为他是凌远集团的少爷,才只是关禁闭,那你们几个,比如秦阳你,你是凌远的少爷吗?” “我!”那个寸头男生当场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纪明川一眼。 突然他指着穆云舒说:“老大把宠物放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里,又没有影响别人,要不是他!怎么会被人发现!” 躲在角落一颗大树后面的路禾眨了眨眼,心想果然,刚刚他无意间撞破的事情,还是跟主角攻受的剧情有关。 凌焕,就是这本书的主角攻,绝对是头号麻烦人物。 路禾看穆云舒也没事了,就给纪明川回了个信息,准备悄悄离开,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双手插着兜,从树林的另一边走过来。 “没被发现不代表这件事不违反纪律,这种道理我想用不着我教你。”纪明川看着这几个学生,眼底最深处隐隐流露出一丝失望。 “你们难道属狗?天天跟在凌焕后面溜须拍马,在克兰霍顿别的东西没学会,当狗腿学得不错,凌焕的宠物什么下场你们可能忘了,那条宠物蛇今天早上已经被星洲市林业部门带走,毕竟畜生不能留在克兰霍顿。” 秦阳砸吧一下嘴,慢慢回过味来:“你骂我们是畜生?” 纪明川想到今天的早上的事还有些头痛,幸好跑出来的宠物蛇被一个学生抓住了,除了吓到穆云舒和一位女老师,并没有造成其他负面影响,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让他更加不喜欢这群在学校里无法无天的二世祖。 老师是园丁,但是园丁的工作也只是让花成为花,让垃圾继续当垃圾。 纪明川看了一眼秦阳他们身上的银色领带,最后决定再说一句,听不听是他们自己的事。 “秦阳,我希望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进入克兰霍顿的。”银色领带都是走考试特招路线,说明秦阳以前的成绩并不差。 这个叫秦阳的男生陷入沉默,另一道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对方的语气有点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秦阳,说多少次了,别自作主张。” 秦阳看到他立刻眼前一亮叫了声老大。 “我的人当然不麻烦纪主任来教。”这个披着黑色制服,紫色领带打得松松垮垮的少年慢慢走过来,直到停在秦阳面前。 他身材高大,比秦阳他们都要高出一截,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挺直了背跟纪明川面对面站着,气势上也一点没输,显得自信又张扬。 “凌焕,在学校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凌焕不以为然地笑了:“我什么身份,所有人比我更清楚。” 纪明川冷笑一声,已经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又变回了那种异常公事公办的语气。 “下午两点前去禁闭室报道,没写完两千字检讨不能出来。” 违反纪律去学校的禁闭室写检讨,已经成了克兰霍顿不成文的规定,毕竟这样能防止有人代写,也能更好地震慑违纪学生。 突然他不知道怎么地又想到了刚刚收到的那段信息,莫名其妙对凌焕说了句:“去过那么多次禁闭室,你应该不会不认识路,希望你别拿不认路当迟到的借口。” 凌焕反而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干?” 纪明川也跟凌焕打过不少交道,因此连一丝眼神都不再想给,只是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提示五分钟前收到的信息后脸色又黑了几分,比面对凌焕这种头疼学生还要差得多。 [路禾:不好意思,我找到路了。] 后面的事路禾早就不知道了,在那个戴着紫领带的少年出现后,他就悄悄离开往一号教学楼走去。 离刚刚那个小树林不远的地方,有一栋半隐匿在茂密树叶里的米白色复古小洋楼,二层楼高的位置有一个大露台,旁边有一个褐色的椭圆形标志,上面写着阿拉伯数字“1”。 他没有走正门大路,而是从侧门绕了过去,因为侧门更近,刚接近就听到了二楼露台传来的说话声。在二楼说话的学生似乎没注意到楼下来了人。 “听说我们宿舍又有监舍老师要来了。” “上一个不是刚走吗?又来?是谁啊,这老师我认识吗?” “我也不知道,好像还是个实习老师。” “实习?我觉得学校八成是放弃了,会长不是也在这栋楼吗?一般老师能有学生会会长管用?” “会长是厉害,可他也管不了其他人啊。” “我听说宿舍有人商量关照一下这个新来的老师,给他在一楼集会厅办个欢迎会,欢迎新老师。” “欢迎会?真的假的,谁的主意?” “还能有假?谁出的主意哪让你知道,反正要出事也没人承认,学校拿这有什么办法……” 开学一周一号宿舍楼已经走了两个监舍老师。一个是年龄40岁,从外校挖来,有十几年教学经验和八年高三班主任学生管理经验的资深男教师。 一个是年龄30岁,海归教育学博士,工作能力精湛,作风老练,有心理治疗师执业资格证,善于学生情绪管理的精英女老师。 “新来的这个,能待几天还不好说。” “打个赌,我赌最多七天!” “那成,赌一台最新款的ip手机。”看对方还准备说什么,他立刻叫停,“打住,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赌七天以上是我亏了好不好?” 露台没了声音,看样子那两个学生已经进去了,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新老师就在一楼把他们谈话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宿舍楼的门口有电子门禁,需要持有特定的卡片才能进入。 路禾把手伸到衬衫的口袋里,却动作一顿。 他的工作证不见了。衬衫口袋浅,应该是刚刚掉路上了。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着一张学生证开了门。 因为只有紫色和带着校徽图案的卡背,所以没能看到卡片上其他具体信息。 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穿着克兰霍顿统一的黑色制服,深紫色的领带整齐地系好,手上还拿着一本厚重的英文书,举止彬彬有礼,气质拿捏地恰到好处,看起来就是成绩非常好的那类学生。 见路禾看过来,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还主动给他推开了大门。这种复古的大楼,大门是红木质地,不是玻璃的,也不透明,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等开门后,能看到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头顶的水晶吊灯像装饰的艺术品,深色木质的地板上铺着暗紫色的地毯,上面还有繁复精致的花纹,靠里的位置摆放的沙发和座椅上有几个人围坐着。 “你是新来的监舍老师吗?”耳边少年的声音重新拉回了路禾的注意力。 见路禾没说话,笑容温暖明媚的少年动了动手指,刚刚手上那张紫色卡片就反转了过来,上面露出了他的个人信息,包括照片姓名,还有学生id。 路禾一边看着学生卡上的信息,一边嗯了一声,却没听到旁边有动静,刚觉得疑惑,耳边就重新响起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 “抱歉刚刚有点走神,因为老师您看起来有些……过于年轻了。”少年把学生卡放回口袋里,伸出一只手,笑着说,“老师好,我叫苏冕。” 路禾点点头,苏冕这个名字,在书中很少有提到,说明对方不是那种爱作妖的学生。可是面对他时,出于敏锐的第六感,路禾不想跟这个学生走太近。 这时屋内的学生纷纷注意到了门口的情况,苏冕看到路禾没有动作,语气有点委屈,可是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老师,你不理我,这样让我好没面子。”他垂着眼睛,一副极其受伤的样子。 路禾想到对方刚刚帮他开了门,就短暂了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我姓路。” 苏冕微微一笑:“那路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们走进去,屋里的其他人才开始说话,不过扫了一圈也没有紫领带,基本上都是一些戴着暗红色领带的学生,他们看到路禾后都表现地异常热情,跟刚刚他无意间听到那两个在露台交谈的男生口中的情况截然不同。 “早就听说我们宿舍今天有新的监舍老师过来,还在商量晚上七点在一楼的小集会厅给老师办个欢迎会。” 旁边还有其他男生接口道:“老师记得一定要来啊!” 跟在路禾后面进来的苏冕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眸光轻闪,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路禾无所谓地点头:“嗯。” 3、泥巴狗 每位监舍老师在宿舍一楼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小复式结构,楼下是办公室,而楼上是带独立卫浴的宿舍。 空间不小,不过路禾不喜欢。 办公室和宿舍虽然分为上下两层,可实际上还是在同一个房间里,让他有种工作和生活不分开的感觉。 而且楼上的卧室也有一个门,直接通二楼走廊,所以为什么不能把办公室和宿舍分开。 他来的时候一号宿舍楼内的另外两个负责后勤工作的员工主动来和他打了招呼,他刚到办公室,那一男一女就已经前后脚到了。 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和蔼,而男人年纪要年轻一些,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看到路禾也没什么表示,反应相当冷淡。 “你就是路老师吧,我姓赵叫我赵姨就好,在这所学校干了二十年,你要有什么问题都能来问我。”赵姨说完了,旁边那个中年大叔还没动静,直到赵姨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开口。 “我姓王,一号宿舍楼的门卫。”说完就不吭声了。 路禾立刻了然,就是在小说里,对学生夜不归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过了门禁时间负责开门的门卫大叔。 “老王他就是这个脾气。”赵阿姨有点无奈,对路禾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还有个老罗,在一号宿舍楼做了几年饭了,以前还是五星级酒店大厨,开的小灶绝对是十栋宿舍楼里口味最好的。” 路禾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从星级酒店挖过来的叫老罗的厨师,是挖来给这群富家少爷做饭开小灶的,少爷们来克兰霍顿读书,伙食上不能怠慢。 怎么说,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他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这么读书。 “中午了,一般宿舍楼中午不会开火,中餐都是去食堂吃,路老师别忘了。” 赵姨还没说完就被王叔打断:“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过几天就得走了。” 他性子直,这话也一点不避讳,当着路禾的面说。 赵姨想说什么,但还是叹气没反驳他的话:“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她很快看着路禾:“不过路老师你也是,现在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好好表现之后能调走去其他几个楼,放宽心,一些事管不了,咱们就不管,每天做做样子就过去了。” 路禾看了看她,赵姨还是乐呵呵的,仿佛没脾气,恐怕这也是能在一号楼待那么长时间的原因。也是小说里任何场景剧情中都安安静静路过的边缘角色。 虽然在同一栋楼里,和主角攻受经常见面,却基本上不在那些故事中留下痕迹。 这就是路人的生存方式。 “虽然外面都说那些打紫色领带的学生不好相处,其实没那么糟糕,除了个别几个......剩下的都比较乖。比如刚刚那个跟路老师你一块进门的,叫苏冕吧,苏家的大少爷,人也热心懂礼貌。听说今天路过第六教学楼上课的时候,徒手抓了一条蛇,然后送到了保安室,又回去上课了,上午的课都没耽误。” “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孩子把这东西带到学校里,听说幸好是宠物蛇,小小的,不咬人,现在的孩子也真的是,太调皮了......” 在路禾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姨就在旁边絮叨。路禾忍不住心里想,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那个把宠物蛇带来学校的调皮孩子,就住这栋楼。 一米八个头的孩子,那现代汉语词典关于孩子这个词的释意都得改一改了。 而且正常学生会路过教室抓条蛇,然后跟一点事都没有一样去上课吗? 等他们走了,路禾才关上办公室的门。原主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有几件衣服。 灰的,蓝的,白的格子衬衫,牛仔长裤,和几条白色三角裤。 路禾拿起那几件衣服看了又看,虽然他以前不穿格子衬衫,不过既然都是这些衣服,他也不会嫌弃,对他来说穿什么衣服都是穿。 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肚子不出意料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他去吃饭。 路禾盯着镜子,厚重的黑框眼镜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镜子中的人眼型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被眼镜的黑框遮住的右眼下方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跟他原本的脸一模一样,就连痣的位置都一样。 路禾沉默地把眼镜戴上,也不管还沾着水滴的发尾。原主的眼镜度数并不高,可是眼镜的造型乍一看给人一种对方度数很高的感觉。 其实不戴眼镜也不碍事,不过路禾还是戴上了,不打算在行为模式上和原主有什么太大不同。 等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路上碰到的学生,有的本来还在几个人凑在一起交谈,看到他之后热情招手:“老师别忘了晚上七点的欢迎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好像一副理所当然他已经答应会去的样子。 路禾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哪句话给人造成了这种错觉,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因为赵姨跟他大致说了一下食堂的位置,所以等他走到那一块的时候,直接跟着其他学生到了校园餐厅。 一楼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很多学生来来往往。餐厅的桌椅,有大桌也有小桌,桌与桌之前并没有挡板分隔,也没有小隔间,但是足够宽敞。虽然空间很大,但是实际上的座位并不多。 还有一些打着红色领带的学生,看都没看一楼,直接从旁边的楼梯径直上了二楼。 放碗碟的餐盘是铝质的,里面放着装菜的陶瓷碗碟。 路禾端着盘子在一个还空着的角落坐下,是一张双人桌,剩下的大多都是长桌了。等吃了几口,又觉得自己幸好来得早,因为后面几分钟涌入了一大群学生,基本上把一楼餐厅本来就不算多的座位占了个满满当当。 在一楼餐厅吃饭的,大多都是银色领带的学生,偶尔也有暗红色领带的,至于打紫色领带的学生,没有。 突然路禾察觉到一道非常有压迫感的阴影自上而下投射过来,面前有东西挡住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让路禾疑惑地抬头。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 二月底的天气,气温刚刚开始回暖,可这个男人身上却一股股冒着热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略微深一些,身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容貌英挺俊朗,只是面相有点凶。 对方只穿了一个黑色的背心,把对方鼓起的饱满胸肌包裹地更加紧致,把背心胸口中间位置都撑得有些中空,身上肌肉结实,但是不过分夸张,有种路禾以往很少接触到的美感。 “可以坐这吗?”穿着背心的男人一样端着餐盘,不过跟路禾不一样的是,对方托盘里的米饭,堆出了一座小山,跟他手上那晚饭相比,就是高山和小土丘的区别。 路禾回过神,沉默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低下头吃饭。 对方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有磁性,像冷硬的金属,完全契合那张脸的面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凶。 如果在肌肉鼓起的手臂和脖子上纹个纹身,再戴个金链子,穿个花衬衫,谁看了都说对方一定是道上混了很多年的。 这个人一定不是学生,那么只可能是克兰霍顿学校的教职工。 路禾吃了饭就去原本自己才住了两天的职工宿舍拿东西,本来他完全不记得这茬,还是有人专门打电话提醒他,今天一定要把东西都处理完,不然明天打扫宿舍的人会把东西全都扔掉。 等出来后,他才真切意识到,克兰霍顿这所学校占地85万平方米到底是什么概念,一双腿都要走断了。 等路过操场,路禾才知道他走反了。 原主的身体素质不怎么强,走那么长的路已经觉得腿酸,干脆在操场旁边找了一张头顶有树遮阴的长椅坐了下去。 克兰霍顿每周的周一、周三、周五下午,也就是每隔一天下午都有体育活动,比起一般的公立学校,这种学校更加重视学生身体素质的锻炼。 而且相比于女校,一般对男子高中的学生身体素质要求和训练强度要更高,体育课活动也是一些强对抗性的运动更受欢迎。 路禾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把头搁椅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书后接收太多信息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还是走路走累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远远站着跟其他同学说话。 对方没像在餐厅见面那样只穿一件黑色背心,外面是套了一件藏蓝色的运动服,上面有白色的条纹,衣领拉到最上,竖起来,把脖颈包了个严严实实。 路禾只隐隐听说到,好像是让那几个打球的男生去那边操场打,看对方这身打扮,应该是体育老师。 看到他醒了,对方直接走了过来,语气生硬:“这样睡对脊椎不好。” 路禾点点头,揉了揉眉心,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句谢谢关心。 对方抿着唇没吭声,男人的眉毛很粗,鼻梁高挺,让眼窝显得更深邃,盯着人时,虎视鹰扬,很有压迫感。 “你是老师?”在路禾离开的时候,他在背后突兀地问了一句。 路禾点点头,本想拿出什么身份证明,又想到自己的工作证丢了。 因为刚刚在椅子上睡了一觉,脖子还有点酸痛。 路禾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找到了职工宿舍,他虽然不认识路,但是并不是路痴,只要给他指示牌和地图,路并不难找。 把一些教案和书本都拿袋子装好,路禾在教职工宿舍楼下又碰到了刚刚那个男老师,对方看到他显然也愣住了,等路禾从他面前经过,都没吭声。 他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沉声道:“你的东西有点多,要不要我帮你拿点?” 路禾不想麻烦一个陌生人,所以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身材高大的男人把手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来一盒撒隆巴斯药膏,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又放了回去。 他去医务室拿的,用这个贴着能缓解酸痛,以前训练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效果很好。 一米九的个头的高大男人,此时却垂头丧气的,弓着背,像只沮丧的黑豹。 因为路上耽误不少时间,路禾回来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出头。 门卫王叔虽然总是一副干什么都不积极的样子,松垮的眼皮很没精神地耷拉,但是看到了还是跑过来给路禾开门。 刚进去路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咚地一声闷响,他要到办公室,要路过集会厅。 透过远处模糊的光线,可以看到供两人通过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少年。 对方的黑色制服只是简单披着,扣子也不扣,紫色领带系地像一条皱巴巴的海带,可偏偏这副做什么都不规矩的凌乱感,更突出他身上张扬自信,桀骜不驯的气质。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凌焕就像一条落汤的泥巴狗,一盆的面粉泥浆,从头到脚浇了下去。 屋内寂静无声,没人敢笑,却还是架不住有人憋不住噗呲一声,立刻收到了眼刀扫视。 凌焕的手按在门上,手背上青筋暴起,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谁干的。” 5、他真可怜 晚上一楼活动室里很多人,有的就凑在这里打打牌,有的干脆直接玩手机。 有个圆鼻头的男生把球杆支在桌上,自己往球桌上一坐,对着另外几个人说:“你们说今天晚上新来的监舍老师会不会查寝?” “查寝?”一个看手机的男生把头抬起来,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这不废话?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个监舍老师来了不查寝的,而且还是第一天,就是做做样子也得查寝,不然学校那边怎么交代?” 而且还是实习老师,要是被人发现玩忽职守,不称职,可能实习期的考核都过不了。 “也是。”问话的人点点头。 “反正查寝的时候还是老规矩,就那几分钟把手机藏好了,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纸塞门缝,窗帘拉上,要还有光就拿防水胶带把两个角贴一下,从外面看不出就行。” 克兰霍顿要求学生宿舍晚上十点熄灯,但不是强制停电,毕竟一些电器和空调晚上不能断电。 “要这个老师跟之前那个一样晚上拿门卡开门突袭检查,那怎么说?”圆鼻头男生想到之前那件事还有点心有余悸。 一晚上足足收了十部手机,还有两台笔记本,按照规定要学期末才能从办公室里拿回去。 想到大晚上的门口突然传来滴的一声,一个年龄四十多岁的国字脸男人就出现在门口,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手机。 有戴着耳机打游戏的,人都走到了自己后面都不知道。 离谱操作不胜枚举。 比如在早上用一个小推车拉着音箱,在整栋楼循环播放一些90分贝的洗脑广播:“现在是六点戏洗分,还没有起藏的童鞋,请马上起藏。” 早就听说过外校一些班主任,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教室后门的小窗,或者是座位旁的窗户边,投射下死亡视线监视班上学生的动向。 想到这,有个男生忍不住草了一声:“幸好他走了,我们这里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什么怎么说,不是有群吗?新监舍搞事了,在群里吱一声让其他人做好准备。” 按照学校规定,只要熄灯后没回宿舍的,或者熄灯后没睡觉,不管你在做什么,一律算违纪。 虽然宿舍楼的事不归教导主任管,但被监舍老师报上去,分一样要扣。 众人怀着各样的心思回了房间,卯足了精神准备应付这个新监舍的检查。 一想到能让新来的监舍老师吃瘪无功而返,他们个个都神采奕奕,好像单方面的赢得了这场和新老师的较量。 路禾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事忘了做,发现没有就安心躺在床上,九点整把手机关机,进入梦乡。 之前上班当社畜的时候天天工作到深夜,现在终于可以早点睡了。 这应该是穿书后碰上的第二件好事。 * 行政大楼的一间会议室里,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们围坐在长桌前,纷纷盯着一个手上拿着文件夹一张张翻页的少年,对方说一句,就有人就立马拿笔记下要点。 虽然都是一群同龄人,可往远了看,他们之间俨然分出了一种极为自然的上下级关系,而且没觉得哪里不对,都是发自内心的心悦臣服。 克兰霍顿主张学生自主管理,就导致给予学生会的权利比其他学校更大,一些家长也是看重这点才选择克兰霍顿,希望孩子能够在高中阶段就培养出优秀的领导力和组织能力。 “学习部组织本学期五次课程讲座,确定听讲学生名单,每个宿舍保底十个名额。各科知识竞赛,先在校内举行初赛,成绩排名50%后的不考虑了。” “生活部准备本学期第一次宿舍卫生检查,尤其注意楼道角落和杂物间里有没有空酒瓶和烟头。” “文艺部一个月后就是春日文化节,这周内要出活动策划方案,先出方案,再统计各宿舍报名人数,还有节后的慈善捐款晚会,校长比较重视......” “学期末和真嘉女校联谊,先跟真嘉确定意向,看她们是联我们还是联伯荣。” “体育部本学期要跟伯荣联合举办运动会,先去联系伯荣男高相关负责人定下大概时间和项目,我们这边已经确认沿用以往运动会项目,看他们想不想增开。” “......” “组织部准备本年度学生会的招新工作,先收报名表进行一轮资格审查,再把过了初筛的名单给副会,没问题就散会。” 少年说完就把文件夹合上,开学第一次学生会工作会时长控制在半小时内,他从来不想在无意义的开会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没问题了会长,就四个字,雷厉风行!”一个男生比了个手势,一边心里暗叹会长不管做什么都是效率奇高,很少流露出私人感情,处理学生会那么多繁杂的工作,还能次次保持年级第一的成绩,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很快他又笑嘻嘻地说:“女校联谊,真嘉肯定联我们啊,这还用问?” 虽然克兰霍顿和伯荣是星州市唯二的私立男子高中,不过两所男校的关系一直不好,平时就一直暗中较劲。 两所学校的学生,有些在升入高中之前就结了梁子,初中玩不来,就去了不同的高中。 其中有一个较劲的点就是争夺星州市唯一一所私立女高的联谊权。 虽然联谊一般是学期末,可一个学期能很长,也能很短。 “必要程序不能少。”被称作会长的少年淡淡道。 “我就知道!伯荣那群混蛋指不定背地里怎么骂我们,联不上就在那里酸!”两所学校矛盾不小,生源争夺也比较激烈,不说学生,就连两校领导都在暗中较劲,今天学生家长捐了一栋教学楼,明天哪个学生家长直接捐了多少钱当教育经费。 有个比较安静的男生扶了一下眼镜说:“会长,春日文化节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实行。” 他知道会长讨厌磨叽的人也不拖泥带水,“以往文化节汇演都是学生表演节目,今年能不能增开教职工组表演,可以拉近师生的距离,也让文化节的节目更丰富,一举多得......” 杜渐深心里不以为然。学校对文化节很重视,倒不是多重视文化氛围,而是春日文化节的时间点。 克兰霍顿十年举行一次校庆,而每年的三月末,都会举办春日文化节,也叫“小校庆”。 三月是克兰霍顿的建校月,也是校花紫罗兰在校园里盛开的时候。 在星州市,秋播季节种下的紫罗兰,会在次年的三月底开花,花期5天。 这五天,盛开的紫罗兰和学生们银色校徽上的紫罗兰交相辉映,也是春季学期克兰霍顿最重要的日子。 所以春日文化节有很多含义,对紫罗兰来说,是经历严冬春寒,在泥土中汲取几个月的力量后迎来的短暂花期的致敬。 那个学生没有看出杜渐深的漫不经心,越说越起劲:“而且这一定是克兰霍顿建校历史上第一例由老师和学生们一起参与节目表演的文化节!还可能是师生两级破冰的开始,说不定还会计入校史!” 杜渐深听到这里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神一扫之前的散漫。 第一例,第一...... 他掩盖了自己眼底的情绪,没露出任何异样:“这个我会跟学校争取,也要综合考虑教学组老师的意见。” 等人都差不多离开了,坐在杜渐深旁边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用一条条列举的方式快速跟杜渐深说明今天学校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说到一号宿舍楼新来的监舍老师时,他顿了一下,有点疑惑。 “......没有名校背景,没有海外留学经历,也不是博士后,科研领域也没有什么成绩,去年刚拿到的教师资格,没有任何教学经验。家境普通,不是星州市本地人,孤儿,有个养母在小公司当会计,而且看调查的结果,这家公司已经拖欠员工三个月工资,负债率很高一直在找银行贷款周转......”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所以他是怎么通过校长面试的?” 杜渐深一直翻看手上的资料,一目十行看完后才说:“继续。” “可能是因为一号楼的监舍走了,有空缺一直没人盯上,所以他也是倒霉,刚来就派来当一号宿舍楼的监舍,而且还有人给他办了个欢迎会想整他,有些人就是那么无聊......不过那个老师没事,反而是凌焕遭殃哈哈。”说到这里他笑了出来,有点幸灾乐祸。 “会长,我这里有别人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虽然凌焕让人把照片都删了,但我们可不怕他。” 凌焕没少给他们会长找麻烦,能看凌焕出糗,他感觉浑身都舒畅了,两个字,解气! 而且不止凌焕跟他们会长关系不好,可以说那几个紫领带,彼此关系都非常差,互相看不顺眼,凑一个楼里,没能引发火药爆炸已经是一个奇迹。 杜渐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把文件夹丢在一边说:“他被苏冕盯上了。” “啊?”副会还没反应过来。 “走了,回宿舍。”杜渐深说完率先站起来,也不打算解释。 紫领带无一例外都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哪怕装的再平易近人,也从来不会平视其他人。 因为认清自己和别人最本质的不同,才肆无忌惮,没有顾忌,傲慢是因为有傲慢的资本,而没资本的傲慢那不是傲慢,是蠢。 高一开学时,他们住一栋楼几乎每天都有摩擦,等后面争斗多了,也渐渐能闻出几分同类的感觉,察觉到彼此接触距离的临界值,就好像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互不干涉的默契,在各自的领地自立为王。 极度的厌恶下,反而诞生了极致的平衡。 既然是苏冕先盯上的猎物,那么这位路老师的事,他也没有关心的必要了。 从室内到室外,夜晚的寒风扑面而来,却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丝丝凉意。 “真可怜。”杜渐深看着远处幽深漆黑的树影,轻声说。 “会长你说什么?” “被毒蛇盯上,难道不可怜?” ...... 刚过零点,宿舍楼已经熄灯两小时了。一号宿舍楼的小群聊里,还有人在不停刷屏。 [:到底查不查寝啊,这都几点了,没个准话?] [:不是说第一天都会查寝吗?我困了先睡了我是真的要睡了,查寝也不关我事了。] [:我也睡了,游戏都打完了,一直分心怕会来查寝,操作都失误几回了,刚熄灯了谁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啊!搞得我以为有人过来。] [:那个,我差不多晚上九点回来的,我那时候好像看到监舍老师的宿舍灯已经黑了......] [:?] [:??] [:???] [:草!不会九点就睡了?] 你踏马告诉我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的作息? 三楼一个房间内不断传来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伴随着手指划过的残影,就跟雨点一样密集。电脑屏幕是游戏界面,角落小窗口飞快划过各种弹幕。 “主播刚是不是笑了??” “去看手机了吧,看到什么那么好笑?” “刚刚那局队友四个人机!主播一打九还去看手机?” 屏幕上弹出一个胜利的标志,少年按了按手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说:“只是突然发现,看别人吃瘪,还挺好笑。” 6、王室之子 早上七点宿舍楼的起床铃响了,过了十几分钟才有学生都睡眼惺忪地下楼。 昨晚防查寝的学生不小心熬了个大的,满脸怨念,尤其是看到那个新来的监舍老师早就在餐厅吃完早餐,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真他妈憋屈......”怎么新来的监舍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有他们一群傻逼在做无用功的感觉。 不管是昨天的欢迎会,还是晚上查寝,结果对方压根不鸟他们,有种拳头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你不是老师吗?倒是来管人啊!不然算什么老师。 “难道就这么算了?”有个人压低声音说。 “那肯定不可能,我们干脆这样......”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别墨迹了,今天周一有集会,那老乌龟八成就在礼堂门口掐着点蹲人!” “我打赌,姓纪的那块表,肯定快了三十秒。” 每个宿舍楼里都有小餐厅,就跟赵姨说的那样,一般早晚都在宿舍一楼用餐。 可能因为是第一晚,昨天晚上他梦到了他穿书之前的事,所以休息的不太好。 不过好处是睡了一觉后,脑海中关于原著的一些剧情更丰富了,就好像已经跟他自己的记忆融合,不会再有那种脑袋发胀的感觉。 他也知道了原著主角攻受是怎么结下的梁子,以及那天在树林里,主角攻的炮灰跟班口中说的“招惹”,指的是什么。 因为穆云舒提到了凌焕的父母,说凌焕没有教养。 想到这里,路禾在心里给父母两个字划上了重点标记,心想如果要安安心心当好路人,千万不要关心学生们的家庭。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有人朝他这边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路老师,第一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会不会不习惯?” 苏冕语气温和地像一场拂面而来的春风,伴随着窗外清晨细碎的鸟鸣声,有种阳光的味道。 紫色的领带系的非常标准,制服袖口处的宝石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优雅,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还好。” 苏冕听到后松了口气,微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会让老师你有些不自在,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其实一号宿舍楼已经走了两位监舍,这里的学生总是排斥新来的老师,恐怕像昨天的事,并不会只发生一次,他们还可能有更加过分的举动。”苏冕的脸色有些忧虑。 路禾听了更加疑惑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见面,苏冕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像隐藏在水底下的暗流,又像潮湿带着腥气的水草,只等人靠近就把对方缠绕住,拖入深不见底的地方。 “我说这些除了想让路老师小心他们,不要把他们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抱有太大的期望,还有一点......”苏冕轻轻站起身,把双手撑在餐桌上,微微俯下身,轻笑着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路老师。” 只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苏冕说完就离开了,路禾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就听到赵姨走过来说:“路老师,你跟苏冕关系真好啊,之前两个监舍,苏冕都没怎么跟他们两个说话,这是好事。” 路禾点点头,对他来说苏冕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工作群聊一直有人发消息提示集会马上要开始。 他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要参加周一的集会。 赵姨在他走的时候还往他手上塞了一小袋虾仁饺子,一边说:“路老师,你也太瘦了,还吃这么点儿,把这个带上饿了再吃,今天上午还有课呢。” 路禾对比了一下他跟赵姨的体型,虽然比对方高出不止一个头,可因为瘦弱仿佛会给风吹倒,因此也没拒绝。 集会的地点在克兰霍顿的阶梯大礼堂,因为昨天找教师宿舍的经历,路禾今天已经能分清学校里各个区域的大致方位,不过认路是一回事,走过去是另一回事。 基本上这个点走到大礼堂,已经是踩点了,所以路上的学生都比较匆忙。 “对不起!” 眼前的画面比道歉声更快地闯入路禾的脑海,没有其他的原因,就跟人的视线总是会被耀眼夺目的东西吸引一样。 前面场面有点混乱,有个男生好像是跑太快,撞到了人,不过被撞的人没事,撞人的反而差点摔倒,但是他却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两人胸前的银色领带和紫领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我刚刚走太快了,没看清......”那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男生解释地都快要语无伦次了。 俊美的金发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浅蓝的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他只是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刚刚被人撞到的肩膀,就好像想拍掉某些看不见的灰尘,然后直接越过那个还在自顾自道歉的男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旁边还传来几声嗤笑,让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低着头站在原地,有些无地自容。 “你看人家西里尔理他吗?” “人家可是真的王子,家里是有王位的,跟我们都不一样,跟他就更不一样了。” “不过一个王子干嘛要来这里读书啊。” “你懂什么,那叫国际视野,国际视野懂吗?” 路禾想到书里是有这么一个设定,不过跟他以前生活的世界一样,这里也依旧有一些保留着王室制度的国家,通常采用的君主立宪和君主专制。 不少国家的王子也有别国留学的经历,不过高中就出国留学的十分少见。他也不想去深究为什么一个别国王子要跑来星州市读这所贵族高中。 旁边有起哄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学生走到刚刚那个圆框眼镜的男生面前,按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还从他的包里勾出了一个鼓鼓的包裹。 那个男生拿着那个皱巴巴的真空包装的袋子,夸张地说:“你早上就吃这个?老面馒头?这个天气馒头都冷得跟石头一样你就这样干吃?” “给我......”眼镜男生被人看着,脸色有些涨红。 不过那个肌肉结实的男生没听他的请求,笑着就把馒头咚地一声扔进了垃圾桶。很快他们又勾着眼镜男生的肩膀,按着他的头说:“这周的作业你帮我们写,早餐顿顿都有,就在宿舍楼下的餐厅吃怎么样?” “谢谢哥......”眼镜男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路禾听着皱紧眉头,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教务处,老师应该愿意重点留意一下你们几个交上去的作业。”穆云舒淡淡开口。 那个为首的男生当场不乐意了,瞪着穆云舒:“操,穆云舒你踏马别多管闲事!”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们还不会当一回事,但是穆云舒不一样,他成绩好,他的话老师多少也会听听。 “成绩好了不起啊!”那个带头的男生走到穆云舒面前,冲他龇牙咧嘴。 “是啊,成绩好就是了不起。”穆云舒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却目露讽刺。 在克兰霍顿,成绩的重要性,仅次于顶尖的家世背景,毕竟优秀的学生能给学校争光,而荣誉和名声都会成为学校无形的资产,不然学校为什么要对外特别招生。 克兰霍顿这所私立贵族高中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捐款文化,让学校和学生背后的家族之间构成了一种更加紧密的联系,也奠定了一些学生在学校里的特权。 你提供资金,我提供一定的特权,在学校看来这是让双方都共赢的事,不过都不会放在明面来说。 穆云舒扫了他一眼:“集会马上开始了,确定还要站在这里不走?” 那个带头的高个子男生沉默了一瞬,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算你走运!” 路禾远远看着,然后又扭开了视线。 也许是路人当久了,他差点都快忘了自己还会有特别的情绪,刚刚看到那一幕,却有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里升起,有些像愤怒。可在克兰霍顿这所学校,那些事可能每天都有发生。 来源于其他颜色领带的学生,对银色领带学生的欺压,领带就像是一个标签,贴上后就代表你所处的不同阶级。 穆云舒确实很像故事里的主角,清醒自立,又不依靠他人,像坚韧的花。 不过穆云舒会像今天一样成为别人的英雄,却没人能当他的英雄。 这里的事告一段落,路禾也快到了举行集会的大礼堂,离操场并不远,但离宿舍区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如果天天这么走,路禾觉得他的腿八成会废掉。 “克兰霍顿占地85万平方米,学生和老师要往返各个教学楼、宿舍、食堂、图书馆、科学楼、文化艺术楼、音乐厅、体育馆、操场......” 头顶传来一道冷淡又刻薄的声音,路禾抬头看过去,就能看到数不清多少级的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站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对方从头到脚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男人抱着胸站在礼堂门口,却一点都不觉得散漫,反而端正地像一块厚重的石雕,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路禾。 “平均下来相当于每天徒步将近十公里,如果连这点路都走不了,只能说克兰霍顿这所学校不适合你。” 怎么一晚上不见,这个教导主任好像对他意见更大了。 7、办公室恋情 有些学生忍不住往他们两个身上看,不过也没流露出太大的好奇心,纪主任油盐不进得很,整个学校就没有没被他diss过的人。 这个新来的老师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路禾只觉得对方虽然语气不好,但是他的话自己还是很认同的,所以点点头:“还有两分钟集会开始,我先进去?” 纪明川:…… 路禾说完慢吞吞地走上台阶,也完全不顾纪明川难看的脸色。反正纪明川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可能拦着他让他迟到。 经过大理石铺成的大厅,就进了礼堂。礼堂很宽敞,能够容纳近千人,有一个大门和三个小门能进入圆形礼堂的主厅,头顶是由各种圆形结构和交叉网格组合成的星空穹顶。 席位按照宿舍楼分为了三层,不同的宿舍楼在礼堂集会时有不同的区域,一层的座位位于礼堂中间的空地上,而二三层都是围绕礼堂的半圆形,按照中、左、右来划分位置。 “你是路老师吧。”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路禾一眼就看到一个上身穿着白色花边衫,下身穿着一条柔粉色雪纺长裙的年轻女人。对方站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长得很漂亮,光看周围那些男学生频频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就能看得出来。 “我叫乔柠,是教英语的,昨天还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乔柠笑着说,然后主动跟路禾介绍起来礼堂的各个区域。 “礼堂二三层主要是七号到十号宿舍楼学生的集会区域,一号宿舍楼在一层的最前排,视野最好......”等看到一号宿舍楼那边的情况,她的表情也有点尴尬,“不过来的人比较少,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路禾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哪里是比较少,一号宿舍楼总共就三十六名学生,如今已经来到礼堂的,还不足一半人,跟其他宿舍楼相比,这片区域直接空了一片人,对比相当惨烈。 苏冕看到路禾后,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早上集会的时候不能打开折叠椅,所以所有的学生都是站着。路禾刚想自己要站哪里,就被那个叫方柠的老师,拉到了另一边。 “老师都在这边,那边的位置是留给校长的......路老师你在这里也不要太有压力,我就比你早来半年,这学期第一次集会可能会比较长,不过之后的集会,每次二十五分钟顶天了,毕竟集会总不能耽误上课啊。” 克兰霍顿的女老师两只手数得过来,而且这些老师不论男女都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西裤或西装裙。 他现在才明白,纪明川口中说的“克兰霍顿其他教师的标准”,到底指的是什么标准。 就是要有精英范。 “乔老师,集会快开始了,别总大呼小叫的。”站在最前面头上有些白发的中年男人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看向空着一片的一号宿舍楼的集会区域,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最后把头扭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路老师,你们宿舍的学生,怎么来的那么少啊?”有名男老师扭头问了一句,“如果要是学生缺勤情况太多,教务处可能还会专门跟监舍了解情况。” 不过大家都清楚,这个了解情况,其实就是问责。 乔柠在旁边小声吐槽了一句:“管管管怎么管啊,也没看到有人自告奋勇去管啊......” 她说完把路禾拉到了另一边:“这的人就这种性子,我刚刚看你在礼堂门口被纪主任训了,不要往心里去,他在校长面前都是这个脸色呢,这个学校最不好相处的老师,就是他了......” 乔柠突然止住了声,因为纪明川也已经走了进来,都不需要往其他地方巡视,如刀的眼神就已经直接刮了过来。不过视线没有停留很久,很快就移开去看其他学生到场情况。 “吓死我了......我最近也没得罪他啊?”乔柠说。 路禾站在一边心想,可能我得罪他了。 “路老师,你刚来没两天,还没有认识的老师吧......”乔柠说完就盯着路禾。 看她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路禾沉思后还是打算出于礼貌回应一下,脑海里莫名想到了昨天碰到的那个,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壮实,偏深色的皮肤,身材好到让人羡慕的男老师。 “见过一个,不过不知道名字。”路禾这么一说,乔柠又立刻追问了几句,听完他的描述后顿时双眼放光。 “你是说龙老师?他其实严格来说不算学校的老师,而是特聘的教练员,也不用来参加集会,大家基本上都是叫他龙教练。” 本来路禾对这个教练员的职位还没什么想法,但听到不用参加集会后,心里多了一丝羡慕。 真好,他也不想参加集会。 “听说他人可凶了,跟纪主任是不一样的凶,上次有学生在他的课上闹,他直接单手打爆了一个水球,后来那个学生看到他啊,巴不得躲着走,还跟人说觉得爆的不是水球,而是他的头......” 很快乔柠就噤声了,集会开始,先是学生代表上去演讲,是个路禾不认识的男生,不过身上的紫领带,莫名吸引视线。 底下的学生们站着昏昏欲睡,不少还在打哈欠,一看就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乔柠在边上小声说:“路老师,你应该认识他,也是住一号宿舍楼的,从高一入学时就是学生会会长,成绩也一直是年级第一,应该比起其他学生,让你省心不少吧。” 路禾点头,心想见都没见过,当然省心。 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边的台下还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的男生靠在墙边,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把制服口袋和裤子口袋掏了个遍,才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昨天把穆云舒堵在小树林的那个寸头男生,就站在他边上。 两个人好像在说话,不过路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老大啊,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宿舍群里跟人打探消息,有人说看到大晚上,穆云舒那小子一直在二楼徘徊,他不会又惹了你了吧?”秦阳一边趁人不注意扭头小声说了一句。 “穆云舒?”凌焕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过了一晚上,他都快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台上的演讲很快结束,杜渐深从台上下来,跟凌焕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一个下台一个上台。 凌焕手上还拿着那张皱巴巴的检讨纸,而刚刚杜渐深做的完全是脱稿演讲,空手下台,两人都很从容,但是是完全不同的从容。 凌焕面对那么多双眼睛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上台后还故意在演讲台前停顿了一会,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凌乱的领口,看起来还很享受在台上被人注视的感觉。 “老师们,同学们好,你们应该都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凌焕手中捏着那张纸,开始念稿,虽然人看着不服管教,张扬不驯,不过稿子写得有模有样的,不过等念完前面几段,开始话锋一转。 “昨天夜里,经过深刻反省,对我的近期行为再次进行了复盘和分析。才开学一周,我的我行我素,违规乱纪,带冷血动物来学校的行为,给其他人造成了困扰,经过反思我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对大家的无法接受我深表遗憾,但下次还敢......” 凌焕一说完底下有学生立刻笑出了声,一些老师抽了抽嘴角,纪明川只是冷笑了一声:“集会后留下,下次还敢?那你的检讨也能一写再写,教务处也能一进再进。” 纪明川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旁边却突然出现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大礼堂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男生。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制服外套,紫色领带也系得乱七八糟,发型凌乱像刚从枕头上滚过几圈下来,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增加了几分颓败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懒洋洋地往礼堂内一扫,像是在找自己的位置,然后把摘下来的耳机又戴回去,旁若无人地走到一号宿舍楼的集会区域。 “你这是不好意思的态度?”纪明川又看了一眼凌焕,“你们两个一起来教务处,还有你们的监舍。” 路禾突然被cue,脑子还有点发懵,忍不住歪了一下头。 “一号宿舍楼集会迟到缺勤人数太多,路老师,我想我需要你的解释。”纪明川语气冷淡,路禾看向一号宿舍楼的位置,集会结束了,集会刚开始时有迟到的陆续进来,而等到集会结束,人数也不过三十人。 那边有些熟悉的面孔,比如苏冕、穆云舒,还有那个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准备离开的西里尔。 乔柠已经忍不住说:“缺勤人多也不能怪路老师你啊,有学生开学一星期都还没来,难不成要路老师你找到学生家里去?纪主任也太刁难人了。” 不过她也不敢说太大声,只是私底下吐槽,然后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点什么。 很快路禾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接收到了在移动办公软件里乔柠发给他的文件——《一宿舍学生花名册》 [乔柠:不知道路老师你有没有,我先发你一份。] [乔柠:如果今天下午的教学会议上有人提一宿舍的事,我一定会帮路老师你说话的!] 路禾扭头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点开文件,刚点开就是一些简单的学生介绍信息表,表上的证件照片。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凌焕那张带着笑的脸,眉毛微微上挑,嘴脸噙着玩味的笑,一看就难管得很。 一号宿舍楼有七名紫领带的学生,他已经见过五位了。他慢慢翻了几页把自己见过的人和名字对上号。 纪明川看着那个那个戴着厚沉黑框眼镜的清瘦男人跟旁边的漂亮女老师交谈,两人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关系看起来十分热络,一时眉头紧锁。 “败坏风气。”才刚上班第一天,就跟女老师关系那么热络,学校又不是给你搞办公室恋情的地方。 8、你不知道 集会结束的时候,学生们从四扇门里蜂拥而出,赶着去教学楼上课。路禾在后门又碰到了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他个子不高,垂头丧气地挤在一堆男学生里也毫不起眼。 就像是所有人青春里那种边缘的路人学生。 想到等等还得去教务处,路禾也不打算耽搁太多时间,走过去拿出了刚刚赵姨给他塞的虾仁煎饺。本来他也吃过早餐,所以赵姨没给他塞太多,分量也只够垫垫肚子。 那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盯着路禾。 “饿了吃这个。”路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做。这好像还是他穿书之后,第一次主动做什么。 两人站在拐角处的角落里,没什么人注意这个地方。 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看着路禾,低着头说了声谢谢路老师,等他走了后,路禾才听到有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连用餐时间都管理不好的学生,你帮了又能怎样?”纪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门过来,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金丝边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更加严苛不近人情。 在克兰霍顿,一日三餐都有规定的时间和用餐地点,那种因为懒床、缺乏计划错过用餐时间,或者干脆不吃,不对自己身体负责的学生他见得多了。 由于饮食和作息的不规律,影响平时学习和工作的效率,也很难在其他方面取得什么成绩。 他本以为这位路老师还会像以往一样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却没想到对方突然抬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显得厚重的黑框眼镜有些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纪明川却觉得那双镜片下的双眼,正直勾勾地同他对视。 “你可能想说,克兰霍顿不需要这种用餐时间都管理不好的学生,就像不需要我这样的老师一样。”路禾的语气非常平静,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可纪明川就是能察觉到一丝不同,这丝不同让他更加不舒服。 “纪主任,你真的知道你的学生为什么不吃早餐吗?”路禾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走完的学生,和遗留下来的空旷场地,最后一锤定音,“你不知道。” 即使不看资料,路禾也知道纪明川八成有优越的家境,父母也许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聪明的头脑,傲人的学历背景,对他来说可能太多东西都唾手可得。 可事实上是,你很容易达到的东西,不代表其他人也很容易达到。 对其他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更严格,容忍不了自己有一丁点做的不好。 所以听他这么说,纪明川心里八成气的不行。 他刚刚那话就差指着纪明川的鼻子说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学生了,而且因为作为老师,作为社会精英的傲慢,纪明川也许压根没想过去了解。 纪明川初时有种自己没意识到的怔愣,进而就是恼怒。不过他还是能很好地维持情绪,只是古怪地冷笑一声:“昨天还没发现,路老师你口才倒是不错。” 凌焕还没离开礼堂,在门口围观了这场好戏:“呦,看不出来,新老师还挺刚。” 他都不能把纪明川气成这个样子。 旁边还站着一个带戴耳机的男生,他头发有点自然卷,因为缺少打理显得更凌乱。他手上捏着耳机,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见没,直接越过凌焕走了出去。 教务处就在行政大楼二楼,离大礼堂不算远,这里已经是教学区,等等去教学楼也比较方便。 路禾本以为到教务处,纪明川还会借题发挥,不过对方却完全不再提刚才的事,只是把凌焕他们几个挨个叫过去训了一遍。 句句不留情面,语气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冰冷刻薄,骂人能句句不带脏字,路禾发现对方之前跟他说话的语气,都能称得上是温柔。 纪明川就差把他们几个的底裤都给扒干净了,从高一入学开始,违纪多少次都记得清清楚楚,迟到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不漏。 “孟复潮,还有你,成天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有哪次上课没迟到?期末缺考逃课睡觉,你们父母送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来学怎么当纨绔的!你看你像什么样?天天强调的仪容仪表都给你们喂狗肚子里去了!头上顶着鸡窝,制服穿得像麻袋,你们两个是想一起上街表演行为艺术?以为自己这样很帅?以为不服管教,违反纪律就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路禾就在旁边静静听着他训学生训了一个多小时,他怀疑这才是纪明川对他的报复。 最后纪明川冷淡道:“已经征求过校长的意见,之后你们的表现都会用邮件形式反馈给你们的家长,严重违纪的考虑休学处理,别以为学校是给你们作威作福的地方。” 孟复潮本来漫不经心地低着头,突然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主任,说完了我就先走了,还有课。” 纪明川冷笑:“有课你就会去上?” 凌焕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立刻被纪明川扫了一眼。 凌焕是不笑了,只是一双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到处乱看,突然就盯着路禾,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闲聊。 “路老师,你全名叫什么?” “度数有多少,不戴眼镜会怎么样?” “路老师,你有二十五吗?看起来比纪主任小好多。”这话听起来好像在说纪明川年纪很大一样。 果不其然,纪明川听了面无表情道:“凌焕,我看你今天不想走了。” 凌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上却笑着说:“不行,我睡不了地板,要真睡传了出去还会说主任你虐待学生。” “虐待学生,我担不起那么大罪名。”纪明川坐在桌前,看着凌焕的视线更冷了几分,“如果不想再像上学期闹出什么事,需要你父亲替你摆平,还是收收你这大少爷脾气。” 凌焕脸上也没了笑容,路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触及到了某种雷区,气氛瞬间诡异起来,他决定装死,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当个背景板。 最后教务处只剩下他跟纪明川,不过对方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跟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一号宿舍楼的韩冬夜和商应欢没有到校,校方已经跟那两家取得联系,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会来报道。”纪明川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放到路禾面前。 “这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匿名投诉,说你身为监舍却消极管理。今天下午的年级教师例会,校长应该会提到这件事,希望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一号宿舍楼的事,也会留到会上讨论。” 路禾有点疑惑,不知道纪明川为什么要特意跟他说这些,如果纪明川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学生投诉了。 等路禾走到门口,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纪明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在此时此刻突兀地让路禾有点错愕。 “我没有错。” 仿佛刚刚训人的那一个多小时,只为了等待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 * 今天上午路禾要给同年级的数学老师代一节课,主要是讲讲作业。 作业那位老师已经批改好了,只用去办公室拿就行。 等路禾带着作业到门口时,上课铃刚好响起来,眼前迎面走来一个学生。 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五官深邃立体,睫毛细长像一把羽扇一样微微遮掩着湛蓝的瞳孔,透出来的颜色像阳光下清澈的玻璃海。 对方看到他什么都没说,见路禾没动,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进了教室。 是早上看到过的西里尔。 在花名册上看到的全名是——西里尔·n·阿斯米。一般中间的字母所代表的都是家族中的名人,或者父辈的名字,不过由于是缩写,也看不出中间名那个字母n代表什么。 不是那种被人调侃的王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王室血脉。让路禾觉得稍微有些魔幻,他从没当过老师,连教师资格都没考过,第一次当老师,就要给王子上课。 教室比较空旷,因为学生并不多,二十人的样子,路禾一看就注意到了某个大大咧咧叉着腿坐在椅子上的男生,长腿几乎挡住了过道。他们不久前才见过。 “路老师,你怎么也踩点啊?”凌焕抱胸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他,面前的桌上没书也没笔,好像就只有人过来了。 他又在教室的另一边看到了穆云舒。 代课刚好代到了主角攻受所在的教室,路禾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他没回答凌焕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他们的作业。每次的课堂作业只有一张纸,等批改完后学生需要把这张纸放入作业文件夹,留着期末统计课堂作业得分。 不过教室里很多学生各干各的,似乎压根就没把他这个实习老师当一回事。 路禾也不管,只是拿出一张作业纸,然后随意扫了一眼,下意识皱紧了眉头,然后眼神茫然,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 他又另外抽出了几张,眼神越来越茫然,然后看向教室里的学生,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流露出隐约的同情。 “……这种题怎么会做错的?”路禾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解释,“没看懂题?” 因为作业的题干是有点绕。 这话换别人说他们还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只是这个新来的老师,就一副土里土气的打扮,跟个呆子一样好像不聪明也不会生气,看着好欺负,反而显得他的语气更加诚恳真挚。 这个新来的老师,绝逼在怀疑他们智商有问题! 而且这题哪里简单了! 9、报答我 路禾把作业纸发下去时,因为没法把名字和脸对上号,只能念名字让他们自己拿。 前面叫到的人基本上都有回应,等叫到这个名字时就没声了。 路禾还准备再叫一次,就看到凌焕漫不经心地挺直腰杆,然后伸出腿直接踹了一下他前面那个人的椅子。 “喂,叫你呢,没听见?” 被踹了的男生见是凌焕,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把作业拿过来。经过这一茬,后面都没人敢不接话了。 路禾拿出下一张作业纸,下意识看向凌焕的方向,却冷不丁地跟那双狭长的眼睛对视。 还在长身体的少年因为个头高,加上大大咧咧的坐姿和无处安放的长腿,总感觉那张桌子都有点装不下他。 凌焕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作业纸,笑着抬了抬下巴:“路老师,不念?” 路禾看向自己手上那张作业纸,下一张确实是凌焕的。 “凌焕......15分。” 路禾说完就看到那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这么站起来,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作业,然后对他叹了口气:“分数就不用念了。” 课堂作业就五道题,一道题二十分,凌焕这是一道题都没做出来,大部分还是空着的,随便写了几句公式上去,写的非常潦草,让人看不出写的是2还是3。 路禾翻到了下一张,作业纸上字迹工整,解题思路也很清晰,是穆云舒的,题目全做对了。 课后的作业,只占据学期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不过多少也能反映出学生的水平了。 刚刚看到清一色写得乱七八糟的作业,看到穆云舒的作业后,路禾语气稍微轻快了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还有最后一张,没等路禾念名字,那个金发少年就站了起来,从他手中抽过了作业。 按理来说这种举动很不礼貌,不过其他人好像习惯了,凌焕还在那边嗤笑了一声:“怎么,怕你的分数给别人听见?我们小王子还怕考低分呢?” 全班分数最低的人,在这里得意洋洋地讨论别人的分数。 西里尔扫了他一眼,用十分生硬的中文说了一句:“跟你无关。” 路禾刚刚看了西里尔的作业,一共五道题,对了三道,因为有两道完全空着。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两道是最简单的题。 难道西里尔是看题目太简单了不屑于去做...... 放在别的地方很离谱,但是放在克兰霍顿这所学校的学生身上,突然觉得合情合理。 路禾手上拿着一截粉笔,因为手上没有作业纸,只能回忆刚刚看到过的题目,徒手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 不过是其他人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他已经在黑板上把图给画好了,还在坐标上标出了字母。 “操,徒手画圆?这手得是圆规成精吧?” 之前给他们上课那个老师画的都没那么圆,还别说上课时来这么一出,还挺能唬人的。 凌焕盯着那只在黑板映衬下显得白到发光的手,一边心想,什么圆规成精,这手可得比圆规好看多了吧。 “这题在高中阶段有四种解法,先说最简单的一种......”路禾在脑子里运算了一下,再考虑到班上大部分学生的接受程度和理解能力,还是决定深入浅出地讲讲,力求让他们一遍听懂。 “把圆的问题转换为直线问题,多用垂直直线的斜率关系,就像这样,在这个位置做出一条辅助线......”一边写还会看着他们问一句,“这样讲听得懂吗?” 就像在跟耳朵不好的人说话时,会一边询问对方:这样听得见吗? 众人:...... 不管懂没懂,能不能别用那种语气说话了,我们是什么又笨又聋的人吗! 突然有个男生小声说:“我好像会了......” 还有几个打着银色领带的学生也附和着点点头:“我也听懂了!” 至今都没听懂的某些红领带:......操,听不懂这三个字,完全说不出口。 一些人瞪大眼睛盯着黑板恨不得把黑板看出一朵花出来,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越看越茫然。 等到下课发现自己好像这辈子听课都没有那么用心听过一节课。 路禾一边揉着微微酸痛的脖子一边走出教室,虽然晚上睡了一觉脖子还没好。 刚出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几乎要秃顶的男老师,年纪不小,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发。 对方跟他招了招手,笑得一脸和蔼:“路老师,过来一下。” “因为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找你代一下课,刚刚我过来听了半节,学生们表现的很好啊,基本上都有在认真听。”他带着路禾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然后示意路禾去看桌上的一些作业。 “路老师,你觉得班上学生的水平怎么样?” 路禾斟酌了一下说:“还行?” 他拿着旁边作业看了几份,抬头发现那个数学老师看着他的表情更加亲切了。 “小路啊,以后可得多麻烦麻烦你了。” 路禾一边想着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是还想继续找他代课? 不过他还快就把这件事丢到了一边,刚刚他看到了那个叫西里尔的男生的上一次作业,题目都做完了,说明对方也不是因为题目太简单就空题的人。 路禾突然顿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一些以英语为母语的学生,来到克兰霍顿后还要接受发下来所有的科目题目从英文变成中文的变化。 这样只要题目一复杂,就真的可能看不懂,哪怕用翻译器,可能翻译出来的句子也不通顺,更容易造成误导。 那个叫西里尔的学生,难道也看不懂题? ...... 教学楼外面的草地旁种着一些树,比起其他树,这些树光秃秃的,才抽出新芽。 树干笔直,往上是朝外自由伸展的枝干,构成类似蘑菇伞的形状,因为从来没见过的树,所以路禾路过时多看了几眼。 绿色的草地上,开满了黄色和白色的小雏菊,只有这些树的春天似乎来的特别晚。 “那是苹果树。” 旁边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另一棵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对方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温和无害,嘴唇丰润,笑起来还有酒窝,眼下的卧蚕显得他的眼睛大而透亮,嘴上还叼着一根棒棒糖,比路禾看到的一些其他克兰霍顿的学生,更有青春的气息。 路禾还没说话,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路禾面前那棵树。 “苹果树的生长需要温和干燥的环境,冬季要经过寒冷期,才能正常开花结果......”这个男生说到这里干脆摊了摊手,语气无奈,“所以严格来说,克兰霍顿不太适合种苹果树。” “那为什么还要种?”路禾皱着眉。 娃娃脸冲他眨了眨眼睛,表情还有点俏皮:“谁知道呢?种那么多苹果树,说不定是指望苹果砸个牛顿出来。” 路禾没想到对方还挺幽默,这个男生八成是克兰霍顿的学生,也是不好好穿校服的那种,但是因为没有打领带,也无法知道对方属于学生中哪个阶级。 不知不觉,克兰霍顿学生领带的颜色已经变成了区分不同的人所在的阶级的一种标签。 所以他其实挺欣赏这个脱掉领带的学生,拒绝别人给自己贴上的标签,虽然在一些人看来属于叛逆。 “你是不是这不舒服。”那个娃娃脸青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位置,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膏药,“把这个贴上会好很多。” 路禾刚想着怎么拒绝,就感觉到脖子一凉,一片膏药就被贴在他颈侧,很快泛起一股热辣的感觉。 娃娃脸青年几步走到他跟前,一只手撑着旁边纹路驳杂的树干,另一只手刚从路禾的脖子上抽离。 “已经一天了吧,不处理可能明天更痛哦。”对方口中含着糖,靠近时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橘味。 “你好像有点防备心过重,有时候也可以去试着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因为有的好意确实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路禾怀疑他的话在暗示什么,好像一句话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后还是说了声谢谢,虽然也不知道一个学生为什么随身会带着这种东西。 等他走的时候,对方还在后面跟他笑眯眯地招手。 感觉又是一个怪人。 站在树下的那个青年把棒棒糖放在唇边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含住,就好像人已经无聊到做这种没劲的吃糖游戏,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有的好意是不需要代价,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那么我的好意,要不要代价呢? * 下午就是纪明川口中校长都会出席的教师例会。不过好事是,那个药膏贴上后,脖子确实没有那么酸了。 往行政大楼那边走的时候要经过一个篮球场,周一下午刚好是规定的体育活动时间,附近的操场上充斥着各种飞驰的人影。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旁边传来几声轻呼,扭头就看到一个篮球朝着他砸了过来。 路禾愣了一下,即使大脑中已经闪出很多个应对这种场面的办法,可最后都是身体反应的速度跟不上,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他傻愣愣地站着。 就在他以为球要砸他身上的时候,旁边突然窜出一道人影,对方微微弹跳跃了起来,速度快得几乎都出现了残影,张开手臂用掌心把那个球给拍了回去。 耳边砰得一声炸响,却不是因为球砸到了他。 凌焕穿着运动服,因为刚运动过身上挥汗如雨,随意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领口,然后看着路禾扯出一个招牌笑容:“路老师,走路要看路啊。” 他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叹息一声:“要没有我,老师你刚刚要给砸进医务室了。” 凌焕也不管他的沉默,依次伸出三根手指,笑着说:“昨天晚上欢迎会门口,我可是替老师你挡了一次灾,今天上课的时候,我帮路老师你整顿了纪律,还有刚刚,一共三次......所以路老师要怎么报答我?” 路禾心里又想起刚刚那个娃娃脸对他说的话,有的好意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就有人把账算得门儿清,来跟他讨赏了。 而且路禾也想不出把别人的椅子踹得哐哐响和整顿纪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凌焕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几分,凑近了一点,已经属于说悄悄话的范围,眼神还有一种发现了对方秘密的得意洋洋。 “路老师,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宿舍楼,而是那片小树林。” 10、这是宣战 有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凑一块聊天,看凌焕过来问了一句:“凌哥,你跟那个新老师很熟?” 凌焕扫了他们一眼,一边掀起衣服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很熟了?”说完他扭头就走。 那几个男生盯着凌焕离开的背影,在后面喊道:“凌哥!不打球了?” “你们自己打。” 就剩下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瘦不拉几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跟凌焕说了什么。 要凌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八成会过来给他们的后脑勺一人来一巴掌,好别瞎几把乱想。 其实那位路老师没跟他说别的,甚至也没什么反应,他自以为好像发现了对方的秘密,可当事人根本毫不在意,莫名让他觉得心里憋闷。 事实确实如此,当时躲在树后偷看,压根算不得什么把柄。而且他开玩笑似随口说的三个报答,也给对方装没听见岔开了。 他得抓住更大的把柄,那种真正会让对方脸色大变,让平静冷淡的语气里染上别的情绪才行。 …… 行政大楼的会议室在三楼,通知上写的开会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路禾到的时候看到乔柠在跟他招手。 会议室里已经有一半的人了,临近开会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会议室有一张长桌,路禾的位置在后面靠窗的地方,毕竟是新老师,不如其他老师有资历。 纪明川还是老样子,只是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皱眉。 本来打扮气质就很不近人情,皱眉后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不过经常皱眉的人,很容易有川字纹,导致显老。 除了纪明川和乔柠外,他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认识的老师。 校长是一个年龄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很好,身材也没有发福,只是打理整齐的黑发里还参杂着几根白发。 会议刚开始时,是按照惯例来让纪明川主持本学期的教学安排,没有路禾什么事情。人一无聊就下意识地观察周围地环境,观察不同人脸上的表情,直到感受到一道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纪明川好像注意到他开会走神,即使隔了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视线中传递出来的不满。 校长最后发话:“路老师,有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举报你消极管理,没有尽到监舍到责任,维护好宿舍纪律,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有困难也能提出来,学校会酌情考虑。” 路禾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既然一号宿舍楼走了那么多监舍,而且学生相当一部分摆明了是极其难管的角色,得罪又得罪不了,又不能真的对那些大少爷做什么,所以这个烫手山芋就丢给了他。 管又管不了,其他人不当回事,不管又会像今天一样投诉他消极管理。 不过他最好的打算就是,因为失职让学校找个由头直接把他解聘,自己也不用留在这了。 所以他保持沉默,一个字都没说。 “这件事本来就怪不了路老师,什么消极管理,给那几个学生上课的老师心里应该都有数,他们是去管就能管得住的吗?纪主任也应该再清楚不过,不是有没有管,而是管不管得了,学校能把他们开除吗……”谁都没想到乔柠这个时候会站出来说话。 其他在场的老师要比路禾更加清楚那几个学生的麻烦程度。主要是只有他们几个就算了,他们在学校里无视纪律,带坏风气,有些学生看他们几个我行我素,在学校里也没把校规纪律当一回事。都说枪打出头鸟,这出头鸟动也动不得,杀鸡儆猴就无从谈起,其他人也跟着效仿。 而且那几家的家长,总把希望寄托于学校,给学校施压,指望从克兰霍顿毕业出去,就能成为社会的精英,优秀的继承人,事实上是光处理那几个学生的事,就已经让学校焦头烂额。 最麻烦的是沂南商家,容不得自家宝贝儿子在克兰霍顿受一点委屈,不少老师暗地里都在说这样的话干脆在家里请私教自学不就好了。 得到的回复是,希望孩子有个能不脱离同龄人的成长环境,不与社会脱节。 有些老师也忍不住开口:“孟复潮上学期上过几节课,说被孟家带回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复学又变本加厉了,这种学生怎么教?” 另一个老师说:“还有凌焕,在作文纸上下五子棋!” 最后校长轻轻咳了一声:“考虑到路老师刚来克兰霍顿,对学生还有校内各种规章制度不够了解,管理上也有所欠缺……” 路禾本以为对方下半句是把他开除,没想到对方接着说:“所以路老师,你选位老师辅助你的监舍工作,怎么样?你看看跟哪位老师配合比较好,一号宿舍楼,就尽量让那几个学生别闹出幺蛾子就行了。” 说到这份上,感觉对方也没给自己留拒绝的余地,其他老师开始移开视线,有的翻开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副别找我的样子。 毕竟也不额外开工资,谁愿意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路禾看了一圈,最后抬手指向一个人,让会议室其他老师都张大了嘴巴。乔柠也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愣住了,心想路老师你还真敢选啊。 校长说的是跟哪位老师配合的比较好,谁能跟纪明川配合好啊。 可以说没有老师愿意跟这位教导主任共事,心理压力太大了,简直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轻松,想给自己的人生上点难度。 纪明川脸上表情不变,只是看着路禾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明川主要统管教学任务,并不算是任教老师,而且平时工作任务已经比较重……”校长的话是让路禾另外选个老师的意思。 “好。”纪明川却突然出声,“只是副监舍,工作量不会很大,我想路老师应该不会完全不作为,把事都让另一个人做。” 他说话就是这样夹枪带棒的,好像总是带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既然纪明川本人都同意了,校长当然没有再拒绝。 这还是克兰霍顿历史上第一次在一栋宿舍楼派出两位监舍。 等散会后,路禾离开会议室,却看到纪明川一手夹着笔记本,视线看向他,说了一句让其他老师都摸不着头脑都话。 “你说我不了解,那我去看看你口中的了解是什么,也让我看看路老师,你会为了你口中的了解做些什么。”纪明川跟他面对面站立着,要比路禾高一个头,衬衫下的身材精瘦,看得出平时并没有疏于管理。 他说完后直接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转过身去的纪明川脑海里还会想着对方刚刚在会议室里,面无表情抬手指向他的那一瞬。 他将之理解为宣战。 那让我看看,路老师,你有多了解你的学生。 * 会一开完,一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把纪明川会担任一号宿舍楼副监舍的消息给传遍了。 “操!是哪个傻逼吃饱了撑着去举报的?这下纪明川要来管一号宿舍楼了,不会今晚就查违禁品吧。”有的人当场骂出了声。 “让我知道谁举报的,在今晚之前就把他揍一顿!我让他举报......” 这些学生怕纪明川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纪主任有他们家长的直接联系方式,不少还跟家长沟通密切,要让家里人知道,断生活费还是轻的,所以平时哪怕违反纪律也得悠着点,别让他给抓住。 路禾完全不知道这个消息在一号宿舍楼个别学生中引起的震荡,已经准备回宿舍楼。走到小路上时刚好听到旁边高大的灌木旁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声。 下一秒就仿佛有一堵高大的墙,横亘在了他面前。 路禾个子并不矮,不过身材偏瘦,可不仅在身高层面,体格上也完全被这个男人给碾压了。 对方的身材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精壮,宽肩窄腰,饱满的胸肌能把衬衫撑起,偏深色的皮肤更带着一股原始的野性,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龙崖今天没穿背心,而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出来看到路禾时显然愣了一下。 “你喂猫?” “你贴了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又陷入短暂的停顿,还是龙崖主动解释:“我带了猫条,以前这里有只流浪猫。” 路禾没打算继续追问,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能摸到膏药贴那种纱布一样的质感,又想到那个身上好像带着一股橘子味的人,轻轻应了一声。 这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双方都相对无言的感觉,他本来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对方显然也不是。 路禾正准备说声再见,就听到对方说:“你姓路?” 他点了点头,说完自己有事要先走的时候,对方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路老师,我叫龙崖。” “青龙的龙,悬崖的崖。” 路禾觉得对方在跟他示好,又想到了乔柠跟他提起龙崖的时候,说这位龙教练很凶,不过这几次接触下来,他倒不这么觉得。 而且传言中充满攻击性的长相,在他看来也只是眉毛浓密粗厚了一些,眼神锐利了点。 有的人可能就是这样,五官每个单看都好看,可是凑在一起却莫名让人望而生畏,好看是好看,却让人不敢靠近。 龙崖也许就属于这种人。 路禾刚到一号宿舍楼门口,就发现宿舍门外停了一辆加长的红色法拉利,由于颜色搭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跟p上去的一样。 后面还有一辆车,车停稳后下来了不少人,手上多拿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他们下车后就静静站在一边,像是在等人。 很快前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带着墨镜,穿着件白色丝绸开领衬衣的少年从车上下来,脖子上围着一块垂落的长丝巾,刚好露出喉结。 少年身材高大,比旁边的管家还要高上一点,微微扬着下巴时,看起来十分倨傲,见管家给他拿行李箱,把墨镜摘了下来,皱眉道:“说了多少次了,我自己拿。” 管家微微一笑,还是没松手,只是拉着行李箱朝着宿舍走去,前面有几级台阶,不过这个管家直接没停顿提一口气就把箱子拿进去了。 “爸妈也真是,不是都说了我还要再玩几天?”他一边说一边跟在管家后面,一副烦躁不耐烦的样子,“而且这里的宿舍我住不惯,东西也吃不惯。” 管家安抚道:“少爷,夫人已经让我们把你常用的一些东西都让人带来了,一会都换上,保证布置的跟家里一样,还有你吃不惯饭菜,夫人也专门叫了家里的厨师过来,肯定清楚少爷你的口味。” 11、少爷脾气 少年听了轻哼一声,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等进了宿舍楼后随手摸了一下窗户旁的一张木椅边沿,忍不住皱眉:“上面的灰都没擦干净,平时卫生没人搞?” 旁边有保姆过来递过来一张手帕给他擦了擦手。 他进来时身后还跟了乌泱泱一大片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宿舍一楼这个点还有不少学生聚在这里,虽然这些学生家境都不错,可看到他后都低声说了句事儿精来了。 商应欢四下环顾,心里愈发不满,只是觉得从进屋开始,空间就小得可怜,还有那些走廊过道,过两个人都得碰肩膀,灯光也不够明亮,让原本不宽敞的走道更加逼仄。 大厅的这些椅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他才不会坐。 管家看自家少爷有打退堂鼓的趋势,连忙安抚:“少爷我们先去楼上布置一下宿舍,今天坐飞机辛苦了,也该早点睡,还要调时差……” 少爷推迟一星期报道,人还是夫人天天在电话里连骗带哄才过来上学的,可不能让少爷一个不高兴,甩个脸色就走了。 商应欢听对方提到母亲,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不过谁都能看出他只是算勉为其难地忍受宿舍的环境。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不是说换监舍老师了,新监舍呢?” 有的人端着喝水的杯子装没听见溜了,不想伺候这个大少爷,有的脾气比较好的学生就解释了一句:“路老师现在还没回来。” 这人说完又忍不住想到商应欢的脾气,看人就看对方符不符合自己眼缘,之前的监舍老师,不符合他眼缘的,见面就挖苦还是轻的,差点没把老师气出病来。 一个觉得对方地中海,秃顶看起来不美观,一个仅仅是觉得对方鼻子大,还有一个是因为觉得衣服的版型不好看,不符合他的审美...... 所以新的监舍老师,大概率也是不符合这位事儿精大少爷审美的。 而且商家旗下有最大的娱乐公司,可一些明星都入不了他的眼,之前在社交账号上评价过自家明星,有的说面部折叠度不高,不是无死角的好看,有的说鼻子整的,不是天生的,有的说长相平平,完全没有记忆点。 也许压根就没有这个事儿精大少爷看得顺眼的人。论宠儿子上,商家父母绝对是对奇葩,这才养出这么个活祖宗出来。 “路老师,你怎么站这不进去?” 因为还有保姆和司机在搬东西,所以宿舍的门并没有关上,这道声音也传入了商应欢耳朵里。 他看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皱紧眉头。 路禾看向从自己旁边走出来的凌焕,对方反而还对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对方这个笑容在路禾眼里,罕见地觉得有些欠扁。 凌焕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他? 商应欢已经主动朝他走了过来,抱胸停在两米远的地方,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打量他。 这种打量的视线,跟纪明川的是不同的感觉,可不管这人长得再好看,依旧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不自在。 路禾倒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下意识讨厌被当成视线焦点,也许是习惯了作为路人的稀薄存在感,骤然获得的关注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和怪异。 “你就是新来的监舍老师?”商应欢哼了一声,“看着也不怎么样,都多少年了,还戴这种老土的眼镜,差点以为市场上都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突然他不知道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盯着路禾,还走近了一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却突然被一只手臂给拦住了。 凌焕挡在他面前,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喂,商应欢,对老师得放尊敬一点吧。” “我怎么样你管得着?而且凌焕,你自己半斤八两,有什么资格说我?”商应欢看到凌焕,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怎么没资格了,至少我尊师重道啊。”凌焕扭头就对路禾说,“路老师你说是不是。” 路禾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凌焕跟尊师重道四个字哪里沾边了,本来想扭头就走,最后还是打算好心提醒一句:“纪主任马上就过来了。” 旁边还在看热闹的学生这时候才记得有这茬,看样子是急急忙忙藏违禁品去了。路禾心想,纪明川的名头还是好用。 商应欢下意识道:“姓纪的来干嘛?” 凌焕本来也对纪明川来当一号宿舍楼副监舍这件事很有意见,可看到商应欢这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立马就笑了,笑容比刚才真情实意许多,神情却更加不屑。 “以后他就是这的副监舍,给这位路老师打副手,你说他来做什么?” “学校发什么疯!”商应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扫了路禾一眼,一边又想这个打扮土气缺乏审美的监舍老师,有什么本事让姓纪的给他打副手,尤其是姓纪的还同意了。 “我不在的时候,还能被学生惦记,这老师当得我真是荣幸......” 纪明川拿着本花名册走进来,先是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冷笑了一声,这声荣幸听起来莫名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先看向商应欢带来的管家:“赵管家,按照学校规定,宿舍的布置,包括换洗床单都是统一配置,恐怕不会为任何一个学生开这个特例,这些东西可能要从哪里带来,送回哪去。” “你凭什么?”商应欢气得笑出来了。 “就凭这里是克兰霍顿,不是商家的某栋别墅。” 因为家中遗传优势,商应欢在同龄人里个头很高,不过因为还是青少年长身体的时候,比起纪明川还是稍微矮了半个头。 加上对方说这话时看向他的冷淡视线,就仿佛是盯着一团无用的垃圾,气势上更压了他一头。 纪明川漫不经心扯了一下自己进门前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西装外套,给了商应欢另一个选择:“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你自己家。” “你......”商应欢都快气笑了,感觉到很多人在看着自己,跟管家说:“赵叔,你看到了,学校就是这么赶人的。” 管家默默拿出手机准备给夫人打个电话,就听到纪明川说:“不用打了,刚刚已经跟你父母沟通过,为了你能更好的融入校园集体,最后一致决定,还是不要给你在学校里搞这些特殊对待,但是厨师能留下,这是学校最后的让步。” 毕竟工资不是学校出,学校多一个免费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不可能......母亲不会说这种话。”商应欢立刻就想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 管家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叹了口气在旁边安抚:“少爷,夫人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因为一些事,夫人他们从小就溺爱小少爷,等发现这么不对的时候少爷已经大了,也被群体排挤了出去,没有正常的人际关系。 小少爷越被排挤,夫人就对小少爷越好越心疼越宠上天,越心疼越是搞特殊,小少爷就越被排挤,已经成了一个死循环。 本想送去国外,因为地域文化和人种差异,可能更容易被排挤,而且夫人也受不了和少爷分开那么远,而因为身份问题,在普通学校只会更特殊,他们也受不了儿子去吃这苦。 所以少爷不爱上学,但人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不过基本上都是请来私教在家里教的。小少爷不懂事得罪过很多人,最后都是老爷去赔礼,最后那些事就当小孩子不懂事揭过去了。 不过少爷不可能一辈子当孩子,已经上高中,再过两年就成年了,夫人心里也着急。因为父母总是会先你一步离开。 老爷夫人这是担心少爷你的未来啊,希望有一天少爷能体会到夫人他们的良苦用心。 “什么为我好......别开玩笑了。”商应欢觉得其他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清楚纪明川是想用激将法激他,以为只要激他一下,他就会乖乖留在学校。 他不会上当,可他既不想留在学校,也不想回家,这两个选择好像都没得选。 母亲如果真的为他好,怎么会让他处在这种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突然他的视线往旁边一看,觉得好像少了个人。 刚刚那个穿得很土的监舍老师呢?怎么没看到人了? 因为众人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商应欢、凌焕和教导主任身上,所以完全没人注意到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凌焕掏了掏耳朵,冲着商应欢嗤笑了一声:“路老师去餐厅吃饭了啊,大少爷你上不上学这事,比吃饭更重要吗?” * 餐厅里,赵姨还在跟路禾闲聊,一边疑惑:“这都饭点了,怎么没几个学生来吃饭?路老师你尝尝这个,老罗今天研究出来的新菜式。” 路禾没想到曾经是五星级酒店大厨的老罗,即使来学校当厨子,也是那种闲不住的主。 不过他看眼前这盘扇贝,除了摆盘好看,好像也没看出来这道菜新在哪里。 他在赵姨殷切的目光中吃了一片,贝肉清甜滑嫩的口感让他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纤维感极弱,质感像果冻一样,裹足了鲜甜的汁水,咀嚼的时候像是有绸缎在齿缝中穿梭。 突然他发现赵姨不吭声了,路禾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餐厅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对方容貌出众,此时的表情却难看地比锅底还黑。 “......你没回家?”路禾微微一愣。 他刚刚只是隐隐听到纪明川说,从哪来送回哪去,以为这位大少爷回家了。 所以是发自内心感到疑惑,可这话在商应欢听来无比屈辱。 他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了路禾坐着的那张桌子上,咚得一声巨响引得旁边的赵姨都伸直了脖子不敢吭声。 “不、回、了!”商应欢的表情微微狰狞,最后扯出一个难看笑容,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不回了!之后,还请路老师,多多关照!” 一边说一边瞪着路禾,不知道的还以为路禾有多对不起他。 13、只有一次 一楼有餐厅、放映厅、活动室、集会大厅、阅读室、健身房还有一个游泳池。 除了走道的灯,一楼的公共空间的灯都是没打开的。 他经过一楼一个个区域,仔细听哪里有传来奇怪的声音。 本来这事他可以不用管,但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如果对方是小偷,或者是什么歹徒,哪怕不去学生的房间,在公共区域藏点东西,也很危险。 最后是在游泳池那边听到的动静,这个房间并不像外面那么昏暗,因为泳池有壁灯晚上也还亮着,照得整个泳池发出幽幽的蓝光。 泳池的窗户基本上都是全封,只有一扇紧紧关着的推窗在一米高以上,平时这扇窗都会被关紧锁上,这时候被人推开了,有个黑影正要从这里翻窗进来。 还没等他先发制人,对方就主动开口了。 “谁在那?”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沙哑,不紧不慢的,一点都没有被人发现的紧张感,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见路禾没说话,他直接从窗上跳下来站稳,手上还提着一个包,等落地了才重新把包提起来。 路禾刚准备退到门口,一边拿出手机,就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快速的脚步声,下一秒就有一股从后面拉住了他,他手上的手机没拿稳,直接甩出去掉进了泳池里。 耳边传来的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让路禾有点懵。 黑影有点烦躁:“我住这,这扇窗也是托人给我开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两人的距离有点紧,所以路禾能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味。 “你是这的学生?”黑影给路禾递了一张卡,一边说,“如果不信看学生卡,今天的事别说出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外套给脱了,还轻啧一声:“听说来了新监舍,还挺麻烦的......” 路禾借着泳池反射的蓝光,能看清对方给他的那张卡片,确实跟他见到的苏冕的那张卡片差不多,只是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名字一栏也看不清楚。 对方没等着他的回答,好像是默认把他当成学生了。 “你......”路禾见对方往泳池走,刚准备问对方要干什么,下一秒巨大的落水声从耳边响起,他甚至能感受到有水珠溅在他脸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晚上的泳池没开恒温系统,二月底的水还很凉,对方就这样直接下水了。 路禾刚朝着游泳池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游泳池浮上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水的手机,递给路禾。 “你的手机,要多少钱我赔。” 漆黑的游泳池里,泳池的壁灯映出来的蓝光打在黑影的脸上,也让路禾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是个模样刚毅俊朗的少年,脸上好像还有一道口子,不像是磕碰出来的。 少年外套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短袖,此时已经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裸露出来的手臂也因为沾满了水,在光下像是抹了一层油一样,闪闪发亮。 路禾接过手机,发现因为进水已经没法开机。 “不用。”手机坏了他换个手机也是两千块,而且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学生给他赔钱买手机。 “同学,今晚的事别告诉老师。”男生单腿上岸,捡起了地上的外套和包,又从路禾手上拿回了他的学生卡。 路禾:......我也不想。 感受到刚刚接过手机时对方手上的冰凉,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池子水冷,赶快冲个凉休息,别顶着湿衣服走来走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路禾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像在皱眉:“怎么婆婆妈妈的,搞得跟老师一样,用不着你操心。” 路禾盯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想到今天晚上的宿舍查人点名时,那个唯一缺席的名字。 如果对方没骗他,真的是这栋楼的学生,有个名字在路禾心里呼之欲出。 “你叫什么名字?”路禾问道。 “你刚不是都看了学生卡......”很快男生自己也意识到好像光线太暗,看不清楚,“韩冬夜,不过你最好别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 对方声音很快远去,一下子就没影了。 第一次听到韩冬夜的名字,是在纪明川口中,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从对方本人口中,而他之所以对韩冬夜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在这本书里,叫这个名字的学生,死于一场校外事故。 本来应该是书里轻轻翻过的一页,一笔带过的人物,却因为说了几句话变得鲜活起来。 * 一号宿舍楼一楼是各种公共区域,而上面四层楼都是学生宿舍。二楼三楼的房间要更大,住的人要少,多是紫色领带和红色领带的学生住。 路禾回到二楼,没看到韩冬夜就知道对方是去了三楼。 等他要回自己的宿舍时,突然发现有一扇门下漏出了一点灯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在自己应该无视,还是稍微履行教师职责提醒一下学生晚上不许熬夜二者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准备回去睡觉,装没看见。 不过下一秒门自己打开了,穿着睡衣的商应欢正站在门口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质问道。 “我路过。”路禾说。 商应欢嗤笑一声,摆明不信,路禾不管他信不信,准备越过他往里面走,却被对方抓住了衣服。 “等等......”商应欢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难看了,“你先别走。” 路禾现在才发现哪里不对,扭头盯着商应欢那张脸,不确定道:“你害怕?” 克兰霍顿宿舍的整体装潢比较复古华丽,作为百年老校,宿舍的各种布局,可以说是建校就已经定好的,如果想给每个房间增加独立的卫浴,相当于另外重修一栋楼。 每层楼只有走廊最两端有公共的洗手间,而最中间的区域是公共淋浴间。 可以说虽然受制于宿舍版型,但是每个地方的装修布置已经是顶配,公共空间大到令人咂舌,单人宿舍的空间也不小。 “谁说我怕了。”商应欢冷笑一声,“什么破学校,公共卫浴都没有!” “走廊有灯。”路禾看了一眼走廊,走廊的灯都是二十四小时常亮的。 “这点灯能看清什么?过道那么窄,以为拍鬼片吗?” 路禾看了一眼他口中狭窄的过道,足够容纳两个双开门冰箱并行通过。 如果这是商应欢口中说的窄,那他们之间认知方面的问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路禾怀疑这个商少爷,一辈子都没用过公共厕所。而且他上学期也来上过学,竟然还没习惯。 “很多地方连单人宿舍都没有。”路禾突然说了一句。 “我管别人有没有单人宿舍,反正我就是没有独立卫浴。”商应欢抱胸靠在门上,脸上倨傲的表情,让路禾也没有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心思。 “你如果不想出来上洗手间,可以让赵姨给你房间放个夜壶。” 商应欢听了满脸茫然,好像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很快他脸色涨红,咬牙说:“你故意的吧......” 他怎么可能把味道那么大的东西,留在房间里。说是夜壶,不就是尿壶吗? 第一次听见有人让他用这种东西,这不是在羞辱他,他商家大少爷哪里用得着用这种东西。 “你要么憋死,要么回家。”路禾认真道。 本来商应欢开门就是做好准备一个人去洗手间了,可等看到面前真的有个人,他怎么都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 “你跟我一起去。”商应欢盯着他,“学生不适应宿舍环境,监舍老师有义务带学生熟悉,这是学校规定吧。” 路禾没想到自己当监舍老师,还给人当保姆。商应欢以为他是小姑娘吗?上厕所还要让人陪着去。 他看到商应欢本质上就是不敢去厕所,却一个劲嘴硬的样子,就有点想笑,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快走,只有今天一次。”路禾说完给他让出了道,让他先出来。 因为现在困意上涌,路禾说话轻了一些,也没有精力去反驳,给人一种语气变温和了的错觉,略显得昏暗的灯光下,商应欢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那种木讷迟钝的感觉,而是一种不容易察觉的温柔。 商应欢愣了一下,怀疑自己被这个破学校彻底逼疯了,路边随便看块石头都能觉得眉清目秀了。 一边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又一脸怀疑地盯着他,以为他在想什么坏招。 路禾没跟他并排,只是跟在他后面,商应欢听着那道离自己不远的脚步声,本来还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下了。 不知不觉就抱怨起学校的各种不好,比如他从小到大都没跟人用过这种公共区域,觉得一点都不干净。 还有那个游泳池,说自己来这里能把游泳的习惯给戒了,因为他根本没兴趣泡别人的洗澡水。 然后又说起自己的父母,一点都不为他好,被纪明川几句话就说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纪明川才是他们的儿子。 路禾心想,纪明川的年纪也对不上啊。 不过因为犯困,就随便敷衍地嗯了几声。 他这声回应好像给了商应欢巨大的满足感,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说起自己前几天在海岛度假的见闻。 等回到宿舍房门口的时候,商应欢矜持地抬了抬头,刚准备说你比之前几个监舍还是好上那么一点,门就被路禾直接拉上了。 话都没听他讲。 商应欢站在房间里的瞪大眼睛,最后只能憋着口气躺回床上,深呼吸一下后又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是刚刚在外面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就像一个随时能怼天怼地的小炸弹。 各种对学校对父母对其他学生,以及对监舍老师的不满、抱怨、牢骚全都发完了,现在心里只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下了,今晚勉强能睡个好觉。 14、叫醒服务 《征服我》是一本以贵族男校为背景的狗血耽美小说,剧情从家境贫困的主角穆云舒初入克兰霍顿这所位于星州市海湾区的贵族男校开始展开,讲述了清冷自立、坚韧不拔的平民少年和目中无人、霸道专横的豪门少爷之间互相驯服的故事。 这些不是路禾总结的,而是脑海里凭空出现的一段概括性的介绍,实际上他所知的剧情,在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就戛然而止。 他猜测可能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这本书并没有结局;还有一种可能只有他跟剧情人物更加深入接触,才能解锁。 小说里,穆云舒为了获得提供给优等生的奖学金来支付妹妹的学费,参加了克兰霍顿的入学考试,并成为那批特招考试的第一名。 作为贫困生的穆云舒对贵族男校里种种根深蒂固的阶级和只掌握在部分学生手里的特权,没有任何挑战的欲望,只想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去申请心仪的大学。 但就跟很多故事选择以矛盾作开场,他刚入学就惹上了凌家的大少爷,并频频受到对方的针对。 穆云舒没因为对方的身份做出任何妥协,而以凌焕的骄傲同样不能容忍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对自己的无视和挑衅,第一个学期基本上以两人的矛盾激化和针锋相对展开。 直到学期末的特殊剧情里,双方对彼此的态度才稍微有所改观。 掌握剧情可以说是优势,但也可能是一种劣势。 优势是比起对新的环境一无所知,还是知道剧情后适应力更强。 劣势也很明显,因为他所知道的剧情都是围绕穆云舒的视角展开的,而哪怕是书里的主角,都不可能全知。 对掌握的那部分剧情太过自信,就很容易忽略剧情的死角。 他正吃着早餐,就听到赵姨喊他:“路老师,有你的电话。” 克兰霍顿每栋宿舍楼配了公共的电话,路禾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谁会找他,而且看赵姨的表情,这个人他可能还认识。 “路老师。”电话那头传来纪明川一如既往淡漠冰冷的声音。 路禾听到声音后有些意外。虽然纪明川现在成了一号宿舍楼的副监舍,但不住这。而且平时还要管教学区的事,早上肯定没空过来。 所以没空过来,早上还要打电话查岗? “今天早上,希望一号宿舍楼的迟到现象,较前几天能有所改善......我想路老师应该清楚我的意思。” 不,我不想清楚。 路禾莫名有种纪明川大清早给他来发kpi的错觉,他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老师都不想跟对方共事了。 压迫感太强,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当然路老师也能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亲自去。” 最后路禾半天憋出一句我尽量,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在大早上,就看到纪明川那张臭脸。 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到对面又说了一句:“为了方便对接学校的工作,你的手机还是保持开机比较好,希望下次不需要我特意给宿舍楼打电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清楚一号宿舍楼的公共电话号码。” 听纪明川的语气,刚刚应该给他发过信息,不过因为手机坏了,他一条都没看见。 这个点陆陆续续有学生下楼,赵姨每天早上也会进学生的房间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再把宿舍的门打开通风,不过有些个学生是死也要赖在床上了。 路禾想了个方法,觉得能叫醒几个是几个。 很快几分钟后,整栋宿舍楼的学生都知道纪明川一会要过来了,有些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洗漱,领带都没打好就急匆匆地下楼,以往能赖床赖到八九点的,也不敢再躺了。 赵姨忍不住说:“还是路老师你有想法,年轻人的脑子就是灵活!” 不过一般人也不敢拿纪主任出现当挡箭牌啊,而且纪主任现在是副监舍,来一号宿舍楼再正常不过。 路禾上了二楼,推开了一扇还紧闭着的房门。 这个房间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等窗帘拉开,路禾也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孟复潮的房间房间很空,只有电脑桌的位置东西多一点,桌上还堆着很多电脑外设,配置比其他学生的宿舍更齐全。 还躺在床上的孟复潮戴着一个考拉眼罩,看样子还没醒。 路禾想了想走过去把眼罩拉开,立刻被人反射性地抓住手腕。没想到对方睡觉的时候警惕心都那么强。 那双睡眼惺忪还挂着黑眼圈的眼睛缓缓睁开,盯着他看了一眼,像是在分辨他是谁。 “新老师?”孟复潮看了半天,后面好像才记忆回笼,勉强认出他了,“......成吧。” 说完他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扯下还挂在他头上的眼罩,看样子是打算起来了。 路禾都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 对方看了他一眼,一边地打了个哈欠:“总得给新老师,留下个好印象,不是吗?” 路禾刚觉得孟复潮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就听到对方继续说: “反正去别的地方睡也是一样的。” 路禾:...... 成功叫醒一个,路禾又去敲另一扇门。 进门后,路禾很快走到了正对着门的那扇窗户前,把窗帘拉开了。清晨的阳光从树隙里照进来,刚好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琴盒上。 让路禾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凌焕床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一个用被子盖住的拱起的鼓包,也没看到有头露出来。 本来他打算拉了窗帘就走,现在他越想越觉得,凌焕不在床上。 想到这,路禾直接抓住被子的一角往旁边掀开,等看到被子底下的东西,整个人却跟快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凌焕轻轻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凉嗖嗖的,却一点都没有被看光的自觉。 “路老师,现在还没三月,天那么冷,掀被子不道德啊。”凌焕自顾自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盯着路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哦,昨天忘记说了,我喜欢裸睡,不过也没违反校规吧,路老师你这是什么表情......” * 在教学楼的时候,路禾坐在办公室里备课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没想到凌焕不仅还裸睡,还爱把头蒙在被子里睡觉,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乔柠看到了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 路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早上那一幕冲击到,突然问道:“喜欢裸睡是什么原因?” 等说出来他才如梦初醒,不过幸好现在办公室只有他和乔柠。 乔柠听了后顿时两眼放光,凑上来好奇道:“路老师,是你喜欢裸睡吗?” “不是我......”路禾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总觉得乔柠有点太过热情。 “裸睡能提高睡眠质量,还能促进新陈代谢......总之爱怎么睡都是正常的,都是个人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路老师你那么私人的事都愿意跟我分享了......” 乔柠叹了口气,又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路老师,你是不是平时不怎么看手机?今天早上的信息你是不是都没看?” “手机泡水坏了。”路禾看乔柠揭过刚刚的话题,松了口气。 要有老师突然进来,听他们谈论裸睡,他觉得乔柠不一定会社死,但是他会。 “那不是得出去买?”乔柠又继续道,“我们校区这边,离市区有点远,要开车或者打车,如果路老师你要换手机,我可以开车送你去,而且路老师你刚来这边,也不是太熟吧。” 路禾本来想拒绝,不过想了想,原主确实不是星州市本地人,不熟是真的。 他虽然自己会开车,但不知道原主有没有驾照,而且他也没车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乔柠说完就拿起书走到办公室门口,“我还有节课,路老师你要去的话叫我一声,手机这种东西还是早点买了,不然有事联系不上影响可就大了。” 等中午路禾走出办公室,前面的拐角后有一条玻璃走廊,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就听到了穆云舒冷淡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停住脚步。 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发什么疯?”穆云舒用力甩开凌焕的手,面色冷得跟结冰一样。 凌焕一天到晚跟个神经病一样,上次见到他还好像不认识他,刚路上碰到又莫名其妙抓着他的手来看,有病就去治。 “没有啊......”凌焕自言自语。 刚刚他只是突发奇想,记起了秦阳跟他说的话,加上刚好看到穆云舒,想印证一下,看看穆云舒的手指上有没有那颗痣。 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一直是他的座右铭。 不过看到穆云舒一副看垃圾的眼神,他也勾了勾唇:“我们好学生当然金贵,这手碰也碰不得。” 路禾一听,心想果然。 在原著中,凌焕一直努力找穆云舒的麻烦,两个本来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不仅分在同一栋宿舍楼,上课的教室也有重合,矛盾可以说因此激化。 毕竟讨厌的人总是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会变得越来越讨厌。 后面还会有转宿风波,穆云舒想转宿舍,但是在凌焕的暗中操作下,穆云舒的转宿申请被驳回了。 路禾因为今天早上的事,不想看见凌焕,也不想掺和这对主角的事。 刚准备往后退一步,后背就好像撞到一堵墙上。 不是墙,是有人在他后面…… 对方轻轻吸了口气摸了摸被撞到的鼻子,一张无害的娃娃脸此时显得更加无辜,然后在路禾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老师......你这是在偷听吗?” 路禾瞳孔一缩,他们这边的动静显然也让凌焕注意到了。 “谁在那里?”凌焕眉头一挑,他耳朵又不聋,刚刚明明好像听见了吸气的声音。 路禾盯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上的娃娃脸,紧抿着唇,为了不出声,也没回答对方刚刚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是在偷听,他巴不得绕着两个主角走。 对方依旧跟上次见面一样,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可在这种时候他还笑的出来,笑容就显得格外玩味包含深意。 加上后面还有凌焕靠过来的脚步声...... 突然娃娃脸青年把手按在路禾的肩膀上,笑着说:“别那么紧张......” 对方这句话完全没有压低声音,故意大声说了出来,不过没等路禾反应过来他玩哪出,对方已经越过他走了出去,站在了凌焕面前。 “怎么是你?”凌焕显然认识这个人,不过听起来语气不太好。 “都说了让你别紧张了,凌同学,我碰巧路过,你刚刚跟这位同学拉拉扯扯,我也不好出去是不是?” 路禾莫名觉得,对方那句别那么紧张,是对他说的。 凌焕冷笑一声,越过他往拐角处一看,确实没有其他人,但是直觉告诉他,刚刚这肯定发生过什么。 娃娃脸青年也往后看了一眼,原本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跑得真快,还没说谢谢呢。 15、我送你 下午下课,路禾把前一天晚上布置好的作业题发了下去,等给西里尔的时候,对方接过作业纸的手微微一顿,明显感觉作业纸的厚度有些不一样,抬眸看了路禾一眼。 是两张。 他把作业纸收起来,什么都没问,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还要去一趟市区,路禾下课后也没在教室里耽误时间。 乔柠已经在一楼等他,路禾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乔柠跟他单独出去,可能被一些人看到会议论。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直觉很敏锐,但是在一些人际关系上又会显得有点迟钝。 他正想着等等怎么拒绝乔柠,就看到对方正跟他招手,还一点不避讳其他人,不少路过的学生都盯着他们两个看。 “我还是自己去......”路禾刚说出口,就被乔柠打断了。 “你怎么自己去,总要有人送你一程,你在克兰霍顿还有其他认识的人吗?就算认识对方也不一定有空吧。” 乔柠确实说到了点上。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乔柠猛地一个激灵,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面色冷沉的纪明川。 即使到了下午,已经是工作了一天应该比较疲惫的时候,对方身上依旧丝毫不显凌乱,每一根头发丝都规矩整齐,显然尤其注意自己的形象。 “路老师的手机坏了,等等我要送他去市区,现在谁能一天没有手机啊......”乔柠小声说。 纪明川微微皱眉,视线却一直看着路禾:“坏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路禾随口回了一句,总不能指望乔柠替他回答。 纪明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不行。”纪明川直接道,然后扫了一眼旁边路过的其他学生,“如果不想在克兰霍顿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最好不要单独出去。” 路禾知道纪明川跟他想的是一样的,克兰霍顿是一所男校,本来就在男女老师上的比例失衡,女老师极少,乔柠如果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开车送他外出,被人看到了指不定会怎么谣传。 “都说了是谣传了,我又不怕......”乔柠说出这话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感觉好像在路老师面前,都有怼纪明川的勇气了。 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那路老师怎么过去,总要有人送他吧,他没有手机,不管是打车还是公共交通都不方便......” 说到这里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纪明川好像也没开口的意思,话题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接下来一句话让乔柠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送。” 路禾觉得虽然自己表情看不出来,但是心里的惊讶不比乔柠少一星半点,乔柠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就连嘴都忍不住张大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住了嘴。 “纪主任,你在开玩笑吗?”乔柠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视线频频在纪明川和路禾身上扫,神情愈发古怪。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纪明川冷声道,说完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似乎是确认时间,然后扭头就往教学楼外走。 等看到路禾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他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纪明川这身打扮和浸润已久的那股威严气场,还是给人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出声训斥的感觉。 “还不快跟上。” 乔柠在旁边轻轻拍了拍路禾的肩膀:“路老师,纪主任送你你快去啊。” 路禾不知道乔柠怎么突然变了一副表情,刚刚还一定坚持要亲自送他的。不过不需要乔柠来送,确实是一件好事。 “看不出纪主任其实还蛮热心的嘛,说不定还没人坐过纪主任的副驾驶哦......”乔柠还冲他挤眉弄眼,让路禾越来越搞不清状况。 而且关副驾驶什么事。 纪明川让他在门口等着,没过一会就开车过来了,然后打开了车窗,眼神示意他快上车。 等车开出克兰霍顿的大门,路禾还是有些没回过神,路上纪明川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目视前方,看样子绝对的公事公办,似乎只是突发好心充当司机的角色。 路禾却觉得没那么简单,纪明川绝对不是突发的好心。 “路老师,你很喜欢这样盯着别人看吗?”纪明川的语气听不出起伏,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还反射着窗外各色的灯光。 隔绝对方那种冰冷打量带着审视的视线后,纪明川似乎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路禾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也会被纪明川发现。对方是侧脸也长了眼睛吗? “我没想到你会送我。”路禾最后实话实说,他其实对纪明川的印象一般,毕竟没人喜欢一个喜欢刁难你,又严苛又挑剔的同事。 也许这不是刁难,而是纪明川把他对自己的高要求,强行嫁接在了其他人身上。你自己能做到一百分,一定要让别人也做到一百分。 而其实大多数人只要做到七十分,就能生活的很好。 路禾说完,纪明川却不吭声了,之后十五分钟的车程,车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除了窗外传来的鸣笛声。 纪明川的车内只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好像就是对方身上经常会用的香水,闻着像广藿香和檀香。 等车停在商场外,纪明川先让他下来自己去找车位停车,等路禾推开车门,才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今天早上的事,是我误会了。” 路禾盯着已经开远的车,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算是在为早上的事道歉? 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故意不开机看信息的。 虽然这个道歉有点拐弯抹角,但是用了误会这个词,相当于是说自己错了。 不过路禾觉得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 他很快不想打算多想了,这条路旁边就是商场,周围很多商铺,比较热闹,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来车往,车辆指示灯闪烁个不停,跟其他商铺陆陆续续亮起的彩光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些闪烁的各色灯光里,路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依旧是在学校里那副打扮,只是外面多披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嘴里还叼着一颗糖,然后走进一家店里。 路禾看了一眼店名——徐医生宠物诊所。 这是一家开在市中心的私人宠物诊所,在这个地段开店显然不便宜。 除非放假,而克兰霍顿的学生每学期只有两次假期,一次是期中考试后的九天长假,再有就是期末考试后的寒暑假,法定节假日也会放,但如果假期太短,学校会鼓励在校内过节。 所以这个点,学生是不能出校门的。 也不保准对方偷偷溜出来,可路禾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那个娃娃脸一直没说过自己是克兰霍顿的学生,他也只是因为对方的外表,而错把对方当学生了。 魏秋亭走进那家宠物诊所,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收拾箱子,看到他后手上的箱子也不管了,直接走过来对着他的肚子就要来一拳。 不过魏秋亭一闪就躲过去了,直接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叼着糖好像把这家诊所当成了自己开的。 “魏秋亭,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一星期之前就说了,你拖到现在,我在这开业你都没来呢。”徐树靠在桌上,自顾自给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又给魏秋亭拿了一罐。 “我不喝酒。” “得了吧,你不喝酒,以前读书的时候你比谁都能喝!现在又没别人,你跟兄弟装什么装?” 魏秋亭突然笑了,看到他这张娃娃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笑容,徐树立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打什么坏主意,我这都做的正经生意,你想让我跟你去杀人放火,我可不干。”他随口调侃了一句。 “我是医生。” 徐树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也是啊。” “要养生,戒烟酒,这种东西伤身。” “怎么,你在学校里给那帮小屁孩治跌打损伤、感冒发烧,是不是让你觉得岁月静好,怀念青春了?” “是比你在这里给猫抓狗咬,铲屎喂奶要好点。”魏秋亭说。 “你懂不懂猫猫狗狗的可爱啊,没品的家伙。”徐树抱着一只猫,让它抬起爪子指着魏秋亭,一边又忍不住道,“你是碰上什么好事了?之前电话里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一般对方愿意跟你开玩笑,接你的话茬,才是真的心情好,光看表情不算,毕竟这家伙天生笑面虎。 “学校来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同事。” 徐树心里一边给对方口中那位有意思的同事点个蜡,一边忍不住好奇追问:“怎么个有趣法?” “应该就跟你手上这只小东西一样,刚捡到它的时候你发了朋友圈,全身都没几根毛,在草堆里也不显眼,还没了一条腿。” 徐树手上这只橘猫确实后腿截肢了,不过现在被他养得好好的,天天吃睡正常又乖又听话,除了腿回不来了。 “啊,你那个同事是个落魄的残疾人?” 魏秋亭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表情,然后咬碎了嘴里最后一点棒棒糖,把棒子往垃圾桶一扔。 “少了一条腿,所以行动好像处处受限,又克制忍耐,你说如果这条腿接上来了会是什么样?” 徐树也琢磨出味道了,所以对方口中的没有腿指的是受制于某种限制,接腿就指突破了那种限制,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他摇摇头,表示这种形容太古怪,不愧是学医的,形容人都往截肢缺胳膊少腿上形容,就不会用点别的比喻吗?魏秋亭从以前就是一个怪人。 另一边,路禾已经买了部手机换上了原主的电话卡,因为刚刚是纪明川付的钱,刚准备说等等把钱打给他,就听到手机响了。 手机上的备注是妈妈,这两个字让路禾的眼神微微闪动,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了接听键。 “小禾,在学校还好吗?工作习不习惯?你今天没接电话我着急死了,差点就想找到学校去......还以为你又要想不开。”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哽咽声。 16、性取向 纪明川朝他方向看了一眼,不过路禾并没注意,他现在整个人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毕竟他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儿子,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作出什么反应,而且尤其是对方后面那句,原主难道还有过轻生的念头?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他却好像凭借本能动了动唇,轻声说:“我没事。” 听他出声,电话那头的人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又想起之前......” 女人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声音,转移话题道,“不过小禾,白天怎么没看你接电话,工作还适应吗?克兰霍顿那所学校,我还是在网上查了才知道,一般人可进不去,其他人听了都可劲儿羡慕我。” 路禾慢慢回过神,顺着对方的话说:“之前手机坏了,出来换了个新的,学校......适应得还行。” 他没说自己打算从克兰霍顿辞职,毕竟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为他能在克兰霍顿这所学校工作感到自豪。他也不是没眼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在这时候多嘴。 “小禾你吃过饭了吗?要记得多吃点,长身体,要在家里我还能给你多烧几个菜。”女人说话絮絮叨叨的,不过路禾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有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原主已经快25了,虽然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可毕竟也25了,怎么还能长身体。 唯一的解释是,即使已经这个年纪,对方还是把他当个孩子一样照料着。 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养母,原主还是因为一些事,有过轻生的念头吗? 路禾有些不解,微微垂眸:“吃过了。” 他好像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么说,能让对方少点那种担忧的情绪。 纪明川突然朝着他看了一眼,然后微微皱眉,又或者对方的眉头就没有抚平过。 他低头扫了眼腕表的时间,然后接了个电话,转头去谈工作上的事。 “小禾,你对星州市不熟,不太认路,以后要出去还是得找个熟人带带你,今天你一个人出去的吧。” “有同事......送我过来。” “同事?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啊,要放假有时间,能带同事一起回家吃饭,添双筷子的事,家里热闹......” 周铃兰说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笑了,自己这个养子从小性子沉闷孤僻,几乎没有什么处得来的朋友,现在在新的工作环境认识了好心的新同事,她心里也巴不得对方立刻把同事带回家里,好好巩固一下感情。 路禾越听越觉得有点怪,不过是一个同事,周铃兰的热情搞得好像让他带对象回家一样。 “是男同事,我们不熟。” 纪明川刚好听到这句话,不过也没什么表示,看路禾把电话挂了才出声:“去吃饭,已经订了位置。” 路禾愣了一下,他这副顿住的表情,让已经走出几步远的纪明川脸色不太好看。 “路老师,你好像很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纪明川最后勉强解释了一句,“现在回克兰霍顿,晚上用餐时间已经结束了。” 纪明川心里升起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感,他晚上经常因为工作随便吃点东西对付,本来计划是买完手机就回克兰霍顿。 也就是这顿饭,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不过因为刚刚对方打电话时轻描淡写的那句吃过了,他才想到或许能在商场吃个饭,反而要比回克兰霍顿再吃更节约时间。 “你现在在外面代表的克兰霍顿的形象,要瘦得脱相,别人还以为我们学校是难民营。” 纪明川语气冷淡刻薄,这种挖苦的话换成别人可能会感到很难堪,不过路禾在这方面好像天生比其他人迟钝点。 他只是有点偏瘦,还远没有瘦到脱相那么夸张吧。 纪明川订的是顶楼的高档餐厅,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能在高处俯瞰整个星州市市区。 悠扬的钢琴声从餐厅里传来,刚进门就有侍者接待,带他们到预定好的座位上,等点完菜,纪明川又离座去接了几个电话。 来这间高档餐厅的人大多都西装革履,打扮得低奢得体,可能是路禾的装束和这里太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往他这里看。 不过路禾也不在乎,只是盯着窗外的夜景,耳边的钢琴声是非常契合夜晚的舒缓。 等菜上来的时候,纪明川也回来了。两个人并不像其他来这里吃饭的人一样,不少带了花或者点蜡烛,搞什么仪式感,他们就像是两个同事碰巧凑合吃了顿饭。 就连这顿饭都吃得有点公事公办完成任务的味道。 路禾猜测因为纪明川平时对自己的生活品质也有比较高的要求,所以才会带他来这家看样子完全不是普通同事会来的高档餐厅。 一般会选择来这里聚餐的,应该是更加亲密的关系,或者更重要的合作伙伴。 这里没有大桌,都是一些比较私人的小卡座,桌和桌之间隔得比较开,方便进行私密性强一些的谈话。 纪明川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快速迅捷,吃东西的速度也很快。而相比之下路禾的速度,就是倍速放慢了。 “纪主任,你这样有点浪费。”路禾突然说了一句。 “我浪费什么了?”纪明川皱着眉,显然对路禾这么说有点不满。 “这里的音乐,还有今天的月亮。” 纪明川不以为然,却还是往窗外看了一眼。 星州市是一座他无比熟悉的城市,即使是夜景,也让他提不起什么新鲜感。 不过直到很久以后,纪明川即使忘了那顿饭的味道,却还记得今晚挂在城市上空的下弦月。 * 晚上还有人活跃在篮球场上,篮球场的灯光把这块四四方方的场地照得灯火通明,不同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进行地碰撞又分开。 喘气声和奔跑的脚步声,充斥着整个球场,最后以一记漂亮的扣篮,和篮球落地的闷响结束。 “凌哥,这周末我们跟伯荣的友谊赛得靠你了!” 虽然校方都说是友谊赛,但是这帮血气方刚的男生哪个不想赢。 等打完了球,几个人喝水的喝水,闲聊的闲聊。另一边的运动场远远也传过来一些叫喊声,一般没有正式的比赛,学校社团也会定期组织小比赛,让学生打着玩。 凌焕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却突然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有人看到下午纪主任开车送那个新老师出校了。” “真的假的?” “有人看错了吧,纪明川会开车送人,八成是造谣。” “那个新老师叫什么来着?总之穿得挺随便的,我家司机都不这么穿。”毕竟在一群打扮的西装革履,像是随时能去参加宴会的老师里,对方这身格子衬衫和休闲裤,实在是太过突出,不想注意都难。 “造谣我直接倒立洗头,都有人拍了照片,虽然不知道他们出去干嘛了,可光一起出去就够炸裂的了啊。” “纪主任不是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吗?说不定就是有性取向方面的问题,你看他之前给过谁一个好脸色,更别说开车送人……” 凌焕听着脸色臭得好像跟伯荣的比赛已经打输了一样,自己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听到那位路老师的消息。 而且不就是因为今天早上发现他裸睡的事,都是男的,至于反应那么大。下午上课还把他给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凌焕越想越觉得有点冒火,直接放下水瓶,径直朝着那几个男生走过去。 “喂,你们聊什么呢?” 秦阳看到是他,立刻道:“老大,你肯定不知道纪明川下午开车送那个路老师出校,刚刚还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指不定有什么。” 凌焕本来想反驳这句话,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纪明川有什么开车送人的理由。 而且路老师不仅一整个下午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还跟纪明川一起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不是滋味。 “下次别聊新老师的事,有这个嘴碎嚼舌根的功夫,干脆去多跑两圈,别一上球场,就累瘫了,比赛的时候拖了后腿我要你们好看。”凌焕虽然脸上没别的表情,可就是他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才让人格外犯怂。 秦阳立刻点头,不过很快又想到,其实今天那个新老师身上还有一个传闻。 可现在老大不让说,他也就不说了。 等路禾回宿舍的时候,刚好在楼下碰到了凌焕。 路禾还没有所反应,凌焕就已经直直朝他走过来了。 对方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身上还有一股剧烈运动过后的热气,由于发育比较快所以身材看着要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加高大挺拔,又兼具少年人的那种青涩感。 “路老师,听说纪主任今天开车送你出去了,我还上老师你的课,都不知道你跟纪主任什么时候那么亲了。”凌焕走过来笑着说。 路禾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往里走:“手机坏了要换,纪主任捎了我一程。” “手机坏了?” “泡了水开不了机。”路禾走进办公室,发现凌焕竟然一路也跟了进来,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事?” “路老师,你现在换了手机,加个微信呗。”凌焕靠在桌子上,跟没骨头似的,脸上还挂着笑。 路禾觉得他这个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凭什么认为他会加微信。 “加个微信方便问问题。”凌焕理直气壮。 路禾觉得更加莫名其妙,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样不就能问?” “路老师,真碰到了问题,哪里分什么时候,总不能直接飞到办公室,而且路老师你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时间一拖还打击问问题的积极性。” 凌焕刚为自己找的这个完美无缺的理由沾沾自喜,就听到耳边传来两个略显得冷酷和强硬的字。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他躲着凌焕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凌焕他的联系方式。 而且以凌焕的性格,应该是谁都会招惹一下,等和穆云舒的剧情有所进展,应该也没那个闲工夫成天盯着他了。 …… 今晚一夜无梦,可等路禾第二天去教学楼的时候,发现一些同学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可他走过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些人在他背后低声议论的声音。 终于还是上次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小声说: “路老师,你去年真的逼死了那个学生吗?” 17、要小心他 看到路禾瞬间变了的脸色,这个男生连忙说:“老师我......只是听大家都在说这件事,我就想来问问,我没觉得是老师......” 还没等这个男生说完,就看到刚刚站在他面前的黑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其他学生看到他这个反应,更加笃定:“这个反应,不是有点做贼心虚?说不定传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这件事也用不着我们管吧,学校肯定会查,如果真的查出人品有问题,肯定会辞退。” 路禾听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远,心情却没法放松半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的紧绷,手脚都变得冰凉。 都说春寒料峭,可路禾今天才明显感受到这种冷。 他对原主的事了解的很少,即使穿书了他也没有接收到原主过去的记忆,所以对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传闻,即使是他本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从身体对这件事的特殊反应来看,传闻未必是假的。 路禾突然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下一秒就有人出现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苏冕?”路禾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苏冕依旧规规矩矩地穿着制服,紫色领带从黑色修身的马甲里露出一截,显得精致又优雅。 照进走廊的阳光,落在对方的左肩,还有对方伸出来握住他的那只手上,反而让苏冕的脸落入了阴影里。 “路老师,你的手好凉。”苏冕轻轻道,看到对方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反过来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一定不是路老师。” “因为我一直都相信老师。”苏冕感受到那只手甩开他的力道轻了点,语气也愈发真挚。 见路禾不说话,苏冕也不介意。 “路老师,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我带你去旁边的休息室休息一下。”看出了路禾想拒绝,他立刻道,“我想老师你应该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听到后半句,路禾还是点了点头,就像一条受惊的鹿。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肯定不好看就对了。 苏冕并不算很高,这种很高是相对于凌焕他们那种本来就发育比较快的学生来说的,但应该也有一米七五。 不过刚刚苏冕突然站在他面前时,他感觉苏冕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一些,又或者是这种可靠而带来的视觉上的错觉。 这间休息室里没有人,苏冕进来后先给他在旁边的饮水机倒了杯温水,然后露出了一丝担忧的表情。 “路老师,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先在这里好好放松,这里没有人会质问老师,觉得是老师你的错。”苏冕语气温和,就像一阵暖风,在这种时候无疑能提供巨大的情绪价值。 “而且冷静下来后,也能把情况梳理一下,不至于乱了方寸,不是吗?” 路禾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 “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传闻说路老师你去年逼死了学生,甚至还有学生家长对你的控诉音频,学校肯定会介入调查,不用很久就会出结果。” 注意到路禾的瞳孔缩了缩,苏冕又出声安抚,“不过路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一定跟老师无关,那在此之前,希望老师不要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安静等待结果好吗?” “我相信路老师,因为我看人可是很准的。”苏冕还冲他眨了眨眼,显得有一丝俏皮。 路禾这时候才看了苏冕一眼,苏冕是那种非常阳光乖巧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像邻家大男孩。 好像再紧张的气氛都能被对方带着带着笑意的语气轻松化解。 “为什么相信不是我?” 苏冕露出一丝微笑:“相信应该不需要理由。” 突然他坐直了,脸色也多了些许凝重:“路老师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在学校里传这些东西?” 路禾顿了一下,显然才开始往这方面想。 “可是路老师你不过来克兰霍顿几天,又有谁会故意散播这些对老师你不利的话?” “如果跟欢迎会,匿名举报一样,是对老师一次更加严重的针对,老师心里能想到谁?” 苏冕用最轻柔的语气引导路禾去思考,到底谁对他最有敌意,最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针对他,就像是某种蛊惑。 最后他的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落地,仿佛一锤定音:“又或者......他们可能全都参与了。” 路禾很久没说话,好像陷入漫长的思考,突然侧过脸看了苏冕一眼,轻轻道:“那也可能包括你吗?苏冕?” 苏冕的表情有瞬间的怔愣,很快他笑出了声:“对,路老师,当然也包括我。” 说完他把刚刚给路禾倒的那杯水喝完了,然后将空杯放在了桌上。 “下次我还是给路老师你泡杯热咖啡,你应该会更喜欢。” * 路禾从休息室里出来,紧绷的情绪也得到了放松,在休息室里面对苏冕时,那副茫然无措的表情慢慢散去,又变回了最开始那种,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那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消失了,逼死学生的传闻带给他的冲击也在缓缓褪去。 虽然他不知道原主经历了什么,但是身体会下意识出现那么大的反应,说明这件事,对原主的影响非常大。 就像是被人恶意揭开了某种伤疤。 路上有学生看到他后,有的欲言又止,有的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更多人像是在看热闹。 路禾只是觉得他受到的关注,大大提高了,因为那个传闻,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识了他。 有的人的视线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但这种视线本身,就会给人莫大的压力。 在教学楼外刚好碰到韩冬夜走过来。 对方把黑色制服脱下来搭在了肩膀上,紫色领带被领带夹固定在胸口,不过此时有点歪歪扭扭的,看出主人对此的毫不在意,懒得整理。 因为路禾只在晚上见面韩冬夜一次,当时根本看不太清脸,所以这次才算他真正见到韩冬夜。 韩冬夜的眉毛很浓,长相刚毅帅气,棱角分明,昨晚脸上伤口的位置,今天已经贴上了创口贴。 对方好像认出了他,又好像没认出他,直接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等路禾又走出了两步,却突兀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韩冬夜听起来语气并没有昨天晚上好,不过还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话。 “路老师,你要小心苏冕。” 路禾回头一看,韩冬夜已经迈着大步走远了,就好像从没停留过。 手机上不断传来震动的声音,不过路禾没有点开看,不用问也知道大多都是跟他询问传闻真假的。 无非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原主做了,那他就只能自认倒霉,还有一种可能是原主没有做,那散播传闻的人的做法,无异于揭开别人的伤疤,再拿出来鞭尸。 路禾最后把手指放在一个电话号码上,最后打通了。 “小禾?这个点没课吗?”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有点意外。 “嗯。”路禾应了一声后,突然道,“逼死学生......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那边传来哐当的响动,好像周铃兰不小心把东西打翻了,半天她才试探地开口:“你都不记得了?” “小禾,既然忘了,那是好事,还是记不起来更好。”周铃兰显然不太想说。 路禾微微垂眸,果然作为养母,对方不会对原主的事一无所知。 “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 纪明川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先是听到了许多关于他和路禾的事,没想到即使是两个男人单独出去,也会有人议论他们的关系。 果然他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造谣和联想的能力。 “你们说纪明川知不知道这件事?”前面一间教室里隐隐传来了一些学生的谈论声。 “应该知道吧,他不是跟那个新老师关系挺好的,果然跟纪明川关系好的老师也是个狠角色。” “你真以为是正常同事关系?那学校里那么多男老师,也没看到纪明川开车送过谁,校长都不能让纪明川当司机。” 纪明川心里冷笑一声,校长有专人司机,司机就是要做司机的工作,不然要来干嘛。他又不是校长的司机,怎么在这些学生口中他开车送校长就是理所应当。 “还以为他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呢,要我说也是看人下菜,说不定新老师刚好合了纪明川的胃口。” 他们说着说着,突然听到了门口传来两声极重的敲门声,扭头一看就发现纪明川就站在门口,几个人顿时不敢出声了。 纪明川沉着脸,讥讽道:“合了我的胃口,我的胃口什么样,你们要不要说给我听听?我还不知道学生私底下都对我那么了解了......” “你们可以在心里好好想想,一会去教务处要怎么说,我有足够的时间给你们组织语言,可以让你们慢慢说。” “怎么?现在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还能说会道,现在个个都哑巴了?” 纪明川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信息。 本来以为只是一条工作信息,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路禾:纪主任,能不能帮个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背叛的滋味 一天时间,传闻虽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是估摸着也有超过一半的学生听说了。不过不同的人对传闻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一。 有的人对这个无所谓,有的人准备看好戏,还毫不避讳地笑嘻嘻当着他的面讨论,而还有的人给他发信息让他别担心,比如乔柠,早就通过办公软件里留下的手机号,加了他的微信。 路禾深深吸了口气,刚刚下午跟周铃兰打过电话过,已经知道那件事的原委。 以前原主在一个相对偏远的学校担任实习老师,平时跟一个学生走得很近,不过大多是那个男学生主动来找他。 原主虽然不爱说话,却适合当一个倾听者。不过男生在找他谈话的时候一直回避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他入学开始就一直在被另一个男老师猥亵。 因为心理状态越来越差,所以选择休学回家,那天因为没有父母来接,原主送他回了家,但是学生在回家的当晚,就在家中自杀了,学生父母一口咬定是原主的责任。 哪怕不听也知道,对方父母说的肯定是“我孩子在家里好好的,怎么被你送回来就这样了?” “在学校里就你跟我家孩子走得最近,你是老师难道一点看不出问题吗?不是你的失职?” “那可是一条人命,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我们孩子他才十六岁!” 路禾想到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是什么了,这副身体下意识的强烈反应,更像是一种自责。 原主也埋怨是自己的原因,自己没有发现问题,为什么当时不多问一嘴,为什么在送对方回家的路上,不能努力拉对方一把,如果当时他做了什么,结果会不会不同。 但是路禾知道,那个学生应该也是因为原主总是不多问,默默听着,才会总是去找他的。 想到这里路禾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最后是一个因为成绩不好家里让辍学的女同学站出来,她那天翘了一天班跑去了警察局,带上了那个男生的日记本和跟她的聊天记录通话录音。 当晚警方公布了对那个男老师的处理结果,外界对原主的谩骂才停止。 但是在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原主被学校开除,哪怕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吐口水,天天有人带着横幅上他的住处闹。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可现实是,即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这条负面的新闻也始终跟他捆绑,依旧是人生的污点。 所以周铃兰才建议原主离开那里,去大城市另谋出路。 突然他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新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昵称叫“夺命时刻”,头像是一把搁置在窗户边的小提琴,备注写的是“问问题”,朋友圈签名是一句:直的,不谈,不加好友,你高攀不起哥。 光看这行字就能想象出敲出这几个字的人那一脸拽样的表情。 路禾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应该是昨天就要加他的练习方式问问题的凌焕。 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联系方式,他把手机放一会没管,过会对方又发来了新的验证申请。 看样子好像他不同意就会一直发,申请的备注也改了又改。 “我真的是来问问题的。” “路老师,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看手机啊。” “已老实,求放过,路老师通过一下,有急事。” 路禾看到一连几条验证申请,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打算先通过再屏蔽,不过刚一通过,聊天界面就飞快吐出来几条信息。 [夺命时刻:医生给了你三颗药丸,半小时吃一颗,全部吃完要多久?] [夺命时刻:5比0大,0比2大,2又比5大,这是怎么回事?] [夺命时刻:二郎神要怎么做眼保健操?] [夺命时刻:学法律的为什么叫律师不叫法师?] [夺命时刻:被学校劝退可以不听劝吗?] 路禾发了一个问号,然后问了句你在干嘛。 [夺命时刻:问问题啊,这些不是问题吗?] 路禾心里都要给整笑了,他说的问问题绝不是让对方来问他这种问题的,而且凌焕这么做还有种故意没话找话的感觉,不过刚刚心里那点郁气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散了一点。 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苏冕推开门走进来,手上还拿着张纸,看到路禾后微笑道:“路老师,听说你找我?” 苏冕说完就把门给关上,走到了路禾面前。 路禾看了他一眼:“你说有人故意利用这件事来针对我,那你觉得会是谁?” 苏冕笑着摊开了手上的纸,上面赫然是针对路禾背景的种种调查,不仅是他还包括同他有关的人,比如周铃兰都被调查了个干净。 如果不是路禾的人际关系网实在是太小,这就不止是两张纸的事了。 “这是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找到的,路老师你可能还没跟杜渐深打过交道,但是看样子其实他在一直调查老师,老师不觉得被一个学生怎么对待很奇怪吗?” 路禾手上拿着那张纸,沉默片刻突然对苏冕说:“为什么这份调查一定是杜渐深的,不能是你的呢,苏冕?” 苏冕神色微暗,又好像对路禾这么问并没有太意外,紧接着他笑了一声:“路老师你在怀疑我吗?” “不行?”路禾扫了他一眼。 “当然可以,那路老师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冕看上去兴致很高,也一点感受不到被怀疑的愤懑。 路禾不由得想到刚刚凌焕给他发的,心想一个两个都那么爱问问题。 不过这两种问题的性质,却完全不同。 路禾把那两张纸放下,轻声说:“你说过相信不需要理由,那怀疑应该也不需要理由。” 眼前的少年突然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脸上还有少年人的稚嫩,但是却也隐隐有了几分成年人的狡猾。 “我那么相信老师,老师却一点都不相信我,这样让我心里很难过啊。”苏冕走到路禾面前,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一样缓缓靠近想蓄势待发一举缠住猎物,“而且路老师你,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路禾平静地说:“如果传闻是你散播的,那苏冕,你应该最清楚我是清白的,所以你真的是因为相信我吗?” 黑发青年的头发有点长,眼神却隐隐透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即使在显得笨拙厚重的镜框下,那道视线却好像穿透了那道被认为是木讷呆板的屏障,毫不避让地跟苏冕对视,甚至让对方的眼睛,都感到微微刺痛起来。 “苏冕,你跟别人眼里的苏冕,是一个苏冕吗?” 苏冕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语气有点无奈:“路老师认为,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就是相信你吗?” 把自己的本性,毫无保留地在另一个人面前摊开,这就是信任吗? “哪怕随时会被背叛,也依然选择相信,这才是相信。”路禾低声道,一边心想,用虚假的信任,骗取别人真实的信任,苏冕,这种事你以前也没少做吧。 苏冕没吭声,只是一直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盯着路禾,突然开口:“路老师第一次见面时,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路禾不知道苏冕为什么提起这个,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号宿舍楼门口,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觉得对方给他一种危险和不舒服感觉。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皱眉。 苏冕不需要等路禾的回答,只是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就了然了:“所以老师,你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不信任我,对不对?” 所以即使这次,这位路老师也还是没有信任他。 在这么做之前,他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的迟钝又木讷的人,会有那么强的警戒心。 路禾没有否认,只是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散播这种传闻,就等于把别人的伤疤揭开......” “我知道。”苏冕的表情有点无所谓。 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能够跟对方建立亲近的关系,毕竟在对方孤立无援,陷入危机的时候伸出援手,才更容易拉近距离,被人感激。 “你想过对方会感到痛苦吗?”散播这种传闻,让当事人再次被人拎出来被其他人鞭尸。 苏冕笑了笑,神色已经不是在其他人面前经常流露的温和,语气也多了几分恶意:“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 而且不这么做,今天怎么能在教室外,在休息室里,看到你露出那么失魂落魄又脆弱的表情。 苏冕突然站起来,走到了路禾面前,手指在对方的格子衬衫口袋点了点,又一路往下划,落在了路禾的大腿上。 对方休闲裤的口袋有手机的轮廓。 苏冕笑着说:“路老师,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既然一开始就不相信我,那对我会这么说,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路禾的手机:“所以很可惜,这里面的录音,我是不会让路老师带出去的。” 突然手机里传出来一道冰冷的男声。 纪明川的声音从苏冕手上抓着的那部手机里传出来:“苏冕,我想你现在需要想想等会怎么当面给我一个解释。” “以及我现在在广播室,你们刚刚的对话,全校人都听到了,所以我想你需要给出解释的人,不仅仅是我。”纪明川说完,就冷淡地挂了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无形变化 当晚苏冕就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谈话,不过谈话的内容也不是路禾关心的事了。 几乎整整一个晚上,宿舍楼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很多人就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乐子来看待。广播放出的对话,让他们免费又看了一出好戏,但是在路禾心里好像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们谈论的对象变了,从他变成了苏冕。 “卧槽,我真没想到会是苏冕,虽然我们学校不干人事的也不少,不过我真没想到是苏冕啊,你看每个老师给他的期末评价,德智体美都是满分!” “不过看得出苏冕是真的恨这个新老师,也不知道这个老师怎么得罪他了,最怕这种表面上跟你笑呵呵,背地里却能给你捅刀子的。”这个学生说了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难怪我之前就觉得苏冕怪怪的,你想啊,我们克兰霍顿真有那么完美的学生?” “你如果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那我一定要说说我们会长,你如果也在学生会就明白了。” “得了吧你这个会长的脑残粉!” “会长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喜欢笑,看着有点高冷,不过人家是杜家的二少爷,高冷点也正常吧。” “但有一说一,这事的处罚也就这样,苏冕大概率是没什么事,可这个新老师就说不准了......我就说了他留不了一个星期。” 凌焕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条手臂搭着沙发靠背,哼笑一声:“我早就知道苏冕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我一天天的就看他不顺眼。” 秦阳在旁边十分狗腿地拍他马屁:“老大果然有一双慧眼,看人看得准。” 穆云舒刚好拿着书进门,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就径直往楼上走,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等等,穆云舒。” 凌焕挑眉一笑,谁都能看出他话里的针对,“你不是跟苏冕走得很近?这事你该不会也参与了吧,我们的好学生?” 其他人纷纷看向穆云舒。 穆云舒皱眉,他跟苏冕平时是有不少接触,毕竟对方不仅平易近人,对你的问题还知无不言,在今晚之前,他也一直认为对方是克兰霍顿里少见的比较正常的同学。 但这就不代表平日里他跟苏冕偶尔走得近一点,就能把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往他头上扣了。 想到这,穆云舒停下脚步,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冷地像块冰,几乎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凌焕,你如果怀疑我就拿出证据,而不是这样瞎猜,不然你这样跟苏冕没有任何区别。” 凌焕眯了眯眼睛,而他旁边的秦阳先不乐意了,大声道:“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的!也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 穆云舒也不理会,直接上楼,隔绝了其他人看热闹的视线,可抓着书的手却微微泛白。 教科书和习题册里还夹着一张转宿申请表。 他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又默不作声地上楼。 秦阳看到穆云舒这么不给面子,还有点愤愤不平,转头安慰凌焕:“老大你消消气,先让穆云舒那小子再得意几天。” 凌焕臭着一张脸,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更加臭了,让秦阳都有点不太敢说话,因为老大发起火来可凶了。 可没想到凌焕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路老师在不在办公室?” “啊......”秦阳愣了一下才说,“好像是出去了。” 凌焕看着手机上那个聊天窗口,他发出去的问题全都是已读,却一个都没回。 路禾还在行政大楼,跟苏冕一起去的,不过一路上苏冕都表现地非常平静,不得不说心理素质超群,也只是在拿到他的手机发现并不是录音,而是在通话中,稍微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 如果原主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恐怕那遭人非议的一个月,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路老师,那我先进去了。”苏冕看了路禾一眼,脸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乔柠也在旁边,看到苏冕这副表情,都有点怀疑广播里放出的声音是假的了。不过总不可能那么多人同时出现了幻听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就看到苏冕突然朝着他们走过来,却停在路禾面前,刚想低声说点什么,乔柠就立刻把手伸过去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现在要面临处罚了,还想着威胁人吗?”在她心里,苏冕这时还想跟路老师说悄悄话,八成没有好话。 苏冕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乔柠拦着他,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路老师,刚刚在办公室,我是真的有一点点相信你的,真心的。”他眨了眨眼睛,说完就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乔柠听了瞪大眼睛,忍不住道:“苏冕,是不是知道自己会没事,才这么......”她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有恃无恐?” 纪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里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两个,最后才开口:“学校给苏冕的处分,是在家休学半个月反省,回学校后的第一次集会上,要对散播谣言这件事做检讨,并向你道歉。” “才半个月,太轻了吧。”不过乔柠也知道这种处罚放在苏冕身上,可以说比较严重,毕竟苏冕背后可是苏家,而且广播的事恐怕才是对苏冕最大的打击。 乔柠视线反复落在他们两个身上,突然道:“路老师,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跟纪主任慢慢聊。” 广播里纪主任的声音她也听到了,她做梦都想不到纪主任也会掺和进去,这种事发生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碰巧,可是纪主任每每为了路老师破例,让她不多想都难。 路禾没想出来他跟纪明川有什么好聊的,不过纪明川今晚确实帮了他,他会找纪明川也只是通过几次接触下来,他有预感纪明川一定不会拒绝。 而且纪明川也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能办到这件事的人。 “谢谢。”路禾低声说了一句。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头顶的灯光在他们脚下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纪明川皱着眉,虽然脸色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副严肃古板,不近人情,但是周围的气压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低。 “你不用说谢谢,管教学生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纪明川皱着眉不仅因为他常年保持这个表情,便于在学生中树立威严,还因为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这种心情让他有种比以往碰到烦心事时,更加强烈的不适。 不过他分不清这份烦躁的来源。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么做。”纪明川最后直接道,但他也没有要路禾的回答的意思,单手整理了一下路禾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够整齐的领带,似乎准备离开。 等走出几步纪明川才说:“你要想留在克兰霍顿,就努力度过考核期。” 路禾还站在原地,没想到纪明川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如果没记错的话,纪明川之前一直认为,他并不适合留在克兰霍顿任教。 现在觉得对方对他的敌意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强了。 至于对方的前半句,恐怕是认为,他用这种方式揭穿苏冕的真面目,完全撕破了彼此的脸皮,没有给双方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这并不像他会做的事。 但是所有人认为的像和不像,都是基于他的外表,给出的印象。 那这和在苏冕身上感知到的错位,有什么分别? 因为苏冕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性格恶劣,喜欢揭人伤疤,散播谣言,引导舆论,能说出我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痛苦这种话的人。 刚这么想,办公室的门就已经开了,苏冕刚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后笑了一下:“刚刚纪明川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对我的处罚了。” 在慢慢走近对方的时候,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路老师,我这次可真是被你整惨了......” 说完他也不顾路禾的反应,转身下楼,楼上已经提前停了一辆轿车,有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已经拉开了车门。 苏冕突然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对着路禾动了动口型。 半个月后见,路—老—师。 漆黑的轿车缓缓驶入一座白色庄园,车刚停在别墅门口就有佣人在大门前接待,看到苏冕后低眉顺眼地叫了他一声少爷。 苏冕也没什么反应,直接越过她们朝里走。 正厅的灯都开着,但是并没有人,等苏冕准备上楼的时候,才听到了餐厅那边传来的声音。 “难得回一趟家,连妈妈都不叫了?” 一个身材瘦削,但五官十分精致女人坐在餐桌前,她脸上清瘦地没有什么肉,却更凸显了女人极美的骨相。桌上摆了一桌子菜,不过女人每道菜都只动了几筷子。 现在见到苏冕,她直接把碗放下,淡淡道:“刚刚校长已经跟我打电话说过你的事。” 见苏冕站在原地没动,她主动起身走到了苏冕面前。 下一秒,啪地一声在正厅里响起,在空旷的室内格外响亮,让一些佣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仅是因为那声响亮的巴掌声,还因为女人陡然拔高变得刺耳的声线。 “苏冕!你可真给我丢脸!” 苏冕的脸由于刚刚那一掌的力道撇到了一边,但是他却微微勾唇,一双眸子却显得有点渗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现在全校都知道你品行不端,回家连样子都不做了!你是不是天天都盼着我死!你说话啊!”女人声嘶力竭地大喊,手还在微微颤抖,用像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苏冕。 “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 苏冕看了一眼在旁边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佣人,皱眉道:“她今天没吃药?” 佣人不敢吭声,压根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变得陌生的少爷,以前少爷在家里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苏冕没等到回答也不介意,直接转身上了楼,而被晾在原地的女人,突然走回餐厅,大手一挥把所有的碗碟都给推了下去,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瓷片翻飞,巨大的破碎声像一场突然席卷的雷暴雨,却更加刺耳,让人耳膜生疼。 “苏冕!!” 苏冕关上门,将最后一点声音都隔绝在门外。他好像感受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只是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等意识到什么后,手指微微一顿。 他的东西,还在路老师那保管。 “路老师……”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呓语般的声音,“那只能等之后再拿回来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联名信 第二天路禾就收到了上午让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的通知。 路禾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差不多就猜到了八成还是为了苏冕的事,又或者是为了他身上的传闻。 虽然有的事并不是他做的,可是在一些人看来,只要你跟这种事沾上了边,也是难以洗干净的职业污点。 就看在某些人眼里,这个污点到底是芝麻点大,还是巴掌那么大。 校长办公室在行政大楼的二楼,路禾经过这条走廊,往窗户外一看,刚好能透过树隙看到楼下的路面,也是昨天晚上来接苏冕的车停靠的位置。 进门后入眼是几扇拱形落地窗,采光很好,把整间办公室都照得通透明亮。 办公室有几个区域,一个是沙发会客区,沙发旁还摆着一个银色的落地星球仪,墙上还挂着一副古典画,另一边就是工作区的办公桌。 不过路禾还在办公室里看到一个熟人,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刚好也抬头看向他,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很快又把视线移开。 路禾坐下后,校长就开始跟他闲聊,先是跟他说对学校的看法,还适不适应克兰霍顿的教学节奏,跟同事跟学生相处的怎么样,如果有什么意见和困难都能提出来。 路禾知道对方一开始只是在跟他客套,所以他随口回了几句。 实际上刚上了两天班,两节课,对学校的看法,还有教学节奏这些,也无从谈起,找他来八成还是为了苏冕的事。 校长是一个气质圆滑温和的中年男人,虽然脸上有细纹头上有白发,却保养的很好,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总是温声细语,像在跟你商讨。 校长又问了一些别的,才引入正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其实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我也跟苏冕谈过了,这件事确实是苏冕做的不对,学校也给了他相应的处罚。 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路老师,你的处理方式可能也有些过于偏激,其实很多时候能私下解决,照顾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而且也不至于把关系闹得太僵,家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听对方说到这,路禾已经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因为他做的事不管是对还是错,都让苏家脸上无光,所以苏家有人特意来找校长,而校长也没必要冒着得罪苏家的风险,来硬保他。 尤其是他实习期还没过,家里也没有任何背景,好像是捡了大便宜,才能来克兰霍顿任教。 明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离开克兰霍顿,但是等现在知道自己大概率能离开了,心里却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高兴。 “校长,克兰霍顿的校董会并不是姓苏。”纪明川突然开口了,“就算校长不考虑克兰霍顿其他学生的意见,那也要考虑一下其他校董的意见,如果校长因为这种原因解聘一位老师,传出去可能影响学校形象,我想另外几位校董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校长听到纪明川开口愣了一下,没想到纪明川还会帮着这个实习老师说话,不过他修养极好脸上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反而十分听取意见地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也会考虑到。” 纪明川也明白这时候也要适时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继续道:“所以决定路老师能否留下任教的,还是应该按照学校的招聘规定,看考核期的综合表现。” 看纪明川搬出学校的规定,校长也没说什么,又或者很多话并不方便当着路禾的面说。 等路禾跟纪明川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纪明川还冷着一张脸,一副心情糟糕的样子。 路禾还没明白他在生什么气,就听到纪明川语气生硬地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并不知道校长会叫你过来。” 这么说就能解释为什么纪明川刚看到他时,瞬间皱紧了眉头。 两个人没多沟通,却并排往行政大楼外面走。 纪明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解释一句,换做以前的他,会觉得这种解释无疑是废话,他也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但他刚刚就是说了。 而且他还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他知道校长是想用这种方式对路禾进行劝退,他绝对会提前让校长打消这种念头。 等走下台阶,到了门口,两人要在那条路上分道扬镳的时候,纪明川才看了路禾一眼。 “克兰霍顿就是这样的地方,你可以选择适应,如果实在适应不了,再考虑离开。” 他说完这句话就挺直着脊背走了,后背好像都被尺子比过一样,语气虽然依旧生硬,可要换了其他人来听到这句话八成会惊掉下巴。 因为纪主任开口几乎从来没给过对方的选择,也就是这个原因,往往显得更不近人情,更别提对方会跟你说,让你努力适应,适应不了再考虑离开这种话。 大概率只会说:适应不了就滚。 * 中午休息的时候凌焕还拿着一本书在看,如果忽略对方手上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封,还挺像在认真学习的。 秦阳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老大,你这在看什么书啊?” 凌焕视线都不挪开一下,又随便翻了几页把书往旁边一扔,不打算看了。 “这好像是最近那个什么很火的小说,讲修仙的吧,主角是废柴,最后一路逆袭,还拜入第一仙门,走上人生巅峰......” 凌焕随口说了一句:“别人孝敬给我,无聊的时候随便看两眼,就看了几章,后面的结局都猜得到,没什么意思。” 突然他听到公共活动室几个在打桌球的男生在聊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直接走过去从后面按住了那两个人的肩膀,笑着说:“在聊什么,说给我也听听呗。” 等听到他们说起校长可能要因为苏冕的事辞退新老师,凌焕的表情更加不爽。 最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路老师连他的信息都还没回,怎么能就这样被开除了。 如果他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句话,前后根本不构成任何的因果关系。 “苏冕那小子屁事真多,都休学回家了还搞事。”凌焕直接对秦阳抬了抬下巴,让他给他拿一张纸和一支笔过来。 等拿到纸笔,凌焕就不知道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一边拿着手机搜百度,秦阳也只敢在旁边偷瞄一眼,压根不敢凑过去细看。 一边在心里吐槽,虽然他很尊敬老大,但是老大他的字是写的真丑啊。 凌焕看着自己写的书面申请,满意地点点头,率先在底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秦阳:“在上面签字。” “哦。”秦阳老老实实拿过那张纸,勉强辨认出了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一号宿舍楼不更换监舍联名申请书。 秦阳把上面的都看完了,眼神茫然。 比如上面写的新老师离开后,会影响学生的心情,增加学业压力......我们和老师的相处就像家人一样,如果要换老师,心理上无法接受,可能会导致学习成绩下滑。 这都什么和什么,老大的成绩还有下滑的余地吗? 最后是希望校长好好考虑一下。 这个考虑一下写得好像如果不好好考虑,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监舍老师才来了两天,怎么就相处成家人了,老大还让他签字,秦阳其实心理上不太想签。 毕竟他对这个监舍老师并不了解,换成谁对他来说都没差。 刚这么想,他这副磨磨唧唧的样子就让凌焕看不过去了,直接拍了一下他的头:“墨迹什么,快签字啊,我还得找别人签。” 被这么一拍脑袋,秦阳立马签了。刚签完凌焕就拿着这张纸,又回去找了那几个在打桌球的同学。 凌焕让他们签,他们都不敢不签,最后凡是进宿舍楼的,还是下楼的学生,都被凌焕拉过来让签字。 莫名奇妙成了一号宿舍楼不换监舍联名书的一员的学生,都一脸懵逼地离开。 “怎么才十几个人?”凌焕问了一嘴,“我们宿舍多少人?” “三十六。”秦阳在旁边道。 宿舍门很快又打开了,容貌精致俊美的金发少年走了进来,他直接无视了整个大厅的人,刚准备上楼,却突然有一只手臂伸过来,险些把一张纸直接怼在他脸上。 “王子,签个字呗。”凌焕微微扬着头,虽然嘴上叫着对方王子,但是语气却一点都没有尊敬的意思,给人的感觉跟叫小鬼差不多。 “拿开。”西里尔说了两个字,直接挥开他的手。 由于力道过大,而且凌焕也不会把纸抓得太紧怕扯坏了,所以西里尔这一挥手,那张联名信就飞了出去,最后飘到了地上。 西里尔刚刚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那张纸,实际上他连那张纸上写的什么都没看懂,毕竟字太丑。 说不定还是凌焕那个恶趣味的daft(蠢货)在故意整他。 一个头发微卷不加打理的少年叼着吸管一边喝牛奶一边慢吞吞下楼。 他身上的衬衣皱巴巴的,领带也没打,还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边打了个哈欠,跟穿戴整齐行动如风的西里尔在楼道擦肩而过。 两个人谁都没给谁一个眼神,就当对方是空气。 不过紫领带和紫领带之间,大多数都是这种关系。 孟复潮越过西里尔后,捡起了那张几乎飞到他脚边的纸,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哦......这么好玩的事,加我一个啊。” 商应欢这时候已经抱胸坐在了校长办公室里,先把周围的装潢都打量了一遍,才开始听着校长对他的唠唠叨叨。 问他第一天上课,对宿舍环境和教学内容满不满意。 商应欢直接说:“这个新监舍老师,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他的语气甚至有点任性和孩子气,“反正就要他了,我爸妈应该也很支持我的想法。” 在这次逼着他来学校之前,父母什么都会听他的,他要什么都要给,哪怕要星星月亮也会摘给他,他想要哪个老师,也不可能办不到。 旁边的校长秘书手上还拿着一张联名申请书,上面是二十名一号宿舍楼学生的名字。 刚好又听到让校长都很头痛的商应欢说出这句话。 商家是最热衷给克兰霍顿捐款的校董之一,每年都是一笔巨额数字,商家在校董会的地位,甚至比苏家还高出一些。 因为是私立学校,学校自负盈亏,如果需要维持高水平的师资和课内外教学质量……以及其他的场馆维护、大型活动举办、游学度假、社会活动、旧楼翻修、师生福利等……每一处都是笔昂贵的开支。 没想到短短两三天,就有那么多人给那位新老师说话。 所以那个新老师到底是什么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泳池较量 凌焕是属于做了什么好事绝不会让自己默默无闻的类型,刚好商应欢也是。 路禾看到手机上发过来的一张图片,虽然纸上字写得丑,但拍得清晰,上面是狗屁不通的申请书,下面是一连串的名字。 什么一号宿舍楼不更换监舍申请书。 这个剧情,似乎有点不对。 等他走进一号宿舍楼,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路禾心里的别扭感更严重了。 似乎因为苏冕的事,他受到的关注度突然变高,而且不仅是全校都几乎认识了他,有些学生,也莫名其妙跟他较上了劲。 商应欢坐着的这张沙发,今天早上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咳咳。”商应欢轻咳了几声,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想到对方几次三番把他无视了个彻底,他这次还能不计前嫌,到校长办公室替他说话,这个姓路的老师,多少也得意思一下跟他说声谢谢。 不过他商应欢帮的忙,光给他说谢谢可不够。 凌焕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嗤笑:“商应欢,你感冒了就去吃药,别在这一边咳嗽一边梗着脖子跟个斗鸡一样。” 商应欢瞪大眼睛盯着他,有点不可思议,精致的脸上后知后觉爬满了怒气:“你说我是什么?” 说他是斗鸡? “我说你像,没说你是,你也没必要上赶着承认啊。”凌焕掏了掏耳朵,然后又看向走进来的路禾,把手臂高高举起,大喊了一声,“路老师!” 路禾看到这两个祖宗吵架,就想扭头去办公室拿资料,突然被叫住,扭头一看果然凌焕已经站起来,笑眯眯地跟他说:“路老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不做个表率?” 商应欢也跟着站起来,一边瞪着凌焕,一边对路禾说:“你要给我狠狠罚他!” 他下意识觉得他既然帮了这位新老师,对方就得给他做什么,不过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里还是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以往这些事都是家里的管家、司机、保镖和佣人替他做,任何一个给他下面子的人,都会在下一秒被人按着头跟他道歉。 路禾歪了歪头有点没反应过来,又看这两人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 凌焕的性格跟谁都合不来,加上商应欢又是那种一点就炸的炸弹......所以克兰霍顿怎么会那么想不开,把这些人放进一栋宿舍楼。 凌焕继续嘲讽:“商应欢,你还是个小孩吗?就知道告状?要在家里你是不是还要哭着找爸爸妈妈,你想让我吃教训,怎么不自己来?” “哦,我们肌无力的商大少爷,可能自己拎不动棍子......” “住嘴!”商应欢直接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谁像你这种野蛮人一样?” 凌焕无所谓地说:“是,我野蛮人,不过野蛮人惹你不高兴了,你这个文明人有什么办法?” 商应欢又看向路禾,眼睛被气得有点发红,咬牙道:“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罚他!” 赵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向路禾还有点担忧,生怕他是惹到了这两个学生。 不过她刚靠近就被商应欢瞪了,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小炸弹,好像会无差别攻击进入这个领域的所有人。 他现在正丢脸,还有人想过来看他的笑话? “喂,商应欢,别让人家路老师为难吧,来场男人的决斗怎么样?”凌焕挑衅地笑了笑,“靠别人算什么本事,要不要堂堂正正比一下,你要赢了我收回那些话。” 商应欢犹豫了一下,就听到凌焕继续说:“不敢就直接说。” “谁不敢?你说比什么?” “下午体育活动,游泳馆三楼泳池比游泳。” “就按你说的来。”商应欢冷笑了一声,然后看到路禾正要扭头往办公室走,下意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等想到什么又有点嫌弃地把手给甩开。 “喂,我跟他的比赛,你要来看,我这次不靠任何人。”商应欢强调了后面那句话,让路禾稍微多看了他一眼。 刻意强调的东西往往是心里非常在意的事。 见路禾没说话,商应欢就直接当他同意了。 凌焕走到路禾面前,得意道:“路老师,那报酬下次再谈,如果想表达感谢,要不先从给我回信息开始?” ...... 路禾从宿舍楼拿了教案回教学楼,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谈话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还很熟悉。 “春日文化节的话剧,我们年级教职工组定下了《阿谢罗迪》,杨老师有没有兴趣踊跃参与一下?”乔柠还在积极给职工组的表演拉人。 有人摆手道:“算了乔老师,我真不是那块料,而且没记错《阿谢罗迪》也不是女性主演的话剧吧,乔老师怎么不自己上去演个分量大的角色?” “别提了,改编剧本、道具、服道化、舞美、选角......这些都要我去沟通,如果后面还要我背台词的话,干脆杀了我。”乔柠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当时开会时我是响应了,没想到大家都那么不积极。”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师说:“我一把岁数了,不掺和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事,平时给那群学生上课就累得够呛。” “现在选角还差哪个角色?《阿谢罗迪》这个故事,也不是那种大型剧目,应该也要不了很多人。” 乔柠坐在办公桌前,敲了两下键盘,又托腮道:“其他角色都不是问题,我作为话剧导演,选人总要贴合角色,肯定要对作品负责。” “其他人还好,阿谢罗迪和希格蒙的人选还没定......”乔柠看到路禾进来,立刻跟他招了招手,“路老师!怎么这个点也来办公室?” “有一些文件要弄。”路禾简单说了一句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旁边还有上次发下去的数学作业需要他批改,这些事基本上都是他来,不过所幸工作量也并不是很多。 比起头痛如何教会学生一个知识点,还是直接在作业题旁边打勾打叉更轻松。 不过路禾比较意外的事,明明在门外听到乔柠那么头痛职工组话剧的选角,可乔柠还是没再跟他提起这件事。 作为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个明确向他示好的老师,路禾还是对乔柠有些感谢的情绪。 而且从他上次明确拒绝后,乔柠再也没再表现出让他参演的想法,十分尊重他的意见。 路禾不知道怎么地,用电脑搜索了阿谢罗迪这部话剧。 这部话剧在国外比较有名,主要讲的是新兴平民阶层对腐朽贵族的抗争,可主人公因为经受不了魔鬼给出的诱惑,最终选择沉沦,阿谢罗迪的一生也落下帷幕。 从身处困厄绝境中的落难平民,跃升成为上流阶级,金钱和地位堆砌出他的勃勃野心,等到落幕时,再度变得穷困潦倒的阿谢罗迪躺在病床上,过往的一切好像一场繁华的梦。 阿谢罗迪最后还是把灵魂交给了魔鬼。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乔柠头痛阿谢罗迪的选角了,还有一个提到的名字,希格蒙,这是引诱阿谢罗迪的魔鬼的名字。 这部话剧的主题,除了对抗外在的权威,还在于要抵挡心里内在的诱惑。 * 克兰霍顿每周一、三、五下午在各个大操场和体育场馆都要求学生自由进行体育活动,时间最起码能有两小时,像这种学校都会比较重视体育等课外活动。 这是拥有远超旁人的资源,带给克兰霍顿的底气。 路禾不知不觉走到了体育场,虽然中午的时候他并没有应下商应欢的话,他的反应又让商应欢发了一通脾气,但等到把工作处理完,他还是下意识走到这里。 就跟他会在心里感谢乔柠一样,对凌焕和商应欢为他出头这件事,他也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这种感觉很淡,淡到他以为他不会为此做出什么。 手机上刚接到凌焕的信息。 [夺命时刻:下午两点半,游泳馆三楼,路老师你会来的吧。] [夺命时刻:学生是祖国的花朵,路老师要时时关爱。] [夺命时刻:路老师你要来了,我就当你是来看我的,不是看大小姐的。] 路禾一看大小姐几个字,就知道这八成是给商应欢起的外号。 他脑海里能立刻浮现出商应欢的名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说明,凌焕这外号还起得挺成功。 等耳边传来脚步声,路禾抬头一看,就见到身材高大挺拔,和其他人比明显不是一个体型的龙崖朝他走了过来。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背心,显然刚刚运动过,不管是手臂、胸前、还是腿部,都是锻炼得紧实而匀称的肌肉,随意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惊人爆发力。 “路老师。”龙崖说了一句话就没吭声了。 这种蔓延的沉默中,却只有那双威严又有点凶劲的眼睛盯着你,换做别人八成要开始胆战心惊了。 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游泳馆在哪里?” “......知道。”酝酿了半天怎么开口,却因为犹豫思考太久还是被对方打断的龙崖噎了口气,最后闷声回了一句。 他说完就给路禾带路。 “你去游泳馆做什么?”龙崖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去找两个学生。”路禾说。 “学生?”龙崖愣了一下。 “嗯,两个很不听话的学生。” 游泳馆并不远,其实建筑表面就是那种水一样的流线型,看着像是三层楼的结构。 路禾进去的时候,发现龙崖还跟着,在他的视线注视下,龙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刚好来这里有事。”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连忙招手:“龙教练刚好在啊,过来一下跟你商量给事儿。” 随口说一句有事没想到真的有事的龙崖:...... “馆长。”龙崖无奈过去。 路禾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了一眼,那个中年馆长在龙崖面前就跟巨人和矮人一样的鲜明对比,龙崖还得弯下腰两个人才能沟通。 他找到了上三楼的电梯,每层楼的泳池并不难找,泳池永远是游泳馆的主体设施,而且占地面积够大。 不过等路禾上来的时候,发现三楼一个人都没有。 旁边经过一个工作人员,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因为商家那个少爷要游,所以三楼今天不让其他人游。” 三楼是五十米国标泳池,刚走出去就像是进了一片蓝色空间。 商应欢还穿着条短裤在泳池边试探了一下水温,皱紧了眉看样子对水温也不太满意。 等他扭头看到路禾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骄傲地扬起了头,像是在说你果然还是来看我了。 路禾把视线移开看了一下泳池的各种设施,旁边也有救生人员。 “路老师,你是来看我的对吧。”凌焕走过来,还一边把泳镜戴上,回头看还在气头上的商应欢,“其实我的建议是你不要比了,虽然你会游,不代表你能游过我。” 最后凌焕用诚恳的语气道:“你能站在这里,就很有勇气了,值得鼓励,我单方面给你颁发一个奖,算你赢。” “凌焕!”商应欢咬着牙,“你想找死?” 两个人还没开比,就已经剑拔弩张,好像把所有新仇旧怨都堆积在了这一刻。 凌焕给路禾手上塞了一个口哨:“就麻烦路老师了。” 路禾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也知道麻烦?” 凌焕哈哈一笑,知道路禾这么说就是同意当裁判了,直接走到泳池边,两个人都是游中间的泳道。 等口哨吹响两人同时下水的时候,路禾发现商应欢游得也并不算慢,但是回程的时候体力明显跟不上了。 就在凌焕即将游完触壁的时候,他却发现距离岸边还有五米远的商应欢,反应不太对。 耳边只有拍打水花的声音,并没有人声,也没有呼叫,这个认识让路禾感觉到一股冷气直接从脚底冲上天灵盖,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救生员呢......现在过去了多久,1秒还是0.1秒。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但是这种冰冷到无法动弹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凌焕刚抬头换气,眼角的余光就注意到有人极快地跳下水,巨大的落水声在耳边炸响,他愣住了,扭头往后面一看。 路禾的眼镜好像是因为入水的冲力掉了,浑身上下都是水,在带着一个人往旁边游,不过只是几米远,很快就到了岸边。 救生员也没想到这个老师的反应比自己还快,上去把两个人拉了上来。 商应欢用力咳嗽了几声,他没呛多少水,抬头看向路禾的时候微微愣住了,又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让人害怕。不过他不认怂,调整了一下又露出了倔强的表情。 “喂......你不戴眼镜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 路禾像是才反应过来,突然松开手,猛地起身,落在泳池的眼镜也不打算去捡。 凌焕这还什么都没看到,刚走过来就看到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重重喘了几口气。 路禾因为走得太快没怎么看路,差点要撞到一个人的时候,立刻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龙崖盯着他看了半天,险些没说出话来,头一次有种舌头都要打结的紧张。 对方细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水,明明浑身湿透应该异常狼狈,却有种冰冷的距离感。 “路老师,你的手在抖。”龙崖头一次痛恨自己那么不会说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存在感 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说:“我没事。” 他刚准备走,就发现那只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力道更大了几分,相当于轻轻松松就把他按在原地。 路禾:...... 龙崖长得比较凶,眼神也比较吓人,这么把他按在原地的时候,跟要找他麻烦一样。 可龙崖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更衣室有给学生准备的备用衣物,我带你去。” 路禾想了想,浑身湿透的粘腻感还是让他点了点头。 凌焕后面又下了一次水,等出水的时候拿着一副眼镜看了看,这一看发现不对。眼镜架上因为少了一颗螺丝,那个眼镜腿都不知道掉哪去了。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可刚刚破水看到路老师那么紧张地游向商应欢。 感觉自己虽然赢了,又好像输了,他游得再快,也没人注意。 * 更衣室很宽敞,龙崖给他准备的衣服是本来给学生准备的克兰霍顿的校服,不过并不是全套,只是一件衬衣和西裤。 路禾看了一眼淋在自己手上的水,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原主是一个孤儿,最后被养母周铃兰收养,才算有个不太完整的家。但是他不是,他并不是孤儿,他父母双全,甚至还有哥哥和妹妹。 可正因为什么都有了,所以才对这些毫不抱有期待。 路人就是存在感稀薄,就跟他穿成的这个路人角色一样,在书里也不过是一个背景板,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剧情,连烘托气氛的配角都谈不上。 在过去,他的存在感一直很弱,弱到从小到大老师都会叫错他的名字,春秋游永远是被拉下的那个,父母也总是忽视了他而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哥哥和妹妹身上。 小时候总是爱吸引注意力的年纪,等发现怎么都没法得偿所愿,他就已经放弃获得别人的注意力了,也接受了自己路人的身份。 哪怕上班后公司团建漏了他,他也不是很在意。 溺水的感觉他比任何没经历过的人都要清楚,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溺水是寂静无声的,寂静到让人感到绝望。 在恐惧和不断呛水的过程各种,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当时很多人在他身边,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哪怕从他旁边游过去,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溺水过程本来就不太好被发现,你可能已经溺水了,但是其他人都误以为你在练踩水。 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路禾才发现自己从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其他人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这样让他在那个世界里始终像是一个外人。 等他刚换好衣服出来,就注意到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这个更衣室是给男性教职工准备的,所以进来的人不会是学生。 对方走得很快,因为刚从泳池里出来,身上还挂满水渍,本来打理服帖的头发也变得凌乱起来,碎发一缕缕地垂落在额前,不是那种平时见过的,把头发都梳上去,露出大白额头的样子,让路禾有点不认出来。 因为大背头显得稳重成熟有气质,等头发放下来后就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男教职工更衣室,学生的应该出门往右走。”纪明川冷冷说了一句,随意看了他一眼,手上还拿着泳镜,正准备走进淋浴间,却突然顿住脚步,罕见地带上了怀疑的语气。 “路禾?” 路禾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了,也淡淡地回了一句:“纪主任。” 纪明川又看了他一眼,最后直接越过路禾走了进去,一句话也不打算多说。 路禾从更衣室出来,就发现龙崖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坐姿端正挺拔,像是等待老师过来检阅的小学生,等看到他过来的时候,立刻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龙崖刚刚坐在这里斟酌了很久的用词,越想越觉得刚刚路老师那个状态,应该是对水有阴影,大概是以前发生过什么,这种心理阴影很难被克服。 他很想问,但是又觉得这样直接问不好。 “路老师!” 路禾远远就听到了乔柠的声音,这里是二楼,乔柠也就刚从楼梯间出来。 刚开始似乎还不太敢认,等基本可以肯定了,顿时两眼放光,几乎是跑到了他面前。 可等看到站在路禾旁边的龙崖,乔柠的表情收敛了很多,好像很怕对方,悄悄往路禾这里挤了挤,时不时盯着他上下打量。 这种视线让路禾有点不太自在,一边又觉得今天在游泳馆碰到的熟人未免有点太多。 而且乔柠的表情,热情露骨,一点都不掩饰的视线,都在告诉他,对方又在蠢蠢欲动了。 想让他去演那个叫《阿谢罗迪》的话剧。 却因为照顾他的想法一直没说,明明都憋成这样了,还一直忍着。 “好巧啊,路老师,你跟龙教练认识?”乔柠决定先转移话题。 “见过几面。”路禾这么一说,龙崖把头低下了一点,没吭声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乔柠盯着路禾离开的背影,一边扼腕叹息,刚刚看到的小路老师简直是她心里完美的希格蒙人选。 可她不知道怎么跟路老师第二次开这个口,对方也确实一副对这些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总不能强人所难。 而且路老师摘了眼镜换上衬衣和黑西裤后,感觉跟之前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气质好像也不太一样了。甚至跟一个人有点像...... “你在这里做什么?”纪明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差点没把乔柠吓得魂飞魄散。 “没......刚刚在这里碰到路老师,就打了声招呼。”乔柠勉强没咬着自己的舌头,却发现纪明川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一个方向。 好像就是在看路老师啊。 等纪明川走得没影了,乔柠才松了那口吊着的气。 这样的路老师,跟纪主任有点像,都是那种有点冷淡的气质,不过路老师的气质更加内敛温和,纪主任的就太有攻击性,一张嘴就能让人提心吊胆,总给人一种训斥人的感觉。 * 路禾也不想总是穿着这身校服,准备回宿舍楼换一身,可走在这条已经渐渐习惯的小路上时,突然听到了极其细弱的喵呜声。 他往草丛里走了几步,最后在一个灌木丛里看到一只小狸花猫,小猫声音已经很微弱,眼睛已经被分泌物糊住看不清了。 路禾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过就算是什么都不懂,他也能看得出如果不管这只生病的小猫,对方大概率会死。 小狸花猫突然动了动,因为看不清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爬过来,然后用小爪子轻轻抱住了路禾的鞋子。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路禾扭头就看到龙崖,对方由于身材高大,一般的树又或者是灌木丛,根本遮不住他的身形。 对方看到路禾后也有点意外,不过等看到蹲在路禾旁边的小猫,龙崖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走过来把小猫给包在衣服里,就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脑袋。 因为生病虚弱无力所以也不挣扎,在龙崖看到这只小猫少见有那么乖的时候,以前都不让人靠近,不过却愿意主动亲近路老师,虽然也可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路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龙崖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宠物诊所,先把猫送过去看看。” 那只小狸花猫突然又对着路禾的方向叫了一声,想到刚刚按在他脚上那点微弱的重量,路禾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因为龙崖要开车,所以变成了让路禾抱着那只小猫。 他还能感受到外套上残留着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和一种极淡的香气,对方运动的时候没穿这件外套,只能说是后面加上的。 等下车,路禾才发现这家宠物诊所很眼熟,就是他上次看到的那家徐医生宠物诊所。 店里这位徐医生专业能力很强,看了一下就说:“是猫孢疹,身上有跳蚤,我再带去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把眼睛鼻子上的分泌物清理一下。” 诊所里还有几个助理,一切都看上去有条不紊,即使还有其他带着宠物来的客人,诊所里也一点不慌忙。 小猫躺在小床上被一只手按着,徐医生用生理盐水缓缓擦拭小猫的眼周,还一边问道:“是流浪猫吗?幸好带来的及时。” 小猫又可怜兮兮地对着路禾叫唤了一下。 徐树手上动作没停,只是说道:“猫可能也是会说话的,我看这只小家伙就很聪明。” 路禾心想刚刚那只小猫撑着腿爬过来抱住它,这么看是挺聪明的。 “如果它会说话,那刚刚说的应该是,谢谢你们,对不对?”徐树笑着说。 小猫适时地又叫了一声。 徐树愣了一下:“你们看,我就说很聪明。” 突然徐医生把小猫眼周的分泌物清理完,突然道:“这只猫还是异瞳的啊。” 路禾看着小猫转过来的头,等黄色的分泌物被清理干净,能看清两只猫眼的颜色了,一只是蓝色而另一只是黄绿色,圆瞳的,像玻璃弹珠一样。 清理完了路禾又看着医生拿出驱虫剂给小猫驱虫,还一边跟他们闲聊。 “看你的校服,你是克兰霍顿的学生?” 路禾解释道:“我已经快二十五了。” 徐医生愣了一下最后也没问他为什么会穿着校服,不过很快又说起自己的事。 “我在克兰霍顿也有个朋友,他可是我在星州市的人脉啊,下次多少要让他带我进去看看。 等检查完了,那个徐医生抱着小猫说可以留在诊所观察一晚。 “最好还是待在熟悉的环境里,毕竟是流浪猫,你们考虑好要养他了吗?” 龙崖闷声说了句:“会考虑好。” 他一开口,徐树就不吭声了,只是看了一眼就穿着一件背心,身材结实魁梧的龙崖:“哥,你这身材怎么练的,看起来真酷。” 龙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徐树立刻不敢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们最好早点给小猫找到人家,等病好了也是一只能正常吃正常睡的猫了,也应该有个好主人对不对?” 他们两个走出诊所大门,龙崖准备去开车,两个人几乎又同时开了口。 “它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只猫。” “我没想到你会一起过来。” 龙崖也有点没反应过来,跟路禾对视了一眼,最后又扭头转移了视线。 “我也想了解一下小猫的情况。”路禾说了一句,算回答了龙崖之前的问题,“你喜欢它,为什么不养它?” 龙崖沉默了,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幅严肃冷酷的脸上少见地有一丝窘迫。 “它怕我......”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龙崖也豁出去了,“它不亲近我,给它吃东西要站很远才肯过来吃,也不让我摸。”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盯着龙崖上下看了看最后只能说,龙崖不仅长相看着很具备威胁性,而且气场也会吓到小猫? 龙崖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个,一个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块头,刚毅帅气的脸上满是苦恼。 “我从小就喜欢动物,去动物园,动物都看到我就跑,从小就有同学打趣我是动物杀手,不过就是不去动物园,其他人也不太亲近我,毕竟我长得好像也比较凶。” 路禾听龙崖这么说,突然心里生起一种怪异感。龙崖跟他一样也有在人群当中,孤身一人的感觉。 如果把他跟其他人隔开的是一堵无形的墙,让其他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那把龙崖和其他人隔开的,就是他不好接近的外表与气场。 “倒是还有人来找我的,比如有叫我一起去收保护费的,喊我去打架的,还想带我逃课抽烟......”龙崖自顾自地回忆了起来。 “然后我把他们都打了一顿,打架,收保护费,逃课抽烟,这些对学生来说都是不好的,我说了他们不听,还想来打我,我就把他们全都揍了。” 路禾没想到是这么展开,今天龙崖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说了很多。 “刚刚我也觉得那只小猫在跟我们两个说谢谢,我奶奶从小就跟我说,别人帮了你得道谢,光心里谢谢还不够,得说出来,别人才能感受到你的谢意,这种互帮互助才能正向循环,所以感觉这只小猫很聪明,虽然不懂说人话,但是只要你发出声音了,意思总会传达到的,不管是感谢还是其他东西。” “有可能猜对了,也有可能猜错了,但是小猫也表达了他的意思,要它不发出声音,其他人要想猜,也没处去猜。”龙崖的嗓音比较粗,低沉而沙哑,等话一多又会显得很接地气。 看路禾一直没出声,龙崖也有点不好意思一直是他在说,一米九个头的男人有点垂头丧气,抿着嘴唇。 “我好像说太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你,就有很多话想说。” “谢谢说出来,别人就能感受到?”路禾突然道。 龙崖没想到他抓了这么一句重点,傻愣愣地点点头。他刚刚好像是说了这么,因为一股脑说了太多,他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禾突然看了龙崖一眼,“龙老师,谢谢你今天带我去更衣室。”还给他拿了备用衣服。 龙崖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来了个平地摔,不过没摔成,只是被绊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一个劲地点头,但也闷闷地不吭声,刚刚那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好像是另一个人。 等坐到车上,路禾拿起手机点开和乔柠的聊天界面。 [路禾:如果话剧还差人的话,可以算上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第23章 话剧选角(入V三合一) 别人越不让我…… 路禾刚发出信息, 立刻收到了回复。乔柠约他明天晚上六点的时候去排练教室,跟他说话剧剧本的问题。 想了想这个时间,跟他也不算冲突, 路禾就应下了。 龙崖见他在看手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乔老师最近在给话剧选角, 我去凑个数。”路禾简单地回了一句。 龙崖哦了一声, 又继续专心开车, 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等回到克兰霍顿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路禾没让龙崖送他去一号宿舍楼门口, 而是在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现在用餐时间也差不多快过了,路禾又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有老师跟他反馈凌焕下午没去上课,让他去了解一下情况。 路禾皱了皱眉,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学生朝他看了过来,一时之间大厅都有点寂静, 还是商应欢看到他后几步走到他面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下午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趾高气昂,但是眼神里又透出几分藏得很好的小心翼翼。 “什么怎么回事?”路禾不解。 商应欢盯着他看了半天,依旧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打量的视线, 却认真了很多,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让路禾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动物。 “你那时候的表情让我以为当时呛水的不是我, 而是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少爷有那么吓人吗?” 路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就听到商应欢在他旁边自言自语:“把丑眼镜摘了果然顺眼点了,肯定是错觉” “什么?”路禾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既然救了我一回,想让商家做什么,只要能办到的,随便提。”商应欢神情有点倨傲,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这些仿佛施舍一样的话,像说过了无数遍。 路禾道:“当时有救生员,反正你死不了。” 商应欢刚要发怒,他的安危怎么在对方口中就那么随意。明明跳下水时,那种恐慌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但是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禾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问了一句:“凌焕呢?” “你问他做什么,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商应欢气笑了,听到凌焕这个名字就来气,要不是凌焕故意激怒他,他也用不着去那个什么破游泳池。 路禾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分辨商应欢到底知不知道,却把商应欢看得莫名紧张,他忍不住强硬道:“你看我干什么?” “不知道算了,我问其他人。”路禾转身时看了一眼商应欢手上端着的那杯果汁,又随口嘱托了一句,“如果怕一个人上厕所,晚上就少喝点。” 商应欢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瞪大了眼睛,一边又咬着吸管,赌气似的又吸了两口。 他明明是来跟新老师示好的,为什么对方一点都不领情,明明他都说了只要他想要,商家都会尽量满足他,不管是钱还是其他的。 即使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下午在水里的时候,因为呛水在水里沉浮,仰头看到有人影朝他游过来,哪怕是这种角度,五官都好到无可挑剔。 以往被厚重黑框眼镜压着的鼻梁高挺笔直,鼻尖还挂着水珠,而且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对方右眼下方还有颗泪痣,之前没看到应该是刚好被粗厚的黑框眼镜给挡住了。 比他见过的许多雕塑还要完美的五官。 不过品味比他家随便一个佣人还差,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了。 路禾在活动室看到在打乒乓球的秦阳,叫了他一声,秦阳那个球刚好没接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谁啊,突然叫我干嘛?” 在路禾的目光盯视下,秦阳才反应过来,指着他说:“你你是监舍老师穿什么校服啊。” 刚刚他差点以为是哪个他没见过的同学在叫他,没有那副眼镜的遮挡,感觉这监舍老师的气质看起来精明多了,不像之前跟个书呆子一样。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头发微长的缘故,气质比较冷淡阴郁。 “凌焕呢?”路禾没回答他那个问题。 秦阳摸了摸脑袋,纳闷道:“老大啊,我今天下午就没看到他,跑哪里睡觉去了?” 突然他拍了个巴掌,就在路禾以为他要提出什么重要信息的时候,听到秦阳说:“老大最近在看修仙小说,说不定跑哪里修仙去了。” 路禾:? 修仙,是什么东西? 而被传正在修仙的凌焕,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家黑金色装潢的高档眼镜店里玩手机,时不时抬头催促一声:“好了没啊,这太阳都下山了,那么慢,我手机都快没电了。” 店员又给凌焕面前的桌上换上了新的甜点和饮品。 “先生,因为您选的我们店最贵的镜片,综合性能优越、透光率高、还是我们店镜片防蓝光的天花板,备货比较少,恰好今天上午刚好卖了几副,花了点时间从其他连锁店补货,而且还是无框实心白银锻造的眼镜…… 我们这里的每一副眼镜都是有从事十几年珠宝经验的师傅们纯手工锻造,会比较费时间,已经快好了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下。” “或者您也可以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们可以明天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凌焕皱眉道:“算了,就今天。” 他不近视,也不用眼镜,店员和店长给他介绍的各种性能他也不太懂,所以上来就要求要最贵的和最好的,反正配副眼镜对他来说也要不了多少钱。 至于镜片的度数,就按照他带过来的那副眼镜的度数来。 要不合适了,等之后还能换一副。 凌焕想到今天游泳池发生的事,心里升起一丝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虚,又觉得哪里都不是滋味。 等点开手机看到一直没被回复的聊天窗口,还有那个树叶头像,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了。 他就算激得商应欢跟他比游泳,赢了所谓的男人的对决,压了商应欢一头,打压了那臭小子嚣张的气焰又怎么样,好像还是他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当时路老师眼里,还是只有那个下水前没好好做热身游个一百米都得呛水的肌无力大小姐。 凌焕提着一个店里精心打包好的包装袋回了一号宿舍楼。 至于偷偷摸摸出校门,克兰霍顿的学生除了法定节假日只有一次期中假,其他学生哪受得了,大多都是贿赂门卫偷偷溜了出去。 等到了宿舍楼门口,凌焕鬼使神差地溜到了最右边一扇窗户前,因为灯亮着,他就扒在窗上往里面看了一眼。 想到对方今天下午异常的反应,头都不回扭头就走,看起来像生了不小的气。 他凑近窗户后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乐器声,听起来像是口琴声。 路禾刚刚从原主的行李里看到了一把没开封的口琴,口琴是他唯一会的乐器,忍不住拿出来吹了一下。 至于其他的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那些,他过去的人生里都没有什么接触的契机,也没什么时间去学,顶多就吹吹口琴算是一个人的娱乐方式。 一是吹口琴,二是写数学。 突然他听到有敲窗户的声音,就看到失踪一下午的凌焕在拍玻璃,然后做了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口型。 路禾走到窗户前,盯着凌焕看了一眼没有要开窗的意思,然后就看到凌焕掏出手机不知道发了什么,然后指了指手机。 [夺命时刻:路老师,开个窗。] 路禾在屏蔽人信息里看到了这条,皱眉盯着他看了几眼,见凌焕一副赖在窗户前不走的样子,只好过去把窗户拉开。 凌焕仗着身高直接翻了进来,坐在了窗户旁的沙发上。 “路老师,你早开窗不就行了?” 路禾不知道他们一个个什么毛病,有路不走非要爬窗。不过还好爬的都是一楼的窗,没有爬高层那么惊悚。 “窗户是窗户,门是门,这个应该不用人教你。”路禾往办公桌走,一边说了一句:“明天中午去教务处报道,下午旷课有老师告到我这来了。” “知道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凌焕无所谓道,一边看了一眼路禾放在桌上的口琴,“路老师你还喜欢音乐?” 路禾又盯着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没事就快走。 凌焕好像看出了他眼里的意思,一边叹气一边把手上提着的包装袋放在了路禾的办公桌,勾唇笑了笑:“这个就当给路老师的欢迎礼物,不用客气。” 他打算来个潇洒转身就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平稳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但是听在凌焕耳中,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虽然这种温柔大多是他脑补出来的。 “第一个问题,答案是一小时。” “第二个问题,因为在玩石头剪刀布。” “第三个第四个智障问题,跳过。” “第五个问题,你会听劝吗?” 凌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他那天没事干给对方发的几个不正经的问题,本来都没指望对方会回答,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回答了还是用这种方式。 在认认真真回答那几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他回头冲着路禾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巧了,我这人就是不听劝,别人越不让我干,我越要干。”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觉得对方就是一身反骨,等人走了他也不看凌焕给他拿来的东西,任由这个袋子放在一边。 凌焕几乎是飘着回到宿舍的,恨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想到他等了一下午的眼镜能送到对方手上被对方天天戴着,就觉得等这一下午值了。 脑海里还在自动播放刚刚在窗外听到的口琴声,每个旋律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不过只有很小的一段,不属于他听过的任何一首,也可能是曲子本身就比较小众。 而且半音阶的口琴音色本来就跟小提琴很像,手指在桌上有节奏感地敲击了几下,感觉这首曲子怎么听怎么空灵活泼。 凌焕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等第二天拉开门,看着门把上挂着一个包装袋,就是他昨天给路老师的那个袋子,眼镜还原封不动地待在里面,看样子都没有打开看。 不过凌焕眼尖地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下次问正常的数学问题,不然信用扣光。” 昨晚那首曲子又在脑海里响起,只是多了几分哀怨。 * 第二天的时候路禾按照乔柠说的去了排练的教室,教室很宽敞,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图纸。走近一看,有服装设计,也有一些是剧本和台词。 “路老师!”乔柠热情地跟他招手。 坐在桌上的少年突然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然后又埋头底下跟旁边的老师在说话。 是杜渐深,这个在学生与老师间风评很好的学生会会长,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了排练教室,对方按理来说是不会参加职工组的表演。 还有几个学生是跟杜渐深一起来的,看样子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正在飞快用纸在记录什么。 “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杜渐深突然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微微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一举一动都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练,除了那张脸确实稚嫩,路禾甚至都要以为对方已经二十好几了。 等他们离开后,乔柠才把手肘搭在桌上解释道:“学生会毕竟是负责筹划这次春日文化节,所以杜渐深有时候会来跟进节目的进度,要是进度太慢了就得加快,不然影响到时候节目的编排,可能部署也得临时变更,只能说杜渐深年纪轻轻,心思缜密到我这个大人都自愧不如了。” 旁边还有老师,提到凌焕和孟复潮他们时满脸摇头,但是对杜渐深都赞不绝口。 “杜渐深还有个哥哥,大几届,毕业两年了,之前也是成绩全优,三年都是学生会荣誉会长,也不知道杜家怎么教育孩子的” 乔柠先给路禾介绍了一个长发男人,对方一头棕发,眸子是深蓝色,看五官像是混血。 他的下巴上还蓄了点胡子,黑色衬衫的两襟不对称,从肩到腰的衣褶都是斜纹,看上去充满设计感,对方见到路禾时微微笑了一下。 “这位是Eclip,给我们这次话剧演出提供服装设计和制作的设计师,他手下的工作室在星州市很有名,路老师,先要给你量一下尺码,排练还能慢慢来,服装要提前准备了。” 那个叫Eclip的男人站起身,手上拿着量尺。 路禾愣了一下,皱眉道:“我的角色定了?” 乔柠干脆地点头:“绝对适合你,不会有错,多谢路老师救场。” 不过她又好奇道:“不过路老师,你怎么没戴眼镜了?” “弄丢了,找时间另外配一副吧。” “不戴眼镜看得清吗?会不会有影响?” 路禾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跟前的Eclip,先回了乔柠一句:“没太大影响。” 因为他本身度数就不是很高,完全没到不戴眼镜就看不清的程度。 “放轻松,很快就好,量体裁衣,做出最贴合客人的衣服,才不会浪费一件衣服从设计到制作出来耗费的努力。”Eclip笑着说。 路禾点点头,就看到对方先把量尺捆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留出了一指的宽度,只是手指会不小心擦过他的喉结,让路禾觉得有点痒。 等到量胸围的时候,Eclip示意路禾把手打开,然后解释道:“量胸围,要把皮尺卡在腋下,测量胸部最饱满的位置,当然也要预留出一指。” “路老师看起来有点紧张,以前没有定制过衣服吗?” 路禾没说话,对方也不觉得尴尬,突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众人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像一座小山一样的男人杵在门口。 虽然五官阳刚帅气,浓眉大眼,可给人第一印象的冲击,就是对方的凶戾。 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结实有力,看得出平时非常注重锻炼。 如果不是因为在克兰霍顿,乔柠都要以为有人上门讨债了。 龙崖把视线落在跟路禾面对面的那个棕发男人身上,然后又扫视了一眼排练教室内的其他人。 乔柠也看了其他老师一眼,仔细猜测是不是哪个老师惹到龙教练了,专门跑来找麻烦了。 “龙教练有什么事吗?” 龙崖道:“听说你们的话剧还缺人。” 乔柠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大了嘴巴,龙崖这副语气再配上他那种盯人的视线,仿佛在对她说:今天你们的话剧就算已经不缺人了,也得立刻给我加一个角色上去。 可是现在话剧选角就差一个头号主演阿谢罗迪了,对于主演的人选,乔柠不想将就。 “龙教练你感兴趣?” “我不是教职工?”龙崖挑了挑眉,压低了语气。 他心里却努力回想,文化节教职工组的表演介绍上,并没有说不允许非文化课的教职工参与,那他应该也是符合条件的。 乔柠也不敢拒绝这位龙教练,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龙教练你先试试?现在还差个主演的角色。” “如果不合适,就另外换合适的。”龙崖脸上很凶,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乔老师没干脆地说他不行。 既然能试一下,就还有机会,奶奶以前就跟他讲过,机会是人主动争取来的。而且试演排练的时候,应该也能跟路老师一起,要到最后还没人演这个角色,那这个角色还是只能他来演。 龙崖又看向那位棕发设计师,表情看上去还有些敌意。 Eclip快速把路禾腰围、肩宽、臀围、大腿围、前衣长、后衣长都量完,然后把数据都记录下来,然后说:“要给这位老师也量一下?” 乔柠重重点头,一看龙教练的体型,就知道对方的衣服恐怕大多都得定制,不然很难穿的合身。 一米九的个头,衣服真去店里买,可能都会短了,裤子更是重灾区。 Eclip感觉自己全程被瞪,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量到胸围的时候还夸张地叫了一声:“你这个胸围我都羡慕,平时怎么练的。” 龙崖面无表情道:“天生的。”一点都不买他的帐,本来就不副不好惹的面孔,配上这种语气后,攻击性加了个十成十。 路禾听了觉得有点好笑,脸上却没显露半点。 哪有人天生胸肌大的,要真这么生下来,不成怪胎了。 乔柠却很担忧,果然龙教练不适合阿谢罗迪这个角色。 因为阿谢罗迪一开始是贵族家的马夫啊,是下人,长这副样子怎么能演仆人,感觉下一秒就会把骑在他头上的贵族给暴打一顿。 而且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出龙教练一副落魄潦倒,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担忧未来了,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龙教练的眼睛时不时看着一个人。 她把视线放在自己旁边正在看剧本的路禾身上。 乔柠:什么情况。 路禾看了一眼剧本,忍不住道:“让我演希格蒙?” 乔柠难道认为他很像魔鬼吗? 《阿谢罗迪》这部话剧,讲的是在世代在贵族家里为仆的阿谢罗迪,在训练贵族新购入的烈马时,不慎摔断了一条腿,贵族不顾及阿谢罗迪祖辈世代为贵族做事的情分,把已经残废的阿谢罗迪赶出了庄园。 善良的前贵族忠仆阿谢罗迪在破败的小屋里听到了屋外的歌声。 一个作出一副吟游诗人打扮的男人坐在屋外的树上,身上披着棕色的披风,没完全遮住里面的开襟衫。 “给我你二十年的寿命,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初。”男人说。 …… 用二十年寿命,换一条完好如初的腿,很难说这笔交易值不值得。 “你确定把这个角色给我?”路禾还是有点不确定。 趁火打劫,倒是很符合魔鬼的作风。 “路老师,你肯定适合,而且你看这个角色的台词很少,除了要比较注意一下语气和感觉这种东西排练的时候慢慢揣摩吧。”乔柠大手一挥,显然心意已决,已无从更改。 “那音乐呢?还要唱歌?”路禾继续提出疑问。 “路老师你有什么会的乐器吗?最好是好携带的,希格蒙总不能随时搬一架钢琴吧,也不用非要唱歌,毕竟我们也不是专业的,到时候直接放背景音乐也行。” Eclip给龙崖量完后就带着他的助理离开了,乔柠则把剧本给龙崖看。 龙崖一页一页看过去,神情专注而认真。 乔柠心里升起一丝期待:“龙教练,你对阿谢罗迪这个角色有什么看法?” 龙崖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法?什么看法?” 路禾甚至觉得自己从龙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茫然。 乔柠举旗投降:“龙教练,因为路老师这个角色的对手戏基本上都是跟阿谢罗迪的,平时你们也能对一对,找找感觉。” “好。”龙崖立刻道,几乎是在乔柠还没说完,就已经应下来了。 乔柠甚至怀疑自己是因为昨晚因为接到了路老师的信息兴奋地没睡好觉,而导致的幻听,她竟然从中听出了,几丝雀跃。 没错吧,龙教练,像个孩子一样雀跃? 龙崖没注意乔柠的神情,只是心想这样他又有理由去找路老师了,两个人还能私底下对戏,却不知道乔柠心里还想着找其他备选。 因为有之前的几次经历,乔柠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 等晚上在教学楼碰到纪明川,乔柠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纪主任,有没有兴趣参加春日文化节的话剧演出?” 纪明川停下来,看了乔柠一眼,眉头皱紧。 乔柠觉得自己能保证她好像从纪明川眼里看到了那种仿佛看智障的眼神。 “乔老师,我觉得我没必要在这种演出上浪费时间。”而且他除非是登台辩论演讲,不喜欢在台上表演被人围观。 演讲和辩论,演讲是为传播观点和说服,辩论是单纯享受那种抓住其他人的漏洞,完美驳斥对方的感觉,以及因此获得的胜利,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乔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道:“路老师也参加了。” 纪明川突然冷笑了一声:“乔老师,你应该也不是那种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学生,既然是成年人应该保持自己的判断力,因为这两天的传闻,你觉得我跟路禾有什么?” 那些传闻他当然也听见了,不少学生有议论的,毕竟工作多年,他从未单独送一个人出去,不管是男是女,不过上次的事,也仅仅是一个意外。 “没有没有。”乔柠连忙摇头,看着纪明川远去的背景,她缓缓松了口气。 心想只能让龙教练再加把劲了,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而且对比之下,让纪主任来演阿谢罗迪也不适合啊。龙教练看起来会暴揍贵族,踹翻烈马,而纪主任看起来好像是会直接不带一个脏字把贵族骂得气到发抖。 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演马夫和奴隶的料。 好歹资料上写着,阿谢罗迪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马夫,龙教练起码身材这一关是完全没问题的,看着也像干体力活的。 * 晚上纪明川独自坐在电脑桌前处理文件,因为洗过澡,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但是扣子依旧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 头发还有点湿,并没有用发胶固定,都自然散落下来,搭在额前,显得年轻很多。 突然桌上的手机亮起来,紧接着响起电话铃,纪明川刚一接听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明川,工作忙完没?下班了就别工作了。” 纪明川扫了一眼电脑,淡淡道:“没工作。” “我还不了解你,从来都不给自己时间休息,工作再重要有身体重要吗?” “妈,我的每年体检所有指数全合格,身体没有问题。”纪明川道。 纪母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休息时间,也能多跟朋友聚聚,跟同事聊聊啊,而且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抓紧时间找个对象,你看和你一样大的还有谁没结婚的。” 这回轮到纪明川沉默了,他平静道:“我自己有数。” “我知道你眼光高,这个咱们不急,而且我跟你爸思想也开明,明川要你喜欢的是男孩,我跟你爸也不介意多个儿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给自己将来有个伴,我跟你爸不是不讲理的人,明川你能找到喜欢的人就好,相信你看上的孩子也不会差。” 纪明川脑海里莫名奇妙浮现出一个人影,今天在游泳馆的更衣室时,粗略扫一眼,他甚至都没认出对方。 突然想到路禾,让他都觉得自己给那些魔怔的传闻给带偏了。 不过却没有在纪母说出这话的时候,反驳自己的性取向。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纪明川淡淡问了一句。 “隔壁你阿叔啊,人家都抱上孙子了,说你都二十八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你从小就没有跟你走得近的女孩人家会这么想也正常。” 等把电话挂了,纪明川才长舒一口气,没人喜欢被家里天天催婚。 纪明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突然把手掌按在唇上,陷入沉思。 他那天问了那个学生,其实事后想想,他认为对方不按时吃早餐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对时间管理欠佳,确实有些刻薄和钻牛角尖,就好像他这么说是故意为了让某人下不来台。 但是他本来就不会刻意去针对哪个人可为什么对路禾,总感觉会多做出一些超出意料的事。 成为副监舍是,送对方买手机是,答应去广播室帮忙也是。 不管是刚开始毫无由来的针对和不满,还是后面异常的举动。 纪明川用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把笔放下。 这些都要重点留心和观察,异样出现的时候将之放任不管,不是他的作风。 * 晚上路禾回一号宿舍楼的时候,手上还带着那份《阿谢罗迪》的话剧剧本。 其实整部话剧下来,他都没几句台词,但是乔柠还是让他把整部剧本都带上。 毕竟既然要出演话剧,肯定得熟悉整部作品。 虽然要费点时间,不过既然答应了的事,路禾也不会嫌麻烦。 刚一进去就发现凌焕臭着一张脸,岔开大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封花花绿绿的书,他突然想起这应该就是秦阳提到过的修仙小说。 幸好凌焕没有真跑去修仙。 不过这种书到底算课外读物,还是需要没收的书。路禾也不懂,就干脆不管了。 毕竟让凌焕看看小说打发时间也好过去惹是生非。 凌焕看到他后,浓密的眉毛皱起,冷哼一声,突然把书丢下跟在了路禾后面,站在了走廊上。 “我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凌焕面无表情道。 他不高兴只是因为,对方没收他的东西,就好像不接受他的好意,又或者看不上这份心意。 “好意心领了,但是东西不需要。”他怎么都不会收学生的东西,而且虽然他没看,但是也想象得出那个包装袋里的东西,显然也不便宜。 他怎么都不需要一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给他送东西。 “那送什么你才肯要?”凌焕皱眉道,好像在固执地等他一个回答,“你直接说吧,没有我办不到的。” 凌焕这话说的十分大言不惭,显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难住他了。 路禾想了想认真道:“你的数学成绩?然后是英语成绩、历史成绩、科学成绩或许还能拿个第一名,第一名肯定有奖励。” “停”凌焕抬起手,听他越说越离谱,一点都听不下去了,“你就喜欢好学生吗?最喜欢第一名吗?” 突然一个穿着整齐制服的少年从他们旁边经过,紫领带打着一个标准的温莎结。他看了凌焕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直接上楼了。 杜渐深手上还拿着很多书,显然是要带回宿舍看的。 凌焕看了一眼杜渐深,啧了一声:“切,不就是考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路禾心想,人家次次考第一,竞赛金奖拿到手软,确实了不起。 凌焕突然看到了路禾手上的剧本,疑惑地问了一句:“阿谢罗迪?” “是职工组话剧的剧本。” 凌焕刚开始没吭声,突然说:“用我剩下的全部寿命,换见祂最后一面?” 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不过他还没看过全部剧本。 凌焕懒洋洋地把手抱在挠头,笑着说:“这是阿谢罗迪最后一个愿望,路老师你还没看剧本?” “路老师你演哪个角色?我可以帮你对练。” 路禾淡淡道:“用不着。”不过他还是有点意外,扫了凌焕一眼,“你很熟悉阿谢罗迪的剧本?” “那当然,从小被带着看了不下十遍,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话剧。”凌焕说这句话时表情有点古怪,不过没有被路禾看出来。 提到阿谢罗迪的时候,兴致不是很高,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要给路老师对练。 路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翻到了剧本最后几页,阿谢罗迪付出了一切却再也得不到魔鬼的回应,已经没有能跟魔鬼交换的东西,最后用自己仅剩的最后的东西,第四次交易,换了最后一次相见。 那样就不像魔鬼了,更像是死神。因为见了面,阿谢罗迪就死了。 他好像是没什么文学细胞,感觉希格蒙就像是一个只有寥寥几笔的工具人。而阿谢罗迪后面也有种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的感觉,误把魔鬼当成了上帝。 * 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路禾收着他们交上来的作业,西里尔的作业全部写满了。 路禾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全对,这次的作业明显比之前的有难度一些,是根据上次讲过的题目,升级的进阶版。 总之就是题目考察的知识点更加灵活,稍微有点绕,但是没绕很多。 路禾在看西里尔的时候,突然发现西里尔也在盯着他,不过那种表情却称不上友善。等下课的时候,西里尔经过他时,冷淡地说了一句:“用不着给我特殊对待。” 说完就带着书头也不回地走了,路禾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自尊心还挺强。 穆云舒一下课也没久留,早早走了,路禾猜测对方可能还要去校内的咖啡厅兼职。 毕竟克兰霍顿的校区离星州市市区还是有段距离,总不能老师学生喝杯咖啡还要专门开十几二十分钟的车,专门跑到市区去喝。 如果路上堵车,光去一趟就要半小时,来去一小时就没了。 所以克兰霍顿内部,各种配套设施都比较完善,咖啡厅、餐厅、书吧、便利店、电影院应有尽有。 路禾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就看到凌焕走过来给他上眼药。 眼药内容是说西里尔的坏话。 “路老师,西里尔就差用鼻孔看人,上次一号宿舍楼不换监舍申请书,那家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申请书给扔了。” “要不是那小子个头不高,不得走哪都用鼻孔看人?”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的身高,最后还是没提醒对方,你们两个的身高也没差很多。 看凌焕还想说什么,路禾直接拿出了他交上来的作业,语气平静:“凌焕同学,你做了,但是一道题都没做对,你的心思有放在学习上吗?” 路禾觉得自己的语气越来越老师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也有点震惊于这种环境带给他的变化。 在凌焕大脑空白的当口,路禾拿了东西直接走出了教室。 龙崖刚好给他发信息,问他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宠物诊所接那只小猫。 两人最后约在校门口见面,路禾刚到两分钟,龙崖就开着车过来了。 老师比起学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自由地进出校园。 今天徐医生宠物诊所的客人比较多,不过徐医生还是能抽空跟他们聊天。 那只异瞳狸花猫跟另一只橘猫趴在一起,稍微有些警惕地待在角落,路禾还发现那只橘猫少了一条后腿。 狸花猫的眼睛还有点发炎,并没有彻底好,每天的滴眼液还不能停。 徐医生跟他们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把小猫放进航空箱里:“你们要有条件的话,也别让它在外面流浪了。” “对了,这小家伙有没有名字?” 路禾看了龙崖一眼,对方摇摇头,很诚恳地对路禾说:“我不会起名。” 因为小狸花猫是在一号宿舍楼附近看见的,虽然消失了一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了一身病,但是即使眼睛都看不太清了,这只小猫还是想回到这块。 最后路禾打算先把猫放在一号宿舍楼厨房旁边的一个杂货间里。说是杂货间其实就放了一些打扫卫生的东西,平时除了赵姨也没人进去。 小猫现在生着病,是不适合到外面乱跑。 时间很快到了这周末,克兰霍顿和伯荣两所男校的篮球友谊赛开始了。 虽然只是友谊赛,但是规模也并不小,比赛的时候会开放体育馆,能让外校的人过来观赛,会有很多保安看守,一般不允许外校的人去其他区域。 现场还会有其他学生会的学生会维持秩序。 每个队有五人,两名前锋,一名中锋,组织后卫一人,进攻后卫一人。这种比赛一般四个部分,每个部分打十分钟,加上中场休息和一二、三四场中间的两分钟休息时间,一场比赛下来最快也要五十四分钟。 两所学校各派出来两队,一队和二队。 他甚至还看到一些漂亮的女生,身上制服的徽章上写着真嘉。 凌焕还在后台休息区,已经换上了运动服,一边笑着说:“看我轻轻松松拿个第一回来。” 然后秦阳就跑过来说了一句:“老大,江远那小子吃错东西了,现在蹲厕所出不来。” 路禾默默喝了口水,外面呼声高涨,而他们克兰霍顿的一队成员貌似出了点问题,疑似会出现队内斗殴。 第24章 医务室 怎么样,现在像医生了吗? “他不会是伯荣那边找来的内鬼?都要打比赛了, 吃坏肚子,今天要是输了我就把他的头拿来当球踢。”凌焕笑了,刚站起身连忙被秦阳拉住。 “老大消消气, 人还在厕所里,总不能把人拖出来打一顿。” 凌焕嘴角勾起一个渗人的笑容:“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厕所揍他了?反正这笔账, 之后再跟他算。” 秦阳在一旁道:“不就是少了个江远, 老大, 我相信你一个人就能顶两个。” “这个当然用不着你说。” 刚好有另一队男生从门口进来, 个个身材高大, 为首的那个男生尤其高, 单眼皮,眼睛有点小,头发剃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可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克兰霍顿的运动服是紫白色,跟校徽的颜色一样,而另一队的运动服是红白,看样子是伯荣了。 等经过路禾的时候, 有个男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虽然这具身体成年了,但是体格跟那些经常打球锻炼的男高中生真的没法比,加上他没反应过来给撞得踉跄了一下。 路禾还没抬头, 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有个人影快速越过他,冲出去揪住了那个男生的衣领。穿着紫白色相间运动服的少年站在那群伯荣的学生中, 气势一点都不虚。 “撞到人了, 不道歉?”凌焕皮笑肉不笑地说。 旁边有伯荣的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至于吗?那么小题大做。” “而且这过道就这么点大,谁让他不往里站点。”伯荣跟克兰霍顿打了那么多次比赛,面对凌焕也不怂。 而且体育项目还一直是他们伯荣的强项, 每年会招收不少体育方面的特长生,克兰霍顿一群强生惯养的大少爷小白脸,没几个能打的。家里再有权有势有怎么样,在赛场上,输了就是输了。 “你们让谁往里站点?”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伯荣这几个男生往旁边一看,瞬间噤声了。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他们不远处,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一种原始的野性,漆黑的眸子像盯上猎物的食肉动物一样狠戾,虽然身上穿着外套,可依旧能看出衣服下鼓鼓囊囊的肌肉轮廓。 卧槽这个男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群伯荣男校的男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能一人打他们五个,最后还是走过去给路禾道了个歉。 凌焕依旧在气头上,对着他们比了一个手势,语气不屑和嚣张:“你们都给我等着。” 路禾也不懂凌焕怎么跟自己给撞了一样,可能涉及到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对抗时,刚刚那群伯荣学生的举动,在凌焕看来,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凌焕,你们一队少了个人吧,这种团队比赛,不是给你一个人逞威风的。”伯荣那边个头最高的一个男生说完就带着人走到另一边修整去了。 秦阳脸上也有点发愁,看了一眼手机:“江远说他还在上。” “那他今天都不用出来了。”凌焕手上拿着一个篮球,一边冷笑道。 说完就把篮球在手上掂了掂琢磨一下手感,就朝着一个没人的角落扔了过去。 不过刚刚还没人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走过去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对方都没往这边看,手好像反射性地抬起来拦住了那个球,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抬起来,双手扶住把球拿在身前。 这是个小篮球场,用来调整和热身的,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非往投篮那边走。 旁边有个男生率先道:“你会不会看路啊”可等他看到那张慢慢转过来的脸,瞬间就不敢吭声了。 那个拿着球的少年个子很高,看起来好像比其他学生更加成熟,发育得更快,脸部线条棱角分明,是很帅气刚毅的长相,前几天脸上贴着的创口贴已经撕下来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对方胸前的紫色领带随意打了个结,耳后的头发还有一缕红色的挑染,之前路禾都没有注意到。 他看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跟那个男生对视了。 韩冬夜拿着球朝他们走过来,从始至终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虽然跟凌焕一样看起来好像都有些没个正形,但是路禾觉得在凌焕身上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大少爷的养尊处优,和用权力地位养出来的无法无天。以及喜欢被人簇拥和关注的感觉。 但韩冬夜不一样,要更有市井气一些。 “韩冬夜,你要实在是走得慢,就把球扔过来。”凌焕盯着韩冬夜,语气听着有点不耐烦。 秦阳低声说:“老大,听说韩冬夜之前打球很猛。” 凌焕皱眉,语气有点不满:“有我猛?” “没有没有,老大你最猛。” 韩冬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嗤笑了一声,单手把球递过来,淡淡道:“我没兴趣打儿童球。” “你说谁打儿童球呢?”旁边有学生不满道。 “我说你们所有人,打的都是儿童球,过家家而已,你们自己玩吧。”韩冬夜说到这,凌焕已经是怒中火烧,他冷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就注意到路禾正拿东西准备离开。 他早就把刚刚韩冬夜的话丢在脑后了,直接两步跨过去拦在路禾面前,皱眉道:“你要走?” 路禾发现凌焕这么一动作,几乎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带过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路禾慢慢说:“比赛不是你们打就行了?我还有事。” 凌焕咬牙道:“你下午根本就没有课。” 克兰霍顿周末一般都会有各种社团活动,课程并没有那么紧张。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留下来看比赛。”他早就计划好了,怎么也得让监舍老师看到他在球场上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飒爽英姿,人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突然凌焕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路老师,你的学生现在可是为了学校的荣誉,为了给集体争光站在这,你当老师的,不鼓励一下?” 他说着说着突然扯过来一个还在懵逼中的队友:“而且都是路老师你的学生,要是在比赛里有什么事故,你这个监舍老师总得第一时间到场省的到时候还得多跑一趟了解情况。” 路禾总觉得凌焕的话都是歪理,但是听着好像又有这么一点点道理,甚至把比赛事故也搬出来了。 篮球这种需要身体对抗的比赛,确实很容易受伤,如果真出事了,他这个监舍还是得出面。 见路禾思考了一会缓缓点头,凌焕脸上立刻挂上得逞的笑容,从旁边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路禾手上。 路禾不知道这是什么,凌焕随口解释了一句:“我拿你那个破眼镜去配了个新的,旧的给扔了,一会在观众席上看不清,就戴这个。” “你要不想要,就看完比赛还我,反正这场比赛你得看得清清楚楚,记住每一个细节!” 秦阳手上本来还拿着那颗篮球,可不知道怎么地就被人从旁边轻飘飘顺走了。 韩冬夜重新把那颗篮球拿在手上,对着凌焕说:“我突然觉得,偶尔打一次也不是不行。” * 路禾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体育馆是近些年修建的,比较现代化,四面都坐满了人,整个场馆通透明亮,而且很多人穿着的都是陌生的校服,看来不少是外校来的。 耳边震耳欲聋的呼声,都不用仔细听,都知道是克兰霍顿的呼声最高,比伯荣更加受欢迎。还有一些人拉了横幅过来,写着某某某某必胜之类的话。 像这种友谊赛,是由各个学校社团组织的,一般在周末交流,属于社团活动的一种。 龙崖因为临时有事,就把阿谢罗迪的剧本先放在了他这。随便把剧本翻开,能看到龙崖在剧本上做的笔记和用红笔划出的线条。 一眼看去,还做的很认真。 对阿谢罗迪的台词作出了重点的标注,还有角色的情感揣摩,看得出来,龙崖一直在努力了解这个角色,可揣摩得对不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方向的第一排有桌子,路禾把水杯放在上面,坐下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不少人在看他。凌焕给他的是一副眼镜,见比赛快开始,路禾还是戴上了。 “你们看那个人好好白,是老师还是教练啊?” “看着那么斯文,也不像教练吧,没想到克兰霍顿的老师也过来看比赛了” “不过这个老师看上去好年轻,之前都没见过。” “那副眼镜好像是LITO吧,这个牌子的眼镜老贵了。” “你是来看老师的还是看比赛的?”有人打趣了一句。 “比赛,当然是比赛。” 比赛马上开始的时候,路禾看到两个学校的成员上场,不同颜色的运动服显得泾渭分明。不过克兰霍顿这边,气氛一直不热络,似乎在场后就简单沟通了配合,但是最后没聊到一块去,谁也不服谁。 想到了刚刚在休息区的时候,两个人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心想可能真的不适合把这两人放一个队。 “要不是江远吃坏肚子,这场比赛还轮不到你上。”凌焕笑着说。 “这种比赛除了你这种小子,应该也没别人稀罕上。”韩冬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跟凌焕保持了一段距离。 凌焕率先往场上走去,冷笑了一声:“你就用你的嘴皮子比赛吧,等会别拖后腿就行。” 两个队上场后,观众席的热情明显更高涨了,路禾甚至听到了单独给某个学生打call的声音。毕竟很多人看篮球比赛,就是来看帅哥的,而且样貌上也是凌焕跟韩冬夜两个人更加具备优势。 “克兰霍顿那边那个高个头的帅哥怎么没见过。” “好像叫韩冬夜,你没见过应该他以前在西区那边读书,我们一般也不会往那边跑。”一般提到西区,都是指星州市的未开发区,差不多算星州市的贫民窟。 像星州市这种大城市,不可能哪个地方都达到星州市市中心那种标准,总有发展快的和发展慢的。 “韩冬夜,好像是韩家带回来的私生子吧,不过这些我都是克兰霍顿的朋友跟我讲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看到凌焕跟韩冬夜一起打比赛?” “什么私生子,只要被认回来了,地位当然不一样了。” “听说初中好像还留了一级,因为聚众斗殴。” “不过有一说一他们两个真的帅,怎么帅哥都在男校啊。” 路禾一边听着耳边的声音,直到比赛开始那些声音才少了,赛场上两队的交锋一触即燃,其他人当然没工夫去闲聊。 等凌焕率先进了个球后,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而一些伯荣男校那边的学生则嘘声一片,让真嘉女校那边的人气得扔了空的塑料水瓶。 秦阳还在运球,打算像平时练习的那样运球冲到篮板下,发现有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冲过来,速度快出了残影,他都压根没太注意到是谁,球就没了。 同样过来抢他球,要挡拆的伯荣的男生也没反应过来。 秦阳看着已经带球往篮下突的韩冬夜,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怎么还带抢队友球的!” 韩冬夜趁势扣球入篮,拿下第二分。显然对面的也没想到他们两个那么难缠,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等他们带球回防的时候,凌焕抓住对面运球节奏乱了直接上去抄截,伯荣的人反应过来迅速联防,凌焕直接果断中投。 等入球的时候整个观众席上的呼声比之前要更大,让路禾都觉得自己被他们叫得有点热血上头,脑袋都有点嗡嗡的。 长那么大他都没看过这种比赛,大的小的都没看过。 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的学生都年轻而充满活力,跟他自己经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高中一点都不一样。 路禾突然看到离他坐的地方不远的位置,有个双马尾戴棒球帽的女生站在出口处,旁边有几个穿着伯荣校服的男生围着她。 这个点工作人员都聚集在另一边,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那里。 等双马尾女生从出口出去,路禾发现那三个男生一起跟过去了。路禾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过去看看。 外面是一条走廊,因为里面运动馆里的比赛打得正火热,所以外面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刚刚看到的双马尾小姑娘正被另外三个高个头的男生堵在墙边。 “小妹妹,你不是真嘉的吧,真嘉有你那么可爱的女生,我不可能不知道。”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 “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哥哥们带你玩。” 双马尾的女生突然抬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不加,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这狗熊样也配当我哥?” 那几个男生也是心高气傲的,怎么也没想到对方那么不给面子,当即拉下脸,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略显得冷清的男声。 “你们在克兰霍顿骚扰女学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路禾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几个男生往他这边看过来,第一眼是觉得对方很瘦,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个头其实挺高,只是因为偏瘦不太明显,但是也能看出完全就是成年男人的骨架。 而且那副眼镜上,还镶了钻的不是一般工艺,看上去就不便宜。 虽然这个男人的穿着太过随意,廉价的白色内搭和格子衬衫,但这副高档眼镜,配上这张脸,就不像个好招惹的角色。 镜片下的视线看得人莫名有点紧张。 “你是克兰霍顿的老师?”有个男生皱着眉说。 “你说呢?”路禾盯着他。 等看着他们几个往地上淬了一口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这时候路禾才看了一眼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双马尾女生,对方也在看他,而且好像盯着他看了半天了。 双马尾女生虽然上身套着一件真嘉的制服,但是下身没穿制服配套的短裙,而是一条宽松的运动长裤。 等路禾看过来,她才回过神,有点紧张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等个人,刚刚的事谢谢了。” 刚好这边也来了工作人员,像刚刚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路禾也不多问,点点头就回了内场,打算继续看比赛。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个男生出现在走廊尽头,双马尾女生率先跟他招手。 穆云舒看到她就皱紧了眉,倒也不是因为不耐烦,更多是因为她这种行为的不满。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他的语气冷淡,让穆盼盼都不太敢说话。 “而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真嘉的衣服?”因为这种周末的友谊赛,哪怕校外的人能观赛,也仅限高中生,“这里很乱,我应该有说过,不需要你来找我。” 想到刚刚的事,穆盼盼没反驳,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制服说道:“我找个姐姐借的,等等还给她就是了。” “哥,你们学校的老师真好看。”穆盼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我们学校的老师,多的是大啤酒肚还秃顶,外面都说哥你读的是贵族学校,果然老师感觉都不一样。” 穆云舒敏锐抓到了关键信息:“什么老师?你看到谁了?” “不认识,反正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刚刚还给我解了围,感觉人挺好的。” 穆云舒不知道怎么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抿了抿唇,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了穆盼盼。 “这是学费、补课费还有这两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再说,下次不要再来这里。” 穆云舒垂眸心想,这所学校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也没出事啊。” 见穆盼盼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穆云舒的语气更加冷了些,多了些严厉。 “穆盼盼,你们老师说过,你开学后有几节晚自习缺勤,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是文姐给我介绍了个便利店的兼职帮忙理货。”看穆云舒要发怒,穆盼盼立刻从自己提着的纸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哥,生日快乐,上周是你生日吧。”穆盼盼把包装盒递过去,穆云舒就不说话了,本来还在气头上,现在却只剩下沉默。 “别拿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跟谁学的。” “我已经拆了,不接受退货,哥那我先走了,一会晚了赶不上晚自习。” 穆盼盼在三中读书,星州市西区,接近城郊,和文河市挨着,发展落后一些,很多旧楼和旧厂房在谈拆迁。 星州市未来几年想在那边弄个高新技术区,只要把旧楼拆了给高新企业腾出用地,到时候那里的屋价物价也会跟着涨起来。 生活压力一大,那个男人又得砸东西发脾气了。 “把兼职停了,好好上课。”穆云舒最后对她说了一句,等她走了才拿出那个包装盒看了一眼,是一个蓝牙音箱。 穆盼盼把校服还回去,然后往克兰霍顿校外走。因为路上都有门卫和保安看守着,非克兰霍顿的学生基本也不能去参观其他地方,最多远远看一眼。 她又看了一眼那些掩映在绿树中的复古建筑,远处还有高大的塔楼和挂钟,天空湛蓝,树绿草青,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真希望哥能在这里过得开心。 * 口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 凌焕刚刚进了个漂亮的球,等入球后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却发现座位是空着的,还坐了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地心里蹭蹭冒火。 “老大,你刚刚那个球进得漂亮!” 秦阳要过来跟他拍手,他也没理,只觉得虽然进了球赢了上半场,心里还是憋得慌。说好看他比赛,结果看着看着人还是跑了。 言而无信的骗子,老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天天教诚实守信,自己都带不了好头。 韩冬夜就站在他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焕注意到韩冬夜,嘲讽道;“你球打的不错,但也只有球打得不错了。” “是比你们都要强点。”韩冬夜随口道。 秦阳听了立刻道:“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他知道老大现在心情不太好秦阳刚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就看到他们心情不好的老大快速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刚进来的路禾看到凌焕朝他走过来,问了一句:“比赛打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凌焕咬着牙,“说好看比赛,你还溜号,你这样跟学生逃课有什么区别?” “难道没区别?”看比赛的时候离开了一下,跟学生逃课完全是两个概念。 凌焕把自己刚刚喝了的那瓶水往路禾手上一扔,笑着说:“失望了吧,比赛还没结束,等等还有下半场,路老师,下半场你可得看仔细了。” 想到自己刚刚在场上的高光表现,对方一个都没看到,心里就觉得憋闷。 他那么全能,等了解过后就知道,他比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所谓的好学生,好一万倍。 下半场比赛开始,比分很快被拉开,不过对面也琢磨出了克兰霍顿这边的配合问题,毕竟凌焕和韩冬夜可以说是各打各的,但是比分依旧被拉开了,基本上毫无悬念。 现在是第三场,按照友谊赛的守则只要克兰霍顿再赢了这场,那第四场也不需要比了。 凌焕正要扣篮的时候,路禾发现伯荣那边那个个头最高的男生突然移到了他的侧面。凌焕也注意到了,本来没当一回事,却发现对方过来夺球的时候用故意转身用三角肘用力顶他的手。 几乎是察觉到的时候,凌焕就避开了,可因为失去重心还是摔在了地上,不过幸好手臂没受太大的伤,有点轻微脱臼,但他一声没吭,抬头看到原本安静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想到自己下意识护着手的行为,凌焕又觉得有点搞笑。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秦阳也在一边骂骂咧咧,见凌焕活动了一下手臂还想继续上场,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对面那个因为违规被罚下场的男生。 “我让他们知道,人菜就算搞这种脏东西也赢不了。”凌焕笑了一下。 “别上了,去医务室看看,觉得没事不代表真没事。”路禾刚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扫了他一眼。 比赛之前就说有什么事故,监舍老师也要第一时间到场了解情况。 也不知道凌焕现在后不后悔。 “你送我去?”凌焕挑眉道。 “不应该我去?”路禾皱眉。 “走走走,我现在觉得手痛死了,该不会要断了吧,要年纪轻轻就残废了,我想不出会给这个世界造成多大损失。” 韩冬夜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了伯荣的人,显然也有点冒火。 “你们去吧,我会直接在第三场就结束比赛。” 凌焕听着觉得这家伙终于还是说了一句人话,可一想到对方这么抢他风头,在路老师面前耍帅,心里又有点不爽。 路禾把那副眼镜还了回去,还回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比赛没看清,但是你摔地上的过程我看清了。” 凌焕:别说了真丢人。 最后还是另外有两个学生会的男生在凌焕要杀人的目光里,尽职尽责地扶着他去了医务室。 虽然路禾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凌焕伤的是手不是腿还非要让人扶,等有人扶了又不满意,嚷嚷着让别人离他远点。 医务室离体育馆不远,差不多就是隔壁楼,毕竟运动是最容易发生磕碰受伤。而且说是医务室,其实规模很大,三层楼,跟校医院差不多了。 等走进诊室的时候,因为窗帘拉开,这个角度的阳光刚好直射,有点刺眼,路禾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就看到坐在旋转椅上的青年轻轻转过来,虽然背光,还是露出一张熟悉的娃娃脸。 对方看到路禾时眼里有点意外,但是不多,只是笑容更深了。 路禾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而且比起头两次见面对方只穿了一件衬衣,这次对方身上还罩着一件白大褂。 见路禾盯着自己看,魏秋亭笑眯眯地扯了扯自己的外套,说:“怎么样,现在像医生了吗?” 魏秋亭这张娃娃脸太显年轻,其实对很多病人来说,就长得不太可靠,缺乏信赖感。 网上还流传一句笑话,没秃头的都是能力有限的,秃了的一看就专业起码主任级别。 观察了一下路禾的表情,魏秋亭叹了口气,笑着说:“看来还不像,那我得继续努力了。” 第25章 做我的模特 他想在路老师面前好好表现…… “路老师,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秋亭,是这里的校医。” 魏秋亭理了理自己的外衣, 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一般人都是受伤才会来, 但路老师, 你不受伤也能来。” 说完还冲着路禾眨了眨眼睛, 让路禾觉得对方这个校医还是当得闲出屁了。 “你们就这样把伤患留在这, 自己搁那里聊天?”凌焕在旁边冷笑道。 魏秋亭扫了他一眼:“你的手断不了, 要是再来晚点, 我看都能自己好了。” “你们两个认识?”凌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不止认识,我跟路老师之间,还有非常非常多你不知道小秘密。”魏秋亭扭头对着路禾笑了笑,把他看得一脸茫然。 什么小秘密。 “走廊上。”魏秋亭简单说了三个字,路禾立刻反应过来是那天他在走廊上差点撞到凌焕跟穆云舒的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凌焕,却发现对方也在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跟我有关?” 路禾觉得有点头痛,说有关也有关, 说没关也没关,但是让凌焕知道了,八成会缠着他不放一个劲地瞎猜,而且以对方的固执和蛮不讲理的程度, 哪怕他说了真话也不会信。 魏秋亭过去拉住了凌焕的手臂,让对方疼得抽了口气, 没工夫想有的没的了。 “我的手金贵着, 你给我小心点!” “别质疑我的专业性好吗,凌焕同学?”魏秋亭又看了一眼路禾,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 “而且一整天麻烦路老师,你就不怕他嫌你麻烦,想躲着你走。” 路禾听到这,就觉得魏秋亭是在内涵上次在走廊上躲着凌焕的事。 “只有学生躲着老师走,哪里有老师躲着学生的。”凌焕无所谓道。 “是吗?”魏秋亭笑了笑,他的眼睛是那种暖色调的琥珀色,在下午的太阳光下显得更加温暖明亮。 突然诊室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路禾隐隐约约能听到声音,好像有人问:“刚刚送来的人在哪?” 这声音有点耳熟,听着是龙崖。 龙崖不是刚刚在体育馆那边还有点事,怎么就跑来校医院来了。 “我出去一下。”路禾看魏秋亭在给凌焕做检查,自己坐这也没什么事,打算出去看看。 刚出门龙崖就看到了他,直接丢下那几个护士朝着他走了过来。 还没等路禾开口,就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说完还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如果路禾不是能感受到对方语气里透出的一点点关切,可能都要以为这个壮哥冲上来按住他,是想揍人了。 龙崖好像经历了剧烈运动,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刚一走进他就能感受到对方手上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他甚至有种龙崖在大冬天都不需要穿保暖衣的感觉。 而且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一米九的人形暖宝宝。 “你跑过来的?” 龙崖没吭声,路禾看了一眼他按在肩上的手,慢慢道:“龙老师,你手劲有点大。” 路禾刚说,龙崖立刻缩回了手,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路禾,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视线很吓人,紧紧盯着仿佛要把人拆吃入腹一样,让刚刚还远远站着的护士有点紧张地小跑过来。 “你们别动手,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这个年轻的男老师身材看起来很瘦,两个人压根就不是一个体型的,要是真动起手来,绝对没有悬念。 龙崖有点懵,路禾率先道:“我们应该是有点误会,不过他不会跟我动手,应该是不太能控制好力道。” 路禾说完盯着龙崖:“你以为被送医务室的是我?谁跟你这么说的?” “刚刚别人跟我说你来医务室了。” “然后?”路禾又问道。 “没有然后,我就过来了。”龙崖看到旁边那些护士好像还有点不放心他,忍不住低下头,却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漂亮的锁骨。 而且路老师比较偏瘦,感受手腕只有他的一半粗,当时的想法是,要是路老师真的被球砸了,真有可能被砸进医院,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对方像某种脆弱的易碎品。 路禾把阿谢罗迪的剧本还给他,刚好这时凌焕的手臂也给包好了护具,从诊室里走出来。 等路禾要离开的时候,他听到龙崖在身后叫住了他。 一米九个头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本打印好的剧本,看着他说:“今天晚上的排练,你会来吧。” 其实今晚排练《阿谢罗迪》的第一幕,并没有希格蒙的剧情,但是看着龙崖这副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路禾还是说了一句:“有空就去。” 旁人可能会以为龙崖这种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眼神很具有攻击性,好像对方叫住你的目的是让你非来不可。 不过路禾知道,龙崖应该是真的希望他能过去,直到转过身,仿佛都能感受到那道如芒在背的炙热视线。 “路老师,你跟谁都挺熟啊。” 凌焕手上戴着护具,不过动作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还让一边的护士给他多打了几圈绷带,然后得意地跟路禾展示了一下。 “之后你就知道这圈绷带多管用了,迟到豁免利器,看着越吓人越好。”凌焕还坐着让护士帮忙多上两圈绷带的时候,路禾已经先一步走出了校医院。 凌焕伤得并不重,按照魏秋亭的说法轻度的脱臼,而且在当时凌焕脱臼的位置已经第一时间复位了,所以用护具固定一周半个月就差不多。 随着时间延长都会慢慢恢复,要护具一直戴着不活动手臂,还容易肌肉萎缩。 * 路禾回一号宿舍楼的时候,先去旁边的小房间看了那只小狸花猫。 它窝在窝里不出来,看到路禾才慢慢走过来,乖乖让他给自己涂滴眼液。 虽然还是有分泌物,但是已经不会糊住眼睛了,眼睛还有点发炎,按照徐树医生的说法,再用半个月,根据猫咪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差不多就能好。 等小猫病好了,应该就要找户人家把它给安顿了,毕竟学校还是公共场所,如果要养猫需要考虑的地方也比较多, 晚饭就在一号宿舍楼的餐厅吃,并不像食堂那么宽敞,整体的布置和装潢比较温馨,除了有桌布,餐厅里还有能存放东西的橱柜,能让人增加食欲的色彩明艳的挂画。 老罗做的菜就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再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等从窗口取了餐后,学生基本上就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旁边还有沙拉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能自由选择。 路禾远远就看到商应欢一个人坐着那张最大的桌子,他桌上的菜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三文鱼骨,生鱼片、鲍鱼、青口贝和虾仁。路禾光是粗略看一眼,就知道商应欢平时爱吃什么了,爱吃肉类和海鲜,口味比较清淡,每道菜里一点辣椒都看不到。 而且还有人守在旁边,给他用小刀处理食材,活脱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等路禾吃了饭路过那个杂物间,就发现那个门不知道怎么被开了一个缝,路禾觉得不妙,等开门一眼,哪里还有那只小猫的影子。 旁边的赵姨也看到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好像是我刚刚拿东西,门没带好,这下猫跑出去了上哪找?” 路禾没吭声,虽然不至于像赵姨一样慌了神,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听说有的小猫会自己回来,但是也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突然他听到楼上载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等路禾一上二楼,就看到商应欢快跑出房间,看到他后三步并做两步走上来,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咬牙道:“我刚刚就出去一下没带门,就有东西爬进去了!你赶快给我把那东西赶出去!” 这边的动静显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不过这个点二楼走廊上本来也没什么人。 路禾走到商应欢房间门口一看,地上是一个滚落的石膏雕塑,只有一个头,但是还不至于吓到人。 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到趴在床边的一只小狸花猫身上,它一脸无辜地盯着门口。 商应欢看到这东西竟然敢上他的床,立刻气冲冲地往床边走过去,不过不敢靠太近。 小猫动作比他还快,好像被他吓到了,立刻跳下床溜进了床底。 商应欢蹲在床边,想到自己的房间给动物爬过,觉得这个房间今晚都不想住了,等看到了被子上的猫毛,商应欢简直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重重吸了口气,再次对路禾说:“宿舍楼平日里没人管吗?怎么让这种东西爬进来的?而且这种流浪猫,要是把我抓伤了怎么办?学校担得起责任吗?” 商应欢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路禾直接越过他走了进去,先是蹲在床边,然后对着床底下伸出手,然后对着模拟了两声猫咪的叫声。 他靠在门上面色不善地盯着路禾,一边冷哼一声,借此来掩饰自己刚刚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心痒。 见半天没动静,商应欢刚想出声嘲讽,就看到一道影子从床底嗖地一下窜出来,蹲在了路禾的手上。 路禾摸了一把小猫的脑袋,修长手指压在后脑毛茸茸的毛发上,把小猫抱起来。 “猫是我带进来的,没想到它会跑出去,现在他还在生病,等半个月后给它找到好人家,就会送走。它打过了疫苗,没看好它是我的失职。” 商应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扬了扬下巴说:“那它跑进来弄乱了我的房间,打翻了我的东西,路老师你不要给点表示?” 路禾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要什么表示?” “给凌焕调宿。” 路禾没想到商应欢还记着上次的事,果然记仇得很。 因为那天在泳池发生的事,商应欢跟凌焕更看不对眼了,平时就算再楼道里碰到,都得你来我往互相讥讽对方几句。 “这是学校的事,我做不了主。”路禾实话实说,如果他能做主,他绝对把一些麻烦的学生都调到其他宿舍去,换一些听话的住进来。 “那你要罚他。”商应欢对针对凌焕这件事异常固执。 “作为老师,恐怕不会故意针对哪个学生,即使是你的要求,那也不行。”路禾把商应欢这几个要求全都拒绝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个老师还能干什么啊。”商应欢皱着眉,只觉得自己这点要求对方都满足不了。 不过等不过脑把话说出口,他又下意识去看路禾的表情,看对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很快又冒火了。 怎么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我能因为你针对其他人,那也能因为其他人针对你,商应欢,你希望这样吗?”路禾只想快点把小猫放回窝里,径直走到了门口,不过还没出去就被商应欢叫住了。 当然不想。 虽然他不在乎被人针对,针对他的,瞧不上他的人都是嫉妒,都是傻叉。 但是他还是不想不想被排挤被针对。 商应欢的手掌撑着桌子,他脚边还有个翻滚下去的雕塑,刚刚发生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石膏雕像砸在地上发出的。 “那你来给我当模特。” 见路禾没反应,他继续道,“我的雕塑还差一点完工,要在春日文化节上第一次公开展示。 星州市今年的夏拍,将会拍卖我人生中第一件公开拍卖的作品,路老师,你应该很荣幸才对,能有一小部分,被这座雕塑借鉴,成为被人收藏起来的艺术品。” 路禾大概也知道有钱人喜欢搞艺术,艺术作品的价值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作品如何如何优秀,也看背后创作人的身份和地位。 就比如商应欢如果要拍卖自己的雕塑,拍的人不会少,因为很多人都是冲着商家的名头去拍的。 再加上商家父母对儿子的宠溺,说不定今年星州市的夏拍,还真的能拍出天价。 无数人趋之若鹜,却没有几个人是为了作品本身的价值。 巨富阶层的小圈子,能决定什么是美,什么是价值,垄断了财富,获得了地位,也在无形之中占据了审美权力的话语权。 就像很多人追逐的奢侈品,其实也是受到了巨富阶层这种审美权力的影响,让奢侈品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见路禾扭头就走,商应欢立刻道:“你什么意思?” 不搭理他扭头就走,怎么有那么没礼貌的人。商应欢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平时是怎么做的。 “答应了,别占用太多时间。”路禾还要把小猫抱进小房间,而且等等还有其他事。 今天小猫跑进商应欢的房间,还在大少爷的床上到处踩,碰翻了雕塑,他确实需要给商应欢一个解释。 是他把小狸花猫带进一号宿舍楼的,从带进来的那一刻,也做好了小猫闯祸他去承担的准备,这才是负责。 而且商应欢的雕塑也快完工,就当陪大少爷玩玩了。 * 一楼的公共活动室里,凌焕坐在一个沙发上,右手戴着护具,就用左手看手机。 秦阳注意到他的界面愣住了:“老大,你还用桃宝?” “怎么了?我用不得?我这叫勤俭持家,你懂什么?”凌焕依旧在上面浏览各种口琴,根据样式对比了一下之前看到路老师手上那个是哪款。 嘴上说着勤俭持家的人,还忘了自己前几天花了几万块买了一副眼镜。 突然他注意到有个人手上抱着一只小东西走了进来,然后把小猫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路禾想了想,小猫还得在一号宿舍楼待半个月,等病好了才会找人家,为了避免再发生今天的情况,他需要给所有学生留个底。 如果小猫再跑出去,一些学生能留意小猫的去向,不会像今天一样猫没了不知道上哪找。而且也得注意关好门别让小猫溜进房间。 路禾还在一边斟酌一边说,可等他刚表现出这种意图,就立刻有人懒洋洋地举起手,故意放大的声音一下子让本来还充斥着各种声音的活动室安静了下来。 “我支持。”凌焕一边用手肘顶了一下秦阳,秦阳立刻也说我也支持。 在凌焕的眼神示意下,基本上没几个人敢不赞成的。 至于凌焕,他都敢带宠物蛇来学校了,一只小小的猫咪又算的了什么。 凌焕再次展现了自己在一号宿舍楼大多数学生中的话语权,刚准备跟路禾邀功,却发现对方看都没看他,匆匆带着猫走了。 凌焕捏着手机,磨了磨牙。 人不如猫。 路禾抱着猫出去,刚好碰上了纪明川推门进来,看样子今天晚上是要来检查的。 他看到路禾手上抱着的那只小猫,皱紧了眉:“猫?” 路禾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只小猫的情况,却发现纪明川一直没说话,却一副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 “不能养?”路禾问了一句。 “半个月后送走。”纪明川冷淡道,不过最后纪明川只是在大厅站了一会就离开了一号宿舍楼,这让一些在旁边偷偷蹲守围观了很久的学生震惊了。 “纪明川怎么回事?怕猫?” “不可能吧?”一些人走到路禾抱着的这只小猫面前啧啧称奇,有人奔走相告说找到纪主任的弱点了。 小猫轻轻叫了一声,显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路禾把他放回了那个小窝里,等走出来发现刚刚那件事都传遍了,有人甚至提议把小猫留下镇楼,当舍宠。 这好像是把按规定来查寝的纪明川当成了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存在,需要一只猫在一号宿舍楼坐镇。 路禾觉得他们太夸张了,可能纪明川就是临时有事,总不能是怕猫。 纪明川走在外面的小路上,时不时抬起手臂看一眼身上有没有沾上比如猫毛之类的东西。 一号宿舍楼有猫,还不知道空气里会不会飘着猫毛,走路带起的风,会不会把地上的猫毛吹得到处都是。 想到这,他快速回到住处冲了个凉,等坐在椅子上时才松了口气,一边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眉心,有点纠结这半个月要不要减少去一号宿舍楼的频率。 * 路禾吃过晚饭后还是去了一趟排练教室,龙崖看到他后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忍住了想站起来的冲动。 乔柠看到他还有点意外:“路老师,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龙崖听到这,嘴唇勾了勾但是很不明显,立刻压平了。 “周末晚上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没他的戏份,但是他也想提前来了解一下排练流程。 而且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刚开始还在磨合,等后面整部话剧顺下来,还要经过大量的整场排练,才能保证在场上时,面对那么多观众不会出错。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路禾看到旁边还放着一束紫色的花,看着像是紫罗兰,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假花。 “这是要用到的道具,等春日文化节开始的时候,学校的紫罗兰刚好也就开了用不着用假花了。”乔柠解释了一句。 今天排练的是《阿谢罗迪》的第一幕,弗雷斯特家的忠仆阿谢罗迪父辈都在为贵族家做事,父亲也是庄园里的马夫,而母亲是一名女佣。 虽然是贵族家的老仆,但是阿谢罗迪的母亲生病时,父亲去镇上没能寻到医生,贵族弗雷斯特拒绝让驻家的医生提供救助,阿谢罗迪的母亲因此撒手人寰。 但是父亲告诉阿谢罗迪,贵族没有做错,他们是奴仆,而弗雷斯特大人是贵族,他们是不一样的。专门为贵族诊治的医生,当然不能来救治下等的奴仆。 等父亲去世后,阿谢罗迪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了庄园里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马夫,惹得无数庄园外的人艳羡。 第一幕是花匠为贵族带来了精心培育的紫罗兰,在这里紫罗兰是只有贵族能接触到的花,象征着贵族的尊崇地位。 但是阿谢罗迪记得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但是母亲不敢碰。 阿谢罗迪没忍住碰了,被贵族发现后,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俯下身的阿谢罗迪体格高大,像是一匹匍匐下来的大马。 乔柠看他们排练突然打断道:“严老师,你演的是欺负阿谢罗迪的贵族啊,你看你凶吗?是欺负人的样子吗?” 那个老师苦笑了一声:“你看我有人家龙教练肩膀高吗?” “这和身高没关系,严老师你可以的,这样更好表现出那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败家子贵族,对纯真善良的老实人阿谢罗迪的欺压。 贵族大腹便便,实力弱小,却仗着自己贵族的身份,能狠狠地骑在魁梧强壮的阿谢罗迪的头上,这样对比不就出来了吗。” 龙崖突然说:“我也再试一次。”他努力收敛自己的气息,努力把这一幕做到最好。 他看了路禾一眼,然后专注地盯着剧本,他想在路老师面前好好表现。 如果第一幕顺利的话,那就能试第二幕。 第二幕,就是跟路老师一起了。 第26章 我没有对象 会被诱惑的不止阿谢罗迪。 排练教室里的道具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台子上的空间都被装饰成了新古典主义和洛可可风结合的宅邸风格。 景片上的图案是一个白色的客厅,客厅墙上还挂了一幅画着的是贵族宴饮的场景的挂画。 “第一次排练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乔柠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扮演贵族的老师神色还有点紧绷,忍不住说了一句。 却看到本来还站着的那个存在感极强的高大男人, 猛地朝着贵族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他身材高大,此时站在台上宛如一个坚不可摧的巨人一般, 为了方便已经脱下了外套, 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深色的肌肤显得野性十足。 他这么往前一迈, 让那个本来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吓得往沙发里一靠, 很快他反应过来现在还在排练,慌忙地念出台词:“反了吗!你给我跪下!” 路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虽然看不清龙崖的表情,但是根据那个演贵族的老师的反应,也能看得出对方被龙崖吓得不轻。 可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乔柠也险些捂脸了,心想龙教练不会真要暴打贵族了吧。 路禾注意到了乔柠的表情,还没等他想更多, 扫到临时搭建出来的舞台上的景象时,瞳孔忍不住微微一缩。 在他眼里,宛如一只随时会暴起的雄狮一样的人,缓缓跪了下来。 就像一座高山轰然倒塌, 而倒下的高山后面,是那位扮演败家子贵族的老师震惊的脸。 不过他很快缓过来开始念台词, 因为是排练, 手上的皮鞭也只是抽打在地板上,在空旷的排练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路禾沉默地看着龙崖宽阔的后背,黑色背心紧紧贴着孔武有力的身躯, 凸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光从外表来看,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 他能光用眼神就能把人吓得六神无主,他有抗争的心思,却又不得不屈服于贵族的权威之下,跪着接受无理的惩罚,光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不甘心。 好像这样表现,比按照剧本上写的那种简单的顺服,更加有冲突,有感染性。 让人看到了会觉得阿谢罗迪就是这样一个人,有血性,渴望抗争,却又无力抵抗只能选择屈服。 比起看着一个已经被驯化变得温顺无比的东西谄媚讨好的场面,尊严被折断,血性被打压,满是不甘心却不得不低头的情节,更能调动人们的情绪。 乔柠半天没说话,显然震惊的程度一点都不比路禾少。 她突然扭头对路禾说:“我发现这样表现要比原本的安排更好。” 而且她突然觉得,也许龙教练会很适合阿谢罗迪这个角色。 等第一幕结束后,龙崖走下台自然而然地坐在路禾旁边那张椅子上,等坐下时还观察了一眼路禾的表情。 扮演贵族弗雷斯特的老师忍不住说:“龙教练你刚刚吓了我一跳。” 乔柠也笑着说:“对啊,而且龙教练,你刚刚怎么想到这么表现的?” 龙崖皱了皱眉,心里疑惑,什么怎么表现。一边又看了路禾一眼,心想他刚刚只是想快点排演完第一幕。 就好像急不可耐地在等待对方给他一个评价一样,可等路禾抬头看了他一眼,龙崖又立刻把眼神移开了。 “后面的那段还有一些小问题,不过现在才刚开始,之后还能慢慢磨合。”乔柠手上拿着剧本,同时用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看样子在记录什么。 “不过龙教练,你表演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段也不错,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段演不好。” 舞台空间有限,所以不可能用真马,基本上都是用道具,也更考验对方的表演水平。 路禾也点点头,刚刚龙崖滚落下来后迅速按着腿,强忍痛苦的神情,也符合他对坠马的想象。 龙崖看着路禾,低声道:“以前在马场做过马工,摔过。” 听到他的话,路禾突然扭过头盯着他,乔柠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戳中了伤心事,不再提坠马的事了。 扮演贵族的严老师还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说马场的马工都挺年轻的,还会有马主请吃饭,这是真的吗?” 因为把马养在马场的,大多是一些富商家里的少爷和小姐,甚至有的人还有好几匹马,如果马工年轻帅气,之后成了马主的男朋友也说不定,甚至自己也能成为马主。 当然这条路径也不是人人都能走的,也得人家看得上你。 “有人请过我,我没答应。”龙崖语气不太好,微微皱着眉,又忍住了想看向路禾的视线。 好像想跟他解释什么,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今天时候还早,刚好路老师也在,试试第二幕吧,已经让人去换景片了。”乔柠拍了一下手,路禾听后又低头把第二幕的内容看了一遍,心里还有些没底。 景片从刚刚的贵族宅邸和庄园训练场,换成了破败的木板房和寂静的月夜树林。 像是想缓解路禾的紧张,乔柠主动跟他聊起了舞台换景的安排:“因为是排练,所以景片都要人工更换,等正式表演就得用吊杆了,这样就能做到挂灯和迅速更换需要的景片,提高演出的连贯性,观众也会很难察觉到景片的更换过程。” 路禾点点头,看着站在台上的龙崖,其实他能感觉得出龙崖跟他一样,都是不喜欢也不擅长在台上表演的类型,那龙崖为什么还要来呢。 趁着第二幕开头还是阿谢罗迪被赶出庄园后备受冷眼四处碰壁的剧情,乔柠过来问了一下路禾对第二幕希格蒙角色的看法。 路禾思考了很久才说:“台词少。” 乔柠轻轻咳了一声:“还有别的吗?” 见路禾沉默了,乔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问道:“路老师听过海妖之歌的传说吗?虽然希格蒙不是海妖,但是他是会诱惑人的魔鬼,就像用优美的歌声诱惑航海者,把船只引向礁石,最后船毁人忙的海妖一样。 他们能通过诱惑,让人失去理智做出平时很难做出的决定,哪怕这个选择的后果是丢掉性命。” “诱惑?”路禾皱眉。 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个词的名词释义,一是使用手段引诱别人干坏事,二是吸引。好像看了解释后更难理解了。 “我有什么能吸引人的?”最后路禾问。 乔柠盯着他看了半天,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最后拍了拍路禾的肩膀:“路老师,如果实在不会那就看着对方的眼睛,露出一个微笑就好了。” 她一边在心里暗叹,到底是谁把路老师的眼镜弄丢的,这也帮太大忙了。 那种又厚又重的大黑框眼镜不仅压着鼻梁不说,还显得又土又老气,一眼过去人变得很不显眼,只有细看才能发现几分问题。 如果说路老师的眼睛很好看,那么戴了那副眼镜后,眼底的灵气真的是十不存一。 乔柠又看了一眼路禾今天晚上穿过来的绿褐色外套和内搭的蓝灰格子衬衫,心想改造之路还任重道远。 “笑就行了?” 乔柠重重地点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相信我,一定没错。” 而且以她的观察,总觉得路老师和龙教练的关系也不简单。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路老师很特别,对方好像就是这种又不起眼,又吸引眼球的矛盾存在。 更奇怪的是,还对自己缺乏认知。 很快景片换成了被月光照亮的树林,舞台上原本的布景也都被撤了下去,变得有点空旷。 而且为了配合这一幕的效果,排练教室的灯也关上了很多,显得有些昏暗,只有舞台那一块区域亮着,这是模拟的月光。 深夜,阿谢罗迪躺在破败的房子里辗转反侧,被赶出庄园的无力、对自私自利贵族的怨恨、对周围奚落声的愤怒,失去了一条腿后,他想做体力活糊口都困难。 遭逢巨变,阿谢罗迪怎么可能睡得着。 却突然听到一道让他极为舒适安宁的音松下,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 他并没有在这种音松下里睡着,而是从床边拿起了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外走去,最后他在屋外的树下看到了一个皮肤白皙的黑发青年。 刚开始时对方低头站在树荫里,而等抬头,皎洁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那张脸白到没有血色,有种难以言喻的妖异感,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活人。 但是阿谢罗迪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问对方:“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阿谢罗迪,我知道你是谁。”黑发青年只是这么说。 阿谢罗迪没有再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依旧是紧紧盯着他,就好像从看到对方的瞬间,思维和视线都与周围环境隔开,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 “阿谢罗迪,我知道你,弗雷斯特庄园最英武的勇士,为了自私贵族的享乐游戏而摔断了腿,被不念苦劳的贵族赶出了庄园,无家可归,只能住在离庄园不远的废弃木屋里。” 阿谢罗迪听了很窘迫,如果可以他并不是以这种姿态跟青年见面。 或许见面的时候,他应该有一个更好的身份,更干净的住所,甚至可以加上一身体面的衣服。 他应该好好洗个澡用上好闻的香皂,要好好打理自己像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还得洗把脸洗掉自己脸上的颓废和萎靡。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像一条落魄的残腿的狗。 “我不是英武的勇士,我只是一个马夫。”阿谢罗迪低着头说,可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却在告诉他,对方在一步步朝他走来,让他紧张地不敢抬头。 一只跟他黝黑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鼓鼓囊囊的胸口,又很快收了回去。 “你这里认为你是马夫,你就是马夫,你这里认为你不是,你就不是。”黑发青年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仿佛重重敲在阿谢罗迪的胸口。 “所以阿谢罗迪,你想成为什么呢?” 黑衣青年不仅收回了手,还往后退了几步。 阿谢罗迪甚至没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仿佛是鬼魅一样,眨眼就移动到了刚刚那个位置,却让他下意识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就好像被对方牵引了一样。 “给我你二十年的寿命,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初。”黑衣青年隔空对他伸出了手。 本来剧本关于希格蒙的演绎只到这里,可是黑衣青年却突然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语气温柔地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夜里冷风刺骨的寒意,话里满是征询,不像是对下等人说话的语气。 头顶清冷的月亮,仿佛也在这个笑容露出来时,变成了炽热的太阳。 “阿谢罗迪。”黑发青年说,“和我做这笔交易好吗?” 阿谢罗迪怀疑今晚他见到了天使,不过他忘了天使是不会攫取别人的寿命来作为交易品的。 不过他早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拄着拐杖也急不可耐地朝着对方走去,奋力握住了那只手。 他有预感一旦抓住了手,交易就成立了。 眼前最后一幕是黑衣青年放大的笑容,甚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阿谢罗迪真的失去意识了,等他醒来时自己还躺在木屋里,脑海里残留的画面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等他发现自己的断腿有意识后,立刻下床走了几步,还当场做了个几个俯卧撑,来发挥这一身无处释放的精力。 这一幕结束后路禾才揉了揉太阳xue,却发现龙崖一直盯着他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专注,却什么话都没说。 而且周围也太安静了。 乔柠揉了揉自己的脸,现在路老师还是脱下了绿褐色的外套,穿着一件蓝灰色的格子衬衫去排练的,如果演出服装到了她简直想象不出会有多惊艳。 路老师笑起来也太犯规了。 龙教练怎么还没动,好像已经不会走路了一样,不过可以理解,跟路老师有对手戏的龙教练一定是受到冲击力最大的。 路老师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去运用自己的优势,可即使他完全不知道,也已经在无形之中流露出那种感觉了。 “杜会长觉得我们今天的排练怎么样?”乔柠看向旁边坐着的一个人。 路禾这时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边果然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对方坐得端正,双手放在桌前,听乔柠这么问,淡淡道:“还好。” 语气也没太大的波动。 乔柠看出了路禾的疑惑:“刚刚杜会长刚好来了解进度,我就提出让他留下看看,你们太投入了所以应该没注意。”而且除了舞台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没开灯,比较暗淡,有人员进进出出,不容易注意到。 “今天就收工了,感觉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不用半个月就能熟练,大家辛苦了。”乔柠突然又看向路禾,笑着说,“我就说路老师你很适合这个角色,可以再跟龙教练对对感觉。” 杜渐深突然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就朝着排练教室外走去,不过路禾发现有张纸条掉在了地上,他纸条捡起来后叫住了对方。 路禾大概能看清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数学、物理、化学的高级公式,看起来还是便携式的笔记,好像还写了日期。 他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纸条就被人拿走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多谢。” 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说别的,他把纸条重新放回制服口袋里。 路禾走出排练教室的时候,一声不吭的龙崖也跟着走出来,跟他并排,有时候会稍微落后半步,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 龙崖感觉自己的心跳现在还有点奇怪,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对方那个笑容,就好像突破了剧本和角色的设定,只是路禾在对着他笑而已。 会被诱惑的不止是阿谢罗迪,还有他。 虽然晚上比较冷,尤其是走廊一路畅通无阻,冷风贯通吹进来,感觉四面都凉嗖嗖的,可却一点都驱散不了他心里的燥热感,身上不管哪都热得慌。 如果不是路禾还在旁边,他都想去操场在跑个十圈发泄一下。 “龙老师,你很热?”路禾看了他一眼。 他也见过龙崖在冷天只穿着个背心的,只能说体质好,不怕冷。龙崖给他的感觉,并不算是很冷静的人,但是也不至于毛躁。 可现在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燥得慌的感觉,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 “嗯”龙崖点头,又低声道,“我奶奶说我阳气重,而且刚刚排练教室太闷了。” 路禾突然有点好奇,龙崖似乎经常提起他的奶奶,不知不觉就把问题问了出去。 “我是孤儿,所以从小是我奶奶带我。” 龙崖说完这句话后,路禾也不问了,不好再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而且对方语气平静,像是根本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等走出教学楼,龙崖突然说:“我高中的时候暑假去马场做过马工,有人请我吃饭我没去” 这话龙崖其实刚刚在排练教室也说过,不过他现在却想跟路禾再强调一遍。 最后他声音小了一些:“我也没有过对象” 路禾知道龙崖八成是怕他误会,因为一些马场或者马术俱乐部确实有这种隐性“晋升路径”,所以龙崖是想跟那些撇清关系。 担心他会误会,误会他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刚好也走到了分岔路口,龙崖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却听到路禾继续道,“我相信龙老师并不是那种人。” 等回去又锻炼了一小时,满头大汗冲了凉出来的龙崖,觉得浑身被冷水浇下去的燥热感又在蹭蹭蹭地冒上来,没擦干净的水珠还在顺着胸前起伏的肌肉轮廓缓缓滑落进腰上的浴巾里。 龙崖只觉得脑海里像是有小烟花被点燃了,在他脑子里炸出一个个花朵的形状。 路老师说相信他。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路禾照样给西里尔多发下了一份英文题干的作业题。 西里尔拿着作业纸的手微微一顿,最后什么都没说。 凌焕左手拿着作业纸,一边给路禾展示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手:“路老师,我手受伤了,也没法写啊。” 路禾淡淡道:“你自己想办法。” 昨天克兰霍顿和伯荣的篮球友谊赛还是以克兰霍顿的胜利告终,韩冬夜也确实跟他说的那样赢了那一局,但是据说打了比赛就走了,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个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胜利。 而那个在场上违规了的男生,最后也由克兰霍顿学生会通报到伯荣男校,要求进行处罚。 “我怎么想办法,难道还能让我的手立刻好起来?”凌焕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腿随意迈开像是故意在炫耀自己这双长腿。 “不然路老师,我给你口述答案?然后你现场批改?” 凌焕上课的时候除了多动一点,还是比较安静,没有明显的扰乱秩序的行为,等一下课,问题就变得没完没了。 春日文化节之前还有一场考试,路禾怀疑凌焕是想逃避这场考试,才把自己装的那么严重,本来包好的护具,愣是又让护士围了几圈纱布。 路禾随口说了一句:“你找纪主任,他准能给你免考。” 他出了教室打算回一号宿舍楼看看小猫的情况,等经过一堵墙时,看到墙底下有一排头顶着花瓣的小东西。 花瓣是草地路边随处开着的小雏菊,各种颜色的都有,黄的、粉的、白的、玫红此时各色的花瓣却被一只只小蚂蚁抱着,穿过裸露出来的泥地,沿着墙角往前走。 因为蚂蚁太小了看不清楚,所以粗略一看就是一片片花瓣在地上一边颤动一边前移,浪漫又充满生命力。 路禾顺着蚂蚁行进的路线,沿着墙走了几步,等走到墙的尽头要拐角时,路禾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这边的树底下似乎蹲着一个人,好像也在看蚂蚁。 金发少年手上还有个单肩包,等注意到有人来了立刻抬头仿佛受惊了一样朝路禾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意外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变为了冷漠。 西里尔缓缓起身,也不跟路禾打招呼直接扭头就走。 因为在场也没有第三个人,所以除了路禾没人看到西里尔面对老师时,这种不打招呼的傲慢和冷淡。 当然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刚刚西里尔眼里流露出的那种仿佛被惊吓到的表情,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离开,后又缓缓缩回自己的领地。 而且因为走得太快,还落下了一本书。 第27章 特殊对待 路老师,你记得不能偏心啊。…… 晚上克兰霍顿的学生一般在各自的宿舍楼用餐, 不过一号宿舍楼今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魏秋亭坐在路禾对面,笑眯眯地把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 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工作牌也并没有取下来, 引得一号宿舍楼的学生频频注目。 “你来干什么?”凌焕也坐在餐桌上,一看到对方就迅速拉下了脸。 魏秋亭叹了口气:“我是校医啊, 虽然不是营养师, 但是对营养搭配这些, 总是比一般人懂, 那偶尔来看看餐厅的饮食搭配是不是健康合理, 也没什么问题吧。” 凌焕冷笑一声, 只觉得这个校医通篇放狗屁。 路禾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鱼肉,塞在嘴里,见魏秋亭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塞在嘴里的吃的都吞不下了。 毕竟没人喜欢被围观吃东西,起码他不想。 他再次肯定了最开始的想法,克兰霍顿的校医果然很闲。 魏秋亭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冷脸,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方式自娱自乐。 生着一张娃娃脸的优势就在于, 魏秋亭虽然二十几了,可是看着还像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如果换上校服混在学生里都毫无违和感。 路禾快速吃了几口饭,打算早点吃完早点收盘子走人。 凌焕用左手敲了敲桌子, 对着魏秋亭露出一丝挑衅的笑:“你不是说是来检查营养搭配的吗?那给我看看呗,光盯着路老师看, 跟你的初心不符吧。” 魏秋亭随便扫了一眼他的碗碟, 笑着说:“凌焕同学,我觉得你吃素就行。” 凌焕皱眉:“你说我吃素的?” “我只是说你得吃素,毕竟还在养伤阶段不是吗?”魏秋亭摊了摊手, 无奈地笑了一声,却让凌焕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毕竟这话又像是在拐着弯骂他,跟这种肚子里一堆弯弯肠子的人聊天真折寿。 凌焕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又看了一眼路禾的,对着魏秋亭冷笑一声:“你管我吃什么?我跟路老师口味差不多,魏校医还是老老实实做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自己不该操心的,用不着你瞎操心。” 魏秋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挑眉道:“路老师,他管这叫差不多?”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吃的什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他吃得比较清淡,而凌焕吃的比较重油盐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懂什么,我跟路老师这是完美互补。”凌焕继续大言不惭。 路禾吃完了,也不留下听他们争,只觉得吵的脑子嗡嗡叫,想换个地方清静点。 小狸花猫还在杂物间里睡觉,听到门开立刻睁开眼睛,柔软的肉垫踩在地上,几下就小跑到了路禾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喵。” 两只不同颜色的圆瞳紧紧盯着路禾,脑袋还在他手心蹭了一下,就开始在他的脚边翻肚皮。虽然眼睛还有点发炎,但是已经不影响小猫的可爱了。 魏秋亭正倚靠在门上看着这一幕,笑着说:“我有个朋友是做宠物医生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找他拿点宠物玩具,省着小猫一个人待着无聊。” 路禾看了一眼这个房间,虽然空旷但是确实没有猫玩具,除了一个猫窝,是有点太委屈小猫了,他也不确定半个月后小猫会不会被送走,毕竟要养在宿舍楼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 不过如果有猫玩具的话,也能让小猫这半个月过得开心一点。 他又摸了摸一无所知的小猫的脑袋,魏秋亭还在他旁边嘴碎输出:“这只猫的眼睛怎么回事?上哪捡的?打算一直这么养着?” 路禾听他问了那么多问题,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我们很熟?” 魏秋亭脸上的笑容一窒,紧接着扶着门哈哈大笑起来,让路禾心里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路老师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而且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完全不是这个态度啊,就因为我不是青春活力的十七八岁男高吗?”魏秋亭遗憾地叹了口气,“路老师你难道是嫌弃我年纪大?” 见路禾一副无语的表情,他又继续说:“而且就算不熟,不是也能慢慢熟起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路老师你好像也不是很想待在克兰霍顿,如果不趁着你还在这里,说几句话,以后不是想说都没机会了。” 路禾扭头看了魏秋亭一眼,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一眼就看出他其实也不想留在克兰霍顿。 不过他也没有否定魏秋亭的话。 路禾把小猫放回窝里,因为已经吃过东西,路禾没有再喂,如果小猫变胖了也会引发比较严重的健康问题。 魏秋亭跟他聊完就离开了,还提醒了一句让他记得督促一下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去体检。 “还有,路老师,你的入职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不是很好,平时要是有空还是多锻炼一下,毕竟不管是在克兰霍顿,还是在其他地方,有个健康的身体总没错,不是吗?”魏秋亭走之前把手伸进了路禾的上衣口袋,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进去,然后又笑了一声。 “这是甜橘糖,我自己做的,不升血糖,你要扔了就可惜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背对着他招了招手,人就消失在走廊尽头,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真的只是闲得无聊才到处转悠。 路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看到了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本诗集。 这是西里尔落在草地上的书,一本华国古代诗集。 其实西里尔爱看诗,之前查寝时在对方的宿舍书架上看到诗集就早有预感。 不过诗集并不是英文诗集,而是古文,他还是有些奇怪。西里尔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很可能是高中来了克兰霍顿后才开始学的中文。 所以过去一个学期能有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要看这种诗集还是太过勉强。 路禾猜测西里尔应该已经回来了,干脆拿起这本诗集,敲响了三楼的一扇门。不管怎么说,这本书也是西里尔的,他总得还回去。 他敲了几下发现没有回应,以为西里尔不在,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西里尔已经脱下了黑色制服,取下了紫色领带,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等开门后发现是路禾,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 路禾把那本诗集递给他,见西里尔犹豫了很久,最后才接过了诗集,他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中文已经学得很快了。” 所以哪怕这种诗集刚开始不太能理解也无所谓。 路禾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门就被西里尔立刻关上了,望着紧闭的房门,路禾甚至还没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刺激到了西里尔。 平常西里尔就算表现得傲慢又冷淡,可是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优雅,不急不缓,像刚刚那种突然关门的情况是被激怒了? 房间里,西里尔靠在门上,手上拿着那本诗集,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私教对他说的话。 这些私教是那个远在兰塞的女人为了他的学业着想给他安排的,他除了每天要上克兰霍顿固定的课程,还要去私教那补课。 “西里尔殿下,你太笨了,我从没教过你那么愚笨的学生。”这是头发花白的兰塞私教最常对他说的话。 “如果是伊登殿下和巴伦殿下,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们在十五岁之前就能把这些全都掌握,西里尔殿下再不努力一点,只会丢兰塞米尔的脸。” 伊登和巴伦是他名义上的两个哥哥,可他们实际上从没一起上过学,长大后都是私教老师在教他,并没有让他去学校和其他人一起上课。来到克兰霍顿后,几乎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其他同龄人。 但是他不喜欢,他讨厌人,讨厌人的气味,讨厌跟人接触,他讨厌陌生的环境,也讨厌自己的身份。 “你太让王后失望了,这样只会让王室蒙羞,你根本不知道王后给你付出了什么。”最后脑海里是几个私教一边摇头,一边流露出失望表情的脸。 “你是兰塞的王子,不需要对任何人说谢谢,这都是大家应该为你做的。” “西里尔殿下,如果你还想被接回兰塞米尔,就不能这样下去了!今天这些东西你必须全部学会。” 西里尔抱着头蹲下,诗集被他随意扔在了地上。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回兰塞米尔,但是他也不想留在华国,不想留在克兰霍顿。 他哪里都不想去。 落在地上的诗集刚好翻开了一页,显示的是古诗十九首中的第一首《行行重行行》。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西里尔认出这几个字,凑成了连贯的读音,读起来很押韵。 底下有关于这句诗的注释,北方的马依恋被北风,南方的鸟在向南的树枝上筑巢。 可他不是北方的马,也不是南方的鸟,没有来的地方,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路老师,会跟他说与私教完全不同的话。 这还是印象里,第一次有人说他学得快。 他长大了也隐隐觉得私教的做法有问题,可他升不起一点抗议的心思,抗议了又怎么样,对此无动于衷又怎么样。 可是他刚刚好像,又忘记说谢谢了。 * 路禾准备下楼的时候,发现凌焕就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看到他时古怪地说了一句:“路老师大晚上还给王子殿下送温暖,其他的学生可是在二三月的天里,冷得像住冰窖啊。” 凌焕说不出个所以然,看到路老师对他爱搭不理,对其他学生的态度更好,心里就是觉得有点不平衡。 他总比西里尔对路老师要好多了,可路老师凭什么对西里尔那小子那么好,凌焕越想越憋闷。想到西里尔都不用正眼看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既然人家都这样不领情,又干嘛几次三番示好,像他才拉不下脸做这种事 “你冷得话多加件衣服。”路禾淡淡道,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我把西里尔落下的书还给他,你也觉得我搞特殊对待?” “那路老师每次都给西里尔两份题,不算特殊关照吗?” “要不然我也给你出两份题?”路禾问道。心里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凌焕眼睛那么尖,这都能看出来。 凌焕沉默了一下,磨了磨牙说:“那根本不是两份题的问题,路老师,你针对西里尔的情况,跟他写了一份英文版的作业题,我猜的不错吧。” 见路禾现在才露出稍微震惊的眼神,凌焕脸上也多了几分得意,他可比对方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他哼笑道:“既然路老师你能根据西里尔的特殊情况,为他做这些,那路老师我现在右手受伤,算不算需要路老师关照的特殊情况?” 凌焕上前一步,走到路禾面前,即使右臂还绑着护具,但是一点都没影响他的行动,他的表情有点得逞的意味,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好像前面铺垫那么多就为了达成最后的目的。 “路老师,你可得记得不能偏心啊。” 第28章 给我偏爱 我不想领导谁,只想保护他。…… 凌焕说完, 路禾并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表情,还反问了一句:“你想要特殊关照?” “一对一辅导不难吧。”凌焕笑了一声,却看到路禾突然拿出了手机, 然后点开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还一边看着他:“那我把这个账号删了,反正之前的也不算特殊关照。” 见路禾真要这么做, 凌焕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意识想制止对方的举动。 凌焕磨了磨牙, 他好不容易加上的, 怎么能这么就被删了。 这一抓住手, 他才更加清楚地感受到, 作为一个成年人,对方也太瘦了一点,手腕上都抓不出几块肉。而且握住对方右手时还是注意到了对方无名指侧面那颗小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就被人甩开了。 “凌焕,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的,不管是你的同学, 还是你的老师。在学校里还能扯得上关系,离开学校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路禾平静道。 凌焕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是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路老师, 你是在指责我太自我?” “差不多。” 不过路禾扪心自问,他的话完全达不到指责的地步, 而且以凌焕的性格, 也不会是那种说一下就受不了的玻璃心。 凌焕看到对方就要绕过他准备下楼,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那个校医说的是真的吧,说你会嫌我麻烦, 躲着我走。” 路禾没想到前些天魏秋亭在医务室里有意无意提到的一句话,凌焕也记住了,明明当时表现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凌焕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突然嗤笑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还有走廊上,那天我在走廊上看到了姓魏的,心里还奇怪呢,跟姓魏的说过的话联系一下,所以那时候路老师是不是也在?” 路禾之前觉得凌焕看着好像缺一根筋,但有时候实在是太敏锐了,魏秋亭半真半假说的话,凌焕甚至都能跟以前的事联想起来。 “路老师,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谎。”凌焕低声道,却抬头露出一个骄傲又张扬的笑容。 楼道里光线有点昏暗,但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眼底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 路禾什么都没说,而他的沉默就已经代替了回答。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虽然不知道凌焕为什么会总是粘着他,缠着他,现在也应该知道不能总是凑过来了。 剧情会回到正轨上,毕竟骄傲的凌家大少爷,不可能能拉下脸去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等路禾离开,凌焕才一拳砸在了墙上,以往总是带着玩世不恭意味,笑意盈盈的脸,此时一丝笑容也没有,冷得有点渗人。 他知道他是不讨人喜欢,他知道,但是无所谓。 可等看清路老师的态度后,他心里的不满和恼怒,大过了无所谓。 * 周三下午有体育活动,果然自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凌焕再也没有往他面前凑了,偶尔看到他时,要么是装作没看到,要么是冷哼一声。 又回到了最开始那种最安全的距离,不会让他无从招架,这才是最正确的情况。 “路老师。” 龙崖一看到他就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站在树下,还主动开始找话题,聊起了自己之前在马场做马工的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大多数是龙崖说,路禾在听。 龙崖的话里总能描述出一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陌生生活,淳朴又自然,而且还能感受到龙崖字里行间的流露出的轻松愉快。 “我们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去把干草搬上推车,再把推车拉上山,铲马屎,给水桶里装水,我体力好,总是比别人做的更快,等忙完了还能牵着马去散步……” “记得第一次给马清理马蹄子的时候,差点被踩到手,腰也酸得不行,不过在马场的时候也学会了训马,当时的管事还说我很有天赋。” 龙崖不管是提起从马上摔下来,还是差点被马踩到手,都很平静,只是喜欢跟路禾分享自己的经历,甚至还会说起一些趣事。 “管事当时跟我们几个马工说,马对危险很敏感,因为它有从捕食者口中逃跑的本能,可能所有动物都有这种对危险的本能,我有时候觉得我也有,因为我有几次也因为直觉,避开了危险,这算不算一种本能。”龙崖突然看着他。 “我觉得算。”路禾心想,龙崖其实看起来本来也像是比较依赖直觉的类型。 “奶奶也跟我说过,马突然大声嘶叫起来,可能是在担心害怕什么东西。你不要把它害怕的东西移开,而是应该带它去看清楚,就会知道那个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有的事不去做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害怕的东西会永远成为心理阴影,人也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多勇敢。” 龙崖又在他旁边说了很多,就好像把那些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话,一股脑地向他倾诉,路禾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树洞。 “路老师我是不是说太多了。”龙崖也没想到自己那么能说,要因为话太多让路老师觉得烦就不好了。 “没有。”路禾说,虽然是有点多,但他也不讨厌就对了。 龙崖听他这么说,眼睛亮了一点,突然郑重地按住了路禾的肩膀。 “路老师,你如果有什么害怕的事,也能跟我说。”龙崖的语气,就好像给出了什么承诺。 最近几天晚上他总会想起那天在游泳馆三楼碰上浑身湿透的路老师的样子,对方那时候的眼神很陌生,却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见路禾迟迟没说话,龙崖也多了几分紧张,他把按住对方肩膀的手缩回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是泳队教练,那在水里,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龙崖忍不住想起当时马场的管事教训马时还跟他说过一句话:“你想领导它,就要让它相信,即使是一只非洲狮冲过来,你也能保护它。” 他不想领导谁,他只是想保护路禾,在任何危险下,不管是水里,还是陆地上。 路禾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让龙崖不自在地把脸别开,觉得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活那么大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龙老师,谢谢。” 不过路禾还是没提起那天在游泳馆的事,让龙崖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毕竟这是路老师第二次跟他表达感谢。 路禾觉得越跟龙崖相处,就越不觉得对方吓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也惊叹于对方的体型表现出来的侵略性,实际龙崖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在不远处的凌焕看到这一幕,一个走神膝盖直接磕到了路边的柱子上,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绊倒摔在地上。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路老师是笑了,对方来了克兰霍顿十天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笑。 原来不是不笑,是不对他笑。 凌焕冷笑一声,完全不顾膝盖被撞了一下的疼,都不用掀开裤子就知道膝盖一定青了一块,不过他装成没事人一样走了。 那边路禾完全不知道凌焕在远处看到了他跟龙崖谈话的一幕,只是听着龙崖说问他有没有做一些简单身体锻炼的打算。 “克兰霍顿的学生每隔一天的下午都会在操场和体育馆进行体育活动,其实学校不止重视学生身体素质上的锻炼,也鼓励老师进行锻炼。” 听龙崖这么说,路禾甚至想到了乔柠,在几栋教学楼中来回跑都一点不虚,而且上次在游泳馆看到乔柠,对方似乎也是打算去游泳的。 而他好像还走一段路就会累的喘气。 这个对比,哪怕是路禾都觉得莫名羞愧。 “如果路老师想,我能带你先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比如跑步、羽毛球和网球” 路禾点点头,等离开操场准备去办公室拿点东西的时候,路禾突然接到了纪明川用工作软件给他发的信息。 [纪:来一趟行政大楼。] 路禾下意识发了个问号过去,本来以为纪明川不会解释,没想到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纪:凌焕的家长想见你。] 看到这行字,路禾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凌焕的家长来了克兰霍顿,并且点名要求找他。 突然对面又发来了一段语音,冷淡的男声响了起来。 “凌焕的父亲有时候会跟一号宿舍楼的监舍单独谈话,不过前几次都是用电话,这是第一次来到学校面谈。” 路禾来到行政大楼,最后在一间装潢古典的会客室见到了那位凌家家主。 对方一身笔挺的正装,看起来四十五岁上下,气色很好,长相威严,脸部棱角分明,只是跟凌焕长得并不太像,看来凌焕更多遗传了母亲。 “你是路老师?”凌景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为了凌焕的事来的,听说他的手在打篮球时伤了。” 对方满身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的气场,面对路禾也完全没有收敛,不过路禾就好像没感觉到一样,把当时凌焕在校医室的检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凌景生扫了他一眼,手上还端着会客室里泡好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凌焕性格是顽劣了些,曾经也让我跟他母亲很头痛,送来克兰霍顿后,也是希望学校的老师能代为管理。 除了不让他闯祸,还希望路老师能看好凌焕,让他以后不碰这些对抗性的运动,尽可能提高成绩,已经上高中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我不希望未来的继承人是个残废,把时间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上,听说他挺听老师你的话,对吗?”凌景生说到这时,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盯着路禾就好像想用视线将他看穿一样。 路禾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愣了一下,包括现在凌景生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像是在逼他接受他的条件。 而且凌景生对克兰霍顿的事那么了解,难道也是有人汇报给他的。 在克兰霍顿平时和学生接触最多的就是老师,要么就是凌景生在老师中有眼线,要么就是在学生中有眼线,会把凌焕身边的一些事汇报给他。 收买老师。 路禾又看了凌景生一眼,心想大概就像现在这样。之前的两位监舍老师走了,所以凌景生又来找上了他。 “如果路老师接受,凌家也会提供一笔不菲的资金,作为报酬。” 路禾又想到了凌焕打篮球的样子,虽然他不懂篮球,但是他能看得出凌焕是真的喜欢打篮球的,而且对方热爱的运动未必只有一项篮球。 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上次他差点给球砸到的时候,对方像一道迅捷的闪电冲到他面前,笑着把那只球截住狠狠地拍了回去。 凌景生早就在路禾走进会客室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给这位新老师做好了评价。 只用一眼他就认为这个看上去年轻又稚嫩明显缺少社会经验,家庭状况并不是很好的路老师,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因为凌家作为克兰霍顿的校董,只要他一句话,这位老师就会丢掉这份工作。 但凡是聪明人,就知道孰轻孰重。 “我拒绝。” …… 等路禾从会客室走出来,又看到了纪明川,一般人这么靠着墙状态都会很松弛,可纪明川虽然靠着墙,但依旧站得笔直,就好像一刻都不愿意放松一样。 对方似乎也不是碰巧经过,手上也没有拿其他东西,让路禾有种错觉,对方是专门站在这里等他一样。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路禾自己先否认掉了。 “谈话结果怎么样?”纪明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 “校董专程跑一趟学校,我想我有了解情况的必要。” 路禾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只觉得外面比在会客室里轻松舒服很多,让他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想好好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他简单地讲了一下谈话内容,没注意纪明川眼神变化。 “我拒绝了,然后凌总让我不要后悔。”路禾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纪明川,“纪主任满意这个谈话结果吗?” 其实这个不要后悔,意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可以是提醒,也可以是威胁。 纪明川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淡淡道:“路老师别忘了,拜你所赐,我现在也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 所以有什么事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 而且他这几天也在反复思考,他为什么会来克兰霍顿担任教导主任,这所学校里的种种风气,其实跟他一直以来信奉的价值理念截然不同。 就跟他也不知道路禾这个跟克兰霍顿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人,为什么会像个异类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 路禾只觉得纪明川这句拜你所赐,没有一点不满和阴阳怪气的意思,都有点不像纪明川了。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纪明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依旧在门口默不作声地跟他分道扬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禾突然想到,也不知道纪明川下班后会干什么,大概率也是处理工作吧。 楼下还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看上去价值不菲,而且车旁边还站着司机和保镖,训练有素目不斜视,他们在等谁,都不需要他多想。 很快跟校长谈完的凌景生也走了出来,见到路禾他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路老师,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这话就仿佛是说,以后没机会再见了。 * 昨天看了蚂蚁在墙边搬运花瓣,都说蚂蚁搬家,说明会有大雨,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阴天,直到现在路禾才看到有雨点落在地上。 先是几个豆大的雨滴,然后雨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密。 路禾身上也没有伞,护着刚刚从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教案,就走进了教学区旁边一家叫KEEPTIME咖啡厅里。 咖啡厅不止会卖咖啡,还有各种奶茶、水果茶和蛋糕甜品,此外还会提供一些西餐。 路禾知道乔柠比较喜欢来这家咖啡厅喝下午茶,他还是第一次来。 咖啡厅是很复古的装潢,桌椅都是木质的,窗户是通透的大玻璃窗,此时玻璃窗上已经有了一道道滑落的水痕,还不断有雨点拍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因为下雨,自然光线有点暗,店里开了灯,店员还给每张桌上点了蜡烛,烛火摇曳很有氛围感。 旁边还有壁炉,里面有火光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因为没走近看,路禾也没分清是真火还是装饰品。 可能因为下雨,路禾发现咖啡厅里的人还不少。 路禾点了一杯常温的无糖柠檬茶,看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就另外点了一份海鲜意面,省的等等回宿舍楼太晚了。 他才写了一会,就感到有人站在了他旁边,给他把柠檬茶放在了旁边。 “路老师。”穆云舒轻轻叫了他一声。 路禾看到他才知道,穆云舒原来在这家校内咖啡馆工作。 哪怕是非封闭式的一般学校,校内都会有很多便利店、书店,克兰霍顿更不用说。校外人经营的咖啡厅、餐厅、书店、便利店也有不少。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了家店,就找到了穆云舒校内兼职的这家。 穆云舒身上还围着浅棕色的围裙,里面是白色衬衫,身材修长,勾勒出清晰的腰线。 “这是你做的?”路禾端着那杯柠檬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穆云舒手上拿着已经空了的木质托盘,突然回道:“都是我做的。” 路禾突然觉得这杯柠檬茶和海鲜意面的分量都变重了,他作为老师让自己的学生给自己做东西吃,有点罪恶感。 而且还是得兼顾学业和兼职,两头奔波的苦命学生。 “你在这里做兼职,不会影响学业?”克兰霍顿的学生不能在非假期出校,但是校内的兼职并没有禁止,毕竟招收特招生后,总有一些学生有这部分的需要。 “应该不影响,尽量不耽误就寝时间。”穆云舒说完这句话,吧台那边就有人叫他。 “路老师,你先忙。” 路禾的视线从教案上抬起来,又看了一眼在吧台忙碌的人影,穿着衬衫配围裙的穆云舒,这如果不是克兰霍顿,哪怕真嘉女校的女生能进来,这家咖啡厅恐怕都会被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说法夸张了一点。 路禾也经常在网上会看到有的人为了打卡一家咖啡店,或者店里的帅气店员,专门跑一趟远路的。平心而论,穆云舒比他看到的那张网图上的男生,更清秀帅气一些。 路禾吸了一口柠檬茶,刚刚他问穆云舒的那句话,其实更像是没话找话,因为他知道这次月考,穆云舒考了全科总分第一名。 克兰霍顿一共设有六门基础课程,也就是六大类,每个学生都要从六大类里选六门课程,这样学生选课不同,排名也不能纯粹按照分数排,所以会有相应的加权排名。 这次考第一名的穆云舒,刚好比杜渐深高一分,不过后面期中考试,杜渐深又追回去了,两个人谁都没能稳第一。 穆云舒想拿第一的原因很简单,这样克兰霍顿给的奖学金会更多。 等路禾把东西吃完手上的事忙完,外面的雨还没停下,刚想着要不要跟人借把伞或者冒雨回去,就看到已经脱掉围裙的穆云舒站在他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路老师。”穆云舒低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肩上挂着的单肩包,“要不要一起回去?因为快月考,店长能让我每天提前下班做题。” 路禾点点头,穆云舒身材很高,明明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高竟然已经接近他了。 让路禾从没觉得自己竟然那么矮过。 等经过一号宿舍楼外面的那片小树林时,穆云舒突然开口:“路老师还记得这里吗?” “”路禾没吭声,不知道穆云舒突然提这件事干什么,是想翻旧账还是质问他。 毕竟当时的情况,不算什么美好的记忆。被欺负的学生,和扭头就走的老师,在穆云舒的视角里,他看上去很窝囊吧。 见路禾没吭声,穆云舒也不再说话,等进了宿舍楼,穆云舒就先上楼了,而路禾先去一楼看了小猫,出来时又迎面撞上了凌焕。 对方没像之前那样无视他,而是皱眉道:“听说凌景生来找过你了?” 路禾没吭声,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学校里消息真灵通,第二个想法是凌焕他们的父子关系果然很差,凌焕对凌景生甚至直呼其名。 之前他说过不会关注主角的家庭情况,更不会提及父母,因为明显是雷区,没想到还是被卷入复杂的家庭亲子关系中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你答应他了?”凌焕皱眉,脸上还带着怒意。 路禾看着他说:“这重要吗?” 他说完就扫到了凌焕的脚有点瘸,皱着眉问:“你的腿怎么了。” 这下凌焕真迈入手脚双残的行列了。 凌焕却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有点恶劣。他把路禾刚刚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微微扬着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见到他的那种样子,张扬嚣张又带着点睥睨一切的不屑。 “路老师,这重要吗?还是说你想给我偏爱了?” 第29章 他讨厌老师 但不讨厌会等他回来的人。…… 宿舍楼每晚都是十点钟准时熄灯, 等熄灯后就不能干别的,使用任何电子设备都会被没收。 路禾晚上找了点数学题看,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都少得可怜, 可能某些程度上他比纪明川还要古板。 有人说过工作后做数学的感受,和学生阶段做数学的感受不一样, 并不是得出答案的那种满足感, 更多的是经历一段艰深而漫长的冥思苦想后, 见到那一瞬间的曙光。 学生阶段时可能比较注重结果, 答案错了就是错了, 对结果的太过关注, 很多时候让人忽略了解答的过程,忘记了思考的过程也弥足珍贵。 非学生阶段,出于兴趣再拿出这些题时,可能更在乎的是深度思考和不断突破尝试的过程,计算出正确的结果,更像是锦上添花。 这可能就是数学的魔力。 数学是最纯粹的科学,最公平的对错。 把精力都全身心投入进解题的思考过程中, 他经常会忘记自己穿书的事情,等骤然抬头看到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又会陷入新一轮的困惑。 作为家里存在感最薄弱的一个孩子,就算他消失了, 可能父母哥哥和妹妹都不会在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觉得自己早就受够了那种生活。 路禾突然走到了窗前, 二楼并不算太高, 视线很多都被树木遮挡,但还是能看到树隙里透出来的远处点点的灯光。 虽然待了十天,却对这里有了几分熟悉感。 如果凌景生真的因为他不给对方面子, 让克兰霍顿开除他的话,他应该也待不了多久了。 不过可惜的是《阿谢罗迪》的话剧,乔柠和其他老师费了那么多心思,甚至龙崖都使出了全力,希望能等到话剧表演完。 路禾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魏秋亭塞给他的那颗自制的甜橘糖。 因为对方说是自己做的,路禾觉得扔了也很可惜,干脆把糖掏出来,剥开了糖纸。 橘子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感觉空气中都多了点酸酸甜甜的感觉。 路禾突然想查一次寝,当一回监舍,总不能一次都不查,不过只要抽查就行。 想到这,本来因为思考顿住的手又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一道公式。虽然是不同世界,但要学的知识点跟他过去接触的相差不大,他不想作为数学老师解不出题让学生看轻老师这个职业。 宿舍楼的楼梯比较陡,从上往下开始突袭,会轻松一点。 监舍老师的磁卡能够刷开对应宿舍楼的门,只是每次开门后台都会有记录,不止监舍老师能开房间的门,平时要打扫卫生的赵姨也能开。 四楼五楼比较安分,大多数学生都有按照克兰霍顿的宿舍规定好好休息,不过等路禾打开一扇门,跟正在做题的穆云舒四目相对。 旁边的小音箱还在很小声地放着舒缓放松的音乐,因为房间隔音效果比较好,所以也不担心门外的人能听到。 “路老师。”穆云舒被抓包了晚上熄灯后偷偷开小台灯做题,脸上一点也不慌乱,淡定地把书合上,“我对数学考试没底,所以找点题看看。” 路禾心想不愧是能考第一的人,熄灯了还在做题,这副刻苦学习的劲,真应该让其他人来学习一下。 “不能有下次了。”现在快十一点钟了,如果不是被他发现,穆云舒还想做题做到凌晨?这样身体也吃不消,更何况白天还得去咖啡厅连轴转。 很快监舍老师突袭寝室的消息就飞快地在一号宿舍楼的小群里传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加这个群,比如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的西里尔,又比如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学生会会长。 把会长放进来,跟放了一个监舍老师进群,有什么区别! [:据说会长入学以来零违纪啊,对学校各种规章制度是百分百遵守,他是机器人吗?] [:他是不是机器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跟他一比,要么他不是人,要么我不是人,我们绝对不是一种生物。] [:你们说监舍老师会不会查会长的房间啊,会长这个点肯定睡了吧。] [:那还用说,干什么都提前十分钟,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 [:你说他这样活着不累吗?] [:他是杜家人,就算累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吧。] [:你们东西藏着点,我偷偷搞到的限量版写真又没了。] 路禾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这本露骨的写真集,都是一些比基尼美女,路禾不小心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了。 高中男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会躲起来偷偷看这种,也不奇怪。 都在洗手间发现安全套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接受度都拔高了。 他慢慢把这些学生的名字记下,都得扣分。 二楼三楼住的人比四楼五楼少,路禾也只是抽查了几个房间,没有像纪明川那样大张旗鼓。 等走到杜渐深的房间门口时,路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犹豫是因为他跟杜渐深并没有什么交集,偶尔几次见面也没说过话。这个年纪轻轻的学生,各方面都优秀得太过突出,性格冷漠又满是距离感,成熟地有些,不像个十六七岁的人。 可等门一开,坐在桌前做题的杜渐深突然停笔朝着门口看过来,他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却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旁边的桌上放出了很多摊开的试题,密密麻麻的,此刻都被他整理好放回旁边的抽屉里。 杜渐深把笔帽扣上,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 路禾又想到了同样半夜做题的穆云舒,心想学霸晚上都在偷偷卷呢。 他叹了口气:“下不为例,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 刚刚他查寝的时候,不仅没收了色.情杂志,甚至还在一张床上看到上面躺了两个人,现在又碰上两个半夜还在偷偷卷学习的学霸,感觉像行走在割裂的两个世界。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扇门后面是什么。 路禾走到三楼尽头处的一个房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是韩冬夜的。 他对韩冬夜的印象,除了那天晚上对方脸上打架留下的伤口,和初次见面时对方一身略微刺鼻的汽油味,就是那个在篮球场上驰骋的身影。 韩冬夜上学比别人晚一年,加上初中留过一级,所以比同龄人还要大两岁。 他来克兰霍顿时,从高一课程开始上,可即便这样因为以前的基础不好,高中的成绩还是不行。 韩冬夜作为韩家的私生子,路禾其他的并不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对方半年前才被韩家认回来。 等路禾打开门,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上去房间的主人已经休息了,但是路禾走近一看,发现床上并没有人,摸了一下被子,是冷的。 韩冬夜不在。 这个发现让他又想到了原著里韩冬夜前期死于一场校外事故的事。 刚开始他还没太放在心上,可等真的发现韩冬夜不知所踪,更强化了他心里,韩冬夜可能会死的这个认知。 路禾回到办公室,把没收过来的杂志和手机放进柜子里,然后开始拿出学生的花名册,给韩冬夜留下的手机号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子女音从电话里传来,路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五分了,就是他也觉得困得不行。 他不确定韩冬夜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回来,虽然对方每天上课有时候会迟到,但大多数课程还是会保证出勤,说明对方会在上课之前回来。 路禾决定去上次碰上韩冬夜的地方看一眼,对方要晚上偷偷溜进来,会让人打开室内游泳池里的一扇窗户的锁。 想到这,路禾立刻下楼来到那扇窗面前,等发现锁确实是开的,猜测韩冬夜今天应该还是会走这扇窗户。 泳池边上还有很多椅子,因为天气比较冷,这些凉椅上都铺上了软垫,可即使这样待久了还是会感到冷。 路禾打算在这里等到零点,就先上楼睡,不然他在这里待通宵,以他的体质,没冻死也得重感冒。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靠在门口位置的椅子上睡着了。 他睡着后,玻璃窗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对方推开了那扇预留好的窗户,借着泳池的蓝光,室内的可视度没有那么差,基本能看清室内。 手机因为没电关机开不了手电筒,有这些池壁的蓝光,也不至于掉进水里。 黑影手上提着一个包,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这个在椅子上睡着的人。 他把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把人晃了一下,想把人晃醒。 “你怎么睡在这里?”黑影沉声道。 对方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只是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下次不许,无故晚归。” 等说了这句话后,对方又没有反应了。 黑影沉默了很久,泳池池壁的蓝光反射在他的眼底,打在他坚毅的侧脸上。 最后他把手上提着的包背在后背,然后抬手把睡在椅子上的人抱起来,一手环住对方后背,一手卡在男人的膝弯里。 他比同龄人大两岁,身体发育的也更快,可以说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影子,由于经常在校外打架,不管是体力还是体格都不是一般高中生能比的。 所以他轻松地就把这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抱了起来,等走到二楼那个房间门口时,他在对方身上摸了一下,最后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磁卡开了门,给对方脱了鞋放在床上,还盖好了被子。 很快一道关门声响起后,室内重归寂静。 韩冬夜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包往地上随便一扔,就拿着衣服去淋浴间冲凉。 他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任由那些细密的水线拍打在他的脸上,再顺着脖颈往下滑,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生身材精瘦,猿背蜂腰,升腾的白色水汽模糊了他的身形。 他抬起宽大的手掌,还能回想起刚刚残留在手上的触感。原来他的手除了能紧握成拳,砸出拳拳到肉的声音,还能做更多事。 一直以来他都讨厌老师这个角色,第一次见到监舍老师误以为对方是同学,等后面知道对方是老师后,心里有种受骗的不满。加上对老师这个角色的厌恶,让他很难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可他讨厌老师,却不讨厌一个会等他回来的人。 第30章 观察者 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 路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等在一楼碰到刚下楼的韩冬夜,才隐隐约约记起来昨天晚上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韩冬夜背着一个包,黑色制服随意披在身上, 头发还有点翘,看到他的时候径直走了过来, 低低说了一句:“路老师” 路禾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 昨天晚上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本来以为他不在意这些, 但此时此刻还有种想扭头就走的冲动。 “睡外面很危险, 路老师下次记住了。”韩冬夜说这话时好像在笑, 但是路禾也没看清。 “嗯。”路禾脸上还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紧张。 稍微想想,也知道是韩冬夜送他回房间的,不过他不敢细想这个过程,比如韩冬夜是怎么把他弄上楼的,是用背的,还是拖的。 “还有, 我下次出去会报备,附近我熟,不会出事。”韩冬夜说完去中餐取餐台拿了点早餐,就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 把背包随手往对面椅子上一扔。 路禾有点没反应过来,心想你报备了还能出去吗? 而且什么叫附近我熟, 不会出事, 原著里开局没多久就下线的人是叫韩冬夜吧。古话说善游者溺,往往就是自信不会出事的人,才容易出事。 商应欢也走进了餐厅, 作为对自己和别人的外形极为注意的人,商应欢总是把克兰霍顿的制服穿得一丝不茍。 他胸前的紫色领带打了一个标准的温莎结,在他坐下之前,旁边的厨师就已经给他的桌前摆了好几份早餐。 一眼看过去,太阳蛋、芦笋烩蘑菇、草莓华夫饼、水果酸奶,种类很多。 商应欢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反而先往路禾的方向走了过来,抱着胸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来艺术楼。” “?”路禾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他觉得商应欢说话,完全就不像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不过他也懒得纠正了,反正纠正了商大少爷也不会听。 “你答应过的,别告诉我你忘了。”商应欢看路禾这副真的给忘了的表情,有点生气,刚准备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打断。 “商应欢,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的吧,如果想让所有人都捧着你,你干脆回家去,怎么样?”凌焕手臂还带着护具,走进来时先找了张椅子坐下。 路禾觉得凌焕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他前不久才对对方说过。 商应欢一看是他,嘴上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我以为你断胳膊断腿要转去残疾人学校了,没想到还在。” “你退学了我都不会退,商应欢你气吗?气就回家去。”凌焕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话是对商应欢说的,视线却又时不时往路禾那边看。 一想到对方昨天晚上对他的态度,他就有点牙痒痒,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这会看到商应欢,他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把对方给怼一顿,而且自己都没发现他下意识说了路老师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 凌焕脸色更加难看,勺子敲在瓷盘上敲得咚咚作响,突出他心情烦躁。 这句话那天晚上他气昏头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次,越想越在意,结果看到商应欢的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看商应欢不顺眼,那路老师看他,是不是跟他看商应欢一样,一样的看不顺眼,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而且对方也给凌景生收买了。 哪怕在学校里也要限制他的行动,那他还偏就不听,越不让他干的事,他非要干,按照校级校规上写得明明白白的禁止事项,一样一样去做。 带宠物蛇来学校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条。 路禾现在才想起来他答应了商应欢什么,解释道:“我记得,不过今天下午没空。” 现在已经三月初,也就再过半个月就是春日文化节,话剧的排练还有点赶,前期选人也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因为教职工的表演本来就是临时下发的通知,并不是往年的常规节目安排,所以本来就仓促。 “你有什么事?”商应欢皱着眉,这副表情好像就在说对方应该时刻待命,能随叫随到的那种,如果不能,就要承受大少爷的怒火了。 “话剧排练。” “那今天晚上。”商应欢勉为其难地换了个时间,从来都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时间的,一直以来他要什么没有,这个没空就换另一个。 他不会只有一个选择,也不会只有两个,只要他想,他的选择能多到常人难以想象。 “晚上也有事。”路禾压根没注意他的表情,又慢慢吃了一口鸡蛋饼。 商应欢睁大眼睛,咬牙道:“你晚上有什么事,不会是想食言故意找的借口吧。” “晚上也是话剧排练。”路禾实话实说。 他在商应欢还要开口之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这周末你看着来。” 路禾本来也没打算耍赖。 商应欢一听就安静了下来,开始坐下来吃早餐,嘴上还不饶人,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凌焕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心里很想上去问一句都答应了什么了,不过他忍住了,这两个人说再多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发誓绝对不跟条狗一样眼巴巴地凑过去。 太掉价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凌焕把最后一口早餐吃完,冷淡地站起身走出了餐厅,如果不是手上绑了护具,脚有点瘸,背影还是潇洒帅气的。 * 中午路禾到办公室,马上就接到了其他老师的投诉。 “路老师,孟复潮今天上午的课都没来上,这孩子旷课也太厉害了。”有的老师跟他抱怨。 “别人踩着上课铃来上课,他踩着下课铃来上课,看看这是学生的态度吗?” “人是被纪主任叫走了,不过被叫走的次数还少吗?管什么用?真能听话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孟复潮晚上都在打游戏,还自己搞那个什么账号当主播,这像话吗?读书的时候不读书,要不影响学习也就算了,真影响了,该放就得放。” 路禾在旁边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孟复潮的宿舍在二楼,昨天他从五楼开始往下面查,等查到三楼韩冬夜的宿舍他就停下来了,没去看二楼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也会去看一下孟复潮,或许还能没收掉他的电子产品,好让他没法在休息时间打游戏。 突然办公室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的男老师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以前初中就是教孟复潮那个学校的,印象里他成绩挺好的,果然还是不该迷上打游戏。” “所以才说游戏害人,而且初中和高中课程的难度本来也不一样,以前成绩好不见得以后成绩也好” “路老师,你下午没课吧,你是一号宿舍楼监舍,那应该有苏冕家的地址,这里有些科目作业要给他送过去,得辛苦路老师跑一趟了”有个男老师突然开口。 路禾还看到了放到他桌上的要带给苏冕的数学作业。 因为苏冕的数学不是他教,所以这些题目都不太一样,此外还有英语、西葡语、经济、心理学等科目的作业。 他拿着那份要带给苏冕的作业,皱了皱眉,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交给他了? 不过他也上过班,知道一些杂活累活就爱交给实习的和新来的干。 因为考核期还需要周围同事的评价,所以一般的老师应该也不会拒绝。 他下午也没有课,本来是打算约一下龙老师打羽毛球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改天了。 路禾出了校门打了辆车,给司机报出了学生信息里苏冕填写的家庭住址,司机听了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块我还没跑过,住得都是些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富豪了……” 司机接了单后就准备开车了,一边跟路禾闲聊,“住那块的人,根本用不着打车,你去那边办什么事?看你打扮也不是这的学生。” “送点东西。”路禾不打算多说。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座白色的湖畔别墅外,湖边的柳树在三月初都已经发芽了。 门卫询问了他的来意后让他做登记,然后打电话给别墅里的人询问情况再放行。 “对,说是少爷的老师。” 等挂断电话,对方才给路禾开了门让他进去。 庄园是那种复古的欧式庄园,草地已经复绿,看得出有人精心打理。 别墅有三层楼,一楼是拱形的门和玻璃窗,二楼都带露台,侧面位置还有一个两层楼高的落地玻璃大窗,让别墅一眼看过去,纵深感很强。 二楼的房间的飘窗上本来坐着一个少年,他拉着窗帘,但是屋内开着灯。 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冷淡地回了一句:“什么事?” “少爷,你的老师来了,说给你送作业。” 门外的佣人开口时还有点胆战心惊,这几天少爷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座别墅,有这对母子生活,却安静地可怕。 只有偶尔他们惹夫人生气了,夫人大发雷霆的声音。 少爷谁都没搭理,就连夫人都没搭理。 这个过来送作业的老师,肯定会被少爷赶回去吧。毕竟谁休学在家,还会喜欢专门过来给自己送作业来的人,再加上少爷心情不好,更不可能了。 苏冕听到后,头才从书里抬了起来,问道:“长什么样?” “不知道”佣人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她也没见过那位老师。 “他叫什么?”苏冕问道。 “好像是姓路?” 路禾进门的时候,发现大厅的地面干净到能当镜子,换上了佣人专门给他准备好的拖鞋,路禾就被带到客厅。 旁边是一扇能够打开的巨大落地窗,从地板一直接到天花板,中间有门把手,那也不算单纯的落地窗,也像一扇玻璃门。 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满了整个客厅。 这里的观景位置很好,外面除了一道带围栏的走廊,就是翠绿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栽满了树木。 路禾把手上的牛皮纸袋交给苏家的佣人,淡淡道:“我只是来送个东西,就不坐了。” “路老师第一次来,干嘛要急着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路禾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旋转楼梯。 上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正笑着看向他。 苏冕慢慢顺着楼梯走下来,然后接过了路禾手上那份佣人不敢接过去的牛皮纸袋,也不打开看里面装了什么,把纸袋往旁边的桌上一放,视线却一直放在路禾身上。 旁边的佣人都不敢说话,这么几天过去,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下楼而且脸上的表情,也跟平常完全不一样,这非但没让她们放松下来,反而感到更加紧绷了。 人不会突然变好,也不会突然变坏。 如果一个坏人突然做了好事,那只能说明他突然把他坏的那一面给藏了起来。 自从她们见到了苏少爷露出过那么冰冷到令人害怕的表情后,就再也无法直视之前那个温和体贴彬彬有礼的苏少爷了。 哪怕对方再对着你笑,也依旧会猜测笑容背后的深意。 这就是被撕下伪装后,苏冕面临的处境。 苏冕笑着走到路禾面前。 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虚伪,所以再也没人会相信他的真心。 狼来了的故事里,放羊娃欺骗了农夫两次,就信任全失,更何况他用这张脸,欺骗了其他人那么多年。 “母亲呢?”苏冕突然扭头问了旁边的佣人一句。 “夫人她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这名佣人看了路禾和苏冕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苏冕听到后笑容更深:“太好了,路老师,这下不就没人打扰我们了。” 路禾淡淡地看了眼苏冕,又注意到旁边佣人的表情。苏冕一句话把他们给打发走了,现在基本上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几天没见过你亲爱的学生了,路老师就不坐坐吗?” 苏冕现在虽然站在阳光底下,但是总让路禾觉得对方身上还裹着一股被阳光暴晒都无法驱散的阴霾,充斥着阴沉和湿冷感,又跟之前的苏冕不太一样。 说对方这几天都没见过光他都信。 “我亲爱的学生?你是吗?”会散布老师谣言的学生,到底是怎么还能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苏冕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可能对路老师而言并不是一个那么完美的学生,不过路老师,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你可以当成是我比较倒霉。”路禾其实对苏冕的感觉很淡,没有好感也不痛恨,毕竟苏冕对他做的事,他也彻彻底底还回去了,谁也不欠谁。 而苏冕在他心里的形象,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太信任苏冕,提前开好通话,本身就表明了他对苏冕的怀疑。 但是苏冕又为什么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被他毫不留情揭穿假面后,不应该愤怒?或者想加倍报复回来,这才符合逻辑。 “那我只能期盼路老师一直倒霉了。”苏冕笑着眨了眨眼睛。 路禾不想在这里久待:“那我先走了。” 苏冕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像是笃定了路禾不会记得,他主动解释起来,“我说下次我会给路老师泡杯热咖啡,你应该更喜欢。” 路禾直接走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说:“算了,我不喜欢喝咖啡。” 苏冕突然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让他备车:“把车开出来,送老师去学校。” 苏冕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以往冷冷淡淡的表情,却不像之前几天一样一片沉沉的死气,让旁边的佣人有些不明所以。 一边在心里猜测刚刚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老师到底是什么人,跟他们少爷又是什么关系。 因为太久没见阳光,苏冕走出来的时候还抬手遮挡了一下太阳光线,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他恨那个撕下他的面具把他阴暗的一面袒露在阳光下的人,虽然他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栽那么大的跟头,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可是又为什么他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后,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复杂,态度也来了十八度的转弯,只有路老师对他还跟以前一样。 让他心里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 因为从没被他伪装出来的外表欺骗到,所以也不会因为他的伪装被撕下后,露出腐烂的内里,掩鼻离开。 等再次见面,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冷淡警惕,又带着距离感,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方像一个观察者,不会靠近你,又不会离开,但是你又好像用尽浑身解数,也触摸不到对方身前那面无形的墙。 让他有点期待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把这堵墙打破了。 “路老师那我们学校见。”苏冕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连旁边的佣人都没听清。 * 晚上到排练教室的时候,路禾看见教室里还坐着一个熟人。 按理来说对方并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排练教室。 “杜会长又是来检查进度的。”乔柠也很意外,总觉得杜渐深有点来得太勤快了,上次排练不是才看过,怎么今天又来,该不会每场排练都要看吧。 乔柠心里吐槽,却还是打趣了一声:“不过其他演出的排练,杜会长也没有跑那么勤,只能说杜会长应该是对《阿谢罗迪》这部话剧感兴趣,对吧。” 杜渐深淡淡地嗯了一声,坐在后排的某个位置上,还真的有种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感觉,除了这个领导的年纪有点小,而且面无表情。 路禾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宿舍楼熄灯后对方开着小台灯偷偷做题的样子。 他跟杜渐深交集不多,昨天晚上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寥寥数面他从没见过杜渐深露出过其他表情,就算晚上被抓包了偷偷做题,脸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面瘫脸。 虽然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却完全没有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反而感觉比二十多岁的人要老成。 在西里尔身上还能看到那种冷淡和傲慢,而且心情不好的时候,脸上也会表现出来,但杜渐深不是。 “我来晚了。”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 披着外套的龙崖站在门口,刚一进门就迅速锁定了路禾,大步流星朝他走过来。 乔柠拍了拍手:“刚好龙老师也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演出要用的服装,这周末应该能赶制出来一批,其实非主要角色的服装都已经差不多了,就是主演的衣服会稍微麻烦一些。” 她突然对着路禾眨眼:“就比如我们的路老师,有足足四套衣服哦。” 路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希格蒙每出场一次,换一次衣服,因为每次都是不同的造型和改扮。”乔柠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路禾这才想起来,剧本里是有简单描述过希格蒙的穿着,比如阿谢罗迪第二次见到希格蒙的时候,希格蒙是一副贵族的打扮。 是当时阿谢罗迪最痛恨的贵族的装扮。 希格蒙会通过服饰的变化,来引出阿谢罗迪心里的欲.望,再诱惑对方接受他的条件。 不同的环境能给人不同的感受,同样的人穿着不同的服饰,感觉也会不一样。 第三幕是阿谢罗迪的好友来看他,却发现本来已经残废的阿谢罗迪的腿已经彻底恢复,心中震惊,在离开阿谢罗迪的小木屋后,偷偷把这件事报告了城中的贵族。 那位贵族也是腿上有疾,听说后认定阿谢罗迪懂得能让人残肢恢复的巫术,派出骑士抓捕阿谢罗迪,关在地牢里严刑拷打。 刚接触到天堂的阿谢罗迪,瞬间又跌入地狱。 在贵族的严刑拷打下,阿谢罗迪奄奄一息,深夜里他痛得无法阖眼,耳边又想起来熟悉的音松下。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坐在了他面前那张刑讯椅上。 对方是一副贵族打扮,今天对他抽鞭子用刑具的贵族也是一身华服,二者带给阿谢罗迪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对方在对他微笑时,阿谢罗迪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阿谢罗迪,你痛吗?想离开这里吗?” 俊美的男人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轻轻蹲下,华服上的宝石耀眼刺目,衣摆上的暗纹代表着这个国家最为精巧的工艺,充斥着财富和地位的味道。 痛,想。 阿谢罗迪无法开口,但是对方好像能听见他的心声。他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你喜欢这身衣服吗?喜欢贵族拥有的一切吗?” 阿谢罗迪点头。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喜欢穿这身衣服的你。 可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想问,可是开不了口,刚一开口嘴边就会溢出血水。 “那阿谢罗迪,再跟我做一次交易吧。” 身着华服的黑发青年对他伸出手,“这次我要你的良心。” 阿谢罗迪看着他的眼睛,有种对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的着迷。 然后缓缓抓住了那只手。 杜渐深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盯着台上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偶尔闪过一丝波动。 已经记不清他是几岁的时候,再也无法对周围的事感到兴趣了。 获得学校第一名,参加竞赛拿金奖,周围人数不清的夸赞,像雪片一样飞来的奖章。 又或者运动、绘画、乐器、摄影、看书、登山、影片鉴赏 他都没有任何感觉,收获不了任何快感,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不过那天他坐在排练教室后排,也许是周围的环境烘托出的氛围作祟,又或者对方扮演的本来就是一个引诱别人堕落的魔鬼。 那天,他确实有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很容易忽略掉的波动。 他的心跳依旧平稳,却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之攥住,又松开。 是很陌生,从未感受过的情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35 第31章 你不可怕 不过我有路老师就够了。…… 后面就没有路禾什么事了, 完成了第二次交易的阿谢罗迪逃出了地牢,离开这个国家进行航海经商,一跃成为有名的富豪。 他在其他大陆大肆开采矿石, 同时还在当地建造了庄园,奴役当地人为他源源不断生产蔗糖、棉花、咖啡和烟草, 将这些对当时的王室贵族来说依旧紧俏的商品销往本国, 快速积累了大量财富。 已经成为暴发户的阿谢罗迪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 贵族弗雷斯特却因为负债累累面临拍卖庄园的窘境, 而阿谢罗迪买下了这座庄园, 成为它的新主人。 弗雷斯特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祖辈们世代继承的庄园, 与第一幕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那位将阿谢罗迪关在地牢的贵族,也因为爱慕虚荣、经营不善和贪图享乐亏空了祖上的基业,在阿谢罗迪的报复下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突如其来的落差让他恨透了阿谢罗迪,却根本无法跟财力已经如日中天的阿谢罗迪抗争,最后郁郁而终。 有人看到大仇得报已经跻身上流阶层的阿谢罗迪常常在庄园外的一间破屋附近徘徊,但是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越来越多人诟病对方奴役平民的丑恶本性, 他开办企业成了企业家,收购庄园成为庄园主,他野心勃勃,像一只怎么都吃不饱的猛兽。 他的财富越来越多, 甚至拥有了爵位,没人再像以前笑话他看起来就像干体力活的奴隶一样的精壮身躯, 也没人敢当面说他全无贵族的优雅, 半点不懂贵族的礼仪。 不少贵族商人都想往阿谢罗迪床上空缺的位置送人,却遭到了对方的警告和报复,渐渐的让人再也不敢这么干了。 所以直到往后几年, 阿谢罗迪享受了最奢靡富有的生活,比之那些旧贵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一直没有娶妻。 路禾看到这里就知道剧本中的阿谢罗迪已经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交出自己的良心后,曾经那个老实人阿谢罗迪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看着站在台上的高大青年,因为这段排演完,对方的状态稍微放松,可是沉着脸时,依旧带着一种狠戾的感觉,很有压迫感,像一头饥饿的猛兽。 突然那头猛兽扭头看向路禾,眼神瞬间变了,然后迈着大步朝他走过来。 “我刚刚排演的不好,耽误了很多时间。”龙崖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跟路老师对手戏的时候,就很顺畅,其他的内容总是被乔柠叫停好几次,容易用力过猛。 “已经很好了。”路禾回了一句。 路禾又看了一眼杜渐深刚刚坐着的位置。 那个位置现在已经空了,刚刚他下来的时候,杜渐深就出去了,看来就如对方所说,只是来了解一下排练进度,不可能一整个晚上都待在这里。 “路老师,你跟那个学生很熟?”龙崖在旁边问了一句。 路禾没注意到对方语气的不对劲,淡淡道:“没说过几句话。” 龙崖却隐隐有种感觉,刚刚他们在台上的时候,那个杜会长的视线就落在他们身上,与其说是看他们两个人,不如说是在看路禾。 “怎么了?”路禾拿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 因为排练教室有空调,温度适中,所以排练的时候都是把外套脱下来的,等到要出门了,路禾才穿上。 “没有,就是觉得路老师好像在学生里人缘不错。” 路禾也不知道龙崖在哪里看出他人缘不错了,就听到对方继续说:“我跟学生的关系不太好,平时他们也不会来找我,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吓人” “不过我有路老师就够了。” 龙崖突然看向路禾,然后跟他一起走出了教学楼。这话让路禾听了脚步微微一顿,也不知道龙崖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他。 乔柠在他们后面出了教学楼,稍微落后几步没听太清楚,刚刚就见到他们两个在一边走一边聊天,心想龙教练在路老师面前话就那么多,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么句话。 让她不想多想都难啊,那纪主任怎么办。 * 龙崖提出要去一号宿舍楼一起看小猫,所以两个人在路口也没分开,而是一起走到了宿舍楼楼下。 刚一进门,路禾发现刚刚还比较吵闹的一楼大厅突然沉默了一会,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有人窃窃私语:“监舍老师叫人来揍人了?不听话的学生先揍一顿?” “你想什么呢,真揍人那能去教育局举报了。” 凌焕本来还在翘着二郎腿玩牌,等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副晦气的表情,把牌直接扔下,一瘸一拐地上楼。 旁边的秦阳本来还想问一句,怎么老大和这路老师的关系突然差了那么多,之前天天围着路老师转,现在看到扭头就走,要说没发生什么,他不可不信。 也不知道这事要不要跟凌总说。 路禾先带龙崖去了安置小猫的杂物间,等一开门发现不对。 杂物间本来空旷的地方放了一个猫爬架,还放了一些猫薄荷鱼、小老鼠、逗猫棒、各色大号毛绒静音球之类的玩具。 他们进来的时候小猫正在玩毛绒球,看到路禾后把球丢下朝他小跑过来,等看到他后面的龙崖,立刻又缩到了架子后面。 路禾先看到了猫爬架上挂着的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礼物已送到,希望喜欢。”最后还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路禾本来还不知道是谁写的卡片,就闻到了卡片上残留的一股酸甜的橘子味,莫名就想到了魏秋亭。 魏秋亭上次是说过自己有朋友是宠物医生,能给他送点好玩的猫咪玩具过来。 龙崖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卡片,因为身高的优势,他也不近视,能把卡片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给送给路老师的?”龙崖问了一句。 “这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小猫的。”路禾一边摇头一边蹲下对那只小猫伸出手。 本来躲在猫爬架后的小猫这才出来,用爪子碰了碰路禾的手,然后被他抓住抱了起来。 “龙老师,把手伸出来。”路禾捏了捏小猫软软的肉垫,然后一边摸着小猫的脑袋安抚它,一边拿着小猫的爪子,按在了龙崖的手上。 小猫缩在路禾的怀里呜呜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龙老师之前是不是还没摸过小猫?” 龙崖感受到手上柔软的触感,轻轻嗯了一声。 “你之前跟我说,马嘶叫起来是有害怕的东西,但不要把它害怕的东西移开,而是要带它去看清楚,告诉他这东西没什么可怕的。”路禾摸着小猫的头的时候,小猫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所以我也带它看清楚,你并不可怕,不会伤害它。” 路禾重新把小狸花猫放在地上,然后看到小猫没有再躲着龙崖,只是围着他转了一圈,也没有立刻上去亲近。 龙崖愣了一下,盯着路禾蹲下来给小猫滴滴眼液的样子,那张总显得凶狠冷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 原来一直以来别人都害怕他,是没有出现一个路禾这样的,能在他和其他人之间架起桥梁的人。 等看完小猫龙崖就离开了,还跟他约好明天周五下午在运动场见。 路禾回了办公室,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原主之前的柜子里有一小瓶白虎活络膏。 已经开过封了,看样子是原主之前自己用过。 他拿着这瓶活络膏,又想到了走路一瘸一拐,好像看起来比昨天严重了的凌焕,最后想了想还是敲开了凌焕宿舍的门。 刚刚在一楼待得心烦的凌焕,回了自己房间靠在床头随便拿着那本修仙小说继续看,脑子里却一直分神。 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在床上伸直腿的时候,看上去更长。 想到刚刚路老师跟那位龙教练一起进来的场景,心里就是觉得不是滋味。 昨天在操场上也看到他们两个在那边聊天,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关系那么好了。 龙教练是,那个校医也是,而且纪明川也是因为路老师才会往一号宿舍楼跑吧,这样下去一号宿舍楼成什么地方了…… 他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凌焕不耐烦道:“谁啊!” “我。” 听到声音,凌焕拿着书的手顿了一下,进而冷哼一声:“来干嘛,我忙着呢。” 路禾下一秒把门推开,手上拿着一瓶白虎膏,然后走进来递给了凌焕。 “擦点药。” 凌焕也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挺高兴,但是还是仰着头说:“我用不着。” “哦。”路禾哦了一声,正准备关门走人,就听见凌焕立刻道,“我说我用不着,但是你亲自给我送药,我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用一下。” “是你自己的腿,又不是我的腿,还要你勉为其难?”路禾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就算自尊心强,打肿脸充胖子也得有个限度吧。 之前发誓不会眼巴巴贴上去的凌焕大喊了一声:“我要用!” 声音大得把路禾都惊得突然回头,看到凌焕继续说,“我说我要用,行了吧。” 凌焕看了一眼递到他面前的白虎膏,挑眉道:“路老师,我现在就一只手能用,让我怎么擦?” “你想怎么样?” 凌焕哼笑一声,看着路禾道:“我要路老师你给我擦。” 他坐在床上,挪动了一下那条磕紫了的腿把它放在床边,还想着如果对方拒绝,他要怎么追加条件,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直接蹲了下去,拧开那瓶白虎膏手指沾了点白色膏体,往他青紫的膝盖上涂抹去。 这一幕让凌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大脑跟宕机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知道傻愣愣地看着对方的发顶,还有微垂的眼眸,右眼下面的小痣,也好看得不行。 他疯了吧,不就是涂个药,他心里想什么呢。 全程也就一分钟的时间,路禾站起来说了一句:“好了。” 凌焕有点结巴,觉得擦了药的腿凉凉的。 “这……这算是特殊对待吗?” “不是,是监舍的责任。”路禾说完就转身离开,很快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凌焕一个人。 他决定干点什么静一静,又拿起了那本小说。 前面看到废柴主人公一路逆袭拜入第一仙门,不过他虽然在他们那个犄角旮旯的州府算修为出众,可凭借机缘拜入大仙门后,依旧是一个底层弟子。 还被一个名声不显的宗主六弟子收为徒弟,六弟子的势力在仙门里最弱。男主总是练剑练到深夜,手上总有被剑气刺出来的伤痕。 最后在一个夜凉如水,明月高悬的夜晚,跟往常一样练完剑的男主,得到了宗主六弟子,也就是自己师尊的赠药。 男主得到赠药后,心里无法平静,打算做点什么静一静,还想更努力修炼来回报师尊,改变师尊作为六弟子在宗门里备受打压的局面,然后直接误闯了仙门禁地。 凌焕:这种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等到晚上熄灯后,想到白天其他老师的投诉,路禾打算重点关注一下孟复潮的房间。 孟复潮在一号宿舍楼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基本上都待在自己房间里,从来不去公共活动区,用餐时间也基本上不出现,每次都是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慢吞吞地出来。 最近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他管不了可以不管,但是最起码得提醒一下。 虽然提醒大概率没用。 熄灯后他一开门,发现房间里果然是亮着的,还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游戏音。 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穿着一件卫衣,一双长腿盘在椅子上,这点空间显然装不下这双腿,修长的手指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看上去游戏战况很激烈。 孟复潮显然看到了他,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放下手上的事,只是手指速度快了不少。 等几分钟后打完了,孟复潮才伸了个懒腰,看向路禾:“路老师今天怎么来查寝了?” “不然让你玩个通宵?”路禾皱着眉,想着怎么开口没收孟复潮的手机,就看到对方主动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路禾:? 孟复潮懒洋洋道:“没收啊,路老师发现了难道不没收?” 路禾有点懵逼地接过手机,第一次碰到学生主动把手机塞过来给老师让他没收的。 孟复潮盯着路禾看了一眼,突然笑着说:“之前没注意,路老师你的眼镜哪去了?” 路禾抬头摸了摸以前戴眼镜是位置,随口道:“弄丢了。” 这个周末应该会出去配一副。 孟复潮没再多问,只是对路禾道:“老师,手机你也没收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路禾还是觉得没收这部手机顺利地不可思议,他还一句话都没说,都是孟复潮主动塞给他的。 这让他怀疑孟复潮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孟复潮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拖鞋站在路禾面前,少年身形单薄看起来很瘦,跟龙崖那种体格完全不同,是一种少年人的清瘦,但是个头很高。 他眼底下还有黑眼圈,看起来很颓废,头发也因为没有打理而有些乱糟糟的。 “路老师,你这表情好像很不相信我啊,是怕我等等还会偷偷玩?”孟复潮散漫地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手机,又盯着路禾的眼睛。 “如果那么不放心我,那路老师你在命战这个游戏里赢了我,我就以后都不在学校里玩了,会好好学习,怎么样?” “我可是从不骗人的,路老师,我跟苏冕不一样。” 路禾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孟同学,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你读书不是为别人读的,更不是为我读的,你有没有通宵打游戏,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孟复潮听到这套话术就觉得耳朵起茧,开始缴械投降,双手抬起道:“好好好,我错了,路老师你慢走不送。” 等路禾离开,孟复潮又拉开旁边的柜子,里面还有七八部手机。 路禾拿着没收来的手机回了办公室,要放进柜子里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拿起那部手机看了看,发现没有锁屏。 里面没有其他软件,只有游戏,就好像是一部专门用来打游戏的手机。 而屏幕的第一页就一个叫命战的游戏。 路禾手指不小心点开了游戏图标,脑子里又想起刚刚孟复潮说的话。 虽然当时他说的是孟复潮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可作为老师,如果孟复潮能好好学习,那也算一件好事。 他说的是,孟复潮读不读书都对他来说不重要,可是人不止会关心重要的事,就连无关紧要的事,也有大把人操心。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说某某某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路禾没见过这个游戏,刚进入界面,还没搞懂不同的区域是干什么的,就收到了一条邀请。 本来他要点拒绝,却因为点太快,点到了更接近手指位置的接受。 刚进去他就听到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路禾想解释一下,却还没搞清楚聊天窗口在哪,他也不想开麦,就看到已经匹配成功了。 “潮神,你今天怎么同意邀请了,那我就直接排了啊,有你在直接带飞,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十分钟后,孟复潮的看到自己的微信界面弹出一个头像,对方一口气给他发了十多条信息,大多都是鬼哭狼嚎的。 [:潮神你不厚道啊,怎么能演我?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同意了,原来没安好心。] [:我不管,你今天得给我一个解释。] [:你说你挂机不行吗?总是给对面送人头干什么?] [:本来看到最后一秒你锁定了你的本命角色,以为这局闭着眼睛都能赢了] [:你演的比萌新还新啊。] 孟复潮粗略地把这些信息过了眼,最后神情古怪,然后笑了一声,开始回复。 [潮落:不是本人。] 他发完就把手机关了,一想到某个人没收了他的手机,嘴上说着你读不读书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的人,回去之后还是偷偷拿着他的手机摸索游戏。 那副景象就让他忍不住想笑出声。 第32章 叫我名字 他身上没有讨厌的气味。…… 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候, 凌焕坐在活动室的椅子上,用还完好的左手拿着一把口琴。口琴很新,看上去还是刚拆封的。 凌焕单手拿着用力吹了一下, 直接引得整个活动室的人都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秦阳看了问道:“老大,你上次买的东西到了?” “嗯。”凌焕没多说, 还在继续吹。 他右手的护具还得过个一周才能拆, 现在也只能吹吹口琴了。他脑海里一边回想着上次听着路老师吹出来的曲调, 不过自己吹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他坐着的这个位置, 靠近玻璃窗, 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等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 凌焕立刻离开的活动室,坐在一楼大厅旁边的沙发上等着,时不时还假装干点别的,视线往墙上的挂钟上扫。 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对方压根没往这边看,而是走向了走廊,让他赶忙站起来把人叫住了。 “有事?”路禾看了他一眼。 凌焕轻咳一声,然后走到了大厅地上放着的一个包裹面前, 轻轻拍了拍,暗示得很明显。 刚刚路禾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包裹,不过他觉得只是某个无聊的学生随便放在路中间挡路的,一会自然有人弄开, 不过现在他好像知道这个无聊的学生是谁了。 “路老师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凌焕又露出了那幅得意洋洋的表情,盯着路禾微微一笑。 本来凌焕前两天看着他巴不得绕着走, 不过好像只是过了一晚上, 对方又变成了之前那种总是巴不得在人前刷存在感的样子,有点像给点肉吃就哄好的狗崽子。 路禾没说话,凌焕一点都不意外, 也不打算解释,叫了秦阳给他把这个包裹给搬进了小猫待着的杂物间。 现在小猫也不是只能待在杂货间了,病渐渐好了后,赵姨也会打开门让小猫出去走走,等在附近转累了,小猫还是会回到窝里,像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注意到凌焕进来,小狸花猫睁大眼睛,又往窝里钻了一下。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 凌焕挥了挥手让秦阳出去,然后拿了把手工小刀开始熟练地拆包裹。 里面是一个大盒子,盒子里有几张白色软垫,还有用一个透明小盒子装着的几十枚按钮,以及替换电池。 路禾皱眉,不太懂这是什么东西。 盒子里还有一本说明书,路禾看了一眼上面几个大字轻轻念了出来:“宠物交流按钮?” 凌焕把那本小册子递给了他,然后就开始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 路禾也没拒绝,他也想看看凌焕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 册子介绍这种宠物交流按钮,运用的是按键交流的理念,通过按键发声,促成和宠物之间的交流,里面还有按钮录音教程。 这些东西拿出来后,小狸花猫还有点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过因为凌焕在也没有走太近。 “我看过好评很多,这益智玩具比那种猫爬架好多了”凌焕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猫爬架,一副嫌弃的样子。 不过他倒不是嫌弃猫爬架,是嫌弃送猫爬架的人。 “要录音?”路禾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宠物按钮,觉得很新奇,现在这些按钮都是没声音的。 凌焕把垫子铺了一下,站起来说:“那肯定啊,不过路老师,录音这种事你不需要我来做吧。” 路禾把手上的册子放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按钮。凌焕会买这种东西,他没有猜到,不过虽然是凌焕买的,对方不想录音他也不会逼着对方干。 但是东西如果不用确实可惜,他其实也有点好奇,小猫真的能用这种按钮来实现和人类交流? 路禾走过去的时候,小狸花猫走过来轻轻喵了一声然后来蹭他的腿,然后抬起一双异色圆瞳,对他轻轻喵了一声,路禾觉得自己好像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那么一丝丝期待。 “嗯。”路禾算是应了一声。 “路老师你这算同意了?”凌焕抱着胸站在旁边,露出了一丝得逞般的笑容。 “嗯。” 虽然要给按钮录音,不过除了一些常规的词语,路禾还不知道要录什么,而且也不是要立刻录好,还有空慢慢想,凌焕在旁边拿出一张卡片,上面是自己写了一些词,递给路禾。 上面有零食、出去玩、睡觉、要、亲亲之类的词,甚至还有人名。 “凌焕?”路禾把这两个字念了出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在,路老师那么喜欢叫我名字啊。”凌焕有点得寸进尺,也完全不觉得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有什么不对,“教小猫认人有什么不好的,路老师你也可以把你的加上去。” 路禾觉得凌焕这个建议不是太靠谱,他决定保留意见。 他给小猫喂了点吃的,带它到外面的草地和花圃旁边晒太阳。 平时进屋的时候,小猫喜欢蹲在窗台或者站在窗户底下的太阳光里站着,然后垂着脑袋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路禾本来在低头看猫,然后突然看到面前多了一双皮鞋,是克兰霍顿学生统一穿的那种,是跟黑色制服一样的颜色。 西里尔肩上背着包,站得很整齐,还是第一次停在路禾面前。表情跟平时差不多,除了这突然在他面前停下的举动有点突兀。 金发在透过树隙洒落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更加耀眼,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连带着对方身上的光斑也在跟着闪动,阳光没有照入他的眼底,背光的湛蓝眸子变得像深海一样深邃。 路禾刚准备问西里尔有什么事,就看到一直冷着张脸的金发少年动了动唇:“我能不能摸摸它。” 小狸花猫看到西里尔后也抬起头,不过并没有排斥对方的靠近,只是有些好奇。 “可以。”路禾看了一眼西里尔,又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小猫,“它不讨厌你。” 西里尔听了后就蹲了下来,一手按在膝盖上,右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小猫的头上,慢慢揉了揉。 路禾看到西里尔的本来淡漠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不过幅度很不明显。 等又碰了碰小猫毛茸茸的耳朵,西里尔就克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外套,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从路禾旁边走过去,只是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十秒钟,路禾才听到耳边轻轻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谢谢。” 路禾回头一看,发现西里尔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蹲在他脚边的小狸花猫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跟对方告别。 西里尔进门后又停下,走到了旁边一扇玻璃窗前,装作不经意地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有鸟鸣声,有树叶的沙沙声响,小猫轻轻的喵呜声,阳光落在身上仿佛每个毛孔都得到舒展的声音,还有和小猫待在一起的黑发男人。 光点落在对方的侧脸上,像在亲吻对方高挺的鼻梁。 他喜欢自然万物,讨厌人,讨厌人身上的气味。 不过路老师身上,没有讨厌的气味。 突然西里尔听到旁边传来一道脚步声,面无表情的俊美少年从走廊上经过,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冷漠,只是对方的表情要看上去更淡一些。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门外的景象,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仿佛没见过一样分开 “现在几点了。”商应欢皱着眉,坐在里面的一张大沙发上。 旁边的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了很多工具和图纸,就连本该坐人的沙发上也堆放了很多书和画纸。 “快下午六点了。”旁边的助手回了一句。 商应欢来克兰霍顿除了带了个厨师,还经过学校允许专门为他的工作室配了一名助手。 主要还是考虑到商大少爷如果搬不动雕塑,助手可以进行帮忙,以及避免商大少爷一个人待在雕塑教室里搬雕塑的时候被砸到。 “这个雕塑的位置是不是动过了?我之前不是说过,这里面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一点点都不能挪动。”商应欢皱着眉,语气骄纵得不行,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好。”旁边的助理在商应欢转过身去后,无奈地摊了摊手。 雕塑室太乱了,而商应欢又从来不整理,如果他不挪动一下,这间教室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要没有了。 里面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石膏雕塑,本来一些小点的雕塑能收纳进柜子,而商应欢还是把他们放在外面,有的直接放在地上。 商应欢俨然把这间雕塑室当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不仅如此,这里的东西其他人碰都碰不得。 “人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忘了吧。”商应欢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气得冷哼一声。 他突然从沙发上起身,然后冷着脸怒气冲冲地要朝着门外走去,不过等他刚打开门,就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因为他反应比较快,倒没真撞上,只是跟对方在挨得极近的地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这个距离连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清楚看见,睫毛细长而密,就是刘海有点影响视线,而且对方右眼角下的那颗小痣,有种怼到了他面前的感觉,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太近了。 商应欢脸色一变,脸上爬上了可疑的红晕,猛地后退了一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身后被他撞到的架子晃了一下,有个雕塑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让助手急急忙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你你不会敲门啊!”商应欢半天憋出这句话。 路禾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回道:“刚准备敲门。”而且商应欢的反应,有点太大了。 “那你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他一点都没听到外面有人。 商应欢完全不认为是自己走得太快了,才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 路禾这回没说话,他也看得出这位商大少爷是自己心里那口气不顺,故意想挑他的毛病了。 “而且你还记不记得时间来那么晚!”商应欢重新站稳了,说话也没有刚刚那个咄咄逼人,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路禾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下午十八点。 “我应该来得刚刚好。” 路禾说完观察了一下雕塑室的环境,里面摆放了很多雕塑,甚至旁边还有一个露台,种满了植物,看着和其他的教室都不同,并不像是给很多人共同使用的样子。 还有一面大落地窗,太阳升起的时候,落地窗和露台照进来的阳光,能照亮整间雕塑室。 “你是老师老师难道也要踩点吗?” “老师不可以踩点?” 路禾没懂为什么老师就不能踩点了,也懒得跟商应欢解释了。 “说好的,就今天一次。”这是他之前说好的,毕竟他没空天天陪着大少爷玩。 商应欢直接扭过头,指着一张椅子说:“你就在这里坐下”等看清了路禾身上穿着的衣服,他又露出了一副极其挑剔和嫌弃的表情。 “你不能穿这个”商应欢早就看他这身灰色格子衬衫不顺眼了,其实看多了也不是不好看但是他的审美线怎么能因为看多了看顺眼了就降低标准。 “我穿什么也有影响?” 商应欢冷哼一声解释道:“你来给我做模特,我得看着你,你这么穿,我怕我看多了,创作灵感都要消失了。” 路禾心想那商应欢的灵感也太好没了。 “而且看久了,怕眼睛会失明。”商应欢理所当然道。 路禾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是说他这种打扮辣眼睛,会辣到眼睛失明的那种,那商应欢的视力,还真的跟他的灵感一样脆弱,转瞬即逝。 “你想怎么样?”路禾看了他一眼,“只有两个小时。” “这里有更衣室,你去换衣服。” 商应欢说完往旁边一指,路禾才发现雕塑室里面还有一块巨大的帘子,刚开始他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现在看是隔出来的一个房间。 “里面的衣服都是拿来做服饰和材质参考的,质量肯定是最好的,不过大小可能不太适合,你就挑一件合适的。”商应欢看向他,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进去换身衣服。 路禾没想到商应欢为了雕塑的服饰和材质,专门添置了一更衣室的衣服,如果对方要雕刻的是一匹马,那是不是得专门买头马回来。 不过以商家的财力,不说一匹马,就是一百匹马也是买得起的。 这个挂满了衣服的更衣室内有男装有女装,旁边还有用来试衣的模特,里面的衣服都更偏向于古典,最后路禾还是勉强从里面找到了一件比较现代风的男士衬衫。 他还发现一个问题,这里面的衣服作为商应欢的参考,会比较侧重艺术上的表现力,所以衣服设计的都会略微有些夸张。 所以这件现代风的白衬衫,胸口是开襟的,并且右肩至胸口再到腰侧,都是浪花形状的花边,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袖子也带着些浪花的形状。 “好了没啊,都过去十分钟了”商应欢抱胸站在门口催促了一句,“你要不吭声,我当你晕在里面了,本少爷的时间也是时间” 他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帘子被人拉开,等看到眼前的人,商应欢卡了壳,后面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小声嘀咕:“太慢了你又不是蜗牛。” 第33章 口是心非 沉没在这片温柔寂静的海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让路禾都听不清了,虽然不知道大少爷在臭着脸嘀咕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拉开帘子走出来的青年身材颀长, 面容俊美漂亮,只是神色总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淡。 开襟的白色衬衫刚好能展露出精致的锁骨, 流畅的骨骼线条深邃三维, 就像是一件被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因为是开襟衫, 总觉得胸口的设计有点空, 凉飕飕的, 让他很不习惯。 “这样就行了?”路禾看着商应欢的表情,也不确定对方这副欲言又止睁大眼睛的样子,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废话,难道你很期待我说你不行?” 本来还在出神的商应欢听了他的话后,就像一个小杠精一样下意识就怼了回去,只是比起以前莫名有点底气不足。 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商应欢更加生气了, 不过他清楚他这次并不是生对方的气,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不满。 又或者这种充斥着脑海的情绪根本不是愤怒,而是一些别的他不知道,不能理解的东西, 所以只能当成是恼怒。 他立刻把头扭开朝着窗边走去,不过走得很快, 动作仓促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 助手在一旁提醒:“走慢点, 这里堆的东西太多了容易摔。” “要你管!”商应欢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走到那个盖着白布还未展露真容的雕塑前,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头也不回地说,“换好了就快过来,还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干嘛” 他一边说一边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过来,下意识转身却一个没注意被脚边的木箱子绊了一下,不过后面那个人快速伸手拉了他一下,让他借力平衡。 “我我不用你拉!”商应欢好像触电一样甩开他的手,一边瞪着他一边弹出了两米远,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指了指这个盖了白布的雕塑后面的一张椅子,“你就坐那里就行,不要乱看。” 路禾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过走之前他有点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盖着白布的雕塑。 注意到他视线的商应欢冷哼一声,神色骄傲,一边用手把白布掀开,好让路禾能看清楚。 这是一个已经翻模的石膏雕塑,不过让路禾意外的是石膏像的脸是模糊的,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却并未经过细化,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一样看不真切。 一般翻模后雕像虽然还是半成品,但后续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商应欢这是改变主意,想在翻模后的石膏雕像上进行再次雕刻。 “这还只是石膏像,不是完成品,之后要用点线测量仪和垂直对照石膏像打出石雕,再抛光和修饰,才算基本完成。” 商应欢在旁边说,提到石雕的时候语气也多了几分专注认真。 做雕塑可是苦活累活,路禾基本上能肯定商家父母应该是不愿意商应欢来做雕塑这种东西,甚至有人戏称雕塑专业的学生像建筑工人。 不过商应欢能来做雕塑,八成是因为他自己的坚持,疼爱孩子的商家父母应该也拗不过商应欢。 “那你为什么找我?”虽然不懂雕塑,但他也能知道雕塑脸部的神态是相当关键的一部分。 虽然商应欢说只是参考。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商应欢瞪了路禾一眼。 他商应欢就是想做就做了,哪用得着那么多为什么,他也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 明明是不想解释,不想承认,却总是变成略带攻击性的语气,像个一点就炸的小炸弹一样。 商应欢自己却还意识不到这点。 他让助手出去了不要留在里面打扰他,自己在石膏像前站立,凝神看了很久,还来回走动。 这个石膏像是半身石膏像,只截止到胸口往下一点的位置。刻画的是一个半张脸笼罩在头纱中的无面人,他的手心里还捧着一只折了羽翼的小鸟,微微往右边的头纱里送,像是给小鸟提供一个避风的地方。 商应欢拿着刻刀,刀尖落在石膏像上时,整个房间里只有刻刀在石膏像上轻轻滑动的声音,和风从窗外吹进来,带动窗帘摆动的摩擦声。 平日里蛮不讲理,喜欢咄咄逼人的大少爷,此刻一句话都没说,脸上经常流露出的高高在上和倨傲冷漠表情淡了几分,眉眼多了些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宁静沉着,只是依旧给人一种非常不好相处的样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如果视线算交流的话,商应欢已经用视线跟他交流了无数次了。 路禾在坐下之前就随便拿了一本书看,商应欢也没有让他一直保持一个角度。加上微微低头看书的动作,确实也符合雕塑微微垂着头的样子,商应欢也没说不行。 在路禾没注意到的地方,对方站在石膏像前,视线却落在石膏像后面的人影上,手上的动作莫名停顿了很久,才开始继续刻画。 周围太安静了。 有种陌生的感觉在这种静谧里蔓延,像水一样柔和,让人似乎沉没在这片温柔寂静的海洋里,他甚至想到了岁月静好这个跟他完全不沾边的词。 他从没觉得刻刀划在石膏上的声音那么清晰,让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眼睛能看到刻刀划过刮落下来的粉末,手指触及石膏像的脸时,划过指腹的那种带着点粗糙不平的质感。 感知变得清晰,同处一个空间的另一个人的存在感,也变得更加强烈,渐渐地即使他不看,脑海里也能浮现出对方的轮廓。 这具雕像雕刻的是他在梦里见过的人影,不过只有一道影子,脸是模糊的,所以他一开始的设想也是没有脸的,把任何一张脸覆盖在上面,他都觉得不够完美,干脆空着。 至于为什么突然觉得能刻画脸了,因为他脑海中有了能让这具雕塑变得更加完美的构想,既然想到了他就立刻去做,还跟对方提出了条件。 因为有头纱的遮挡,所以需要刻画的只有半张脸,虽然完成的时候比原定时间晚了一点,但是并没有超出预计时间太多,还在商应欢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商应欢把刻刀放下,见路禾走过来,立刻把那块白布重新盖在了石膏像上,用力咳了一声:“已经完工了你还想待着?” 路禾当然不想,对雕塑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又回那个更衣室把衣服换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发现商应欢还没走,对方发现他换回来后,轻轻嘁了一声。 “反正雕塑会在文化节上展出,到时候你得来捧场。” 商应欢还穿着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像那种长风衣,仔细看过去,对方的袖口已经沾满了石膏粉,眼睫上也沾了点,从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少爷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灰头土脸的。 “一定要来。”商应欢靠在架子上轻哼道,“你那个什么话剧,我也会去看。” *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路禾又看了看《阿谢罗迪》的剧本,他们其实第一遍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就是之后还需要无数遍的磨合。 路禾想了想,还是先去给宠物按钮录音。 他查找了一些适合录入的词汇,比如吃饭、零食、喝水、睡觉、摸头、亲亲、喜欢、出去玩、球球、痛痛 再加上凌焕上次给他的卡片上写的一些词,最后试着给剩下的宠物按钮录了名字进去。 如果不合适的话,按钮的录音也能重置,反复利用,这一点也比较方便。 不过他不确定小猫是不是真的能按动这东西,而且网上也有不少人说这东西是智商税,小猫压根用不了。 看到这路禾也有点担心,去找了其他的教程,带着小狸花猫来实践。 就跟陪着它做游戏一样试了几轮,还真的聪明地学会了第一个按钮。 每次小狸花猫按响摸头按钮,路禾就会去给它摸头,这是他平日里给小猫做得最多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别人的猫怎么样,路禾觉得这只小狸花猫很聪明。 他又给小猫擦了眼角的分泌物,然后滴了滴眼液,检查了小猫的眼睛,看着它一天天变得健康。 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到了门口,他拿起路禾放在桌上的剧本,在手上晃了晃:“路老师,你演的哪个角色,排得怎么样了,要是有摸不准的地方,我来陪路老师对练怎么样,免费的。” 路禾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站起来从他手上拿过了剧本,看到凌焕翻到的是最后一幕那页,扫了他一眼。 就是阿谢罗迪用最后全部的寿命,来交换见希格蒙最后一面那段。 他突然问:“你怎么看阿谢罗迪?” 凌焕想了一下,靠在门上道:“路老师想听我说什么?说实话吗?” “难道有人爱听你说假话?”路禾扫了他一眼。 “实话就是,阿谢罗迪是个傻的不过你们这个剧本改过一点,没有那么傻了。” 凌焕:“用全部的寿命,换见魔鬼一面,还有比这个更傻的人?而且希格蒙看似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但是每一步都在夺走阿谢罗迪身上重要的东西,逼着对方一步一步跳进深渊里,值得到死前都心心念念这么个索命的恶鬼?” 凌焕其实也没注意自己说这话时带上了一些个人情绪,好像想到了一些没有那么愉快的记忆。 “我的角色就是那个索命的恶鬼。”路禾淡淡道,他一说对方立刻哑声了。 不过路禾有点意外的是,凌焕还真的有那么一点自己的见解。 在故事里,也许希格蒙并不存在,也许这个角色只是阿谢罗迪内心欲望的投射。 因为伤腿恢复如初,这种奇迹才会让阿谢罗迪被贵族盯上,关入地牢严刑拷打,也因为放弃了良心,阿谢罗迪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眼前看似是希望,其实都是希格蒙为他埋下的陷阱。 在欲望的趋势下,阿谢罗迪甚至丢掉了原则,开始杀死曾经的自己。 大丈夫能屈能伸,凌焕立刻改口:“剧本不是改了点吗,要不路老师你让我看看你们排练的效果,不答应的话,我不介意去排练教室看。” “就在树林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样?这个不强人所难吧?” 其实他心里好奇,所谓熟悉阿谢罗迪的剧本只是借口而已。 他只是想知道,对方看上去就不是会去表演话剧的人,偏偏就是去做了,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匪夷所思。 所以每次一想到,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越是无法想象结果,就越想知道答案。 看路禾没有动作,凌焕继续道:“而且路老师,你之后可是得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要在我一个学生面前都怕了,那怎么办。”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注意到对方突然站了起来。 微微侧过身,转过来看向他的时候,就仿佛这瞬间,对方的气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青年的脊背挺直,精致的脸上一片淡漠,却没有那种显得很有距离感的冰冷,反而有些温和无害,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却让凌焕屏住了呼吸。 这种视线很陌生,因为对方从没有用这种视线看过他。 大多数是不经意的一扫然后移开眼,要么就是作为老师对顽劣学生的不在乎不关心,像看路边的杂草和石头一样。 这种对方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专注,他从没感受到过。 感觉到被视线的主人所重视,被特殊对待,那么这道视线的含义就格外惹人遐想。 “所以阿谢罗迪,你想成为什么呢?”他听到对方用一种轻柔的语气说。 凌焕没吭声,定定地看着他,手指却攥紧了点,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瞳孔就微微一缩,看到对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虽然笑容不太明显,配合着温柔仿佛蛊惑一般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和我做这笔交易好吗?阿谢罗迪。” 凌焕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把手伸出去了一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干脆顺着刚刚的动作,伸手拉住了对方,不过比起刚刚那种仿佛受诱惑一般地伸出手,他现在的动作更加主动。 把对方的手抓牢之后,面对对方意外疑惑的眼神,凌换露齿一笑,有种飞扬肆意的味道。 路禾感受着抓着他手的力道,心里想阿谢罗迪不是这样的。 他最后想起来他的手还给握着,这才用眼神示意凌焕赶快松手。 凌焕忍不住问:“这段为什么要笑?”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松开。 “乔柠说这里笑一下更好。”路禾看了他一眼。 “可以是可以……”凌焕摸了一下鼻子,心道就是有点奇怪。 马上要熄灯,路禾直接把没事干的凌焕打发走,因为伤了手后,对方作业找借口不做,下午体育活动也省了,成天无所事事到处乱晃。 不过意外的是,等到即将熄灯的前五分钟,才看到穆云舒有些匆忙地赶回来,走进来时似乎气息不太平稳。 看到他后穆云舒调整了呼吸,才低声叫他了一声:“路老师。” 说完就绕过他上了楼。 路禾盯着他的背影,觉得穆云舒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不过对方显然一副不想他人干涉的样子。 第34章 见家长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因为下周月考, 所以这个周末学生基本上都会用来复习。 不过一些不爱学习的,对考试无所谓的,当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路老师。” 听到有人叫自己, 路禾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对方正站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 但乍一眼看, 人也不会显得渺小。 一米九的个头, 在他以前的生活环境里, 都很少见, 他都有点好奇龙崖是吃什么长大的了。 而且龙崖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这样看过去显得腿更长个子更高,腿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最突出的还是对方衣服底下那层饱满的胸肌,把背心撑得更紧。 还没等路禾开口,龙崖就主动朝他走过来。 路禾看了一眼龙崖身上的黑色背心,基本肩膀和手臂, 很多地方都是裸露出来的。“今天有点冷,你穿那么少?” 他这话刚说出来,手就被一个温热的东西抓住了,并不滚烫, 但是很温暖。 “不冷,我的手, 是热的。”龙崖握了一下路禾的手, 然后又松开,抓了把头发,笑了一声, “我奶奶也总是这么问我,她天天让我加衣服,怕我冻着了,我就会去拉她的手,跟她说我不冷。” 路禾静静听着,龙崖偶尔会提到他的家庭情况,不过他从来不会去主动问起,也不会去问老人家还在不在。 “路老师,你有没有运动服运动鞋?”龙崖看了一眼路禾身上穿的衣服,今天对方还是穿一件宽松的深色外套,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脚下也是布鞋。 并不适合运动。 “如果你没有,我带你去买,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店”龙崖说着悄悄看了路禾一眼,不过只是用余光留意路禾的反应。 本来这话再正常不过,可龙崖却心里觉得紧张。可能再正常的话,都会因为说话的人心思不够单纯,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路禾点点头。 原主也确实没有运动服和运动鞋,如果要运动的话,买一身会更好,而且原主的衣服是有点少了。 这回还是龙崖开车,在一些人的刻板印象里都会觉得像龙崖这种大块头,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是光有蛮力缺少智慧行事莽撞的莽夫,实际上龙崖开车很稳,接触多了也能发现对方的细心。 刚上车,还没等路禾反应过来,对方就给他系上了安全带,动作小心翼翼。 “好了。”龙崖坐了回去,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你如果晕车,我开慢点。” 克兰霍顿校区旁边挨着晴水湾,所以等开车出来,先经过了一段沿海公路。在太阳底下,深蓝的海面波光粼粼,海水在风的吹拂下,不断流动变化出各种形状。 龙崖带他来了星州市市区一家叫威森的运动专卖店,对方看样子跟店长认识,过来先跟人打了声招呼。 “稀客啊,今天带朋友来啊。”店长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穿着打扮很休闲,等看到路禾的时候眼睛一亮。 龙崖见路禾没说话,就点点头:“对,朋友。” 说完还看了一眼路禾,见他没什么反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的表情都给店长看在眼里,她靠在柜子上,笑着跟路禾搭话:“想买运动服对吧,有什么喜欢的款式直接说,而且我也有一些推荐,看你喜不喜欢。” 店长说完就领着人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闲聊问了不少问题。 “你跟龙崖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你不觉得他这小子很凶吗?别人都得躲着他走。” 等听到路禾说他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惊讶地嘴都张大了,她失笑道:“半个月,不会在骗我吧。” 才半个月看起来就那么熟稔,还带人来买东西了。 店长笑着继续道:“他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看得出很喜欢你。” 她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背后一道凉飕飕的视线,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顾圆。”龙崖仿佛给“喜欢”那两个字刺了一下,语气低沉了许多。 店长给路禾拿了套运动服让他去试衣间试试合不合适,一边对龙崖说:“行了行了,不就是跟你朋友多说了几句话。” 虽然龙崖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副凶狠吓人的样子,再帅的脸都掩盖不了他一身野蛮又充满攻击性的皮相,毕竟远观还可以,近看只能算了。 可她是知道龙崖一般叫她全名的时候,才是真的生气了,平时会跟着别人一块叫她顾老板。 趁着路禾进了试衣间,她打趣了一句:“怎么了?还没搞定?” 龙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同事。” 顾圆嘁了一声,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嫌弃,忍不住道:“我还以为看你那表情,已经成了呢,不过差点忘了你小子还没谈过,这方面生得很,加把劲,不然就给别人泡走了。” 路禾刚出来,就看到龙崖和那位店长在聊天,等看到他时,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顾圆笑着道:“运动服很适合你,要不要多买两套回去?” 路禾只当店长这么说是想多卖两套衣服,没放在心上。 他穿着的是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并不是运动背心,而是比较贴身的外套和长裤,料子很软,纯棉材质很透气,在这个季节穿也比较保暖。 运动服中规中矩,是立领的,假两件的设计,有一条黑色的拉链能从脖子拉到前胸的位置。 穿着运动服的黑发青年看着身材还有些单薄,微长的黑发看着十分柔顺,白色运动裤包裹着的双腿笔直细长,看过去就像是刚入学的大学生。 龙崖张了张嘴:“路老师,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我的意思是,这件也要,然后再看看别的。” 路禾也觉得这件可以,毕竟总是试来试去麻烦。 最后除了这套白色运动服,路禾还买了双黑色运动鞋,也是考虑到黑色运动鞋不容易弄脏。 他提着购物袋走出专卖店的时候,那个热情的女店长一边欢迎他下次再来,说以后他来都给打折。 路禾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龙崖直接替他把购物袋接了过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趁着快到饭点了,和路老师在外面吃顿饭。 他跟对方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学校餐厅,路老师应该也吃腻了克兰霍顿的菜式,在外面吃,也能给对方换换口味。 路禾刚接听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女声。 “小禾啊,周末有没有空回家吃个饭?”电话那头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语气里满是期盼。 路禾抿了抿唇,其实他自己并不想在这个阶段去见原主的养母,因为不了解,所以怕穿帮。他去了后要怎么表现,才能不让人察觉到异样。 看出他的停顿,周铃兰率先道:“你现在工作忙,等工作稳定下来再回来也行,先忙工作,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随时都能跟家里说。” 路禾抬眸看了龙崖一眼,缓缓开口:“我现在跟同事在外面。” 周铃兰道:“跟同事一起好啊,平时多跟同事走动走动,多交交朋友,别成天把自己闷屋里” “我今天有空回去,带同事行吗?” 龙崖也能大致猜出他们在聊什么,就在旁边静静等着,等听到路禾这么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听路禾可能要带同事来,周铃兰当然是满口答应,欢迎得不得了,让路禾有点疑惑。 他看向龙崖,问道:“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说完从龙崖手上接过那些购物袋,朝着外面走,“要不是你,店长也不会给我打五折。” 而且他邀请龙崖,也有其他的考虑,龙崖的存在感太强了,如果有龙崖的存在,吸引周铃兰的注意力,那么作为原主的养母,就算他身上表现出异样,周铃兰也未必能察觉出来。 如果只有他跟周铃兰,那么周铃兰的注意力只会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要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铃兰会立刻发现。 所以他邀请龙崖,也便于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而且原主的母亲,总要见面的,尽早有所了解也好。 以及他也想见一见这个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的女人。 “好。”龙崖说出口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了,又微微低下头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又想掩饰自己喜悦的心情,“我去开车。” 周铃兰住的地方比较偏,在星州市西区,离市中心很远,路禾导航了一下有二十公里,自驾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对方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因为工作不好找即使拖欠工资,把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周铃兰也没辞职,而且还在郊区租了个两室一厅。 原主很少回这边住,周铃兰也没有把房子退了换个小点的,看来也是等着原主回来。 龙崖看到地址后,就去闷头开车,但是其中的心潮澎湃,只有他自己能懂。 路老师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等等还可能见到对方的母亲。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远,看一眼时间等等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十二点多一点,刚好是午饭时间。 路禾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星州市中心的高楼渐渐被甩在后面,等到最后楼房变得越来越低矮,两边随处可见一些旧楼。 快到的时候,龙崖开车驶入一条小巷,还经过了一个菜市场。 菜市场一般早上人比较多,大中午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中途龙崖下了车,路禾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去干什么,就看到对方提了两箱补品和水果回来了。 “你不用买这些。”路禾道。 “见长辈,要买的。”龙崖继续坐回驾驶座,一边对路禾低声道。 旁边的幼儿园刚刚放学,不少家长来接孩子。 这块道路很窄,不方便停车,龙崖就把车停在外面,两个人顺着巷子一起往里走。路禾并不算矮,不过在龙崖面前,他好像就是小了一号。 这对极具反差的组合引得路人频频驻足围观。路禾心想,身边有个龙崖,走在路上不想被人围观都难。 而且龙崖是好看,但是没人敢搭讪。 路禾一边看着导航,最后远远看到一栋五层楼高的楼,楼下站着一个女人。她个头并不算高,但是看起来温婉和善,对方先叫了他的名字。 周铃兰注意到他身边的龙崖,她脸上还有点犹疑。 “这是龙崖,我的同事。”路禾介绍道。 周铃兰听到是同事,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对方这身腱子肉,比较凶戾的气场,还是让她有些担心。她担心小禾被欺负。 等上楼,龙崖就去厨房里帮忙,动作十分熟练,只是厨房实在是太小了,搞得龙崖站在里面总觉得委屈了,得缩手缩脚。 周铃兰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她完全看不出小禾这同事还会做饭。 “小禾,你这个同事人真不错,看着也很有安全感。”周铃兰笑着说。 今天中午家里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龙崖也帮忙做了不少,每次路禾想做什么的时候,两个人都拦着不让他做,只能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等到吃饭的时候,路禾发现他的担心多余了,周铃兰对他没有任何怀疑。 也有可能是母子很久没住一起,也比较生疏了。路禾想到这心里松了口气。 走的时候,周铃兰还拉着龙崖的手:“龙老师,我们家小禾,在学校里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路禾在旁边慢吞吞说:“他也没多大,为什么是他照顾我。” 龙崖也没有来克兰霍顿很久,他也没问龙崖的生日,不过他觉得年龄应该差不多。 下午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克兰霍顿,路禾把东西放到了一号宿舍楼,赵姨看到了他手上的袋子,笑着问了一句:“路老师,出去买东西了?” 路禾点点头,耳边听到一声细弱的喵呜声,那只小狸花猫就跑到了他脚边,蹭了蹭他的腿。 路禾突然问道:“赵姨,养了猫的话,卫生方面……会不会变麻烦?” 毕竟增加了赵姨的工作,猫毛也得清理。 “我还以为什么事,路老师不用跟我们客气,这种猫掉毛已经算少的了……” 路禾看着小狸花猫,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他扭头一看就看到凌焕已经提起了他放在旁边的包装袋。 “路老师,你这是出校了?买运动服?”凌焕看了啧啧称奇,“不过路老师你是该多锻炼一下了,不然体力不行,走几步路就大喘气。” 路禾皱着眉,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运动是一种好习惯,他也想保持下去,虽然这辈子应该都不能拥有龙崖那种身材。 但是起码别那么细胳膊细腿的。 “路老师,你一个人出去的?”凌焕随口问了一句。 路禾没吭声,不太想回答那么无聊的问题。 秦阳听到后过来插了一句嘴:“我知道我知道,路老师跟龙教练出去的。” “老大,就是那个个子特别高,皮肤有点深,一看就特别猛的那个男老师。” 凌焕皱着眉,复述了一句:“你跟龙崖出去的?”龙崖主要还是克兰霍顿游泳校队的特聘教练,平时也太闲了,没事干吗? 路禾把他手上的包装袋给拿了回去,离开时淡淡道:“不然呢,跟你去?别忘了你是学生不能无批准私自出校。” 第35章 他想诚实 我出个校,熄灯前回。…… 克兰霍顿有三个户外羽毛球场, 一般运动场地都会分布在大操场那块,偶尔在靠近教学区的草地上也有一些小型的运动场,校区内绿化很多, 随处可见保养得很好的草坪。 正值早春三月,因为冬天而变得枯黄的草地开始复绿。 离这里最近的一栋庄园式的教学楼一楼的某个房间里, 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系着紫色领带的少年。 他手上拿着钢笔, 在纸上快速写着公式, 手边还放着一叠书, 每本都有翻动过的痕迹。 他的视线偶尔会从书上移开, 看一眼窗外。 这是他经常来的一间自习室, 因为离住宿区比较远,平时很少有学生会来。 他会看窗外,并不是因为窗外有好看的景色。窗外是一堵石砌成的围墙,上面爬满了未开花的风车茉莉,围墙上种着红豆杉绿,旁边是高大的樟树和桂花树。 这片开阔的草坪被砖墙半包围着,里面好像是一个运动场。 所以坐在这里往外看, 视野并不开阔,反而还会显得有些压抑。他会往外看,单纯是看书久了,需要让眼睛短暂放松一下。 突然他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声音, 外面的那个羽毛球场上多了两个人。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青年走在前面,因为离了一段距离看不清脸, 等对方朝着这边走近的, 少年才能确认。 是监舍老师。 对方换上一身运动服,和平时看到的很不一样。 杜渐深继续把头低下,在纸上写了一道物理公式, 耳边不复之前的安静,有隐隐约约的声音穿过来。 不过羽毛球场被围墙挡了一些,所以他看不见人影,只能看到围墙上,偶尔飞过一只羽毛球,就像在眼前闪现又消失的鸟,从绿篱上掠过。 周末的时候,路禾早上就被龙崖邀请过来打羽毛球,身上刚好穿着的是昨天的运动服,而且在龙崖的坚持下,他还戴上了护膝和护肘。 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身装扮时,路禾心里还觉得有点陌生。 虽然他并不在乎穿着打扮,但也感受得到换了身衣服后感觉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他并不讨厌这种变化,反而还有种尝试了新事物的新奇感。 路禾手上拿着一个羽毛球,正准备发球。比起其他运动,羽毛球已经算是非常好上手的那一类了。 “怎么会想来这边?”路禾随口问了一句。 龙崖站在另一边,闻言道:“没风的天气,户外打比较好。” 路禾看了一下周围,这片草坪并不小,但是羽毛球场并不是草坪,而是一块漆上了绿色的坚硬空地。 这里环境很好,空气中还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路禾深深嗅了一下,感觉毛孔都被打开了。 “你平时会跟人打球吗?”路禾看向龙崖。 站在羽毛球网架对方的龙崖,显得更高,有这种身高优势的人不管做什么运动,都会很有优势。 “没有。”龙崖低声道。 毕竟愿意跟他打球的人在少数,加上来克兰霍顿当教练后,跟学生接触的更多,跟那群未成年的学生打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跟路老师打,有意思。跟对方做什么都会有意思。 “那你可要手下留情了。”路禾突然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话是这么说,他却摆出了发球的姿势。 羽毛球落在球拍上,然后快速反弹了出去。 龙崖接球的时候刻意控制了一下力道,也避免把球打得太远,让路老师接不到球。他们又不是打竞技比赛,这样有来有回地打才能体现运动的乐趣。 他是不可能让路老师满场到处捡球的。 等打了差不多一小时,路禾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再把飞出去的羽毛球捡起来往球场上走。 龙崖走过来给他递了张纸巾,然后盯着眼前青年因为运动脸上多了些血色的脸,微微湿润的有点发红,看上去就像一颗水蜜桃。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让身材高大健壮的青年别开了眼睛,问了一句:“还打吗?” “打。”路禾接过他的纸,然后喝了口水。 运动会产生内啡肽还有多巴胺,内啡肽和多巴胺能够让人体感觉更舒适,让人变得愉悦,获得快感。 后面再开球,龙崖克制了自己的力道,不过因为起了一阵风,刚刚那个球本来没有用那么重的力道,也还是借助风势,飞出了围墙。 “我去捡。”路禾率先道,然后往羽毛球场外走。 墙后是一栋三层楼的复古大楼,从草地上出去后是一条小路,路禾走过去一看,没看到刚刚那个羽毛球,耳边却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动,像是把窗户打开的声音。 杜渐深把刚刚从半开的窗户飞进来的羽毛球拿在手上,然后把半开的窗户推开,刚好对上了窗外人的视线。 对方运动后对方的脸色有点红,微长的头发有些被粘在了脸颊上,脸上的水润痕迹,像是在发光。 他面无表情地把羽毛球递了过去,动作不急不缓,表现得相当有耐心。 路禾有点意外,没想到龙崖打出去的球,越过围墙还飞进了屋里。 他接过球看了杜渐深一眼,两个人的手指并没有碰到,但是这似乎还是他跟杜渐深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个家世显赫的学生,好像没有之前印象中的那么不好接近。只是太老成了,完全不像是十六七岁的人。 极少犯错,把所有事都做的井井有条,很多成年人都不会那么缜密。 兼顾学生会会长的职务,还能保持优异的成绩,背后要付出的努力,远要比一些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过在能犯错的年纪,为什么不能尽情犯错,让自己成天紧绷着。等越长越大,会包容你的人就更少了。 “谢谢。”路禾又多问了一句,“我们打球有没有影响你看书。” “没有。”杜渐深又坐了回去,看样子并不想多说。 等看到穿着运动服的青年离开的背影,杜渐深拿着笔的手不由得一顿。 桌上翻开的天文书籍刚好停在了一页,等他的视线落在上面一行时,下意识想到了刚刚突然飞过来,撞在窗户上然后滚落在他书上的白色羽毛球。 就像一只轻灵的小鸟,从窗外,飞过爬满风车茉莉的墙,落在了他眼前。 那一页写着: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的恒星,这就是我所知的物理学中最富有诗意的事,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而被那个羽毛球遮住的一行字,也在东西被拿来后,完整地露出来。 囚徒在地上,仰望白天唯一的星星。 * 等运动完回一号宿舍楼洗了个澡,路禾又换上了常服,用毛巾擦了擦脸,坐在办公桌开始备课做数学题。 并不是当老师就不用做题,反而大多数人都认为老师大量刷题很有必要,同科目的题肯定老师做的比学生更多。 周末两天的课很少,学校一般会给学生组织一些课外活动,每学期还有一项社会实践的要求,一般都是由学校来安排,不是研究性质的就是公益性质的。 路禾突然发现自己的一本书下压了一张纸,等他抽出来一看,就看到一行陌生的字迹,字并不好看,但也不乱。 上面写着:路老师,我出个校,熄灯前回。 落款是韩。 他盯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才想起前几天韩冬夜是提过,如果再偷偷出校就会报备。 不过看样子这个报备也没什么用,完全就是先斩后奏。 至于为什么克兰霍顿作为管理严格的封闭式寄宿高中,学生还能总是溜出去,只能说,真想溜出去的话,怎么都能溜出去,拦都拦不住。 就算提前报备,也阻拦不了韩冬夜总是偷偷溜出学校深夜晚归,现在加了这层报备的形式后,让他变成了知情人,如果放着不管,就好像变为了包庇的一方。 路禾当然不打算包庇。 不过他在意的还是发生在韩冬夜身上的那起校外事故。 “喵~”那只小狸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乖乖地盯着路禾,一双异色的圆瞳像玻璃珠一样漂亮。 见路禾看过来,它就跳到椅子上,再用椅子当跳板窜上了办公桌,把毛茸茸的尾巴圈在腿上,乖巧地盯着路禾。 路禾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继续看花名册。 学生资料里韩冬夜那一页,对方的地址填的是一栋花园别墅,大概位于他上次去苏冕家那边位置,都是星州市的别墅区。 不过路禾心里能肯定,韩冬夜每回溜出学校,绝不是回韩家了。 他皱着眉打了个电话,以为还会跟上次一样没人接,相反的是等了一会电话接通了,连带着电话那头的嘈杂声响也传了过来。 看样子那边有人在大声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路禾听不清,但是并不像什么好话。 “路老师?”一道干净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韩冬夜的嗓音已经褪去了那种少年的音色,显得有几分成熟,还带着点金属的质感。 嘈杂的背景音渐渐远去,看样子对方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打电话。 “你看到我留的字条了?” 韩冬夜也猜到八成是看到了这个才给他打电话问他去向,他自觉做的很好,毕竟按照承诺给监舍老师报备了。 “你在哪?”路禾直接问,他其实有点怀疑韩冬夜在偷偷从事一些危险的活动,身上很可能还有些在外面染上的不良陋习。 于情他不会让一个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于理作为监舍老师,学生溜出学校并且在校外出事他肯定难辞其咎,绝对要负看管不严的责任。 “韩哥,我们还去吗?”旁边走过来一个黄毛,看了一眼正靠在门外墙上的韩冬夜,表情疑惑。 对方刚刚接到一个电话突然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韩冬夜手上还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他吐出一个字:“去。” “去哪?”路禾觉得自己刚刚好像隐隐听清了一点点他们的谈话内容。 “没去哪,路老师,我不干违法的事。”韩冬夜顿了一会才道。 他刚说完就听到旁边的小黄毛说了一句:“韩哥,可抽烟也犯法啊,违反卫生法,你还有半年才成年呢” 面对韩冬夜冷酷的眼神,他立刻改口,“我前天在老李叔家那个旧收音机里听到的,可能是收音机老了不好使,给我听错了听错了。” 他挠了挠头见势不对立刻撤退。 “抽烟?”路禾语气平稳,可让韩冬夜夹着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其实他并不是不会撒谎,毕竟真话假话在他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此时此刻他想更诚实一点。 虽然没有面对面,但是他感觉对方的人似乎不太高兴,干脆把烟按在身后的墙上给按灭了,抬手扔进了垃圾桶。 “已经给扔了。”韩冬夜说到这,又皱了皱眉低声补充一句,“我从不撒谎” 韩冬夜在路禾这里,也还算有信誉度,现在总不能飞过去看韩冬夜是不是真的把烟给扔了,只能掠过这件事。 “你做的事有没有危险?”路禾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他指的危险是生命危险的那种。 “没有,我给人做好事。”韩冬夜随口回了一句。 路禾觉得对方口中的好事,肯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好事,而是韩冬夜所理解的“好事”,总让他心里有种不那么妙的感觉。 “我不会包庇你。”这种事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而韩冬夜每次都会先斩后奏跑出去,既然阻止不了,他也不会当那个知情不报的人。 韩冬夜低声道:“好,我回去上纪主任那自首,绝不连累路老师。” “不想连累我,就好好待在学校。” 韩冬夜:……好像是很有道理。 在挂电话之前,他听到对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太自信,容易阴沟里翻船,虽然知道我的话你未必会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不管碰到什么事,要多留个心眼。” “以及,注意安全。” 这句话说完,电话就挂了,韩冬夜拿着手机的手还没放下,依旧保持着抵在耳边的姿势,过了几秒钟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走进屋里,从旁边桌上拿了个头盔,迈过一地的碎玻璃,一边把头盔戴上。 身上黑红相间的外套上还有几个夸张的字母,由于男生走得太快,就像一道风在面前轻轻一闪,就蹿过去了。 “带上东西走。” 那个黄毛也跟了上去,还一边说:“韩哥,你一周后真的要参加那个什么比赛?感觉不太靠谱,老李叔躺医院呢都拉着让我跟你说别让你去。” “我需要钱。”韩冬夜淡淡说了一句,听着有些无所谓,不过戴上头盔后也连带着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路老师刚刚给他打电话时,强调的最多的就是安全。 “你现在不是有韩家撑腰吗?韩家的话三十万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吧。” “不需要。” 如果让韩家来还这笔钱,他们给出的条件是要彻底断了跟这边的联系。 韩冬夜扭头看了一眼还傻乐的黄毛,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把对方拍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40 第36章 不会笑 他其实是你们的大家长。 路禾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 虽然心里担心韩冬夜的事,现在也只能暂时搁置,最好等韩冬夜回来后, 找个机会跟他谈谈。 不过怎么不暴露原著内容,又能让韩冬夜引起重视, 他目前还没有很好的办法。 咚咚。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路禾抬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眸子, 对方视线锐利, 路禾觉得很符合眼神如刀这个词, 有时候光看过来都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可如果不是这样, 也不会有那么多学生听闻教导主任的大名,就闻风丧胆了。 对方戴着金丝眼镜,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进门时还轻轻扯了一下白色手套,抚平了一下上面的褶皱。 突然看到纪明川,路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纪明川是副监舍,会出现在这也不奇怪。 “韩冬夜在不在学校?”纪明川直接道。上来就表明了来历, 符合对方的行事作风,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路禾抱着猫还有点懵,猜测对方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纪明川看着他,冷淡道:“韩家找到了学校, 说他今天又私自出校去了西区那边。这件事你知情吗?” 路禾沉默了一会,不过大致也猜到了既然韩冬夜被认回韩家, 那虽然韩家的势力并不在星州市这块, 但派几个人留意观察韩冬夜的动向,也不是没可能。 “嗯。”路禾点点头,这件事他没什么可撒谎的。 纪明川听到后皱紧了眉头, 语气骤然冷了几分:“你知道?所以你是想包庇学生?” 很快他隐约意识到他的语气有点重,眉头皱得更紧,尾音古怪地顿了一下,不过没人发现异样。 而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坐在办公椅上的黑发青年就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我没包庇。”路禾没跟以前一样默不作声,而是把一张纸递给了纪明川,“这是他留的纸条,我刚看到。” 纪明川的视线简单扫了一下上面的字,眼里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看着路禾说:“你跟学生的关系,倒是不错。” 他还有一些心里话没说出来,就比如感觉对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是某个瞬间感受到的,等回过神来时却会发现,自己也分不清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好像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等注意到的时候,身边已经是一副万物复苏的景象。 脑海里不知道又怎么想到了学生中的传闻。 好像从古至今,相当一部分就爱八卦他人的私生活,即使他跟路禾,都有人产生那么匪夷所思的联想。 因为纪明川的语气总是有点夹枪带棒的,所以路禾也分不清对方这么说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在阴阳怪气,不过也懒得多想,把那张纸又放回了桌上。 “喵~”本来蹲在办公桌上的小狸花猫从桌上跳下来,走到了纪明川跟前,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 纪明川低头盯着这团小东西,皱着眉表情忍耐,下一秒这只小猫就被路禾抱了起来。 “纪主任,你怕猫?”路禾想起了之前一号宿舍楼学生议论的事,随口问了一句,虽然他并不认为纪明川会怕猫。 “你觉得呢?”纪明川扫了他一眼,要换做以前他会觉得别人问他这个问题很无聊,不过现在他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到处都是猫毛。” 他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凌焕现在也不在学校,一号宿舍楼的纪律,还是太松散了。” 路禾愣了一下,这点他倒是没注意,他今天早上就出去了,因为周末没有几点起床的规定,有的学生会赖床,所以没见到也不奇怪。 更何况对方是凌焕,对方从来想一出是一出。 他忍不住又想了想凌焕胳膊上还绑着护具,都这样了还出去干什么? 凌氏集团总部位于星州市北部商圈,有一栋独立的二十层高的大楼。一楼除了前台服务区,还有摆着很多沙发的休息区,此时休息区坐了不少人。 当一个少年走进来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因倒也很简单,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职场人士的打扮,对方一身校服未免太扎眼了,然后就是对方身上绑着的护具也很吸引眼球。 但这两点都不是最重要的,对方是一脸怒气地从门口冲进来的,这就让人更加让人好奇。 旁边有个职工看到了,语气有点不确定道:“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是凌总家的少爷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了,要知道凌总也就一个孩子。 走进门的当然是凌焕,他气势汹汹地把手拍在大理石台上,语气不善:“我找凌景生。” 这个前台是新来的,骤然听到这个要求还有点不知所措,表情有点为难,一时之间拿不住注意。 而另一个前台要熟练多了,微笑着说了一句:“要见我们凌总,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凌焕皱着眉,没想到凌景生在公司里派头那么大,打算直接上楼,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气质温和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 这个男人他认识,是凌景生的秘书,工作能力很强,不仅给凌景生处理工作上的事,家里那边的情况往往都是这个男人给凌景生通报。 “凌少爷,凌总正在开会,我先带你上去。”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有的事电话里说就行了,你这么跑出学校,凌总想必不会高兴。” 因为守则和守序,一直是他们凌总一直坚持的理念,甚至渗透进了公司的企业文化,全体凌氏的员工也认同这点。凌总可以说是一个比较传统固执的人。 在凌总看来,大少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私自出校,违规了就是违规。 “我管他高不高兴。”凌焕本来还臭着一张脸,突然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他要不高兴,那更好了。” * 这几天穆云舒都回来得很晚,路禾有几次想问,但是都打住了,所以等经过穆云舒兼职的那家咖啡厅时,他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最后他还是拿着书走了进去,不过今天没有看到穆云舒的人影,让路禾觉得有点奇怪。 他跟上次一样点了杯常温无糖柠檬茶,这次给他端饮料的是另一名服务生。 “穆云舒呢?”路禾问了一句。 “他现在在后厨。”这名服务生本来不打算多说,但看出路禾好像比较关注穆云舒的事,还是小声说了一句,“最近几天,李哥都让他来收店。” 路禾吸了一口柠檬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上这杯没有上次的好喝,有点太甜腻了。 桌上的教案只做了一半,这是月考后要上的课,并不是那么急着用,路禾听到刚刚那个服务生这么跟他说,下意识皱了皱眉。 如果说咖啡厅里什么最累,那就是收店,路禾以前也在咖啡店打过零工,所以知道收店一般是晚班,要补物料、查库存、洗杯子洗盘子、搞咖啡厅的卫生,一旦哪里不注意,第二天的果蝇会很烦人。 所以最近穆云舒是因为要做这些,才每次回宿舍那么晚? 因为现在是晚上,店里的人不多,感觉柠檬茶太甜,路禾只喝了一半,就拿着书走到咖啡店的后厨打算跟穆云舒打声招呼,还没等他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穆云舒,这两天咖啡厅的洗杯器坏了,就辛苦你手洗了。”一个长相刻薄的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神色冷淡的少年,虽然他口中说的辛苦,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 穿着亚麻色围裙少年正在清洗台前洗杯子,而旁边的台子上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咖啡杯和碗碟,还有一些要清洗的器具。 密密麻麻地都要堆放不下了,让少年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 “晚上店里的卫生也是我。”穆云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抬头看着他。 “店长确实对你最好,你的工资也让店长暗提了一成,店长那么关照你,你平时多做点怎么了?还是说你不想干了?你不想干了也有的是人干。”听穆云舒竟然顶他的嘴,他直接沉下了脸。 他本来就看穆云舒不怎么顺眼,但没办法店长喜欢他,不仅工作时间比其他人短,工资都快赶上他们这些老人了。 店长要去出差一周,走之前把店给他打理,他自然不会给穆云舒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尤其讨厌这小子的眼神,明明是贫民窟来的穷小子,还一副清高的样子。 “其他人都能做,就你做不了,以为来了克兰霍顿,自己就是那些身价上亿的大少爷了?不过是西区那边来的穷小子,也就店长看得起你,你要不好好干,今天就给我收拾东西走” “他不是,那你是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其他站在路禾身边的店员也比较尴尬,他们本来想拦住这个男人的,不过被对方略显凌厉的漂亮眼睛一扫,登时忘了说话了,只能站在旁边观望事态,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是谁?”那个正想着给穆云舒下马威,想通过打压对方给自己树立的男人扭头看向路禾,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眼神也变得轻蔑很多,“我们店的事,应该用不着你管。” 在克兰霍顿有个隐藏的金字塔,位于金字塔最顶层的自然是那些个家世显赫的学生,就连学校都不敢轻易开除,毕竟少了一个都是学校巨大的损失。不过家世好到这个地步的,也就几个人,剩下的几百号学生也分出了很严格的等级。 而穆云舒这种特招生,要通过校内兼职来维持在克兰霍顿的各项高额的开支,无疑是金字塔的底层。 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发青年,没穿校服不像是学生,衣服也都是十几块的地摊货,不像是学校里背景比较大的老师,除了长相确实让人第一眼时有点惊艳。 不过一个男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穆云舒看到路禾时愣了一下,不过只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只是低低叫了一声:“路老师。”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就比如刚刚面对那个男店员的打压,他脸上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但是又好像是看着一只跳梁小丑一样,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不过他向来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突然他看到对方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被人抓住了,那双从来表情很淡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瞳孔微微睁大,没怎么反抗就被对方拉着走出了后厨。 也不知道是忘记反抗了还是没打算反抗。 “那些东西,还是你自己手洗吧。”路禾走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等他们走出了咖啡店,穆云舒才轻轻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路老师” “你最近回来的那么晚,是因为要搞店里的卫生。”路禾没有用疑问的语气,穆云舒也没有否定,在他旁边嗯了一声。 等走出咖啡店吹了吹冷风,路禾才渐渐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做了一件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有些冲动,而且他把穆云舒直接带出咖啡厅,没有问过穆云舒自己的意愿,还很可能搞黄了这份兼职。 他清楚穆云舒是需要这份兼职的,因为家庭原因,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穆云舒用奖学金和兼职补贴,亲生父亲是个赌鬼,不偷拿穆云舒的钱就不错了,更别提反过来给兄妹俩生活费。 所以原本的穆云舒,会选择忍下去。 路禾把手松开,低声道:“我是不是多事了?” 穆云舒垂眸道:“没有。” 虽然他需要这份兼职,但是他也不会怪路老师。这种事那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早就习惯了忍耐,因为习惯了忍耐,所以才不知道直接走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多畅快。 即使为了这瞬间的自由,往后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竟然也觉得不会不值得。 今天对方做的事,很让他感到意外。 “你不要总是忍着有时候你越忍耐,就越会被人欺负。” 路禾说完沉默了一会,好像也是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的行为不知不觉背离了最开始的初衷。 从远离原著的主角攻受,到现在这种,好像有点喜欢被别人称作路老师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越来越喜欢这个称呼。 “路老师。”穆云舒这时候又叫了他一声,让路禾微微一怔,“我其实觉得……很开心。” 路禾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从对方这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很难把对方这张脸同开心联想在一起。 他突然想到,穆云舒和杜渐深,这两个第一名,为什么都不会笑。 路禾继续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有事你也可以来找我。” 因为你叫我路老师,老师就是给你们解决这些事情的,应该是学生的依靠,尤其是作为监舍,他其实是一号宿舍楼学生的大家长。 等路禾看到穆云舒身上还穿着那件咖啡店的围裙,才反应过来他们走得太急了。 “明天我还回去就是了。”穆云舒低声说。 路禾点点头,刚准备说一声好字就听到穆云舒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路老师,那天在一号宿舍楼外,是你叫来了纪主任吗?” 在路禾拉着人走了后,咖啡厅里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出去,嘴上的骂骂咧咧就没停过,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那一个两个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要是其他学生也就算了,他们两个身上一股穷酸味,还敢对他说那种话。 “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还有你们几个,怎么看着客人的,让人来后厨这边了都不知道!”他又把气撒到了其他店员身上。 因为临近关店,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客人了,不然他还不敢说那么大声。 “不让人进去,是怕有些不该听的话被人听到,还是不该做的事被人看到?”一个冷淡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看到离旁边拐角处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即使到了晚上一身打扮也依旧不显得凌乱,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茍,冰冷的气质一看就很不好招惹。 “纪纪主任。”那个男店员当场卡壳了,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虽然那不认识刚刚那个老师,但是纪主任他绝对认识。 而且对方爱每天早上来杯冰美式,已经是咖啡厅的熟客了。 纪明川冷淡道:“克兰霍顿对学生校内兼职有明确规定,我本来以为你们都知道,现在看来KEEPTIME能不能再克兰霍顿里开下去还是个问题。” “毕竟在哪里做生意,就要遵守哪里的规矩,你们不想在这里开了,也有得是人想在这里开?”纪明川现在说的话完全就是复述对方刚刚说话的口气,只是听起来更加有杀伤力。 “纪主任,我”这个店员急得满头是汗,他确实不懂对方口中的规定是什么,不过不管有没有这个东西,纪明川的话他都不敢不听。 “我已经联系了店长,我想店长会清楚怎么处理这件事。”纪明川说完这句话,没再给对方一个眼神。 第37章 我不一样 还有,我比他帅多了。…… 路禾晚上坐在办公室里, 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穆云舒跟他说的话,在他心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穆云舒的时候,对方就自己岔开了话题。 就好像在试探他一样。 虽然没聊下去, 让路禾松了口气,可话题戛然而止, 也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不禁疑惑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不过他从来不是会被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困扰的人, 很快把这件事先暂时丢在了脑后, 打算先去把之后要用的教案准备好, 直到韩冬夜来找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韩冬夜身上随便套着件黑色制服, 感觉风尘仆仆的,像是刚回来。 他进办公室后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因为身材高大,这么站在桌前的时候,路禾还得仰头看着。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教务处。”韩冬夜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提到教务处的时候他皱着眉, 显然不是那么情愿。 路禾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出校去哪了?” 韩冬夜看了他一眼,虽然记忆里类似的话他听了很多,基本上都带着质问的语气, 但是对方的询问并没有带给他这种感觉,没有感觉不舒服。 “能不说吗?”韩冬夜不太想撒谎。 路禾没说能不能, 只是语气低了几分:“韩冬夜, 我希望你能为你自己的安全负责。” “我不会有事。”韩冬夜立刻道。 “万一呢。”路禾突然掀起眼皮看向他。 对上他认真的视线,韩冬夜怔愣了一下,最后笑了一声:“路老师, 你这么说,怎么好像笃定我一定会出事一样……” 路禾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不做声了,只是低下头微抿着嘴唇,最后才回道:“我不会咒自己的学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突然有种感觉。路老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韩冬夜笑了笑,语气很随意,但是路禾却随意不起来。 “不过这种可能性肯定没有,那不就成小说了吗?”韩冬夜继续道。 “嗯……”路禾觉得对方敏锐得离谱,如果不是他脸上总是没太多表情,指不定就露馅了。 韩冬夜低头注视着他的表情,明明对方是成年人,对他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可他看了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也许是性格使然,他其实不习惯别人关心他。 而且他心里也没把对方当成老师,没把对方当成过一个年长于自己的长辈,至于当成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我这周不出去了。”韩冬夜最后说。 路禾听他这么说,又露出一丝狐疑的表情:“那你这周后还会擅自出校?有什么事?” 韩冬夜:蒙混不过去。 一周后的比赛很重要,真的不能推。 等韩冬夜离开,路禾才揉了揉眉心,心想韩冬夜不愿意说,他肯定还得采取别的什么措施。 而且哪怕他阻止了韩冬夜冒一次风险,保不住对方还会冒别的风险,要做什么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因为明天就是月考,今天晚上得让学生尽量早睡。 路禾走出办公室,刚准备催一下还在活动室健身房里活动的学生回各自的房间,可还没进门就发现学生们鱼贯而出,一个个脚步匆匆,好像是给什么人赶出来的。 路禾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站在桌球台旁边的纪明川,等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活动室,他才跟着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面对路禾的视线,他淡淡开口:“月考前一晚,惯例查寝。” 要是今天不好好休息,会影响第二天的考试状态,虽然这一天查寝并不是硬性的规定,但是既然纪明川想查,路禾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直接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路。 其实纪明川来的还算比较少的,只是存在感太强,每次来都得引起轰动,才觉得对方来的勤。 “你查寝比我勤快多了。”路禾在旁边道。 “你也知道。”纪明川扫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是听起来没有那种挖苦的感觉,反而有点像朋友间的交流。 虽然他们谁都没真的提起朋友这事,一些转变好像发生得自然而然。 突然楼上载来一片嘈杂的争吵声,路禾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打架,心里还有点懵。 纪明川脸上没什么表情,率先往楼上走了过去,路禾也跟在后面,等看到正冷着脸站在走廊上的穆云舒后,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穆云舒被几个人拉着,不过他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脸上有一种让路禾比较陌生的冷戾表情。 一直以来,他以为穆云舒都是性格清冷的好学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一面。 打人,穆云舒被人打了? 他仔细把穆云舒身上看了看,发现没有受伤,才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男生,对方正摸着鼻子,摸出了一点血,看着穆云舒时的眼神阴恻恻的。 “穆云舒,你敢打我?” 路禾对这个男生有点印象,对方平时在学校好像就是爱拉帮结派的那种,而且还是上次跟伯荣男高篮球比赛的二队队长。 人长得高高瘦瘦的,颧骨有点高,而且因为是三白眼,看着会有点阴沉。 场面有点混乱,穆云舒好像还被人推了一把,不过他只是轻轻晃了一下。 他身上穿着一件衬衣,面对对方的质问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把旁边的人甩开,走近了旁边的卫生间,从垃圾桶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音响。 不过这个音响已经被摔坏了,盖子都被摔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那个男生看到穆云舒的动作,笑着说:“不就是一个音响,坏了怎么样,多少钱我十倍赔给你,还得是你赚了吧!” 穆云舒看着手上的音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刚开始是愤怒,不过等到怒火到了一个临界点,却倏地平静下来,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赵碣,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不然我怕我管不住我的手。” 穆云舒站在他面前,他身边站着的都是系着红色领带的学生,虽然那些人脸上都是骄傲和不屑,可穿着白衬衫的穆云舒此时的神情却显得更加高傲,就好像在俯视他们。 少年容貌出众,脊背挺直,让路禾想到了原著中对穆云舒的描述,虽然出身贫寒却好像总带着一股与之身份矛盾的傲气,坚韧地像雨中依旧挺立的百合花。 纪明川神色冷沉:“怎么回事?” 有人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不过路禾也只了解到大致的情况,就是穆云舒的东西被从房间里偷出来,弄坏了,扔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里。 而且看样子就是这个学生干的。 虽然他当监舍的十天半个月里,没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也没忘记一号宿舍楼确实没有那么风平浪静。最开始能用欢迎会整新老师,就看得出里头有不少坏种。 而这些学生欺负的对象,也只有穆云舒这样的特招生。 有的人就是想通过欺负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这没过去多久,就不安分了。 “对不起!是他让我去拿的,说我如果不去就会把我叫到小房间收拾我”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在旁边哭着说,但是穆云舒也不看他,只是依旧盯着刚刚那个说话的男生。 对方看着穆云舒,也不顾旁边还有两位老师,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所以原著里穆云舒想转宿,也是因为这些人。而且这些人似乎和凌焕的关系还不错,本来就是一号宿舍楼比较麻烦的一股小势力。 路禾想到这皱起眉,不知道怎么想起凌焕那种总是有点玩世不恭成天没个正形的脸,心里不太希望凌焕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你拿他的东西干什么?”路禾冷淡道。 对方见路禾说话,表情轻蔑,本来也没太把新老师放在眼里。 不过看在那个活阎王教导主任正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还是冷哼道:“就看他平时宝贝那东西,拿过来看看,谁知道是这么个一两百的地摊货,也就他当个宝贝,而且我都说十倍赔了,还想怎么样?他把我打得流鼻血,医药费都还没跟他要呢——” 他还没说完,后面就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后脑勺重重拍了一下,把他的头给拍得歪到了另一边。 凌焕右手还绑着护具,所以是用左手拍的,等打完了他把手收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也打了你,要不要让我赔你医药费?” “在这里吵什么?没看到路老师查寝吗?”等注意到这个男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不耐烦道,“看看看,看个鬼啊。” “你不是也看不惯他”对方按着自己刚刚被对方打了一巴掌的后脑勺,显然不懂明明凌焕一直不喜欢穆云舒,怎么会突然站到对方那边。 凌焕扭头看到路禾,跟他挑眉笑了一下。 秦阳在旁边摸了摸鼻子,心道你也不看你刚刚在跟谁说话,他们老大还挺关注路老师的事,而且这里是二楼,闹出这么大动静,对方就住二楼,肯定都听到了。 纪明川直接点出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眼神冷得跟结冰一样,语气冷淡。 “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赵碣,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看你今天晚上也不用睡了,赔偿的问题等你家长明天来学校再讨论,今天晚上你应该更需要学学怎么做人。” 今晚不睡只是夸张说法,纪明川怎么都不会让自己为了这种事通宵。 纪明川暂时征用了一楼的办公室当了临时教务处,其他学生大多在看热闹,交头接耳聊这件事,然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凌焕还站在走廊里没动,看到路禾本来想问什么,却发现穆云舒还站在这,顿时没有说话的欲望,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不过不管怎么瞪,穆云舒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耐烦道:“你还站着干什么,我有话跟路老师单独说,我刚刚教训那个人可不是为了你,提醒你一声别自作多情。” 穆云舒神色冷淡,只是语气微微讥诮:“你跟那个人也没什么区别,还有自恋是病,别讳疾避医。” 凌焕登时面色一变,紧接着笑了一声:“自恋也比某个好坏不分眼神有问题的人要强。” 而且什么叫他跟那些人没区别……明明他也不干这种把别人东西偷出来搞怪这种烂事。 穆云舒净知道在老师面前污蔑他,当面都能这么说,背地里是不是总给他穿小鞋。 穆云舒这次没说话,手上拿着那个坏了的音响,看都没看凌焕一眼,只是轻声对路禾说:“路老师,早点休息。” 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路禾的视线却下意识追着对方的背影。离开的少年,光看背影,显得身形有些单薄,又跟今天从咖啡厅出来那会见到的穆云舒很不一样。 比起其他人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穆云舒懂得忍耐,却又将隐忍和锋芒结合得很好。 就像一把套着鞘的刀,就算平日里锋芒不显,也总有出鞘的一刻。 总觉得穆云舒的状态不是很好,希望不会影响到明天的考试。 不过他才看了一眼就被凌焕给挡住了,对方不满道:“路老师,你跟他关系不错啊” “而且我是真的有问题要问你,你没答应凌景生的条件,为什么不跟我说?”凌焕笑了一声,注意着路禾的表情,“路老师,我就那么不靠谱,让你连好好回答我问题的耐心都没有?” 那么多问题,路禾有点不知道回复哪一个。他之前没跟凌焕提,只是觉得没必要,而且他也不是为了谁。 “还有,路老师,不一样。”凌焕语气认真了几分,压低声音重复了一句,“我跟赵碣那小子不一样,你不要听穆云舒的。” 路老师喜欢成绩好的好学生,但是好学生的话也不一定就可信。 “他球品差,我球品好,他人品差,我人品好……还有,我比他帅多了。” 第38章 幸福之外 把某个不听话的学生带回来。…… “云舒, 妈妈的行李箱坏了,陪妈妈去买个新的行李箱好不好。”女人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蹲在了一个躺在床上睡觉的男孩旁边。 “叫上妹妹, 我们三个一起。” 男孩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后乖乖从床上爬起, 被对方牵住了手。 那会旧商场那边还没有被拆迁, 商场下面还有一条夜市街, 每到晚上很多人。并没有一个特定的店面, 很多商家直接把东西摆在外面供人挑选。 很多漂亮的衣服, 就拉了一条铁丝出来, 高高悬挂着。各种颜色的行李箱套了一层简单的保护膜,被摆放在外面。 “云舒,告诉妈妈你喜欢哪个行李箱。”女人拉着他的手带他从人群里穿过,在一家卖行李箱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男孩抬手指了指一个蓝色的行李箱:“这个。” 蓝色的行李箱,好看。 “好,那妈妈就买这个了。”女人对他说。 等男孩第二天放学回家,屋里一片漆黑一个人都没有, 以往这个时间,女人会在家里做完饭。 因为正值年底,天黑得比较快,他张口叫了女人一声, 没得到回应,等打开灯, 屋子里一片狼藉。 他默默走到卧室, 那个漂亮的蓝色行李箱不见了,女人的衣服也不见了。 对方用那个行李箱,装走了她的一切, 但是把他和妹妹丢下了。 当天晚上家里很乱,男人摔东西的声音,和妹妹的大哭声,让他没法好好做作业。 等一道震天响的关门声响起,男人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周围才开始安静下来。 “别哭。”他看了妹妹一眼,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哽咽一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慢慢止住了抽泣,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男孩对她的动作没什么表示,他知道妹妹不想被丢下,所以只能抓住他。 但是不被丢下的办法是跑快点。 女人总在他耳边说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直到今天,他才懵懵懂懂知道他们都被排除在了这种幸福之外。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乱了穆云舒的思绪,他把那个被摔坏的蓝牙音响放在书架上,然后走过去把门打开。 现在已经熄灯了,会在这时敲响他的门是谁,他心里没有答案,又或者有答案却不愿意细想。 因为他想不通对方来找他的理由。 “路老师。”穆云舒看到路禾,低声开口。 “你怎么样?” 路禾想着还是不太能放心得下,而且因为现在太晚,对赵碣的处置,可能对穆云舒来说有些太轻,会让穆云舒心里不平衡。 不过具体的处罚,还要等明天才会通报。只能说赵碣就这么倒霉刚好碰到纪明川查寝,撞到对方眼皮子底下,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明天对赵碣的处置会下来,不会太轻,这点你总要相信纪主任,今晚就先不要想太多,安心准备明天的考试,争取考个第一回来。” 路禾能感受到穆云舒身上的气压有点低,看样子是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光线昏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对方身上带着些冷沉的气质。 有种冰冷的潮湿感。 “路老师,你希望我拿第一,为什么?” 第一是满足虚荣心,能够长面子,还是因为第一名有更多的物质奖励,还是只有第一名的优秀,才足够证明自己吗,在这个跟他过去经历完全不同的克兰霍顿。 这里的人一直过着跟他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没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所以拿个第一名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穆云舒的睫羽轻轻动了动,听了后沉默了一会,才转移话题道:“路老师,你刚刚不是在跟凌焕单独说话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说句话也不代表我整晚都得陪着他。”路禾说完也觉得穆云舒突然提起凌焕,有些奇怪,“你好像很关注凌焕的事。” 一边觉得原著两位男主之间吸引力,好像在一开始就初见端倪了。凌焕刚刚也主动站出来跟欺负穆云舒的赵碣割席,划清界限。 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穆云舒沉默了一会,因为对方的误解好像太过于离谱,让他在此时此刻甚至无法快速想出能反驳的话来,俗称大脑宕机。 路禾看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可等想到刚刚在面对赵碣时,穆云舒那种冰冷的神情,让他知道那个蓝牙音响想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音响,也承载了别的意义。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问出口了。 “这是生日礼物……”如果考了第一名,会有奖励吗?不是学校的奖励,而仅代表个人给他的奖励。 穆云舒止住了后面差点说出口的话。他又不是小孩子,还是做不出讨赏这种事。 “路老师,晚安。” 等房间内重归寂静,穆云舒的困意也渐渐上涌,不过今晚他没梦到那个女人,也没梦到破碎的蓝牙音响,一夜无梦。 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刚刚杜渐深其实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过不需要他下去了解,也有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 他随便看了一眼,手机上刚好弹出一个电话请求。 接通后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方上来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小深,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女人先关心了一句,很快话锋一转。 “杜景珩下个月就回国,这段时间你一定不能放松,而且我跟你爸提了很多回,他才答应抽出空来去学校走一趟,文化节你要好好表现。” “活动是学生会组织,你是组织者,要在你爸面前留下好印象知道吗?负责这种大型活动,是让你爸看清你的领导和组织能力的好时机,还有国际天文和天体物理竞赛的报名不要忘了。” “你的大提琴拉得怎么样了?我问过你们老师,说你技巧性很强,但是缺乏感情,到底怎么回事。从小到大你在大提琴上也没少下功夫,怎么总是就差一点。 而且你爸的生日快到了,你在文化节上用大提琴独奏给他庆生,他肯定会高兴的,小深,你如果不表现得好一些,怎么会让他看到你?” 杜渐深漫不经心低应了一声,就听到对方继续道:“明天就是月考,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等电话挂断,杜渐深才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了会书。有的话听多了后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对杜景珩马上就要回国这件事也是。 * 这周开始为期三天的月考,因为克兰霍顿的课程是按照国际课程标准来的,开设的课程门类很多,不同课程的需要分开考试,光开设的课程就有几十门,那考核的标准当然不一样。 路禾在月考前两天就已经接到了考场的安排,被分到一间教室监考今天的数学。 因为数学是必修每个人都要学,监考的压力也是最大的,不过克兰霍顿的师生比低,课堂规模小,基本上能给一个考场安排两个老师。 跟他一起来监考这个考场的老师姓杨,不过等到9点钟快开考的时候,他都没看到另一个老师过来,反而是看到一个熟人站在了教室门口,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路老师,好巧啊。”凌焕笑着走进来,身上什么都没带,毕竟考试用品都是事先准备好放在桌上的。 路禾默默收回视线,他是真的不知道今天凌焕也在这间考场。 而且对方昨天晚上手上还绑着护具,今天早上看样子就去校医院把绷带和护具拆了。 虽然已经过了一周了,不过他还以为凌焕这个护具还得戴半个月,现在看拆得有点早,而且对方竟然特意拆了护具来考试。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的手没事了?”路禾问道。 凌焕慢吞吞在座位上坐下,一边右手拿着笔在手上玩,看对方手指的灵活性,好像是没什么事了。 “多谢路老师关心,看一点事都没有,区区小伤,戴个一周护具已经是对它最大的尊重”凌焕手上还在转那只笔,转得快了点手没夹稳,笔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了路禾的脚边。 两个人沉默了一瞬,最后路禾先打破寂静蹲下来把那只笔给捡起来,走到了凌焕的桌前,递过去。 凌焕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接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转而笑道:“路老师,你给我换支笔吧,我看你用得那支就挺不错的。” 路禾:? 凌焕继续说:“你看刚刚这支笔摔出去了,摔断水了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笔盖,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划了一条线,出水丝滑没有要断水的样子。 凌焕:“要里面断了呢,等等考试不出墨,那影响我考试了怎么办。” 路禾心想你的数学水平,这种小事故也影响不了成绩吧,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道:“为什么要我的笔?” 凌焕单手撑着下巴,笑着说:“你是数学老师啊,你的笔刷了那么多题,拿来用用求个心理安慰,要一会考神附体呢?” 路禾很想说考试检验的是平时的学习成果,跟一支笔关系不大,就看到有个人出现在门口。 纪明川手上拿着试卷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后皱了皱眉:“快考试了,你们还在聊什么?” “要来这间考场的老师家里出事临时请了假,我来替他。”纪明川说完走到了讲桌前,看时间到了把试卷分发下去。 在他进来后,整间考场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刚开始还有点低声交谈的声音,现在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倒霉,碰上纪明川监考。 路禾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 不过心里还有点奇怪,纪明川是教导主任,一般没有安排监考任务,而且就算杨老师有事请假了,纪明川完全也可以让其他空闲的老师来替一下。 最后他只能归结为,对方是这种比较亲力亲为的性格,不自己来看看不放心。 考场内的学生在安静做题,因为座位和座位之间相隔了一米二的距离,在两位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学生很难搞小动作,人数也不多,监考还算轻松。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眼镜。”纪明川突然说了两个字,让路禾没反应过来。 “你已经一周没戴眼镜了。”纪明川补充了一句。 路禾猜测对方是问自己,不戴眼镜会不会看不清,随口道:“度数不是很高所以还好。”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最好找机会配一副,可以不总是戴,但是要用到的时候还是能拿得出来才行。 “我这两天晚上有时间。”纪明川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就好像是随意提了那么一嘴,却让路禾有点意外地看了过去。 纪明川这意思是,要送他去配眼镜。 对方扫了他一眼,神色平静:“我这么说……很奇怪?” 凌焕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登时皱紧眉头看着他们两个的方向,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考试上。 配眼镜,纪明川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而且他不是给路老师配了一副,人家路老师还不要。 “凌焕,考试的时候别东张西望,到处看你也看不见答案。”纪明川冷笑一声,然后又扫了一圈教室。 最后他朝着几个学生走去,非常熟练地从他们身上的各种口袋里,又或者课桌里,抽出了手机,还有小抄。 “把他们的名字记上,全校通报批评。”纪明川看了路禾一眼,然后把手机都扔在讲台上,冷哼一声,压迫感十足。 仿佛考场中的任何小动作,都会在他这双锐利异常,不留情面的眼睛下无处遁形。 考场是按照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划分的,所以凌焕这个考场,大家把试卷凑一起对答案也抄不出一个花来。 此时另一个考场,如果路禾来这边会发现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 二十人的考场,坐着的都是上次期末分数最高的学生,加上隔壁教室,分差都不会很大。 乔柠和严老师监考这间教室,她今天提前十分钟走进考场,另一个老师检查学生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违禁品。 “考个试还要搜身啊,做这种题我还犯不着作弊!”商应欢站在门口发脾气,拒绝检查,然后直接越过那个严老师走了进去,像是完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那位严老师也很为难,看到对方身上系着的紫领带,基本上很能清楚对方的身份,只能跟乔柠耸了耸肩。 乔柠看了一眼刚走进来就拿湿纸巾把桌椅和考试用具都擦了一遍的商应欢,又看了看坐在最前面那个位置的杜渐深,对方同样系着紫领带,但是性格却好太多了。 这间考试放眼望去,也就三个学生最引入注意。 除了刚刚的杜渐深和商应欢,就是坐在杜渐深后面的一个身材高瘦,面容有些冷淡的少年。 对方胸前系着银色领带,乔柠知道领带颜色在克兰霍顿所代表的含义,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心里多少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穆云舒。 老师们总是对好学生印象深刻,尤其是去年入学时以几乎满分的成绩考进来的,就一道数学题扣了一点过程分,她当然也不会陌生。 只是她不教穆云舒英语,所以接触的还是很少。 不过她如果没记错,穆云舒也住在一号宿舍楼吧,不知道他跟路老师相处的怎么样,找机会问问好了。 * 下午考完试,路禾先去了一趟数学组开会,开会没他什么事,就听着改卷安排,跟着点头就好了。 等开完会出来已经下午六点,路禾回一号宿舍楼时特意选了另一条路。 克兰霍顿校内除了各种大路,还有相当多四通八达的小路。 校内的绿化很好,随处可见高大的树木,不过除了香樟这种好辨认的树种,其实很多路禾都认不太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条路上的草木太茂盛,走在这里时有种其他地方都没有的阴凉。 因为开春了,旁边的草地上随处可见各种不知名的小花。 路禾突然注意到了有棵树的树干上,正挂着一个翠绿色的昆虫。 有点像蜻蜓。 “这是damselflies。”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路禾看到穿着黑色制服的金发少年朝他走了过来,为了不惊动那只昆虫停在了离它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西里尔会主动跟他说话,不过这个单词,说实话他并没有听懂。 “中文名字叫蟌,这种昆虫一般生活在水边,学校附近有湿地公园,它应该是从那边飞过来的。”西里尔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路禾把视线放回在那只依附在树干上的长得像蜻蜓一样的虫身上,色泽是耀眼的翠绿色,仔细一看上面还闪烁着金属质感。 “葱?”路禾刚开始看见还真的以为是蜻蜓。 两个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那只昆虫,绿色的昆虫轻轻一震翅膀就飞走了。 西里尔抿了抿唇,折下了路边的某种植物的茎,然后蹲下用植物的汁水在旁边晒干的石板台阶上写字。 因为字比较复杂,所以他把字写的很大,力求不写错细节。 等写完了,他对路禾重复了一句:“蟌。” 因为西里尔是蹲在地上的,路禾只有微微弯腰才能看清他写的字,看西里尔扭过头来那么认真地跟他讲这个字,心里有点忍俊不禁,不过脸上的表情没那么变化。 这让西里尔心里有点紧张,他把头扭回去,缓缓站起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的人对他说了一句。 “你懂得好多,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以为刚刚那只绿色的小虫是蜻蜓。”路禾缓缓道。“谢谢你教我,西里尔。” 西里尔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看向路禾。 路禾看到对方递给他的一本书愣了一下:“你给我的?” 西里尔紧抿着双唇,然后点点头。 等路禾接过那本书,他就匆匆离开了。路禾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然后才重新把视线放在这本身上面。 手上这本书很厚,封面是用手绘风格画着的各种植物,中间是白色,书籍的侧边位置变为了神秘的紫色和静谧的绿色。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植物诗歌图鉴。 路禾随便翻开一页,画着的是一种叫花格贝母的小众花卉。除了有还原度非常高的手绘插图,旁边还有《维纳斯与阿多尼斯》的配诗。 于是,从他洒满地面的那片血泊里, 生出了一枝紫色带有雪白格子的花朵, 像极了他苍白的脸颊。 几乎整本书都是讲述各种植物花卉,还有相应配诗,整本书有将近两百种植物,而且西里尔随身都带着这本书表明对方很喜欢。 就这么把书送给他? 路禾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往前面看去,突然发现前面刚刚他经过的一栋小楼的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一副异国长相,看到西里尔后表情显然很不好看,还跟对方说了什么,由于隔了太远路禾也听不清。 他还有点好奇,门就已经关上了,挡住了来自外界的探究的视线。 * 经过了三天的月考,时间又平稳过去两天,眨眼又来到了周末。距离春日文化节只有十天了,话剧也已经排练地越来越熟练。 上次弄坏穆云舒东西的赵碣,最后二十倍于那个音响的价格来进行赔偿。 不过路禾知道哪怕二十倍赔偿,也弥补不了损失,毕竟那个音响是对穆云舒来说有特别意义的生日礼物。 一提到穆云舒,路禾就想起了原著里对穆云舒家庭情况的描述。 应了那句:赌博的爸,离家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他。 穆云舒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而父亲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当时穆云舒就要上初中,可以说初中能读完还是穆云舒总是拿奖学金。 最后校方用奖学金支付这笔学费,从小学直升初中,没让这钱到穆云舒的赌鬼父亲手上。 再然后就是穆云舒考来这里,只能说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试卷早就批改完了,他还得把成绩单给分发下去,却总有点心神不定。 等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见到凌焕还在那里吹口琴,不知道怎么最近迷上了这东西,随身带着没事就吹吹,看到他后还跟他挤眉弄眼。 不过路禾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开了,这种无视让凌焕不高兴地皱眉,把口琴揣兜里追了出去。 路禾直接打了个电话,等那边接通了,他立刻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男生沉默了一下。 “不许撒谎。” 对方语气有点无奈,低声道:“我在外面。” 路禾站在一号宿舍楼的门口,看着头顶透过树隙洒下的阳光,但是他的语气却带着少有的凉意。 忙了一周都差点忘了韩冬夜的事了。 不过他这周去韩冬夜房间查寝的时候在他总是背着的那个包里,放了一个小型定位器。 等打开手机上对应下好的智能app,看到上面显示对方所在地在星州市一座山下时,心里松了口气,定位器没被发现。 “韩冬夜,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先停下来回学校。” 不然他只能亲自去把某个不听话的学生带回来了。 第39章 机车比赛 论开车,他比其他人开得更好…… 留春山在星州市城郊, 位置靠南,打车去的话也要二十分钟。 路禾在路上还一直用手机在搜留春山的信息。 穿书后的世界跟他之前所在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除了知识体系这些没有太大的变化,像地名城市那些, 跟他原本世界的地名都对应不上, 只能一个个重新了解。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随口跟他聊了两句:“你去留春山啊, 一会我在路上给你放下来, 那边今天好像在搞比赛, 进不去。” 路禾突然抬头看向他, 问道:“什么比赛。” “听说叫什么公路机车比赛,我也不是太了解,你今天要是想去爬山,可能会有点吵,不过走山道还好。”那个司机说完,路禾的眉头登时紧紧皱起。 机车比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路禾随意在网上搜了一下, 就自从弹出了很多机车事故的新闻。 视频里一起起案例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一想到等等韩冬夜也得变成这个样子,他就有点想催司机开得快点。 而且问题是韩冬夜也还没满十八岁,开不了机动车。 所以这还是非法比赛。 等路禾下车的时候, 因为这边是城郊,没有什么高楼, 顺着马路往山脚下走, 等再走近点就能看到有护栏围住了,旁边有告示牌写着赛事期间道路限行。 留春山并不算高,他查了一下, 海拔五六百米的样子。 虽然不高但是占地面积大,山脉和山脉之间有山鞍连接,一层一层起伏如山涛,所以这里修建了海拔爬升相对平稳的盘山公路,山弯很多,成了许多赛车爱好者的福地,还有不少从外市特意过来的。 不过路禾刚靠近,就被穿着工作服的人给拦住了。 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面无表情,跟他讲比赛期间不能放无关人等进入。 “怎么了怎么了?” 有个小黄毛看到这边的情况,好奇地跑过来看了一眼,等走近了看到路禾吸了一口凉气,一边心想刚刚站远了没看清还不觉得,等走近看,发现这个人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 一个人好不好看,最加分的应该就是眼睛了。 不过他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皮肤很白,跟他们这群糙糙的汉子一点都不一样,虽然个子也很高,不过气质总显得有些文弱,是个读书人。 “他想进去,不过付少说了,不能放无关人进来。”穿着工作服的人回道。 所以他们才会守在这里,而且一个上午已经把不少人给拦回去了,眼前这个青年不会是唯一一个。 “唉。”那个黄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路禾说,“这下我也没办法了,规矩还得那些人说了算,不过你来这有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小黄毛脸上还有点雀斑,说话的时候能露出两颗虎牙,看穿着打扮像个小混混,不过说话时意外地让路禾觉得挺好相处的。 “我找韩冬夜。”路禾说完就听到那个黄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咳咳咳,你说你找谁?”黄毛顺了口气,盯着路禾的眼神变得多了些许探究,把手指捏在下巴上,盯着路禾看了半天。 “找韩冬夜,你认识他?”路禾看到对方反应那么大,就知道对方八成是认识韩冬夜的人。 这样就方便多了,不然他都打算在这里直接给韩冬夜打电话了。 “你说韩哥,我当然是认识的。”黄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行吧,你找他什么事,我帮你跟他说说,而且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得当面,还跑到这里来了。” 路禾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让黄毛有点心里毛毛的。 “那他现在人呢?” “韩哥现在还在热身呢,而且马上要开始比赛了,等他比完出来我跟他讲一声。”黄毛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路禾突然变了脸色。 “你说马上要开始了?”路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在韩冬夜参加这个什么机车比赛之前,就把人给拦下来。 他之前一直没想过,会是这种比赛。事故发生率太高了,尤其是还在这种有弯道的山路上,安全很难保证。 但是还是有无数人为了追求刺激,前仆后继地当公路亡魂。 可韩冬夜不像是这种人。 虽然跟韩冬夜接触不多,路禾也觉得韩冬夜不是那种为了激情就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的人。 虽然强调自己不会有事时,有点过分托大,小看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总体来说,也许是比同龄人都大了两岁,路禾一直觉得对方身上有种沉稳又可靠的气场,这份沉稳是相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学生来说的。 毕竟大两岁多吃两年饭不是白吃的。 “你是韩哥什么人啊?你还没说呢。”黄毛看着眼前这个黑发青年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旁边问了一句。 路禾听到他这么说,在心里斟酌了很久。 如果眼前这个混混打扮的人真的是韩冬夜的朋友,他跟对方坦明自己的身份,对方知道他是韩冬夜的老师,来这里是专门为了抓韩冬夜回学校,黄毛出于对兄弟的维护,到底还会不会认真听他的话。 毕竟他也当过学生,知道一名学生违纪时,其他好兄弟在面对老师的质问时,大多都会选择替好兄弟打掩护。 想到着,路禾毫不犹豫道:“我是他朋友。” 黄毛虽然不知道韩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那么好看的朋友,不过更加喜笑颜开,勾搭住路禾的肩膀:“好好好,韩哥的朋友就是我陶小天的朋友了。” 路禾看了一眼这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往旁边让了让,把他的手轻轻挪开了。 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多了一个朋友。 “这样吧,我一会帮你跟韩哥说一声,你来这边有什么事” 突然路禾感觉到地面在轻微地震动,耳边响起了机车开动时的引擎声,顿时面色变了变。 “已经开始比赛了?” “啊”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突然那么大反应,就看到一个穿着法兰绒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后,那几个拦着路禾的工作人员立刻恭敬地叫了他一声。 “付少。” 不过他口中的付少倒没分多少注意力给他们,视线一直黏在路禾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其他人说明情况。 “韩冬夜的朋友?”对方笑了一声,然后对路禾伸出手。 路禾觉得对方的视线,让他有点不舒服,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怪异感。 “既然是韩冬夜的朋友,那当然不是无关人等,要不要我带你进去?我叫付确。”对方笑着看起来很温柔可亲,给这张显得有些寡淡的脸增色不少。 对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路禾出于礼貌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在周围人的围观下,还是握了一下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 “我叫路禾。” 他想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还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不过等眼角的余光扫到远处公路上一道道划过的人影,他立刻问道:“比赛开始了?” 付确说:“还没,只是一些赛前的热身,你喜欢机车?你看着不像是玩机车的。” 路禾摇头,不想跟他多聊,不过听到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你来找韩冬夜?我知道他在哪,我来带你去找他吧。”付确笑着说,然后就上前给他带路,扭头时还嘱咐那几个工作人员看好了,守着不让其他人进来。 留春山山脚下也有不少建筑,路禾还远远看到一个大停车场,附近还有一些给赛车爱好者修整,提供赛车防具、机车修理维护和食物的商铺。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一栋白色的建筑,附近停满了各色的豪车,机车,有很多男男女女在其中进进出出,有的人穿着机车服,有的人没有。 等进去后,路禾发现这层楼像个酒吧,外面日头正大,而里面却光线昏暗,彩灯闪烁,甚至让人分辨不出机车服的颜色。 “要比赛的选手是不喝酒的,只喝果汁,这一点不用担心。”付确对着路禾笑着说,这时有侍者端着几杯果汁走了过来,付确随便拿了一杯递给路禾。 路禾不想喝,只是问道:“韩冬夜在这里?” 这里虽然光线不好,但是他还是把整个一层楼的人都看了一遍。 韩冬夜个子很高,样貌出众,即使在这种混乱的场所中,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么在看了一圈后,应该也能找到了。 既然没找到,就说明韩冬夜没在这里。 小黄毛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韩哥不应该在外面热身吗” 韩哥从来不来一楼的酒吧,这个付确怎么把人带这来了。 他还是拿出手机偷偷给韩冬夜发了个信息,大致就是你有个叫路禾的朋友找过来了。 聊天框内当然还聊了很多别的,比如他的一些碎碎念。 [小天:你这朋友长得真好,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都不知道。] [小天:这种事不告诉哥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小天: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什么时候跟兄弟们介绍一下。] 因为心里在意着路老师还会跟他打电话,所以,训练完回来看手机的韩冬夜立刻拿起了手机。 而且这次的热身训练比以往都要快,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活动开了,保证状态上不会出问题。 留春山盘山公路的路况和很熟悉,有多少个弯道,他都记得很清楚。 等拿起手机,发现没有未接电话,他心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不过很快就看到了陶小天给他发的信息。 韩冬夜: [小天:韩哥,你看到消息快过来,现在人被付少带到了酒吧呢。] 等看到这行,韩冬夜顿时瞳孔一缩,刚刚因为路老师竟然自己找了过来这件事而愣在原地,表情都有点空白的高大少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浓密的眉毛狠狠皱起,然后直接把手上的头盔往旁边车上一挂,大步流星朝着那栋白色的建筑走去。 原本总是一副随意表情,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脸上,一片冷然。 这家酒吧是付家开在留春山下的私人酒吧,挂在付确的名下,一般这里不接待其他游客,只对特定的人开放。 经常来这边的人都对这些聚在这里的男男女女早就见惯不惯了。 不接待游客还是因为付确开这家酒吧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盈利,所以能不能卖出酒水他并不是很看重,这点钱他们付家还是能亏得起的。 “韩冬夜一会过来,要不要喝一杯?”付确笑着说,一边盯着路禾,“你真的是韩冬夜的朋友?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你。” 酒吧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喊着让付确把旁边的人介绍一下。 对方虽然只穿着一件墨绿色格子衬衫,里面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内搭长袖,这种过于老实,跟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的穿着打扮,以往肯定会被他们鄙夷一通。 不过当下的场合,对方更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迷茫的兔子,他身上那种过于老实普通的装扮,反而加重了这种特别的感觉。 再看到他的脸后,一些人表情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是偶尔也会转化到比较强烈的光线,能够看清黑发青年的面容,就算看不清,这么朦朦胧胧的轮廓,也足够引人遐想。 而且这里不全是机车手,还有一些是真来喝酒的醉鬼。 路禾看了一眼这个一身醉醺醺的男人递给他的酒,随意扫了对方一眼,也不关心这个人长什么样,心里罕见地多了几分烦躁感。 因为他又不是纯良的高中生,现在也看出这个付确并没有带他去找韩冬夜,而是把他留在这里拖时间。 不过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被拖时间。 见对方还想给他劝酒,路禾随意说了一句让在场众人都愣住的话。 “你们读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你们”他盯着眼前这个杯子,看着杯中液体升腾的点点气泡,淡淡道,“在外面不能喝陌生人递给你的饮料吗?”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酒吧的门又被人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色机车服的少年。 跟机车服热烈奔放的红色不同,他的神情很冷淡。 哪怕就算不穿这件红色的机车服,对方平时也是一副态度随便毫不认真的样子,更别说有这种冷下脸来的时候。 认识韩冬夜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凶是凶,作为一个混混,哪怕被韩家人领了回去,混混还是混混,韩家那边的人明里暗里都看不起他。 不过对方愣是当做没听见,也不怎么生气,年纪轻轻一股老油条似的圆滑,可能也只有打架的时候脸上有股狠劲。 没人知道要怎么才能触碰到对方的雷区,才会让对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路禾同样注意到了进来的人,也觉得对方现在很生气。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要他的话他应该也会生气,毕竟自己作为老师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把他抓回学校的。 而且他能出现在这,还意味着他可能在韩冬夜身上,留下了追踪的东西。 这么一想,路禾就能理解韩冬夜生气的点了。 韩冬夜走过来后,抬手夺过了那杯递到路禾面前的酒,然后直接把手臂平直地伸出去,杯口朝下,酒液直接被倒在了地上,全场一片寂静,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操作。 付确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端着刚刚准备递给路禾的那杯果汁,只是自己喝了一口,才出声道:“韩冬夜,你朋友来找你呢。” 韩冬夜没说话,路禾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住了,然后也不跟路禾解释什么,直接把他往酒吧外面拉。 等走到外面,韩冬夜又找了一个山脚下的休息区站立住。 走廊上有一排排的座椅,而另一面正对着远处青翠的山林,山风很凉快,驱散了正午的炎热。 小黄毛当然也跟了过来,他肯定是跟他们韩哥更熟啊。 “路老师。”韩冬夜看着路禾道,“你怎么来了。” 小黄毛听到这个称呼,脚底下一个踉跄,睁大眼睛,配上他这一头杂毛,颇有种痴傻了的感觉。 韩哥刚刚叫对方什么,路老师? 想到自己刚刚还勾搭对方的肩膀,说以后就是朋友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虽然已经有多年行走江湖的混混经验,但是他还是怕老师。 以前没少被老师骂。 韩冬夜穿着黑红相间的机车服时,整个人身高更显修长精瘦,双腿笔直,肩膀很宽,显得腰窄。身上已经是全副武装,长靴裹到小腿中部,膝盖也绑上了黑色的护具。 机车服的在肩膀处,手肘和膝盖各个关节都有特殊的防护,这种能明显看得出来,显得骨架更加三维分明。 “我不过来你会回去吗?”路禾揉了一下手腕,觉得对方刚刚拉他出来的力道有点大。 不过也能看出对方心情不好,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我”韩冬夜刚说了一个字就卡壳了。 他没想过路老师会自己来这里,而且这种地方,不适合对方,对方不该来。 “现在能好好回学校了吗?”路禾在旁边的长木椅上坐下,刚刚一路走过来的,也有点累了。 “我还有个比赛。”韩冬夜不说路禾也知道比得是什么,他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记得自己没跟路老师透露过。 路禾拿出手机把定位的画面调出来给他看,也不管韩冬夜看到了会不会生气,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另一个监视。 但是这是特殊情况。 “如果我让你放弃比赛呢?”路禾低声道,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韩冬夜一定要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他刚刚看到外面停着的机车来看,很多都是排量大的机车。 骑这种车要机动车驾驶证,而驾驶座要满十八岁可以考,所以 “韩冬夜同学,你违法了。”路禾认真道。 小黄毛:好有压迫感,不愧是老师。 “你上次打电话时跟我说了什么,你说你不干违法的事,现在还作数吗?” 法盲少年韩冬夜沉默了,他记得他上次是说了这种话。 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老李叔开的修车铺,他从小就喜欢开机车,不过尽量都是在人少或者没人的路上训练。 还有就是淡季的留春山,会在路上开一下。 他发育的比别人都要快,论开车,他比成年人开得要更好。 “你们的比赛还有其他未成年?那不是非法举行比赛。”路禾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小黄毛接到一个电话,突然变了脸色。 “韩哥,有群众举报留春山有大量摩托车聚集,涉险非法飙车、非法改装、还有未成年无证驾驶机动车,警察一会应该要过来查身份证了。” 路禾也愣了一下,他记得他没举报啊。 …… 凌焕坐在一辆车里,刚刚挂掉了电话。他从学校溜出来,就看到路老师打车走了,拦了路上一辆车也跟了上去。 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没别的原因,就是心里憋着口气。他倒是要看看,路老师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里。 最后还是给许秘书打了电话。 许秘书作为凌景生的私人秘书,平时也很忙,但是对方愣是能把各种事安排好。 因为凌家情况特殊,凌景生经常不顾家里,所以一直以来是许秘书来安排凌家的家事,凌焕的入学办理也是由许秘书来。 “凌少爷,你要跟公安举报?”许秘书听到这个要求有点意外,很快他反应过来,“还有,你又从学校跑出来了?” 不过这种举报一般凌少爷自己来就行了,还要让他做这个中间人,可能说明没那么简单。 留春山的公路机车比赛,那一块经常是星州市一些二世祖们聚集玩乐的地方,不仅玩机车,还玩跑车。 * 路禾看到刚刚那个跟他搭话的付确,此时正在皱着眉头跟人打电话,看起来是比赛的推进确实遭遇到了阻碍。 而为了看这场比赛,留春山这边还聚集了很多从别的市过来的人,他们知道比赛今天办不了了,都有点兴致缺缺,有的人当场开始抱怨。 韩冬夜走到自己那辆机车旁边,路禾一眼就注意到了机车的红黑配色,跟对方的机车服很配。 以为韩冬夜还想自己开,路禾怕他忘了又提醒了一句:“未成年人不能开车,摩托车也不行。 小黄毛在旁边悄悄的听,一边在心里吐槽,韩哥最讨厌别人对他说教了。 所以韩哥很讨厌老师,每个老师都讨厌。 韩冬夜沉默片刻,最后应了一声:“知道了。” 小黄毛:韩哥,你变了。 韩冬夜把头盔往黄毛手上一扔:“你给我把车开回去,你成年了吧。” 黄毛捧着头盔,还有点懵,点头道:“那韩哥你去干嘛啊?” “回学校,好好学习。”韩冬夜随口说了一句,让对方都听不下去了。 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韩哥的作业都是他帮忙写的。 虽然事后都因为作业不仅都错了,还错得很离谱,被一起叫到办公室说了一节课。 他后面拿着作业检查才知道,他对着别人的抄,把题目看错了,第七题写到第八题,第八题写到第九题。 “那韩哥,老李叔那”陶小天想到对方之前来参加这个机车比赛就是为了奖金,现在比不了了,奖金打了水漂。 面对路禾好奇的眼神,韩冬夜沉声道:“我另外想办法。” 路禾知道韩冬夜不想多说,视线重新放到了那辆机车上,在小黄毛要上车的时候,他提醒了一句:“上车时把车检查一下。” 陶小天笑了一声:“韩哥的车还能坏不成?” 韩冬夜看了路禾一眼,然后去检查那辆机车,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开过来之前还是好的。 “路老师,你觉得我会出事?”韩冬夜突然笑了一声,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是眸色微深,但是其中的意义并不是针对路禾的。 他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修车,这辆车那么多年一直是他保养,哪里有问题摸一摸检查一下就能知道。 “车没问题,你路上开慢点。”韩冬夜拍了拍车头的位置。 既然对方说没问题,路禾也不再多想。 机车比赛事故频发,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如果原著里韩冬夜真的在今天在事故中身亡,那么到底是因为车的问题,还是比赛中突发了其他状况。 不管是机车失控,还是压弯等操作失误被甩飞,要么就是还有一种。有人故意在你前面假摔干扰你。 这种山路机车还是太危险,如果比赛中飞出去,哪怕有隔离带,也可能会滚下山崖。那时真的是神仙难救。 路禾其实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机车竞速。 爽是爽了,但是有些不对自己和他人的安全负责。喜欢激情,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喜欢挑战极限,这些都没错。 但是他不想韩冬夜因此丢了性命。 就算他阻止得了一次,也没办法次次都能阻止。 如果韩冬夜喜欢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升高的快感,喜欢追求刺激,挑战极限,那么没有这次的机车比赛也还有别的。 对方的未来会通向那里,没人会知道。 …… 凌焕还在山下的一辆车里,刚刚时间紧急打了一辆出租车来留春山,许秘书知道他在这后,就叫凌家的司机过来了,一会能送他回去。 后座的车窗开着,方便凌焕去看外面的情况。 突然他看到从远处那条山道上下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凌焕的紧皱眉头,表情比刚刚还臭,脸色比锅底还黑。 韩冬夜,还有路老师。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路老师这么急急忙忙出来,就是为了韩冬夜? 第40章 第二名 不要为了别人赌上你的人生。…… 路禾刚回到学校, 就接到了乔柠给他发的信息。 [乔乔:演出的服装已经做出来了。【图片.jpg】] 路禾看到乔柠一口气发了七八张图片,看样子是真的太喜欢了,跟他一顿猛夸。 而且虽然路禾不懂衣服, 也觉得这些衣服非常有设计感,质量也是上乘, 一眼看过去就很养眼。 路禾有的能够辨认出是阿谢罗迪的衣服, 而其他的 [路禾:是不是有点多。] [乔乔:哪里多了, 这四套就是路老师你的演出服啊。] 路禾:也没人告诉他希格蒙的衣服有四套啊。 虽然为了演出, 多换几套也没什么, 可路禾还是在心里觉得怪怪的。尤其是有一件白色衣服, 有花边,又有薄纱。 [乔乔:路老师,晚上记得来排练教室,试试演出的衣服合不合适,不合身还来得及送去改改。] 回到宿舍后,韩冬夜跟他道了个别,就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路禾折腾了一顿也觉得累,刚打算去吃个中餐,就看到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 “路老师,今天上午出去有什么急事?”凌焕笑着问了一句, 只是帅气俊美的眉眼还带着一股未散的憋闷,让路禾觉得对方的心情, 似乎不是太好。 可他想不出自己又做了什么事, 招惹到这位大少爷了。 “我觉得比起关心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更关心一下你的成绩?” 路禾这话说得非常诚恳,成天看凌焕到处干一些有的没的, 这次成绩已经出来,凌焕的成绩虽然不是倒数,但是也没比他看到的上学期的成绩单好到哪去。 “你怎么跟纪明川一个样?”凌焕听了皱眉,虽然两个人的语气天壤之别,路老师说话怎么都比纪明川听着要舒服,可是还是让他觉得不爽。 对方在回避他的问题,而且不是一次,是次次。 本以为路老师是会更喜欢成绩好的,比如穆云舒和杜渐深他们,可看到对方跟韩冬夜都那么熟稔,还愿意为了对方打车到留春山。 他上周也偷跑出校去了凌氏集团,为什么路老师就从没问过他。 没记错的话,韩冬夜跟他的成绩半斤八两吧,谁也别笑话谁。 “你还有事吗?”路禾看了他一眼。 凌焕看着对方的脸,瞳孔微微缩了缩,扭头道:“没事了,你爱去哪去哪,爱找谁找谁。” 路禾要去餐厅吃饭,走的时候还扭头对凌焕道:“学习。” 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虽然身为凌景生的独子,一辈子吃穿不愁,总不想不上大学吧。 而且路禾又想到了那天在会客室里见到的那个气场强大,颇有压迫感的中年男人,还有对他提出的要求。凌焕如果不能强大到足以反抗凌景生,那么凌家给予他的一切,都能被凌景生收回。 他其实并不能认同凌景生的做法,当然如果凌焕在学校里不学无术是出于对凌景生的反抗,那他对这种做法也是不认同的。 不要为了别人赌上你自己的人生。 “行了,知道了”凌焕听他跟自己强调学习,耳朵有点起茧子了,“真啰嗦。” 不过这种感觉跟听别人对他说不一样,让他学习这种话,不管是家里的凌景生,还是学校里的纪明川都跟他说过。 不过路老师跟他说这话有些不一样。 他偶尔没事干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靠在篮球架旁边转球,或者跳进游泳池潜入水底……做这些事的时候,偶尔也有想过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喵~”一只小狸花猫突然跑了出来,然后在大厅里到处溜达,一边摇着尾巴,跳到旁边的桌子上,盯着凌焕舔爪子。 通过一号宿舍楼学生投票,最后还是同意了把这只猫养在宿舍楼,作为社宠吉祥物。 “怎么,你也在笑话我?”凌焕扯了扯嘴皮笑了一声。 “喵~”小狸花猫又叫了一声。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凌焕哼笑一声,他说完小狸花猫扭着屁股对着他,然后跳下了桌,像个大爷一样走了。 凌焕:艹,怎么感觉被一只猫给鄙视了。 他今天确实是因为看到路老师无视他,专门出校找韩冬夜而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他还是会想到,对方过来给他擦药的样子,还满足了他得寸进尺的要求,而且对方还没答应凌景生的条件。 即使凌景生那个混蛋会因此让路老师离开克兰霍顿,路老师也没有妥协。 那是不是说明他在路老师心里,比留在克兰霍顿当老师这份工作更加重要。 * 其实在周五的晚上,月考的成绩就已经公布了,只是成绩单还没发在每个学生手上。 不少人看到排行榜上位于最上面的那个名字,都忍不住道:“怎么是他” “会长在数学上扣了一分,而且总成绩看的是加权排名,穆云舒加权分高一点。” 成绩一出,不少学生都在讨论排名的变动。这好像还是几十年来,克兰霍顿第一次有特招生的分数,压在他们这群克兰霍顿的本土学生头上。 “我们会长的能力谁都知道,而且会长最近都在忙春日文化节的事,让穆云舒拿个第一又怎么样,下次期中考会长肯定能拿回来。”有学生会的学生这么说。 “你也觉得你们会长是因为筹备文化节的事分心了,那你们也该承认你们会长不是铁打的也不是神,总会有兼顾不过来的时候吧。”旁边有人笑嘻嘻道。 “我可没说过,你们一群分数还不够会长一半的,在这里讨论第一第二的成绩,是嫉妒别人,自己不行?” 平时学生会负责管理克兰霍顿的学生自治,一些红领带早就看学生会不顺眼了。 有人觉得杜渐深完美无缺,更有人觉得对方死装。 不过这些红领带的学生更像是一个阵营,大多数人还是对系银色领带的特招生,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他们感到不满。有种贫民窟里的乡巴佬,怎么也能骑到他们头上的感觉。 但是要他们拿成绩说话,一个个又都不吱声了。 穆云舒是读书厉害,考试他们考不赢还不行吗? “那会长这回是被穆云舒压了风头,以后可没法跟人吹次次第一了” 他说到这里止住了声,只见一个穿着整齐黑色制服,系着紫领带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去,对方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像分数什么都跟他无关。 等杜渐深离开,那个学生绷紧的身体才送下来,然后就被对面的学生会学生嘲笑了一声:“刚刚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会长一来就不吭声了。” “懒得理你。”对方哼了一声,但是不想再说了。 刚刚杜渐深看过来的眼神,就让他突然意识到对方不管是第一名还是第二名,都一直是那个杜渐深。 毕竟变得是分数,变得不是人。 杜渐深,身上就是有种,稳定,强大的感觉,以及没把一切放在一起的高姿态,偏偏还能让人觉得他目中无人也理所应当。 其实拿了第二名,杜渐深心里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杜渐深从一号宿舍楼出来后,直接去了艺术楼的大提琴教室。这间教室没有别人会来,空间不大,百叶窗并没有拉起来,显得教室里的光线非常昏暗。 不过他也没有把窗帘拉上的意思,好像习惯待在昏暗的环境里。 他走到一个几乎等人高的恒温恒湿柜箱前,把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富有光泽的大提琴。 杜渐深带着琴在椅子上坐下,半天没有动作,像一块静止的石雕。 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但是在心里涌动的全都是负面的情绪。 他这次是第二名。 当拿第一名拿到手软,他才知道拿第二时的心情。并不是一种被人超过的挫败感,而是一种情绪上的负面波动。 对他来说,考试也好,拉大提琴也好,只是为了完成杜渐深这个人物的角色任务。 枯燥乏味的人生里,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输给杜景珩。除了超过杜景珩,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标,眼里也不会存在任何东西。 杜渐深拿着琴弓的手微微收紧,情绪到了这里,琴弓触及琴弦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一声凄厉的悲鸣。 他的手微微一顿,很快重新拉动琴弓,这次的声音轻缓了很多,柔和低沉像月下潺潺的水流,神秘又危险。 通过演奏的技巧,能够模拟出情感,这是很多初学者难以想象的事。 表达情感,其实就是通过施加在大提琴琴弓身上的速度压力,左手按弦颤音的快慢,揉弦的幅度的变化等这些变量来表现,不同的音节交织组合在一起构成的旋律,会透露出演奏者此时的心绪。 就跟画画一样,如果无法运动演奏时的各种变量和技巧,那么就像是只用两种颜色画画。 在昏暗的室内,窗外透出的微弱的光打在少年身上,让少年的身形变成一团模糊的剪影。 在他的演奏下,这首变奏曲听出一种紧张而急促的感觉,隐隐透出一种疯狂,就像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翻涌起来。 他不会在人前这么拉大提琴,更习惯利用技巧表现其他人喜闻乐见的情绪。 杜渐深走出大提琴教室,等下楼后途经排练教室,他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确定这么穿没错?”路禾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这件白色衣服正面其实还很正常,后面是镂空的,脊背中间垂落一条鱼骨一样的细小银链,然后像蛛网一样,在两端展开成四条更加细小的银链。 他觉得Elicp这个设计师,在针对他。他看其他人的衣服就没有露背的。 “这就是第四幕希格蒙的演出服啊,而且还是Eclip特意设计的。”乔柠说。 《阿谢罗迪》算比较有名的戏剧了,国内外都有很多改编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可以说每次不同的改编,就会给人一种新的观看感受。 他们这群半吊子这么一个月的成果表演出来的话剧当然不需要跟那些专业的话剧演员来比。 不过作为话剧的导演,还是希望他们努力的成果能得到认可。不求说做的比谁好,只要能收获不少好评,这样就够了。 龙崖看着路禾然后轻轻咳了一声:“路老师,我觉得这件挺好的。” “对吧,我和龙教练都觉得不错。”乔柠笑着说,很快扫到了门口的杜渐深,下意识招了招手。 她现在哪里管杜渐深高不高冷,好不好相处,只想抓一个人来到他们阵营。 “会长过来看看,这件怎么样。” 杜渐深是看着他们排练过来的,对他们改编的《阿谢罗迪》的剧情也很熟悉了,也能判断出演出服到底贴不贴和希格蒙的角色。 身材修长挺拔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最后低低地嗯了一声,表明了他的态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5 第41章 心跳和掌声 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每周一在大礼堂的集会, 每周都会安排优秀的学生代表发言。 路禾看到穆云舒后,心里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次月考对方考了全科第一, 考第一有难度,而想压过一直稳居第一的杜渐深, 就更有难度了。 上个学期穆云舒看样子还没适应克兰霍顿的教学模式, 等适应了一个学期后, 成绩的提高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几乎没人想到, 穆云舒竟然在月考里, 把杜渐深给超过去了。 想到这, 他往杜渐深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旁边还站着很多同样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但是对方站在人群中,依旧醒目。 不知道怎么地,杜渐深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移开视线。 一号宿舍楼的位置, 很多都是熟面孔。 毕竟也在同样的环境下共同生活了半个月,不说对他们每个人的性格有多了解,但是多少能摸清楚他们的一点点生活习惯,也能认个脸熟了。 三十多个学生, 站得泾渭分明。 除了集会迟到的,和还在休学中的苏冕, 如今站在这里的也有三十人左右。凌焕把手扶在前面的木质扶手上, 完全不顾场合跟路禾眨了一下眼睛。 乔柠没注意到这茬,一边看着演讲台,一边对路禾说:“路老师, 穆云舒也是你们一号宿舍楼的,你们平时熟吗?” “一般。”路禾也没想到乔柠会突然问起这个。 如果要说熟的话,他又觉得似乎没那么熟,他只是做到了作为一个监舍老师应该做的事。 “这样啊。”乔柠叹了口气。 路老师平时不太跟其他老师聊天,当然不知道穆云舒在其他老师眼里可是香饽饽呢。 没有老师会不喜欢成绩好又懂事听话的学生吧。 等集会快开始的时候,礼堂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纪明川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从这边走来,手上还拿着一本出勤表,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时,莫名有气势。 气势其实并不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是穿着打扮、走路步调、面部表情的共同影响作用下,带给人的一种感受。 他对路禾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皱紧的眉头微松,看上去气质有所缓和。 集会马上开始,穆云舒在演讲开始的时候还往路禾这边看了一眼。 路禾在对方开始做集会发言时,就在认真听,对方语气平稳,腰背挺直,即使在这种场合下也一点都不露怯。 这里有几百名学生,还有几十名老师,正在台下注视着对方。从入学的那一刻起,穆云舒身上就被贴上了各种标签。 比如贫民窟来的、穷鬼、清高、不懂乐器没有艺术细胞 可能当初没人能想象得出,对方站在礼堂的讲台上以学生代表的身份,镇定自若地完成发言的样子。 有的学生看到穆云舒上台后,就微微皱眉。 这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再看到对方胸前的银色领带,他们压根不觉得穆云舒一个从西区那边来的贫困生能够代表他们。 等穆云舒讲话完毕,礼堂内一片寂静,也没有鼓掌声。有的同样是银色领带的学生,只是把手抬起,看到周围一边寂静,又讪讪地放下了。 穆云舒对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见自己按部就班完成了任务,就准备下台,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掌声,在可以称得上寂静的礼堂内,这道声音绝对很突出。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撞进了一张带着清浅笑意的脸,笑容很不明显,却让人感到温暖。 青年站在讲台的右侧方,那个位置并不是只有对方一个人,他身边还有无数张各式各样的脸,但是还是让他一眼注意到了。 乔柠听到路禾鼓掌,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鼓掌。 纪明川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视线轻轻扫了路禾一眼,然后慢慢开始鼓掌。 他的掌声和乔柠那种又急促又响亮的声音不同,显得比较轻缓沉稳。 很快其他人也跟着鼓掌,整个礼堂内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大,刚刚本来不敢鼓掌的学生,也把手掌拍得通红。 一些位于克兰霍顿最底层的特招生们,都因为穆云舒能代表学生站在台上觉得与有荣焉。 穆云舒沉着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他在掌声中走下台时,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其中,有这些掌声的鼓动,也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在里面。 * 中午的时候,路禾带着从办公室拿到的纸质成绩单回了宿舍,虽然大家都看过电子版的,但是一般还会发一份纸质版下去。 至于是扔掉,还是收藏当做纪念,也不是归他管的事了。 不过路禾手上的成绩单马上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拿走了。 凌焕随便翻了翻,把自己的那张抽出来,却没有把其他成绩单还回来的意思,只是叫了秦阳一声,把这些成绩单递给他。 “发成绩单会吧,没开门的直接从门缝里塞进去。” 秦阳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过了成绩单,不过很快又被路禾拿了过去。 “这种事,我比较喜欢亲力亲为。”路禾从那些成绩单里抽出了一张,递给了秦阳,“而且就放在办公室,让其他学生自己过来拿就好了。” 等秦阳离开后,路禾发现凌焕还不走,微微皱眉道:“你还有事?” 其实路禾很不理解,为什么凌焕总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也许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那种跟老师关系非常生疏的学生,所以不理解为什么凌焕跟老师一点都没有距离感。 不过有可能也跟克兰霍顿的特别监舍制度有关,作为housemaster的老师,当然是学生们在学校里最亲近的人了。 有的人是上学怕老师,上班怕领导,凌焕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让对方害怕的事。 少年人轻狂恣意,意气风发,凌焕的这种自信,没什么好指摘的。 很多人在读高中之前,因为各种地摊文学或者是其他的文艺作品,对高中存在幻想,等读了高中才会发现,只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题,上不去的成绩,永远睡不饱的自己。 有句话说得好,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可等他看到这些这些面孔,能在他们身上嗅到一点点幻想中的青春的气味,他是别人青春里的过路人,他意识到了这点。 他也是隔着第四面墙的观众,更多的像是在观察他们的行为。 就跟观众专心投入欣赏舞台的表演。 但他们作为舞台上的表演者,却会看着他,对他伸出手。 凌焕看他这么一副赶客的样子,脸色有点黑,皱眉道:“没事我就不能留下了?” 今天集会时,对方带头给穆云舒鼓掌,他全都看在眼里。很多人也许并没注意到最初的掌声从哪里传来的,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不高兴,但是更多的是苦恼。 “路老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径直朝着路禾走了过来,“我来拿我的成绩单。” 韩冬夜进办公室后,扫了凌焕一眼。 刚刚他只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并不知道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聊了些什么。 路禾把成绩单递给他,看了一眼随口道:“比上学期有进步,继续加油。” “嗯。”韩冬夜乖乖应了一声。 凌焕在旁边嗤笑了一声。他可知道对方之前在外校的时候,就是个街头混混,但是路老师未必知道。 什么时候在路老师面前那么乖了。 哪怕前不久在克兰霍顿和伯荣男高的篮球友谊赛上,他们两个暂时当了回队友,可不代表他跟韩冬夜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路老师是没看到上学期对方跟他打架的凶狠样,一只大灰狼,还在这里装小绵羊呢。 韩冬夜勾了勾唇角,突然对路禾说:“路老师,那些信息不用给我发了,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凌焕:? 什么,路老师给韩冬夜发信息。 他的信息路老师总是已读不回,怎么对韩冬夜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韩冬夜拿出手机,对着凌焕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随口道:“发的不多,也就是发了五六条。” 路禾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气氛突然就充满火药味。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气场是不太能合得来,但是又偏要赖在这里不走。 他靠在桌旁揉了揉眉心:“你们都安静点,我发的都是新闻。” “发新闻干什么?什么新闻?” 面对凌焕一连串的问题,路禾简单道:“一些车祸新闻,希望能让人提高一下安全意识。” 他虽然在回答凌焕,但是这话却是跟韩冬夜说的。 韩冬夜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收到的一对机车事故的新闻链接,随便点开一看,新闻很多都是带视频的。 这些画面让人触目惊心。全都是机车事故的新闻报道,包含超速,飙车等等关键词。 他知道路老师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不再为了寻求刺激,做那么危险的事。多说无用那不如摆事实,讲道理。 凌焕冲着韩冬夜冷哼一声:“你是要提高安全意识了。” 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路禾觉得他们几个好像就跟萝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商应欢看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皱着眉,显然有点嫌弃,觉得人一多,办公室的空间都显得拥挤了。 如果知道自己在路禾心里被比喻成萝卜,商大少爷八成会气得当场跳脚。 他走到办公桌前准备拿成绩单,路禾递给他后,他随意扫了一眼:“怎么才第三名,我还以为能拿个第一第二。” 听商应欢的语气,似乎还没在手机上看电子版的成绩。 说完他又看向韩冬夜和凌焕,略微抬了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你们两个在办公室待那么久,一定考得很好吧。” 凌焕和韩冬夜都沉默了,凌焕当场讽笑道:“你还是小学生,考得好一点把你嘚瑟的。” 商应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语气针锋相对毫不相让,脸上带着倨傲又自信的表情,笑了一声,“是这里好,脑子好,智商高,你嫉妒?” 说完商应欢又继续道:“有时候觉得来学校读书,跟一些人一起上课,拉低了自己水准和档次,毕竟老师们都要兼顾你们的教学进度,这样效率太低,至于拖了后腿的某些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比较好。” 商应欢说完又看向路禾,眼神像是在说,我比他们都聪明,快夸我。 路禾一脸茫然,过来拿成绩单,还顺带拉了一波仇恨。如果没感觉错,商应欢现在是在通过成绩,贬低凌焕和韩冬夜,顺便抬高一下自己。 但是商应欢确实很聪明。 而且由于他们的对话太小学生,以至于路禾心里讨厌不起来。 其实学校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有成绩好的就有成绩不好的,有学得快的就有学的慢的。 可实际上,好和坏是相对什么而言的,快和慢又是以什么为参照物。 每个人只要每天比昨天的自己强一点,就可以了。 * 下午的时候,路禾要带小猫去复查,龙崖自然而然地又当了一回司机的角色。 还是龙崖主动提议的,路禾也没想到看上去会很粗心的龙崖,竟然细心到记得小猫去复查的日子。 小狸花猫有猫孢疹,这半个月一直在滴眼药水和吃药,当时徐医生是建议吃够28天,半个月来复查一次了解小猫的情况。 因为是工作日,宠物医院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呢。”徐医生笑了一声,然后把小猫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这恢复得太好了,因为有的猫病情会复发我一开始还担心呢……我再给小猫做个检查。” 趁着徐医生给小猫做检查的时候,龙崖在这里守着,路禾先出去找卫生间。 等走到一个楼梯口时,刚好有人从楼上下来,对方手上还拿着手机,只是拿着手机的力道很重,手背还冒出了青筋,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一样。 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娃娃脸上此时半点笑容都没有,因为这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甚至让路禾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还没等路禾反应过来,对方率先笑了。 “好巧啊,路老师。” 第42章 同款口罩 你也不怕有一天栽跟头。…… 路禾点点头, 能在校外碰到,是挺巧的。 不过等他想到第一次在校外看到魏秋亭,对方就是进了这家宠物诊所, 所以也不觉得奇怪了。 魏秋亭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养宠物,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对方在这有熟人。 “路老师?你一个人来的?”魏秋亭笑了笑, 好像刚刚脸上出现的冷然表情好像是错觉一样。 路禾摇摇头, 就听到魏秋亭指了一个方向:“路老师如果要找洗手间, 可以往那边走。” “谢谢。” 等回来的时候, 发现徐医生办公室除了徐医生和龙崖,还多了一个人。 娃娃脸青年看到他时,笑着跟他眨了眨眼:“原来路老师你是跟龙教练一起来的。” 徐树在旁边道:“是啊,上次也是他们两个一起把小猫送来的,没想到你们还认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魏秋亭随口说了一句:“对了,你上次让我给你弄点猫咪玩具, 难不成是” 就是给这只猫带的吧。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种。”魏秋亭靠在椅子上,笑着说,“毕竟我跟路老师, 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路禾听了有点懵,不知道他跟魏秋亭的关系, 怎么就是很好了。 一边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自来熟, 另一方面,他不可能当面纠正魏秋亭的话,没必要让对方在外面下不来台, 所以他选择沉默。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跟你认识那么久了,也没看你这么跟人介绍我啊。”徐树看了路禾一眼,然后跟魏秋亭打趣一般地重复道,“关系很好的朋友?” 魏秋亭笑着说:“是啊,而且我总觉得我跟路老师很有缘分,路老师你说是不是?” 路禾发现龙崖的表情有点不好看,不过对方平时也一直是这么副不好惹的表情,一般人感受不出分别,但是路禾却觉得对方此时有点低气压。 明明他离开之前龙崖还不是这样的。 这股低气压在他们走出宠物诊所,魏秋亭笑眯眯第提出想搭他们的顺风车一起回克兰霍顿到达了顶峰。 龙崖冷冷地看了魏秋亭一眼,浓眉大眼,眸光冷然,加上一米九的个头,显得很有压迫感,明眼人都知道他不愿意。 要换做其他人恐怕都会被吓到了,而魏秋亭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对着路禾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龙教练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今天刚好没开车过来,反正星州市打车也很方便,我打个车也是一样的,路老师你跟龙教练先回——” “搭。”龙崖咬牙切齿道,本来就显得很不好惹的眼神,在瞪人的时候,那种危险凶戾的感觉又放大了数倍,好像下一秒就会把魏秋亭给拎起来揍一顿。 他不想让魏秋亭搭他的顺风车,换做别人他还会同意,但是如果是魏秋亭,他不是那么情愿。 对方总给他一种目的不纯的感觉。 但如果拒绝,都是同事,他这种行为还会让路老师觉得他小气。 他想给路老师留下好印象。 “那辛苦龙教练了,我还以为你会拒绝,现在想是我太狭隘了,龙教练当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魏秋亭一秒变脸,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招牌笑容。 本来就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的龙崖: 在车上时,龙崖一路都很沉默,安安静静开车,因为车内多了一个人,气氛都不一样了。 路禾的手上还抱着一个航空箱,小狸花猫在箱子里好奇地往外看,时不时发出一些极轻的响动声。 “路老师。”坐在后座的魏秋亭突然叫了他一声,路禾下意识侧过头,就看到魏秋亭把手按在副驾驶的后背上,刚好凑近看向他的眼睛。 “之前没太注意,路老师,你的眼睛很好看” 魏秋亭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急刹车的声音,让魏秋亭因为惯性往后一靠,又贴在椅背上。 他笑了两声,龙崖面无表情道:“红灯。” 龙崖其实跟魏秋亭一样,来克兰霍顿没多久,满打满算就一个学期,平时交集也很少。 上次是在校医院,这次是在宠物诊所,对方每次都会表现出跟路老师特别熟稔的样子。 每次看到,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刺眼。 魏秋亭说道:“突然踩刹车,我还以为龙教练看到我跟路老师说话,生气了。” 路禾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想着关他什么事,就听到魏秋亭突然又提起了上次那片膏药的事。 “路老师,上次那片膏药好用吗?会扭到脖子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对,路老师身体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能来校医院。” 他脸上笑意盈盈,一张娃娃脸显得温和又无害,“毕竟校医院就是为师生医疗卫生保健服务的的地方,我自然也要对路老师的健康负责。” 龙崖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了路禾之前脖子上贴着的膏药,以及他宿舍抽屉里因为碰面时过于紧张,还没送出去的那盒,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也会对路老师的健康负责。”龙崖低声道。 他也在带着路老师做运动了,只要提高身体免疫力,不生病,就不需要去校医院。 路禾歪了歪头,魏秋亭是校医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龙崖是教体育的,教的还是学生,怎么还要对他的健康负责了。 * 路禾抱着航空箱回了一号宿舍楼,时间刚好赶在饭点之前。 他走进放猫窝的房间,就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蹲在地上,用手按地上的按钮。 下午没课的时候,小狸花猫不在,凌焕不知道怎么地就溜到了这个房间,观察了一下屋里的猫玩具和猫爬架,最后视线落在自己买的那些宠物按钮上,一个个地按了起来。 颇有种趁着小狸花猫不在,就霸占小猫玩具的大狗的感觉。 他一个个按钮按过去,都是路老师录入的声音,只要一按,就会发出熟悉的声线,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注入“吃饭”“摸头”“亲亲”“喜欢”之类的词语。 而且他没事就逮着一个绿色的按钮使劲按,只要一按,按钮就会发出两个简单的音节。 “凌焕。” 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还带着轻微的电音,但是凌焕还是抬手又按了一下,玩得比小猫还起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宠物按钮是他给自己买的。 “凌焕” 凌焕皱眉,发现好像有两道声音叠在了一起,很快他反应过来,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抱着航空箱的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凌焕立刻站起来,随口道:“我检查一下按钮有没有坏,检查完了,没坏。” 他看着路禾摸了摸鼻子,又说了一句:“路老师,你真的录了我的名字。” 小狸花猫从打开的航空箱里跑出来,快速跑到了宠物按钮旁边,有些警惕地看着凌焕,觉得凌焕是想跟它抢玩具。 “没良心的”凌焕笑了一声,“这东西还是我买的呢。” 小狸花猫蹲在按钮旁边,然后精准地按动了路禾教会它按的第一个按钮。 “摸头。” 路禾走过去蹲下来摸了一下小猫的脑袋,凌焕看着这一幕眼皮跳了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羡慕这只猫。 虽然羡慕,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这猫也太笨了,都一星期就会按这一个。” “你还想跟猫比吗?”路禾头也不回地说。 凌焕随意靠在门上,一米八的个头这么杵在门口,差不多要把路都给堵死了,不过他一点都没有自觉。 “路老师,上次凌景生跟你提条件,你为什么拒绝了?”他自己清楚凌景生的脾性,对方给出的报酬应该也挺诱人的。 而且他心里也有点希冀,大概希望听到对方说是为了他才拒绝的。 “就是觉得你打篮球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凌焕心想,要你夸我我更开心,那你会夸我吗? 他站在门口瘪了瘪嘴,等听到对方后半句话后嘴角彻底拉了下去。 “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应该都有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影响学习的话,老师也不会干涉你们。” 得了,又是所有人。 …… 路禾去餐厅的时候,碰到一个中年男人朝他走过来。路禾对对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对方是商家的厨师,商太太怕商应欢在学校吃的不合口味,特意派过来的。 对方走到路禾面前,低声道:“路老师,少爷请你过去一起用餐。今晚的菜是少爷打听过路老师你的喜好,让我按照这个来做的。” 路禾觉得自己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觉得一号宿舍楼的厨子老罗烧得菜就很好吃了,没必要另外开小灶。 而且商应欢还跟老罗他们打听了自己爱吃什么菜? 他往那边一看,就看到窗边的长桌旁坐着一个少年,对方抱着胸靠在椅子上,时不时往这边张望,正是商应欢。 注意到他看过来,商应欢自己把视线移开了,端着杯子装作镇定地喝了口果汁。 路禾摇头道:“不用,我跟其他人一起吃就行。”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商应欢会邀请他,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不可能同意的。 商应欢能仗着大少爷的身份搞特殊,但是他不行也不想。 等厨师把路禾的话传达过去,商应欢磨了磨牙,瞪了路禾一眼,突然道:“你回家去吧。” 对方还没明白商应欢这么说的意思。 “以后不用给我专门做菜了,我跟其他人一起吃就行”后半句话他说的很重,一边说一边看着路禾的方向。 厨师还有点犹疑,担心对方只是气头上才这么说,等过个几天又要把他叫回来。 商应欢冷哼一声,也不打算跟对方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个虾球,发出嘎吱的脆响。 他又想到了被复述过来的,路老师刚刚说过的原话。 和其他人一起吃,都不跟他吃。 这么说的时候,好像把他给排除在外,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点不爽,又忍不住想:都吃宿舍餐厅,那就能一起吃了吧。 * 魏秋亭回校医院的时候,碰到的熟人都会跟他打招呼叫他一声魏医生。 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才把大衣脱了下来,脸上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那种笑容,尤其是心里想到刚刚离开宠物诊所时,徐树跟他说过的话。 他们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大学还是一个院的,对他不说完全了解,但也能算清楚个七成了。 当时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刚好被徐树叫住。 “魏秋亭。”徐树在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叫住了他,“你是认真的吧?希望你说的关系很好的朋友是认真的。” “我被你耍耍倒是无所谓,我不介意,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要劝你,别总把别人当成给你增加趣味的乐子” “我看刚刚那两个老师人都挺好的,有时候你来假的,耍人呢,别人当真了,这多伤人,而且你也不怕有一天栽跟头。” 某种程度上,徐树确实比较了解他,不过还有一点徐树不知道,如果他会改的话,也不会这么活到如今了。 魏秋亭眯了眯眼睛,心情很不错地看起了报告。 * 时间眨眼又过去了一星期,文化节的各种海报都被挂在了校园内,宿舍区和教学区,以及操场和体育馆等地方都有宣传图,而且听说还会有媒体和摄影师来对活动进行系列报道。 毕竟这也算是克兰霍顿的校庆活动,为了提高学校知名度,偶尔也跟权威媒体合作,便于扩大影响力。 正值换季,容易感冒,在乔柠的千叮万嘱下,路禾还是感冒了,并于三天前开始吃感冒药,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不过路禾还是每天都戴着口罩。 乔柠每次看到他都得叹息一声:“路老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们真的找不到能替代你演希格蒙的人了。” 看乔柠的表情,路禾都要以为自己得的不是流感,而是绝症了。 而且他也很想跟乔柠说,他已经差不多快好了。 快到四月,克兰霍顿校区内的紫罗兰已经开了一些,因为一般在四月五月开花,所以之后还有些开得晚的,后面会陆陆续续开花,花期五天左右。 在教学楼和宿舍区的花圃,都能看到开着紫色或者粉色的紫罗兰。 紫罗兰一开,凌焕就开始咳嗽、鼻塞、打喷嚏,一开始也以为是感冒,等去了校医院才知道是花粉过敏。 学校到处都是紫罗兰,对花粉过敏的人来说,就有点灾难。 凌焕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即使遮住了半张脸,光看眉眼依旧英挺帅气。 在去教室路上同样碰到戴口罩的路禾后还会说:“路老师,我们的口罩还是同款啊。” 路禾面无表情道:“我的是白的。” “黑白配。”凌焕的声音从口罩底下传出来,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自从戴口罩遮了半张脸,对方就更喜欢挤眉弄眼,一双眼睛戏多得就没停过。 凌焕一只手插兜里,另一只手提着背包,突然把那只放兜里的手抽出来,摘下了口罩。 “说实话,真不想戴口罩,我这张脸多戴一天口罩,都是对这张脸的不尊——”重。 凌焕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咳嗽了几声。 路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来,把他挂在下巴上的口罩又拉了上去,淡淡道:“别作死。” 说完就走进了教学楼。 凌焕盯着他的背影,眉眼弯了弯,神情无比嘚瑟,不边不紧不慢地往另一栋教学楼走去。等看到正注视他的穆云舒,更是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穆云舒手上还拿着书,冷冷道:“幼稚。” 这段时间,凌焕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路老师,也彻底颠覆了在他这里的印象。 傻狗一个,不足为惧。 第43章 初次反抗 最好的老师,都教不了你。…… 文化节会连着办三天, 按照学生会那边提前安排好的流程,白天会在校内举办各种户外活动,开放布置好的艺术场馆, 晚上就在剧院进行演出。 根据往年情况,一般也就办前两天, 最后一天主要是一些收尾工作和晚上的慈善晚会, 不少受到邀请的家长都会过来参加。 可以说是一场名流宴会。 路禾听说, 好像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会来跟踪一下春日文化节第一天的活动情况, 出一篇报道。 而且春日文化节跟上次的足球联谊一样, 会对其他几所学校的学生开放, 他在前两天就已经在广场上看到了布置好创意集市的展位。 如果想在文化节的创意集市上申请展位,需要跟学生会提供申请,等通过了才能布展。 路禾远远站在一棵树下,盯着广场上来来往往地穿着各种校服的人群,没有走近去看的打算。 从校门口到广场还有一条很长的路,此时已经有不少学校的人过来了,组成游行方队, 等走到提前安排好的展位前才停下来。 真嘉女校的女生每个人手上还拿着一面绿色小旗帜,中间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她们偶尔高高把手举起,轻轻挥舞。 后面的伯荣就领队拿了面巨大的红色旗帜, 中间有个黄色的方块,中间有BR两个字母, 是伯荣的校徽。 游行方队两侧布置的都是紫色的旗帜, 迎风招展,旗面铺开露出了紫罗兰和苍鹰的图样。旁边还有人拿着摄像机在抓拍,动作十分专业。 路禾粗略地看了一眼, 视线范围内的各色旗帜,大概有六七种,来克兰霍顿的外校队伍比想象中的要多。 这些是学生的活动,他就没必要去掺和了。隔了老远感受了一下热闹的气氛,路禾就准备去办公室里搞搞工作,前两天几乎一直被拉着排练,还有很多事积压着没有处理。 旁边是一个草坡,上面有棵大树,树干粗壮两个人都不一定抱得过来,不过从中间分开了,往上看像是长成两棵树,底部又牢牢地黏连在一起。 路禾扶着这棵树,眼角的余光好像注意到树后面似乎有人。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西里尔?” 如果说其他人还有可能认错,西里尔这头标志性的金发,一眼望过去也十分注目的存在,让他下意识叫了出来。 对方坐在树下,膝盖上放了本书。 因为大树枝叶繁茂,几乎把太阳光都给挡住了,只有偶尔落下来的细碎的光点,落在少年的手上,还有金发上。 西里尔听到声音,扭头看向路禾,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不过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表情显得很冷淡。 “你怎么没去广场那边?” 今年几乎整个克兰霍顿的学生都会去操场和广场上凑凑热闹。 操场和大广场搭建了很多个遮阳的展位,还有户外的舞台,有真嘉的学生进行舞蹈表演。 他听一号宿舍楼一些男生谈论好几天了。 “我不喜欢。”西里尔说完继续盯着手上的书页,只是有些分神。 他喜欢坐在这颗树下吹风,而且这里也很少有人经过,能够不被打扰。 要换做以前,路禾要以为西里尔这副表情是要赶客了,不过几次接触下来,对方也不像他开始以为的那样那么不好相处,有时候可能只是不那么会表达。 西里尔既然对文化节不感兴趣,他也不会勉强对方一定要去凑这个热闹。 “今天太阳大,你在树底下看书记得不要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路禾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因为太阳光线比较强,而树荫底下的光线又太暗,虽然遮挡了部分,但室外的紫外线还是比室内要强,用眼久了都会伤眼睛。 西里尔把书合上,淡淡地应了一声,看样子不打算看了。 “我还有课。”西里尔说完,就从树后绕了出来,往大路上走。 路禾疑惑道:“这三天不是没有课?” 因为春日文化节的活动,这三天其实都相当于放假了,那西里尔为什么还要上课? 西里尔沉默了一下,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两秒路禾才听到对方低声道:“我要上私教的课……每天都要。” 私教。 路禾想到上次西里尔进的那栋小楼,问道:“就在实验楼附近的那栋楼上课?” 他当时还看到了一个蓄着胡子中年男人打开门,跟西里尔说话。 西里尔点点头。他刚刚看的那本书已经被他放进了包里,直接提在手上。 路禾没想到西里尔每天除了完成克兰霍顿的课程,还要私底下补课,而且没有假放。 不过这八成是西里尔家里的安排,他也没权过问。一般父母对孩子的要求很高的话,除了校内课程以外,还会安排各种兴趣班和补习班。 如果课业太繁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路禾对此不好评价,只能转移话题道:“你上次给我的那本书,我看完了,等等回去还给你” 那本书里面不仅讲了植物,还有一些昆虫,每一种都和国外的话剧诗歌关联在一起,借助诗歌来做植物和昆虫的科普,很别出心裁、 里面也提到了蟌那种昆虫。 “不用。”西里尔突然看着他,强调道,“不用给我” 西里尔不愿意要回去,路禾也不再提那本书的事。 草地边上是一条柏油马路,路禾突然注意到马路边缘有一道莹绿色的影子。 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被人踩扁了绿色昆虫,很像他们上次看到的那只翅膀颜色莹绿色的蟌。 西里尔也注意到了,这只蟌已经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早就死了。 像这种昆虫如果被人踩一脚,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路禾蹲下捏着这只蟌的翅膀,小心不把翅膀撕坏,把它和路面剥离开,等拿在手上,就看到西里尔同样盯着他手上这只死掉的蟌,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要?” 西里尔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路禾把那只蟌放在他手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色泽那么漂亮的昆虫,也不确定是不是上次见过的那只。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么漂亮的昆虫被踩死,都会让他觉得可惜。 西里尔看着手上的蟌,它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翅膀依旧没有褪色,在阳光底下那种莹绿色像宝石一样耀眼夺目。 “我把它做成标本”然后送给路老师。 他看到上次对方站在树前观察这只蟌,连他靠近了都没注意到,所以应该是喜欢的。 西里尔往私教临时授课的小楼走去,还把那只死掉的蟌夹在他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 进门后先是一个前厅,楼梯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鹰钩鼻,戴着一副眼镜,脸上还蓄着浓密的胡须,穿着很考究,西装马甲一件不落,只是看着西里尔时,视线中总是充斥着冷淡和刻薄。 “西里尔殿下,你迟到了。”对方冷冷道。 “今天的上课时间是上午十点”西里尔道。 中年男人没想到西里尔竟然会反驳他,顿时眉毛倒竖,语气更加严厉:“西里尔殿下,提前十五分钟到是基本的礼仪,难道你还要让老师来等你?” 西里尔沉默了,对方见他不再说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朝着二楼上课的教室走去。 “这几天克兰霍顿都在办什么春日文化节,这种无聊又没营养的活动,西里尔殿下你应该清楚,不能为了这种东西耽误时间。” 这话说得,好像已经认定西里尔是去凑热闹了。 今天上午上课的内容是阿拉伯语,每天来给他上课的并不都是同一位私教,但是无一不让他感到压抑和难受。 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等坐在桌前的时候,才从背包里拿出私教让他带的书。 不过站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眼神很尖,立刻注意到了里面有本没见过的书露出了一角。 他就像只闻着鲜血味一拥而上的鬣狗,发现西里尔的一点错处,就立刻兴奋起来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不过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那本书是什么?”他走到西里尔面前,眼神有种像抓到不听话的学生偷偷用违禁品一样的锐利。 西里尔垂眸,并没有把那本书拿出来的意思。 他这种行为被中年男人理解为对他的反抗,让他更加恼怒,直接夺过了放在桌上的手提包,从里面把那本书拿了出来。 等看到上面几个大字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野外植物识别图鉴,你还想去找这种野草野菜?别忘了你的身份” 中年男人渐渐提了提音调,语气更加尖锐,“西里尔殿下,我应该有说过,不能看这些没用的杂书,你的学习进度一直很慢,还有闲工夫看这种东西,这么不思进取,你让我怎么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也教不了你!” 西里尔抬眸,盯着他手上拿着的这本书,紧抿着唇,等看到对方拿出那只夹在书里的蟌后,湛蓝的瞳孔轻轻颤了一下。 “西里尔殿下,是因为来了克兰霍顿后,王后放松了对你的管教,所以你还玩起虫子了,你看看伊登殿下和巴伦殿下,哪个跟你一样!” “你已经快成年了,不能那么任性。” 因为中年男人的手劲有点大,把昆虫拿出来的时候,还捏坏了它的翅膀,看到西里尔猛地站了起来,他直接把虫子捡起,往随手往窗外一扔。 “你难道想为了一只虫子不上课了?还不快坐好——”中年男人以为西里尔会像之前几次一样保持沉默,没想到对方直接拿起手提包,夺门而出。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跟着追了出去,看到金发少年已经在下楼了,他抓着栏杆气急败坏地喊道:“西里尔,你今天要走了,以后都别来上课了!” “你今天的表现,我全都会告诉你的母亲!让她知道你有多顽劣,没教养!” 他气得对着西里尔的背影大骂了几声英文。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中年男人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西里尔走到刚刚那个窗台下,蹲在草地上,用手一点点在茂盛的草地里拨弄。 因为这边比较偏平时没人来,草长得也比较深。最后他还是找到了那只被扔下来的蟌,因为蟌的身体很轻,所以被扔出来的时候,在风力作用下位置有些偏。 他是在离窗台两米远的地方才找到的,而且那截被扯下来的翅膀,他花了更长时间找。 最后西里尔把那只蟌放在手心里,翅膀被拼在了右边,色泽依旧很鲜亮。 他逃课了,把私教气得破口大骂,毫无仪表可言。 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也说不出是什么给他的勇气。 他重新把这只蟌夹在了书里,沉默地回了一号宿舍楼,脸上的表情比平时更加冷漠,有人从他旁边经过,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因为学生大部分都去参加文化节的活动了,基本聚集在广场和大操场,所以宿舍楼此时没什么人。 不过西里尔刚要拐入左边的走廊,刚好有人从右边的办公室出来。 “你不是去上课了?”路禾看到西里尔时很意外,对方刚刚去私教那里上课了,怎么又回来了。 西里尔没吭声,看了一眼路禾又把视线移开了。 他逃了课,在别人看来他应该很叛逆,不懂事,不听话。不是好学生。 路禾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什么,突然道:“既然没课,要不要去广场看看。”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西里尔总是独来独往,特立独行,在其他学生眼里都是一种傲慢过头的印象。 其实如果接触多了,会发现对方也不难相处。归根结底还是西里尔太不合群,才让其他人生出很多揣测。 而且比起独自一人度过校园生活,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对方在克兰霍顿有一段值得回忆的经历,像其他高中学生一样,有个由热情和笑容构筑出来的青春。 而且八成是在私教那里闹了不愉快,这种时候,做点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才行。 * 广场上人很多,不过因为空间足够大,倒也不显得拥挤。两旁都是大树,如果累了还能去树荫地下乘凉。 路禾随意看了一眼,广场上的展位有三四十个,一类是克兰霍顿内部的社团展位,比如绘画社就将社员的作品印成了明信片,还有射击社直接在操场上弄了个射击区域,机器人社在展位上摆了很多自己组装的机器人。 有几个他眼熟的老师,在草地上拉手风琴,感觉退休后都能直接摆个摊搭伙表演。 其他学校的展位就更加丰富,还有放了很多甜品的展位,都是放在保温箱里带过来的,还有手工玩偶。 有个画彩绘的,路禾观察了一会,画彩绘的女生会在其他人脸上和手上画一些简单的图案。而且还能提供彩绘颜料,自己画。 西里尔默默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周围的声音很嘈杂,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不过没有多看。 等待了一会,他发现这种感觉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视线又重新放到了前面的人身上,默默跟了上去。 私教口中无聊又没营养的文化节,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你要不要试试?”路禾随口问了一句。他刚刚看到有人手上画了只蝴蝶,而且画彩绘的女生技术很高超,蝴蝶画得栩栩如生。 西里尔本来是要拒绝,这种在皮肤上画图案,换在过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跟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导不符。 甚至脑海里已经有了声音,其他人会怎么指责他。 不过现在他连私教的课都不会上了,所有的规矩、礼仪、身份,这些又有什么所谓。 起码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当他是坏学生。 西里尔微微垂眸:“可我不想让别人给我画……” 第44章 别当真 路老师给我画的,你有吗?…… 那个穿着真嘉校服的女生看到他们两个后还晃了一下神, 反应过来指着旁边的工具道:“如果是简单的图形,你们可以自己画。” 路禾看了一眼旁边的学生,有的人眼睛底下有红色和蓝色的三角形, 鼻子上还点了一个圆形图案,看起来像是小丑。 有的还画了蜘蛛和海浪图形, 以往这些学生被勒令校内一定要注意仪容仪表, 等到文化节这天各个好像都想解放天性放肆一回。 听西里尔说不想让别人给他画, 路禾以为西里尔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只是用了一种拒绝的委婉说法。 “不想的话, 那算了吧, 这种材料防水应该也不太好洗。”要是画毁了,西里尔不得顶着这么个图案到处走,想想那个画面,路禾就觉得不太妙。 “我想。”西里尔突然道。 他低头看着各色的颜料盒,看向路禾:“路老师能不能给我画。” “可我”不会画画啊。 见路禾迟疑,旁边的女生立刻道:“不会画也没关系,先看要画什么, 把图案简化一下,不难的。” 彩绘展位上有几个女生,看样子今天专门给人免费画彩绘,反正颜料的费用对她们来说也是毛毛雨, 做这些也是出于兴趣。 “是啊,可以先在纸上画出来, 挑好颜色再动笔, 没那么难。”另一个女生也过来附和道,一边眼神往他们两个脸上瞟。 他们早就听说过西里尔的名字,对方在克兰霍顿读了一个学期书, 可她们也是今天才看到真人。 比照片上还帅几倍。 而且他旁边这个老师颜值也好高,又高又瘦,也不知道是教哪门科目的,怎么她们就见不到那么好看的老师。 如果这个老师来教她们,什么课她们都愿意听。 路禾看到已经被对方拿出来的纸,然后有点无奈地看向西里尔:“你想画什么?” “我们一起看到的蟌。”西里尔微垂着眸子,他看了一眼其他人脸上的图案,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不算异想天开,想法更加大胆的都大有人在。 路禾愣了一下,不过脑海里浮现出西里尔今天跟他要走那只蟌的尸体时,流露出的认真的表情,也就没有那么意外了。 不过想到那只蟌漂亮的色泽,他觉得想画出来,真的有些难度。 “蟌是什么?”那两个女生疑惑道。 路禾直接用手机搜出蟌的图片给她们看了一眼,他还特意找了那种莹绿色的蟌。 “好漂亮啊。”那两个女生看到图片后惊叹一声,“长得很像蜻蜓。” 其中一个女生在拿着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图案,再将图形进行简化,把图纸递给路禾。 路禾看了一眼简化后的图形,发现这样看着好画多了。 只要先定好型,按照这张图上的笔画来,不会出大错。 而且这是这名女生根据蟌的照片,再加上自己的设计划出来的图形,所以面部彩绘同样也是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 “想画在哪?”路禾问道,“画在手上应该好点。” 因为是第一次画,如果画手上,画丑了还不会那么扎眼。 “脸上。”西里尔淡淡道,他单纯是觉得画在脸上更加显眼,既然要叛逆一回,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好吧。”路禾手上拿着画笔,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过来看,毕竟对克兰霍顿的学生来说,西里尔可是大名人。 路禾甚至能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我没看错吧,西里尔?”一个男生在旁边道,“我还以为人家王子殿下不屑于玩这种东西,这不是跟我们差不多吗?” “不知道西里尔要画什么。” “真的不是我小题大做,我在广场看到西里尔跟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上学期的所有活动,他一场都没参加。”太清高太孤傲也太不合群了。 体育活动的团体比赛,对方也是从来不见人影,就好像跟其他人待在一块,参加这些校园活动很掉价一样。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还把王子不屑于跟他们这群凡人为伍这话时不时拿出来自我调侃。 不过这话比起自嘲,还是讽刺西里尔的意味更多一些。 西里尔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隐隐能听到那些声音,在他听来都非常吵,让他下意识皱眉。 “不舒服?”路禾刚画了一笔就停下来了,按照图形的笔画,先画出蟌的脑袋和细长的躯干,然后再用大一点的笔刷画出四片翅膀。 两片是莹绿色,两片是很透明的颜色,那个女生还特意把浅绿色的颜料再稀释了一下,这样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像一层轻纱。 “没有。”西里尔并没有动,只是身体兀地放松了下来。 细小的笔刷落在他脸上,带着冰凉又粘腻的触感,有些微痒,让西里尔细长的睫羽轻轻扑闪了一下。 有的人本来还没画彩绘,看到后也来了兴致要去凑个热闹。还有的人想画彩绘,只是想跟真嘉的女生来个亲密接触,画彩绘的时候还能搭个话趁机要联系方式。 旁边有个穿着米色外套的女人往这边走过来,她的胸前还挂着工作牌,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手上扛着摄像机,穿行在人群中用镜头捕捉文化节活动里的各种细节。 新闻摄影不同于风景摄影,突出主体,讲究纪实,往往能通过图片表达出很多信息点。 突然她在创意集市里的一个彩绘展位前停了下来,用手上的相机抓拍下这一幕。 今天她是跟电视台的同事一起来的,不过她习惯单独行动,爱独自寻找一些小的切入点,从微观上来呈现整个文化节的活动氛围,达到一种以小见大的效果。 照片上是一个黑发男人认真地给一个金发少年的脸上涂抹出一笔莹绿色的颜料,他的神色专注而认真,盯着涂抹颜料的笔尖,而金发少年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因为头上有遮阴棚,所以只有部分阳光会打在他们身上,画出一条清晰的明暗交界线,画面无比和谐。 而且克兰霍顿这所学校不同于其他公立中学的显著特点之一,就是生源。 克兰霍顿有五分之一的学生都是国际生源,对他们来说刚踏足星州市这块土地,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个金发少年她认识,去年对方刚来克兰霍顿念书的时候,引起一阵轰动,毕竟华国不是君主制,但是总有其他地方还是君主制啊,对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子。 那时候出的报道,还小爆了一把,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当时出于保护目的,并未公开过对方的任何照片。现在看看,这名兰塞的王子,在克兰霍顿融入得还不错。 她看过兰塞当地的媒体,对这位第三王子的一些报道。 比如对方一直拒绝上学,性格恶劣,而且还欺负其他大臣的儿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兰塞王后没有办法,只能将不服管教的西里尔送到克兰霍顿,有种让对方好好在异国他乡磨炼性格的意思。 不过实际看到的,却跟那些媒体报道的大相径庭。 眼前这个让人在他脸上涂涂画画,正襟危坐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金发少年,性格叛逆?混世魔王?怕不是搞错了吧。 见他们画完,女记者直接走上去说明自己的来意,并询问照片能不能用于报道的配图。照片并没有出现他们的正脸,而且金发少年脸上涂抹了莹绿色的颜料,更难辨认。 只能看出两个人的侧脸都十分优越。 路禾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拍下来了,西里尔则无所谓地点点头,一边从旁边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彩绘用了一些金色的细闪点缀在莹绿色的翅膀上,让这对翅膀多了些金属的质感。 路禾怕画的不好看,所以并没有往大了画,而是在左侧脸画了小小的一只,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漂亮的蟌,在亲吻少年的侧脸。 “第一次画,画的不太好。”路禾道。 西里尔扭头说了一句:“嗯。” 说完又有点懊恼,其实他想说的是很喜欢。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路禾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很好看,他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西里尔抬手想去碰脸上的彩绘,又怕没干把图案弄花了,忍耐地把手放下。 大操场入口处安排了应急医疗站,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白大褂,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手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起来特别悠闲。 对方眼角余光好像瞟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对着路禾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他刚要跟路禾招手,旁边就有端着摄像机的记者过来了,想跟他了解一下医疗站的情况,问他有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路禾发现跟刚刚给他拍照的女记者不一样,这明显是另一波人,问的应该也都是一些官方的问题。 可能也问了学生会的负责人,这届文化节不同以往的点在哪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亮点,想传达一个什么样的理念。 至于临时搭建的医疗站,来这采访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展现春日文化节的各种后勤保障十分完善。 在大热天考虑到学生户外活动可能导致中暑的情况,还有一些运动可能会出现的挫伤摔伤,都能及时从来医疗站处理。 电视台的记者看到魏秋亭眼前一亮,这个娃娃脸青年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好相处,没人会不喜欢好说话的采访对象,这样会更加配合,方便他们获取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魏秋亭看了他们一眼,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笑道:“不好意思了,我要去趟洗手间,让我同事来行吗?” 说完他就把坐在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拉了过来,“你们有什么事问他就好了,我先走了。” 其他人听他说肚子不舒服也表示能理解。 魏秋亭直接朝着路禾的方向走过去,对方刚刚看到了他,也就被那些记者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地功夫,对方就走远了,他直接叼着糖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后面的记者看到了,在心里点头,对方看样子真的是急着去找洗手间。 “路老师!”魏秋亭笑着走过来,按住了路禾的肩膀,“你怎么看了我就跑?” 路禾没想到对方追过来了,他第一眼看到魏秋亭就感觉不妙。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看到你。” 魏秋亭笑了一声,嘴里还含着糖,也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他看到了路禾旁边的那个金发少年,还有他脸上的图案,挑了挑眉。 西里尔这个学生他没什么印象,不过对方这个人,是那种只要见了一面,就不可能毫无印象的那种。不过对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不友善的眼神看着他。 魏秋亭眯了眯眼睛,更加兴致盎然,嘴里咬了一口糖,把糖咬碎,把棒棒糖的塑料棒扔进了垃圾桶,笑着说:“路老师逛文化节,带上我呗。” “你没有工作?”路禾想到对方刚刚还坐在医疗站,显然今天是有事的。 “那里有人,缺我一个无所谓,校医偶尔也得有点私人时间吧。”魏秋亭笑眯眯地说,不过他口中这个私人时间,就有点耐人寻味。 魏秋亭基本不会掩饰他的目的,导致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行为,简直有些赤.裸裸和明目张胆了。 路禾突然看到旁边有个无人问津的展位,等看到旁边立着的海报牌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就知道为什么无人问津了。 数学挑战。 海报上的标语是:追逐数学的脚步,走进智慧的殿堂,生活因子学而精彩。 男人也许会伤害你,闺蜜也许会背叛你,但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路禾:挺有梗的。 他都分不清这个数学挑战活动,到底是想吸引人还是劝退人了。 在这里给出了五道数学题,每做对一道都有奖励,送的是数学专著精装收藏版。 魏秋亭看到后笑了出来:“是谁在文化节还写数学题,有人感兴趣就怪了——” 他没说完就看到路禾朝着那个展位走了过去,这里只坐着一个男生,因为一直没人他都有点打瞌睡了。 看到有人来,对方才抬头看向路禾,对他说:“你不是学生吧。” “不是学生不能参加?” “能是能。” 路禾看向对方身上的衣服,这不是克兰霍顿的学生,也不是伯荣的。 “你是哪个学校的?”魏秋亭问道,他想看看哪个学校教出这种奇葩。跑大老远来一趟克兰霍顿就是为了给别人送几道数学题做。 “一中。”对方随口说了句。 路禾穿过来也有一个月了,听说过星州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而且相对来说学业任务更重。 男生把那几道题拿出来,摆在路禾面前,让他挑一道题做。 “我随便看看。”路禾把这几道题扫了一遍,发现前面几道都不是太难,只有最后一道。 那个男生见他只看最后一道题,皱了一下眉,问道:“你不从第一道开始做?” “做得出来没什么意思。”他怎么说大学也是学数学的,毕业后就去了一家金融研究所做数据分析。 他不沾高中小孩子的便宜。 那个男生说:“那最后一道你做不出来可什么都没有。”他不认为这个看起来那么年轻的老师能做得出来,而且他们星州市一中一直是数学学科强项。 路禾面不改色道:“我说了随便看看。” 那名男生:“好吧。” 路禾用笔在纸上算了算,这道题是真的很难,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算出来。他也觉得放着其他东西不参观,在人群中被人围观写一道数学题很奇怪,而且算到最后还不一定做得出。 所以他只琢磨着写下了一个思路,就停笔了。 那个男生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把纸收走,最后给了他一个安慰奖——一张画着裴波那契数列的明信片。 魏秋亭在他做题的时候就靠在柱子上盯着路禾看,偶尔和西里尔说句话。 两个人站得有点近,路老师在做题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打扰。西里尔向来沉默寡言,所以还是魏秋亭先开口。 “你脸上画得什么东西?不怕过敏?”毕竟颜料里成分不明,如果有一些刺激成分,还是会造成过敏的。 “跟你无关。”西里尔淡淡道,语气和态度都不像一个学生,跟对方说话时,完全是一副平辈的姿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再这个姓魏的校医面前矮一头。 “是其他学生给你画的,还是路禾给你画的?”魏秋亭面不改色,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冷脸。 看着西里尔的表情,他好像有了答案,突然压低了声音,在西里尔身侧轻轻道:“西里尔殿下,你知道你的路老师,只是在哄你吧,毕竟你只是他的学生。” “既然是哄哄你,你可别当真了。小孩子,作为校医,建议你先长大,发育完了再说呢。” 说完对方就走开了,留着西里尔一个人面色微青,湛蓝的眸子暗沉沉的,盯着魏秋亭那张依旧笑意盈盈的娃娃脸,紧抿着双唇。 出了广场路禾顺着右边的大道走,道路两旁都是高大的香樟树,比起往常还多了很多标语,路灯上还挂着彩带,立着横幅。 前面就是艺术馆,会进行各种绘画、书法和雕塑作品的展出。 艺术展主要在一楼和二楼,一楼的大厅内摆放着各种雕塑,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座由大理石打造而成的雕塑作品。 那是一座半张脸被一层头纱笼罩的男性雕塑,虽然被遮了脸,但露出来的半张脸也足够惊艳,不少人在驻足欣赏。 路禾发现虽然慈善晚会在第三天晚上,但是文化节第一天就有些家长过来了,不过家长一般不会去创意集市闲逛,尤其是克兰霍顿一些学生的家长。 他们更喜欢艺术展这些相对来说高雅很多的场合,在各种画作、书法作品面前互相吹捧,你夸夸我孩子,我夸夸你孩子。 路禾会来这里是因为商应欢前一天,从早到晚,无数次在他面前强调,要去艺术馆一楼看雕塑展,生怕他忘了,路禾最后没跟对方说,只是打算过来意思性地看一眼。 魏秋亭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就像出来秋游一样到处闲逛。他眼睛很尖,看到中间的雕塑后,突然说:“怎么感觉这座雕塑从某些角度看过去,有点像路老师啊。” “有吗?”路禾也看了一眼,可他没觉得哪像,他感觉雕塑都是差不多的脸。 那边有一对气质雍容又华贵的夫妇,几乎每对进来的中年男女都会先跟他们打招呼套近乎,一边对这座雕像赞不绝口。 “听说令郎的雕塑会参加七月星州市夏拍,到那时一定要好好支持一下。” “其实我从小就觉得这孩子,有艺术细胞,天才嘛,都是特别的。” “还是你们培养的好,不像我家那个,天天捣鼓那些没用的。” 商应欢抱着胸靠在墙上,这些话他都已经听得起茧子了,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客套话,他听得出来。 他远远盯着他废了很多心思,一点点用工具打出来的雕像。 这些天,他根据石膏模型,再用点线测量仪在石头上打出一个个记号来进行定位,废了他不少功夫,等雕像真的完成后,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明很想在夏拍上展示这座雕像来证明自己,可他现在不想让他赋予灵魂的石头参加夏拍了。 他不想卖。 反正最后雕像也会被一些想讨好他父母的人,以不低的价格拍走,最后可能扔在地下室里,丢在仓库里积灰,又或者对他的雕像做各种亵渎的事。 商应欢脑袋一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脸色更黑了。 突然他注意到站在另一头的黑发青年,毫不犹豫朝着对方走去,同时也发现了对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个是西里尔,另一个好像是校医院的校医。 “你来了。”商应欢抱着胸,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雕塑不错。”路禾发自内心夸赞了一句。 “就这?”商应欢挑眉,他忙活了那么久,对方就敷衍他回他一句不错,这让商应欢心里有点生气。 路禾早就习惯商应欢这副好像对什么都不满意的脾气,随口问道:“你好像说过会参加七月夏拍——”那就祝你拍出个好价。 “不拍了。” 路禾话还没说完,就被商应欢打断了。他皱眉道:“不拍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拍卖,我自己留着。” 那边的商家父母也听到了他的话,一个长相明艳但是神情温柔的女人在商应欢身旁安抚道:“欢欢不想拍我们就不拍。” 商应欢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脑抽,想在夏拍上卖自己的雕塑。不拍,给他多少钱都不卖!他又不差钱。 那个女人也注意到了路禾,上前跟他打招呼。 “你就是路老师吧,欢欢在学校多亏你照顾。”方初瑶知道自家儿子没总闹着要回家不上学了,想必也有这位老师的功劳,所以她是发自内心感谢这位路老师。 “我可不用人照顾。”商应欢在旁边道。 方初瑶瞪了他一眼,不过语气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在老师面前,记得别总犟嘴,知道吗?” 她又看向一样穿着黑色制服的西里尔,对方容貌出众,气质也很不一般,比起欢欢急躁的性子,对方要更加沉稳一些。她很乐意让欢欢跟同学们多多相处。 方初瑶柔声道:“你是欢欢的同学吧,欢欢平日在学校里” “不熟,不认识。”西里尔板着脸道。 这话直接让方初瑶卡壳了,不过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不熟没关系,都是一个学校总会慢慢熟悉起来。” “没必要。”这回是商应欢开了口,“兰塞的王子谁不认识呢,该不会是你父母不要你,你在兰塞讨人嫌,才被扔到这里来的吧。” 路禾皱了皱眉,觉得商应欢这话说得有点太过。 商应欢刚刚只是一时口快直接说了出来,也隐隐意识到自己不对,但是他并不想纠正,也不想道歉,只是又随口说了点别的转移话题。 “还有你脸上那只虫子,丑死了,什么审美” 西里尔摸了摸脸上已经干涸的彩绘,面无表情道:“路老师给我画的,你有吗?” “而且我在兰塞过得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man—child。” 第45章 白鸟之梦 不害怕不再完美。 “你说什么?”商应欢脸色一变, 瞪着西里尔。 对方的发音很标准,吐字清晰,而且是刻意强调的语气, 他想听不出都难。 man-child。西里尔在骂他巨婴。 西里尔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只是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商应欢一脸挑剔地盯着西里尔上下打量, 想到对方是跟在路老师后面过来的, 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那么爱当跟屁虫, 跟你脸上那只虫子倒是很配” 其实那个图案也没那么丑, 但是他不想夸, 让西里尔得意。 而且是路老师画的又怎么样, 他一点都不羡慕。 方初瑶拉住了商应欢,一脸抱歉地看着西里尔,然后把商应欢拉过去说了几句话。 商应欢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在自己父母都在的份上,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商父看起来是非常严厉的成功人士,不过在看向商应欢的时候,也换上了一副又无奈又宠的表情, 嘴上却对方初瑶道:“就是你,把他给宠坏了。”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欢欢不是已经在改了吗?”方初瑶瞪了他一眼。 商应欢也不时时刻刻都那么任性,某些时候他也不介意在父母面前卖乖, 只是想到之前他爸妈不接他电话,把他骗来克兰霍顿, 还是有点闹脾气。 虽然来了快一个月, 他也不是那么排斥这里的集体环境了。 可他还是故意摆出一副臭脸,方初瑶本来就因为之前哄骗他来学校的事有些愧疚,所以这时候更加惯着他。 “等这个学期结束, 你想去哪玩妈妈都陪你好不好,而且我们欢欢好厉害,这次考试还是第三名。” 方初瑶的语气,在路禾听来觉得哪怕商应欢考了倒数第三名,对方都会觉得是试题没出好,影响了商应欢的发挥。 总之就是,不管商应欢考多少分,方初瑶都觉得她家孩子是最好的。 西里尔看着他们几人,只觉得有些刺眼。 他扭头朝外面走,商应欢见了刚想说一句对方怎么那么脆弱,说两句就受不了逃跑,就看到路禾也跟着对方走出了艺术馆,顿时瞪大了眼睛。 方初瑶也看到了,在商应欢要跟着出去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按照欢欢的脾气,言语惹怒了刚刚那个同学,如果不改,现在追出去,也只能火上浇油。 “欢欢,听妈妈的,如果可以的话,跟刚刚那个同学道歉好不好?”方初瑶温声道。 商应欢听了皱紧眉头:“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他不是也骂了我?妈你到底是帮谁的?” 他登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方初瑶每次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心软,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不过欢欢,道歉其实并不是在示弱,是强者才懂得的温柔,因为承认错误更需要勇气。” 商应欢咬牙道:“我都说了我没错”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脑海里是刚刚路老师匆匆扫了一眼他时的眼神,耳边是方初瑶的温声细语,可在他听来却都有另一层意思。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这里是艺术馆一楼的展厅,还有很多人在这里参观,他在那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中骄傲地挺着身,也不去猜测那些视线中隐藏的含义。 他不需要跟任何人认错,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商太太,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几句玩笑话,何必那么较真。” 在场的一些人还是过来帮商应欢说话,毕竟商家夫妇疼爱孩子都是出名的,他们也只是顺着说些对方爱听的。 “是啊,多大点事,八成转头就忘了,商少爷也不是有意的。” 商应欢听着这些话眉头皱得更紧,突然对方初瑶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他也不顾方初瑶的还想跟他说什么,直接扭头往另一边走,走得很急,有点想落荒而逃。 他听到那些话时,本来应该开心,但是他只觉得犯恶心。 明明所有人都在帮他说话,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这些人对他的包容和纵容,让他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道冷淡的声音。 man-child。 难道他心里也认为自己做错了? 不就是一句话,是西里尔自己那么不经说,心里素质差,说一句就受不了 商应欢来到洗手间外,他并没有撒谎,他确实要来洗手间。 走到门口刚好看到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面出来。 对方就是那个跟着路老师一块过来的校医,他有点印象。 商应欢没给对方什么眼神,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跟他说了一句:“大少爷,你说如果有人很讨厌你,你还硬要凑上去,像什么吗?” “关你什么事?”商应欢不知道对方干嘛莫名其妙给他来这句。 魏秋亭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语气,整理了一下外套,笑着说:“像死缠烂打的舔狗。” “你不会还在自欺欺人,以为不会有人讨厌你吧。但凡清楚这点,那大少爷你为了自己的颜面,也应该离某些人远点,比如你的路老师。” “你有想过你每次无理取闹的时候,他看你像在看什么吗?” 像什么? 商应欢脸上黑得跟锅底一样,心里却有个声音立马追问了出去。 对方的故意留白,更是让他在心里抓心挠肺。 路老师,也讨厌他? 但是魏秋亭说完就走了,留下商应欢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 “我要去跟学校投诉你!你就等着丢工作滚蛋吧!”商应欢对着他的背影道。 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走廊。 * 路禾刚刚看西里尔走了也跟了出去,魏秋亭倒是另外有事没过来。 “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路禾刚刚也感觉到了,商应欢说得那些话伤人,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而一般越接近真相,越就像是在心口上捅刀子。 “我没在意” 路禾见他这么说,也不戳穿他,只是道:“看够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一路上还有不少学生和家长,也许是西里尔的长相太过出众和特别,路禾发现总有人会盯着他们多看几眼。 从艺术馆出来,又回到了行政大楼前面的广场,这里的创意集市人比刚刚还多。 路禾发现有个男生站在人群里看到他后眼前一亮,直接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个老师你好,你刚刚不是做了最后一道题,我们老师说你的解题思路很有价值。” 这个男生又继续道,“其实那道题我们老师也没做出来,是前天星州市数学学会上大家讨论的一道题,所以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奖品给你我们老师希望你能继续做这道题,能把解题思路在学会论坛上公开就更好了,能大家一起讨论交流。” 这个男生说完就把一本书往路禾手上塞。 他一开始把这道题加上,就没想着有人能做出来,也确实有些故意刁难人的心思。 路禾有点懵地看着被塞了一本叫《四维画法几何》的书,又看了一眼男生,对方很有礼貌地跟他道了个别,他们这边的情况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毕竟声音并不小。 星州市的数学学会在全国都相当有影响力,作为星州市的主要学术团体之一,里面有相当多在该领域有名的大牛作为学会的名誉会员。 有个正在拍素材的记者走过来,看样子还想深入了解这件事,让路禾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克兰霍顿的老师没有接受外部采访的义务,如果你们有什么想了解的,问我就好。”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路禾身后响起。 纪明川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即使在文化节这种可以说是全校狂欢的场合,对方身上的气场依旧冷冽地紧,浑身上下都打扮地一丝不茍,像是完全不受这种热闹的氛围影响。 那名记者当场卡壳了,因为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完全不像一个好的谈话对象,光看一眼都能感受得出对方的难缠。 不过他的职业素养也相当过得去,不至于觉得对方难缠就不问了。他最后主要问了克兰霍顿师资上的情况,以及有没有派人加入数学学会的打算。 不管问什么纪明川都回答地滴水不漏,还能皱着眉反问过去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对方也不好再多问,更不敢问一些稍微出格的内容。 等那些人走了,纪明川才淡淡道:“下次不想,直接拒绝就行。” 路禾不知道纪明川怎么出现,不过教导主任总是神出鬼没,他也习惯了。 看刚刚对方应付记者的熟练样子,八成没少作为克兰霍顿的对外发言人。 旁边克兰霍顿的学生看到纪明川过来时,都忍不住让了让走远点,有的学生脸上还涂着彩绘,搞了一张大花脸,让纪明川看了皱了皱眉,却还是没说什么。 要换做平时,这些学生不注重仪容仪表,都应该排着队去厕所一个个洗脸。 纪明川看了路禾一眼:“他们应该在文化节结束时还会来一次,不过那时重心是在慈善捐款晚会上。” 路禾点点头,突然有种错觉,好像纪明川在刻意给他解释这些一样,就像是个解说员。 还有刚刚对方走过来把那些好奇的记者挡回去。 感觉还挺照顾他的。 不过纪明川下一句话就直接让路禾有了种熟悉的感觉。 “路老师,如果没记错,你晚上还有表演,现在还有时间在广场上闲逛,想必路老师你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纪明川的眼神冷冽,打量的视线从那副金丝眼镜底下透出来,对方皱着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方这是不满他在话剧表演前,不去好好排练反而浪费时间在广场上瞎逛,被当成了不重视今晚的话剧演出。 路禾点点头,就看到纪明川扭头离开了,挺拔的身影没入了人群中。 这下刚刚对方为他解围的事,彻彻底底成了他某一瞬间的错觉。 纪明川想必也是怕他接受采访会说不该说的话,影响了学校的名誉,才主动站出来。 * 当天晚上的演出在克兰霍顿的剧院,这是一栋仿照着西式风格的建筑,入口有几扇拱形大门,上方是漂亮的玻璃花窗,是一座能够容纳上千人的大型剧院。 里面有三层观众席,观赏效果最好的是一层,离舞台也更近,基本上受邀而来的家长,以及克兰霍顿的老师都在一层的席位。 路禾走进剧场的时候,前面有人走太快撞到了一个身着华丽的女人,她身上有很多珠宝首饰,贵气逼人。 她皱眉道:“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女人穿着一身缎面白色的上衣,搭配一条墨绿色的半身裙,搭配珍珠项链,和绿水晶手镯,有种仿佛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美感。 对方道歉后,女人傲慢地看了对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路禾本来也没在意,先去了后台。剧院后台主要是用来候场、休息和化妆的地方,有几个大房间,路禾要去的那个在最里面。 不过等他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听到一扇半掩着的门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爸他本来说处理完工作就来,不过杜景珩今晚提前回国了,他去机场接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咬牙切齿,还有深深的嫉妒。 而坐在另一边调试大提琴的少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任由女人跟他发泄对杜景珩,以及那个已经去死的女人的怨气。 “小深,你爸他眼里还有我们母子俩吗?之前你生日他都没来,满脑子只有那个前妻的儿子,他将来是不是也要把杜家留给杜景珩一个人!明明都是他的儿子,你爸就那么偏心……你要告诉他,你能做得比杜景珩更好。” “他还说杜景珩刚下飞机没吃饭,今晚父子叙旧不过来了,难道你就不是他儿子!”女人捏着桌子的手变得发白,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她的手劲够大,完全可以把桌子掰下来一块。 杜景珩是杜修远和前妻的孩子,前妻早逝,让杜修远一直对这个大儿子心存偏爱。 如果杜景珩是毫无能力的草包也就算了,偏偏对方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好到没有能挑剔的地方,从来只叫她阿姨,好像她是杜家请来的保姆。 因为对方叫保姆也是叫阿姨,在称呼也语气上没有任何变化。杜景珩那个小鬼,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杜家的女主人。 杜渐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听到杜景珩这个名字时,眉毛微微皱起,就听到女人提起了他的成绩。 “你的成绩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一些事分心了?不然你怎么会让一个贫民窟来的小子考到你头上,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资源,难道你还比不上一个从来没有上过补习班,没请过私教,只在西区那种地方上过学的穷小子?” “杜景珩在克兰霍顿的三年,几乎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你能不能争点气,不然你让我在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其他人都在背地里偷偷笑话我” 笑话她明明是杜修远的正牌夫人,地位不如对方死了的前妻,而自己生得儿子,也比不过前妻的孩子。 每次听到这些话,她都恨不得走出去给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来个耳光。 如果杜渐深,再用功一点…… 她决不允许她生的儿子,比那个女人的矮一头。 杜渐深把大提琴拿起来,然后站在女人面前,对她轻轻鞠了个躬就走了出去,留女人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却一句话都没说。 今晚的文艺汇演先是由学生表演,主要是一些舞蹈项目、独唱节目和乐器独奏等单人演出,后面还会有合唱和音乐剧。 不过一所男校,表演也演不出什么花来。 用克兰霍顿学生提前在论坛上写的吐槽就能看出,天天睁眼看到的都是男的,难得文化节有表演,还都是一群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杜渐深脚步声很轻,等推开门,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时,他淡淡道:“路老师。”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路禾也有点尴尬,他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且杜渐深一直没说话,他刚开始也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杜渐深。 所以等对方打开门的时候,路禾直接愣在了原地。 觉得自己作为老师偷听墙角被学生抓到了,丢脸丢大了。 他并不了解杜渐深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对方有个比他大几岁的哥哥,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杜渐深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对方的耳朵有点红,他很快垂下眸子出声道:“我知道。” “路老师,我出去了。”杜渐深说完就背着琴离开了,这架琴他一般不让人碰,所以都是自己亲自调试好了后再带上台。 今天晚上他要演奏的曲目,是女人要求他为父亲演奏的生日贺曲。 不过要听这首曲子的人今天不会来了。他的父亲会违背约定,去机场接他提前回国的哥哥,两个人还会再一家高档餐厅共进晚餐。 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这么对他,他和杜修远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从未有过父子之间的温情。 他的演出是今晚的第一场,所有人都对他的表演给予厚望,认为他不会出错。 他确实很少出错,因为事先有所准备,如果想保持完美,就要避免缺少计划和准备的即兴表演。 因为临场发挥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效果,缺乏准备容易让人丧失安全感。 可他不想弹那首提前排练好的生日贺曲了。 杜渐深突然看到舞台的旁边站着一个黑发青年,对方并没有去观众席,像是只是站在这,随意看一眼。 他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表情依旧冷淡,却缓缓拉动琴弓,思绪好像飞出了舞台,像一只展翅而飞的白鸟。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盏顶灯在舞台中央,照亮了独自坐在台上的少年。 他脚下被打下来的灯光照得雪白,身上被遮挡住的地方却落入一片阴影,显得很孤寂。 他姿态优雅,抬臂的动作很稳,但是有的人纳闷了,这首曲子并不是节目单上的曲子,难道对方临时更换了曲目。 而杜渐深的大提琴老师在台下坐立难安,她从没见杜渐深排练过这首曲子。 不过她好歹有些阅历,听得出来对方这首曲子改编的是一首名为《白鸟之梦》的钢琴曲。 改编增加了大提琴的歌唱旋律和另外三个声部,这种改编让指法变得更加困难。杜渐深为什么临时更换曲目,铤而走险做这种事,并不像对方的风格。 而刚刚在后台跟杜渐深谈话的女人也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临时更换曲目,如果搞砸了呢? 这么自作主张,如果搞砸的话,那对方经营的完美形象不是都毁于一旦了?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如果出了错,连带着杜家也会受影响。 人人提到杜家二公子,会觉得对方搞砸了一场演出,不够沉稳,难当大任。 一个本来完美的东西,只要有一道瑕疵,就会变成残次品。 路禾听得时候却不知不觉沉浸了下去,就好像站在了开满鲜花的草地上。 本来因为职工组的话剧在最后,他还不着急,打算来前台看看,现在却听得有点入神。 他听到了刚刚在休息室的谈话,也担心杜渐深的状态会因此受到影响,不过听到这里能稍微松口气了。 台上的少年动作优雅,但是并不是一种僵硬、无趣的优雅,而是能让人感觉到舒适。 对方拉动琴弓的动作配合着身体摆动的幅度,自然地仿佛是在呼吸。 路禾突然发现背后有人把手按在他的肩上,然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 “路老师,你喜欢听大提琴?” 路禾被人突然拍了肩膀,一个激灵,不过听声音他也听出了是凌焕。想到这他确实觉得有点奇怪,凌焕白天去哪了。 他回头一看,因为光线太暗,基本上光线都被集中到了舞台上演奏的少年身上,所以他看不太清凌焕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今天兴致不是很高。 “我会拉小提琴,路老师要是想听,我单独给你拉啊。”他在路禾旁边笑了一声。 “不用,我听不懂。” 路禾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什么鉴赏音乐的能力。 就跟有的人会品茶,而他喝茶却像喝水一样。喝完后最多砸吧砸吧嘴,说一句不错。 “路老师今天白天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凌焕突然开了句玩笑。 路禾觉得凌焕的语气低沉,本来他应该诚实地说没想,但是到嘴边却变成:“想到过。” 其实他白天也很忙,整个下午都在排练,克兰霍顿那么多学生,他总不能每个都注意到。 “路老师,你撒谎。”凌焕低声道,很快语气又微微上扬,“不过你会哄我了啊。” “路老师的话剧什么时候开始,我还是特意来看《阿谢罗迪》的,我一直都很期待路老师的演出。” “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我还一直记得路老师你的表演。” 刚好这时台上的独奏结束,杜渐深放下手中的琴弓,微微喘了口气。 拉大提琴一直是个力气活,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即兴演出,换做以前,他一定觉得自己疯了。 他现在也觉得他疯了,整个剧场都被如潮的掌声给淹没,表明了演出的成功,但是这种成功,没能让他心里有什么太大波动。 演出的成功带来的兴奋感,完全不如刚刚表演中,那一瞬间的投入。 作为众人焦点的杜渐深,视线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50 第46章 视线的焦点 他是为这种聚光灯而生的。…… 虽然他们话剧的演出放在了后面, 但是路禾还是看完杜渐深的大提琴独奏就去了休息室。 克兰霍顿的老师不少,最后职工组也有三个节目,除了他们的话剧外, 还有一个弦乐合奏,一个合唱节目。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一边拿出来, 一边推开休息室的门, 刚好看到乔柠拿着手机站着, 看样子正在拨电话。 对方看到他后把手机放下, 表情幽怨:“路老师, 你怎么才过来?” 给他打电话的人就是乔柠,路禾随口道:“我去看了一眼表演。” 乔柠叹气道:“路老师,你真的是一点都不紧张啊” “也没有。” 他还从来没上台演出过,怎么不会紧张。 而且他刚从外面回来,观众席坐了多少人他不知道,只知道几乎全部坐满了,一会有多少人看着他, 这个问题他并不敢细想。 乔柠也不知道信没信,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催他快点去更衣室换衣服,然后才往旁边看, 发现进门的不止路禾一个人。 凌焕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休息室, 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直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因此乔柠也没注意路禾直接走向了离他最近的更衣室,看到后立刻道:“路老师,龙教练还在里面——”换衣服。 不过还是晚了, 因为路禾已经把门拉开,和正在更衣室换衣服的龙崖大眼瞪小眼。 龙崖手上拿着衬衫,身上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哈伦裤,宽大的裤腿被塞进了能包裹住小腿的棕色长靴里。 其他地方还什么都没穿,露出了精壮的上身,皮肤是充满野性的深色,在更衣室的光线下反射着古铜一般的质感。 以往哪怕对方穿着衣服,有一层布料的遮挡,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肌饱满,能把宽松的衣服都撑起来,更别提现在能看得更直观。 对方的八块腹肌块垒分明,线条紧致,充满爆发式的荷尔蒙,加上男人突然看过来时的冷戾视线,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情。 而且由于休息室的更衣室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们其实离得比较近,冲击也更强,让他一下子愣住了原地。 龙崖一看到是他,表情瞬间变了,拿着衬衫的手还有点不知所措,讷讷道:“路老师” 他刚刚的眼神是不是吓到对方了。 乔柠在后面道:“诶呀,我都忘了说这间更衣室的门坏了,我本来要提醒路老师你一声,这间有人了你去里面那间”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旁边闪过一道人影,而刚刚那个坐在化妆台前无聊地玩化妆刷的男生直接朝着那间更衣室走去。 凌焕直接抬头按在了门框上,对龙崖道:“龙教练可以穿衣服了吧,我还不知道龙教练喜欢光着。” 龙崖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什么,凌焕就直接拉住门把,把门重新关上了。 龙崖:…… 路禾也走到隔壁去换衣服,走进去之前还看了一眼凌焕。 “你还待在这干什么?”休息室应该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入,凌焕好像一点都不具备这种自觉。 凌焕无所谓道:“我想去哪就去哪。” 路禾手上拿着乔柠塞给他的衣服,把门关上了。 凌焕爱在这待着就在这待着吧,反正让他出去也是大概率不会听,他省得费口舌。 旁边的门直接打开,面无表情的龙崖从里面走出来。 跟刚刚不同的是,他已经穿上了一件亚麻色的粗布衬衫,衬衫是无袖的,让龙崖结实有力的双臂裸露出来,衬衫的开襟处用一条绳子系好,被胸肌撑起了一点,显得更加散漫不羁。 腰上还系了一条棕色腰带,能看出紧实精瘦的腰身,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头巾,完全就是一副贵族仆人的打扮。 根据剧情的推进,阿谢罗迪也会换上不同的衣服,暗示着他人生中的不同阶段。 龙崖没看凌焕,只是扫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更衣室门,就朝着化妆台走去,让化妆师给他上妆。 其实休息室很大,此时里面除了化妆师还有其他已经换好衣服的老师,正坐在这里等待,一边温习要表演的内容。 他们也看到了刚刚路老师不小心推开了更衣室的门,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所以忘记去提醒。 不过都是男人,换衣服被看了一眼也不算什么事。 龙教练这不还没什么表示吗? 等耳边响起开门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只见身材修长黑发青年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头发微长,显得很软,清俊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皮肤白到发光。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白色开襟衫,虽然胸前还有绳子系了个结,但是路禾还是忍不住再系紧点。 那个叫Elicp的设计师,怎么净设计这种衣服。不过等路禾看到龙崖的衣服也是这款,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龙崖的胸肌大,漏得比他多太多了。对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过他们只有衬衫的款式有些相似,路禾下身并不是宽松的长裤,而是紧身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最后黑色的长靴一样包裹住小腿。 衬衫又长又宽松,能够盖到大腿中,所以用一根皮质的腰带在腰部作一个收束,腰线流畅自然。 而且因为是量身定制的演出服,非常合身,几乎没有任何长了短了的地方。 “路老师太合身了。” 乔柠虽然之前排练时也看他穿过一次,但是再看到还是觉得,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虽然好看的人哪怕是套个麻袋都好看,但是为什么好好的帅哥要套麻袋啊!穿点好看的衣服不行吗? 其他老师也深有同感。 那个扮演庄园贵族的严老师也说:“路老师,你这身衣服让我穿,肯定没有这种效果。” 乔柠拿了件披风过来,一边笑道:“那肯定啊,按照路老师的体型做的,其他人穿肯定不会合身啊。” 她越想越觉得定制演出服的必要性,先不说以龙教练的体型,到底有没有能合身的,就是看路老师换上演出服后的效果,她都觉得值了。 只有这种定制的服装,才能最大限度的突出希格蒙的美,是能让人失去理智的。 话剧的代入感,除了演员们的台词和表演,很多时候也靠服装和造型来创建。 不过幸好学校方面提供了资金,不然她还真的请不起Elicp来为话剧设计服装。 虽然成本是大了点,不过这是在克兰霍顿春日文化节上要进行的演出,要是太寒碜了,传出去也丢面子。 和这套衣服搭配的还有一件有些破旧的绿色披风,路禾把披风披了上去,化妆师本来要给他上个底妆,后面打趣道:“我感觉妆都不需要画了。” 之前他们排练的时候都没上过妆,化妆师也是第一次来,看到自己的化妆对象时,头一回感觉自己的化妆技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乔柠看了看也是,路老师够白也不需要上底妆不用打粉,至于腮红和口红那些,希格蒙可是魔鬼诶。 “要不抹点唇膏把唇色盖一盖,显得苍白一点。”路老师的唇也很红润,不太符合希格蒙的形象,要遮一遮。 而且最初出现在阿谢罗迪面前时,为了让已经跌落谷底的阿谢罗迪放下警惕,需要适当地表现出一些虚弱感。 阿谢罗迪会对一个成年男人心怀警惕,但是对一个看起来虚弱似乎无法威胁他的男人,却不会戒备对方的接近。 就跟黑豹会对靠近自己的狮子发出警戒信号,却不会戒备一只闯入他领地的漂亮小鹿。 “好的。”化妆师点点头,就给路禾上了个唇釉,变成了淡粉色,那种病气虚弱的感觉就出来了。 偏偏对方五官优越,一双清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稍微压了一下气色,反而使得精致的骨相和眉眼更加突出,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气质。 龙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路禾,视线很认真,却发现还有人在看他。 “龙教练和路老师关系真好啊。”凌焕在旁边说了一句,不过语气怪怪的。 龙崖面无表情地看了凌焕一眼,他这么冷脸看人的时候,透着一股子凶戾,压迫感十足,不过凌焕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就好像一点都不怕对方。 “那可不,还是龙教练主动要求来扮演阿谢罗迪的,把我都吓了一跳,之前本来想找纪主任,但是纪主任不愿意来。”乔柠在旁边道。 路禾没想到乔柠还能胆子大到去找纪明川,不用猜都知道结果,乔柠八成被纪明川怼了一遍。 没人能从纪明川手下逃过一劫,对方的刻薄和损人的语气无差别对向所有人。 “纪明川?他算了吧。”凌焕冷呵一声,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虽然在他眼里龙教练跟纪主任半斤八两。 “什么算了?”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那,望向他们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显得冷淡又不近人情。 “凌焕,剧场后台的休息室,无关人不能入内,这里应该也不是给一整天没事干的学生闲逛的地方。”纪明川扫了众人一眼,只是视线落在路禾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纪主任,你管的太宽了吧,老师们都没有赶我走。”凌焕笑了笑。 “某些把违纪当成家常便饭的学生,自然觉得我管得宽。”纪明川盯着凌焕,摆明了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乔柠已经主动问起为什么纪明川还过来了。毕竟突然看到纪明川出现在身后,还挺吓人的。 “提醒一下,过两个节目就到你们。”纪明川站在门外,“凌焕,你出来。” “我为什么要出去?”凌焕挑眉道。 纪明川冷笑道:“如果你留在里面影响别人,演出搞砸了,你担得起?” 乔柠小声道:“就是这个理。” 不过她不敢说,毕竟哪怕她不教凌焕,都知道对方的鼎鼎大名,经常从其他老师口中听说这位凌少爷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 而且刚刚对方还跟龙教练拌嘴,演出之前跟他们的话剧演员起争执,可不就是影响演员的状态吗? 凌焕刚想说他可以不说话,但是最后想了想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站起来道:“纪主任,我可不是听你的话,我是为了让路老师能顺利完成演出。” 他现在出去能占个好位置,方便一会看表演,这么看来,他也不亏。 凌焕站起身往门边走的时候还对着路禾说道:“路老师,我在台下给你加油。” 等室内重归寂静,乔柠也放松下来,跟他们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尤其是对路禾的表演服装检查得很仔细,生怕哪出了差错。 “很多老师都是第一次表演,放轻松就好了,我们都排练了一个月,不需要有压力,就当成一次正常的排练就好了。”乔柠这话重点是对路禾跟其他年轻的老师说的。 龙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很难从对方那张冷酷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情绪。 “你紧张?”路禾突然问道。 休息室就那么点大,他们这些老师都凑在一块,因此路禾的声音他们也听到了,还忍不住在心里想,龙教练会紧张? “嗯,我紧张。”龙崖坦诚道。 在对方面前,他从来不屑于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真实想法说出来,会让他显得弱势,没有那么可靠。 “没事,我也紧张。”路禾把视线收回来,看向了面前的镜子,“我们都是第一次,会紧张很正常。” 龙崖突然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乔柠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路老师说的这个第一次,好容易让人想歪啊,而且路老师你怎么看出龙教练紧张的,你会读心术吗! 其他老师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从排练的时候就知道龙教练跟路老师走得近,两个人的关系不错,因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是说,谁不紧张啊,我也紧张死了。”严老师搓了搓胳膊,旁边还有扮演女佣的老师,跟着点点头。 乔柠突然把自己的手背伸出来,放在身前,看了一眼路禾:“来,我们加个油。” 她抬了抬手示意路禾搭上来,路禾知道乔柠是想鼓舞士气,把手心搭了上去,不过他刚搭上,一只宽大的深色手掌也搭了上来,盖在他的手背上。 对方的手比他大一圈,好像把他的手严严实实包裹住了。龙崖的手掌心很热,让他的手背有些发烫。 而且还有对方靠近后,传递过来的滚烫的气息,还有身上好闻的皂香,让路禾的表情有瞬间恍惚。 其他老师也跟着过来凑了回热闹,严老师看没人动,才把脖子一伸,有点英勇就义的感觉,把手搭在了龙崖的手背。 几个人手背叠手背,最后数一二三一起喊了声加油。 等他们把手松开的时候,龙崖有些留恋地把手收回来,在分开的时候用极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紧张了。” 有路老师一起,就不紧张了。 乔柠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忍不住心想,路老师和龙教练又凑一起说悄悄话了。 * 克兰霍顿的老师不少,但是愿意上台表演的不多。而且往年还没有职工组的表演,是今年新加的环节,一些老师也不想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 如果搞砸了,费力又不讨好。 第一幕路禾不需要出场,他就在后台等着,但是他都能听到观众席上载来的声音。 一想到等等要站在台上,被上千人注视着,心里除了紧张,还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滋生。 在穿书之前,他从没成为过视线的焦点,有过那种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感觉。 旁边突然有人朝他走了过来,路禾抬头一看,发现是穆云舒。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站在门口,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最后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路老师,我会在舞台的边缘,为你鼓掌。” 就像你之前为我做的一样。 路禾还是第一次看到穆云舒笑,因为主角受一直是那种家境贫寒的清冷男神。 虽然这种笑容只持续了一瞬。但从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可能早就不记得了什么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穆云舒笑了,也许他刚刚自己都不知道。 “好。” 路禾看差不多到第二幕快开场的时间,就走了出去。 舞台上有一颗很大的道具树,这是提前在舞台上布置好的,等一幕结束,又要利用后面的电子屏幕快速换景,而台上的道具会在灯光关闭的暗场处理环节被撤下去。 剧院内总共三层,今晚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第一层主要还是坐了一些校领导和家长,以及其他受邀而来的名流。 一些话剧现场禁止录像,是为了避免一些人看了录像后,没有了神秘感不会去看话剧现场。 文化节的表演不一样,本来就只有一次,跟其他话剧演出不同,并不会巡演重演。 但即便如此克兰霍顿的文化节表演一般不允许学生录像,主要是为了不干扰表演者,不影响观众的观看体验来考虑的。 可架不住总有人偷偷录视频。 一幕结束,台下多出了很多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的声音,毕竟是千人的大剧院,哪怕是每个人都小声交谈,也会有种躁动和嘈杂的感觉。 突然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一角,并没有灯光全开,舞台的右侧依旧隐藏在黑暗里。 台上用一堵墙隔开了室内和室外两个区域,破败的木屋内只点着一根快烧完的蜡烛,说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而躺在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睡意。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穿着粗布衬衫落魄潦到的男人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此时,舞台左侧的灯光突然灭了,舞台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只能响起一道奇异的曲子。 曲调异常嘹亮像是要刺破黑夜,跟复杂多变的曲子不同,这首曲子的每个音节都拖得很长,莫名有种悲凉的感觉,却触及到了这个苦命男人的内心。 台下的观众都聚精会神盯着漆黑的舞台,但是灯仿佛只灭了一秒钟,伴随着一声开门的吱嘎声,左侧的灯光灭了,右侧的灯光瞬间亮起。 连带着后面的电子大屏中出现了一幅月下深林的景象。 有的人的视线迅速落在了那个坐在树上的男人身上,对方披着墨绿色的披风,就好像是林中的精灵,披风的颜色几乎跟在暗淡光线影响下的墨绿森林融合在一起。 披风是连帽的,黑发青年的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但是当他抬头时,精致的面容还是瞬间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虽然这种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也有灯光的一灭一亮,刻意引导在作祟。 但是不得不说,青年出众的样貌,优越的五官都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哪怕平日里跟对方接触过的人,在这种话剧烘托出的氛围下,还是下意识投入了进去,把对方当成了话剧中的一个出场角色。仿佛对方就是为这种聚光灯而生的。 剧院的第一层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少年,光亮都聚集在了舞台上,而台下昏暗,谁都看不清谁的脸。 少年的眼里只有舞台折射进他眼底的光。 在黑暗的环境下,他的表情不需要做任何伪装,没人能注意到他脸上的漠然和冰冷。 哪怕面具被戳穿,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习惯在人前流露出笑容,从幼时养成的习惯,怎么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少年看着舞台上亮着的那块区域,又或者说视线落在那个被光照着的人身上时,在无人能注意到的地方,少年冷然的眼底有一簇名为野心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路老师,真是好久不见” 坐在第一层另一侧的一个少年,少见地睁开了眼睛没打瞌睡,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抬眸看着台上的表演,以往总显得懒散的目光下,多了几分专注和认真。 从站在台上起,路禾一颗心好像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感受不到外界投射过来的任何视线,他的世界就只有这一方舞台。 他手上还拿着一只口琴,因为树并不是很高,他直接从树上下来,宽大的披风还挂了一截在树上。 阿谢罗迪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对方的脸色苍白,尤其在这种皎洁的月光下,对方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仿佛不是活人。 “你是什么人?” 阿谢罗迪问出了其他观众心中的问题,有的人没看过阿谢罗迪的话剧,而有的看过其他版本话剧的人,也好奇这场话剧所作出的改编。 台上的两个人本来还隔了一段距离,众人都能看出青年的步步走近,而那个身材高大的黑皮男人虽然表现出抗拒,但是双腿却跟生根了一样,舍不得挪开半步。 最后黑发青年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对方深色的肌肤上,触碰到鼓鼓囊囊的胸口,让阿谢罗迪觉得对方的轻按,是为了使他的心不从胸膛里跳出来。 一些人已经拿出手机录屏,录好了当然是传网上,现在网络视频那么发达,一些人就是有录视频传自己社交账号上的习惯。 《阿谢罗迪》的话剧一共有五幕,阿谢罗迪初见希格蒙是第二幕,带对方离开地牢交易良心是第三幕。 第四幕是野心越来越膨胀的阿谢罗迪为了除掉阻止他扩张商业版图的头号竞争对手,也将希望寄托与魔鬼的交易。 比起最开始第一次交易还要再三犹豫的他,现在交易的代价是灵魂,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对希格蒙敬若神明,甚至修神殿供奉他,却被他的竞争对手打压,称他供的是异端。 但是阿谢罗迪不知道,在他交易出灵魂的那一刻,他对于希格蒙来说已经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废品了。 往后他再什么祈求,希格蒙也没出现过,他已经没有值得对方交易的东西了。 第47章 骄傲的他们 看得出他们的本性都不坏。…… 第四幕以阿谢罗迪歇斯底里的呼唤而告终。 相比于第一幕时穿着朴素, 又落魄的阿谢罗迪,如今的他一身华服,住在富丽堂皇的宅邸中, 每日登门拜访的人无数,门前车水马龙, 但那个他一直呼唤的人, 却再也没出现。 阿谢罗迪就像一个被神眷顾过, 又无情抛弃的人。 过去不被允许触碰的紫罗兰花, 如今摆在桌上, 触手可及, 再也没人会因为他碰了这些东西就抽他的鞭子,却一点都冲散不了男人身上的绝望感。 等第四幕结束,台下的一些观众还没回过神来。 他们的眼神盯着舞台的方向,却由于灯光熄灭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希格蒙是引诱人堕落的魔鬼,却又是给了阿谢罗迪无数希望的神明,即使每次交易都在将阿谢罗迪引入更加无法回头的路。 等舞台光再次亮起, 观众能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舞台中央,享受着金钱和权力给他带来的满足。 而平静的水面下,是涌动的暗流。 如今阿谢罗迪声名鹊起,坐拥无数资产, 让他成为了有名的暴发户,却也招来了很多人的眼红。 贵族们怨恨他一个下等人能骑到他们头上, 平民也怨恨对方过去明明跟他们地位相同, 却能拥有他们一辈子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尽情差遣和使唤他们,他们把阿谢罗迪当成叛徒。 最后因为国家进口政策的变动, 和国内改革,对商人增收大量进口贸易税,相关产品从进口转为了出口,阿谢罗迪也面临了来自各方面的打压。 最后他被扣上叛国罪名,抄收了全部家产。 神眷之时,他有多风光得意,神弃之后,就多一无所依。 他又重新变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有人涌入宅邸,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肆意破坏,将一个个精美的花瓶砸碎,鲜艳的紫罗兰被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阿谢罗迪跪下再次呼唤希格蒙的名字,对方依旧没有出现。 他死心了,一夜之间有了白发,变得憔悴了很多,失去一切后又重新回到了那间木屋,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依旧是那个刚被从贵族庄园里赶出来的穷小子,一个落魄又贫穷的奴隶。 又或者发生过,他对于希格蒙的记忆永远存在,而那些财富只是过眼云烟。 阿谢罗迪病倒了,他的脸上一片病容,身体也仿佛消瘦了很多。他如故事开始时一样躺在床上,重重地咳嗽几声。 “已经三年没有出现了,我知道我不管祈求什么,你都不会再出现。” 他以为只要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就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因此他抢占先机,垄断各大有利可图的交易品种类,成为首屈一指的富商。为了攫取财富他不择手段,可直到他的宝库里堆满了金山银山,珍贵珠宝,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阿谢罗迪这才知道,对方也许不喜欢这些让人趋之若鹜,陷入疯狂的东西。 金钱财富地位权柄,在对方面前,可能就跟粪土一样,不值一提。 那对方喜欢什么,还有什么是他如今依旧拥有的。 阿谢罗迪想到了他们的第一个交易,对方交换了他二十年的寿命。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道:“我知道您喜欢什么了!您想跟我交换寿命!我还有寿命如果二十年不够的话那就全部——” 他的语速太快,导致他又重重咳了几声,等缓过来后声音低哑了许多,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恳求。 “我用全部寿命,换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人临终前一定要有什么愿望,他希望的是自己死前能再见到对方。 台上的灯光越来越昏暗,就好像在暗示男人的时日已经不多。 这种灯光的变化非常的小,全身心投入进去观看演出的人,都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黑暗就这么降临了,耳边又响起了最开始的琴声,让阿谢罗迪以为是幻听。 一只白皙到刺目的手出现在阿谢罗迪模糊的视线中,对方手上还拿着一枝紫罗兰,放在了他的床头。 阿谢罗迪隐隐约约记起,在最开始紫罗兰只是他母亲喜欢的花。 那时候他眼里的紫罗兰,不代表贵族的权力,也并不是身份的象征。喜欢花,仅仅是喜欢它的美。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视线想往上抬,竭力想顺着这只白皙修长的手,看清对方的脸,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阖上了双眼,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而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又慢慢退回了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整个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淡下去,直至彻底不见,两秒后电子大屏上还出现了一行字。 这是阿谢罗迪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们的第五次交易没有实现。 观众席上很安静,有的人反应过来这段字幕的意思是,哪怕阿谢罗迪没有提出交易,他的生命也会在今天结束,这一点无法转圜。 所以希格蒙为什么会出现。 甚至原版的《阿谢罗迪》里并没有这么一段,希格蒙这个形象也是按照模板化的反派形象来设置的。 阿谢罗迪想杀人,那么希格蒙就会恰到好处地为对方递上趁手的刀。 他们之间是一种这样的关系,希格蒙看似都在帮助阿谢罗迪实际上却一直在想着榨干他的价值。 话剧以在一个寒夜里,阿谢罗迪死在无人问津的小屋里结束,结局也很耐人寻味, 从古至今,富可敌国的商人,大多都是散尽家财,身败名裂的结局。阿谢罗迪的一生,充满戏剧性,而又因为希格蒙的加入,蒙上了一层宗教的色彩。 让人会怀疑希格蒙到底存不存在,还是对方其实是从阿谢罗迪身上分离出来的欲望。 意识到话剧已经结束,台下响起了掌声,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大。观众席上时不时还有镜头的灯光闪烁,显然是有人在拍照。 等舞台的灯光再度亮起时,这场话剧的所有表演者都站在舞台中央跟观众致谢。 路禾站在中间,他身上还穿着最后一幕时那身黑色的长袍,衬得他的脸更白。 晚上的表演到现在也差不多结束了,路禾还没来得及把假发给取下来,刚走到台下,就被人给抱住了。 对方一米九的个头,身材比他高大很多,结实有力的双臂将他环在身前,由于对方抱得太用力,路禾挣脱了一下,没挣得开。 “龙崖?”路禾叫了一声。 这里虽然有幕布隔开了观众,可是旁边还有人,他已经注意到有人好奇地往他们这边打量了。 “路老师,你还在就好。”龙崖声音低沉,还带着些哑意。 在最后两幕,阿谢罗迪再怎么样都无法见到对方的感觉太窒息了。 感觉对方就跟一阵风,看不到,摸不着,只要他不想出现,你就一直活在无风的世界里。 只有等到表演结束后,他抱着路老师,才会觉得安定下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路禾一抬头,就看到纪明川站在门边盯着他们,即使光线暗淡,他依旧能看出对方脸色比平日里更加黑沉,眉头紧皱,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场面。 路禾推了推龙崖,一米九个头的男人,才有些舍不得地把他放开,但是一双眼睛却定定地注视着他。 龙崖的眼睛很亮,炯炯有神,眉毛又粗又黑,鼻梁高挺,再搭配精壮而结实的身材,就像是矫健的大黑豹。 而此时大黑豹在他面前却褪去了那种凶险的攻击性,露出了小型猫科动物般的乖顺。 纪明川依旧皱着眉,冰冷的目光略带审视地打量着他们,还没等路禾开口,对方就已经铁青着脸离开了,脚步匆忙地好像跟他们待在一个空间里就会折寿一样。 路禾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纪明川突然那么生气,难道他在台上没有表现好? 但是掌声挺多的啊。 乔柠本来赶过来想恭喜他们,没想到直接撞到了这个场面,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纪主任转过身来的表情,她还有点后怕。 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的目的,给路禾跟龙崖一人送了一束向日葵小雏菊花束。 “庆祝演出圆满成功。”能获得成功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而主演的发挥也相当重要。 龙教练在今天的舞台上,表现得比平时排练还要好。 一个长相冷酷凶戾的人露出那种求而不得的脆弱表情时,真的是致命打击。 凌焕看完表演就往后台那边去,也碰上了出来的纪明川,瞅了一眼对方的表情道:“纪主任啊,脸色那么难看,碰到什么喜事了?”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冷呵一声,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消失在了人群里。 因为演出都已经结束了,所以工作人员还在各个出口组织人员退场,不少人在座位上拿着手机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发些什么。 今晚讨论度最高的演出,无疑已经出来了。 路禾在去休息室换衣服的路上,果然碰到了凌焕。 凌焕无视旁边龙崖看向他时的冷峻目光,对路禾道:“路老师,今晚的《阿谢罗迪》是我看过的最喜欢的一场” 当然如果阿谢罗迪的扮演者不是这位龙教练,他就更喜欢了。 对方看着路老师的眼神,总好像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也就在路老师面前,看起来乖,实际上对方这副凶戾的长相,还真没冤枉他。 “路老师,恭喜演出成功。” 耳边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线。 路禾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个面带微笑,长相温柔清秀的少年朝他走过来,对方可能是刚回校,身上并没有穿着校服,而是一件很有设计感的白色衬衫。 手上捧着白色的花束,里面还点缀着蓝色的绣球和尤加利叶。等走到路禾面前,他把花束递了到了他面前。 见路禾迟迟没有动作,苏冕故作难过道:“这才半个月,路老师看样子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把花往对方面前送了送,继续说: “路老师收了其他人的花,但是不打算收我的吗?” “我还以为都是祝福,不会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手上还捧着刚刚乔柠送的花束的路禾: 他拿了乔柠的花,再拒收别人的,好像是有点区别对待。 凌焕看到苏冕带了花过来,忍不住皱眉,他都没想到带花来。 印象里好像表演结束是有送花的环节,苏冕这家伙小心思真多。 真下头。 想到这他黑下脸,立刻伸手拦住了苏冕不让他凑近,语气古怪道:“你该不会在花里藏东西了,要不是今天看到你,我都差点要忘了还有你这号人了” 苏冕勾唇道:“同学一场,我体谅你年纪轻轻,就记性差得跟老头一样。” 凌焕听了脸色变了变:“苏冕,你还是那么讨人烦,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装得必要?谁信啊。” 说不过苏冕,凌焕直接把苏冕的前科拎出来鞭尸,让在场的人心里一紧。 毕竟苏冕那个事当时是闹得人尽皆知了,还能笑得出来真的是心理素质强悍。 一般人可能都转学了。 苏冕的表情没有变化:“凌焕你也变了很多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会一个人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哭,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应该跟你说,有进步?再接再厉?” “苏冕,你找打吧!”凌焕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差到极致。 不过因为考虑到路老师还在边上,他还是忍着没动,不然肯定要让苏冕好看。 有本事跟他打一架,看苏冕还笑不笑得出。 察觉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息,其他人不知道从何开始劝起,就听到有别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两个没事站在这里挡路干什么?剧院是你们家?你们不走别人还要走!”商应欢皱眉道,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他手上还捧着一束粉色的郁金香,有些倨傲地抬着头:“今晚的表演还行,作为我的老师,你合格了。” 就好像他手上那束花不是庆祝路禾表演顺利的,而是给对方的奖励,也不知道商应欢从哪学来的。 路禾还没开口,就听到本来一直沉默着的龙崖开口了。 “你们都让开。”他的语气冰冷,凶戾的双目牢牢地盯着他们几个人。 “路老师演出已经很累了,你们要争去别的地方,不然只能叫保安把你们拖出去了。” 凌焕想到刚刚路老师表演了几场,应该也累了,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戾气,只是看向苏冕的视线依旧冷淡:“让你失望了,我今天好得很,下次再跟你算账。” 苏冕无所谓笑了笑:“好啊,我等你。” 路禾心想两个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约架作为老师应该如何制止?? 他手上本来就一束花,如今又被人塞了两束,看他抱不下,龙崖主动给他把花给接过去了。 “我帮你拿。” 商应欢登时气道:“我给路老师的花,你拿做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龙崖扫了一眼,语气有种戛然而止的停顿。等他反应过来,咬牙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还想揍我?你要敢揍我,今晚你就立刻被开除!” 商应欢的父亲是克兰霍顿的校董会几大校董之一,在学校里他没少仗着这个身份横行霸道。 “商应欢,你太吵了。”路禾揉了揉太阳xue,他是有点累了,现在被商应欢这只叽叽喳喳地嘴吵得更加头痛。 商应欢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又是愤怒,又是不可置信,又是可怜地看着路禾。 路禾的手微微一顿,认真思考了一下,他也没说错话。 已经说得非常中肯了。 怎么搞得像是他欺负人了。 凌焕嗤笑了一声:“哈哈哈,商应欢你也有今天。” “你也是。”路禾也扫了他一眼。休息室并不算远,也不过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 凌焕脸上那种得意的表情还没维持多久就僵硬住了,这回轮到商应欢笑话他了,连带着刚刚的那种不满和恼怒都抛在了脑后。 他自动把路老师怼凌焕的话,当成了是对他的维护。 凌焕得意什么,不也一样。 作为剧院最大的一间休息室,容纳三十人都是没问题的,所以凌焕他们跟着进去后,空间也不算拥挤。其他老师的衣服并不复杂,有的并没有化妆,所以表演结束后很快就离开了。 如今休息室里,一共也就是十个人的样子。 严老师先去换了衣服,跟乔柠和路禾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等一开门,他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两个少年,这两个人好像还在僵持着看谁先敲门,先进门。 乍一看过去,气质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只是一个人是金发,一个人是黑发。 见门打开,两个表情淡漠的少年同时看向他,让严老师不由得一抖。 他倒不会真给十几岁的孩子吓到,只是门一开,猝不及防收到两道死亡视线,心里多少都得一个咯噔啊。 而且这两孩子除了都长着张相当出色扎眼的脸,胸前的紫领带也很瞩目。 休息室里还有三个吧外面怎么还有两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克兰霍顿紫色领带是全体学生的标配了,真的是奇了怪了。 他在这里教了几年书,以往一学期见到的戴紫领带的学生,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权力和金钱养出来的孩子更早熟,他们身上总有种比之成年人都毫不示弱的气场。 “你们来找人?” 严老师跟这两位学生都没什么交集,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西里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杜渐深淡淡道:“演出圆满结束,恭喜。” 他这话也是对严老师说的,让对方听了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想果然杜家的家教就是好,孩子礼貌又懂事。 由于对方常年都是这样的表情,因此严老师也没感觉出对方语气中那种仿佛打卡完成任务一般的平静。 杜渐深在对方离开后,率先走进休息室的门。 他有更想恭喜的对象,对其他人的话,他不介意履行完美会长的人设。 西里尔在门口站了一会,眉头微皱,路过的人只能看出他一脸冷沉,但是却发现不了他心里的纠结。 他本来只是想过来顺道看一眼路老师,再跟对方说声恭喜,但是没想到人那么多。 因为很多碍眼的人,所以他不想进去。 又因为有很多碍眼的人,他不得不进去。 他还从来没跟这几个讨厌的人,同处过一个空间,当然全校集会那种场合不算。 “怎么又来人了?不觉得很挤?”商应欢扫了两人一眼,坐在一张椅子上撇了撇嘴。 “你觉得挤你出去啊。”凌焕狠狠地嘲笑了他一声,“还节省空间,既要又要的大少爷,啊?” 商应欢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路老师说他很吵,只是抿着唇,一边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凌焕。 如果视线能杀人,凌焕已经给千刀万剐了。 龙崖换了衣服出来后,路禾直接走进去换衣服,更衣室的门一关,把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到了外面。 路禾的手按在门上,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从今天站在台上起,他就一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一天收获到的目光,就已经胜过了他过去一年。 又或者说,这一个月受到的关注,已经胜过了他前世二十多年。他其实也不能理解那群幼稚鬼总是喜欢围着他,不过他看得出他们的本性都不坏。 一个个表演前给他加油,表演后过来给他说恭喜,怎么比送家里小孩去高考的家长还在乎。 等走出更衣室,路禾发现外面又多了三个人,韩冬夜、穆云舒还有孟复潮。孟复潮的出现让路禾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会继续窝在屋里睡觉。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宿舍楼的,平日里见面比较多,但是最多走廊上见一面谁都不搭理谁。 此时凑到一块,气氛怪到了极致。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路禾要说不头大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哪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麻烦得紧,别说他们凑到了一块。 “我看了演出,每一幕都没漏,表演很精彩。”韩冬夜道。 其实他欣赏不了话剧,只是觉得台上的路老师,跟平时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是另一种陌生的样子,有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感。 乔柠看他们这几个小鬼,一个个嘴上都说着恭喜,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都要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道贺的了。 这到底是来恭喜人的,还是来催债的啊。 而且人一多,休息室都变挤了。她意识到路老师在这帮学生里,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受欢迎。 路禾也不知道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是从何而来的。 他觉得自己看出他们祝贺说完了,花也送了,还是要跟块狗皮膏药黏在这里不走的原因。 因为在攀比,因为在暗中较劲,谁都不想当那个率先走了的人。 路禾心里觉得他们果然还是孩子,这种情况下只有他自己快点收拾,早点走了。 孟复潮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休息室那么热闹,你们都没事干吗?” “比你忙着睡觉打游戏是要闲一点。”凌焕冷哼道。 “我刚回学校,闲一点怎么了。”苏冕笑着说。 “你们要说能不能出去说?”商应欢气道。 还有几人并不说话,路禾看出有的人皱着眉,欲言又止,忍耐几乎到极限。在心里叹了口气。 “快熄灯了,都早点回去。” 路禾刚说完就听到乔柠在旁边提议:“要不你们合个影?” 她也只是觉得,这几个年纪相仿,互相看彼此不上的骄傲少年。 一边拌嘴一边看对方不顺眼,却又能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同处一处空间忍耐到如今,有种又矛盾又和谐的感觉。 而能办到这一切的,还得是路老师啊。 她悄悄看了路禾一眼。 “合影?”路禾语气有点疑惑。 “不需要,不想跟别人拍。”商应欢皱眉道。如果真的跟这些人一起拍了照片,绝对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黑历史。 他绝对不要。 “你以为我想,让我跟路老师合影就行了。”凌焕嗤笑一声。 “商应欢,你不仅没断奶,你还挺自恋。”孟复潮手撑在桌上,一边打了个呵欠。 以为他想? 路禾摇头拒绝,这些人看到对方都能吵起来,如果真要合影,那么他们今天都别想熄灯前回宿舍了。 第48章 胜负心 想讨好你,这很正常。 最后他们还是先回了宿舍, 乔柠随口提的那句拍照也没有了后续。 路禾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觉得这些人不情不愿,拍这张照片也没有意义。 一号宿舍楼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几束花, 旁边是今天那个外校学生当做奖品送给他的数学书。 这本书他以前也看过,里面涉及的几何学是大学数学的诸多分支之一, 对一个高中生来说看这些书还太早了。 书里夹着的一张纸掉了出来, 上面有个网址, 旁边写着星州市数学学会交流论坛。 路禾先把纸放在了一边, 打算先处理这些收到的花。 他回来的时候从赵姨那里拿了几个玻璃花瓶, 在里面装上了水。他把花束从包装纸里取出来, 分类插在了花瓶里,然后把花瓶摆在了通风良好的窗台上。 因为办公室在一楼,也不用担心窗台上的花瓶会掉下去砸到人。 花瓶里插着向日葵、大雏菊、郁金香和绣球,在晚风里轻轻晃了晃,带来一丝草木的香气。 路禾本以为因为今天是文化节的第一天,怕学生玩疯了,纪明川会来一号宿舍楼一趟, 没想到从话剧表演结束后见了一面,对方就没再出现。 没来就说明有事要忙,他很快不去想这个问题,毕竟一开始管理一号宿舍楼, 本来就不是纪明川的职责。 他一边摆放花瓶,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有个人影出了宿舍楼往外面走。 是谁大晚上熄灯了还往外面跑。 路禾第一反应是总是行踪诡异的韩冬夜, 不过自那次机车比赛被他抓包后, 对方收敛了很多。 对方身形高大,但因为光线昏暗,没法看出什么细节, 只隐隐看到对方身上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路禾皱了皱眉,站在窗边之纠结了一瞬,就往门口走去,见到门卫亭的王叔,问道:“王叔,刚刚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王叔抬眸看了眼路禾,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却没有无视路禾的话:“刚刚出去的是凌焕,往那边去了。” 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路禾也不问他怎么不拦着人,还让学生在熄灯后外出,知道方向后他说了声谢谢,就朝着那边走过去。 克兰霍顿占地面积很大,每个区域都分工明确。 如果从空中俯瞰,会发现整个校区是北边和东边宽,西边和南边窄的南北走向长条形状。 北边是教学区有行政大楼,东边是体育馆和大操场,走进校门在抵达行政大楼前的那条大道上,能远远看到操场。 宿舍区在教学区的西边,附近很多树林,再往里面走就接近学校的围字段置。西面靠海,路禾甚至能听到海水拍打石岸的声音。 凌焕来这里干什么? 克兰霍顿的绿化基本上通过大面积的草地和植树来实现的,偶尔路边还有花圃,在昏暗的路灯下亮橘色的花变成了暗橘色,耳边还有夏天夜晚的虫鸣声。 唯独没有人声。 路禾见都快走到尽头了,都没看到有人的影子,让他都有点怀疑,凌焕是不是真的往这边走了。 他刚准备再往前走几步看看,就听到了有琴声从右边的树林里传过来,不过那边没有灯,路禾想了想还是换了条路走。 这首曲子他越听越熟悉,好像就是今天晚上话剧表演里出现的那首曲子。 当初排练的时候就有放音乐的环节,乔柠知道他会吹口琴之后就打算用他吹口琴来替掉这段音乐。 而且用到的音乐也不是原版的配乐,是他之前吹过的那首。时间紧迫也没太多功夫另外去学,乔柠觉得放在这也符合意境,就让他直接用了。 右边的视野要开阔许多,路禾甚至能远远看到海面。 这里有一道半圆形的竹木长廊,顶部都是镂空的,上面爬满了绿藤,没有开花,路禾也分不出是什么植物。 长廊中间刚好围着一块草地,中间有个塑成天使雕像的喷泉,不过石头雕像看样子已经很旧了,已经失去了喷泉的作用,成了一个装饰品。 路禾走到这里时,琴声就停了。他心里还觉得奇怪,自己的肩膀就被人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紧接着有人对着他脖子后面吹了一口冷气。 他一个激灵,抬起手肘往后面一顶,耳边瞬间听到了一道吸气声,扭头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凌焕,你大半夜没事干跑出来吓人?” 路禾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夸张的表情,捂着上腹,把腰弓成虾米,不由得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 “路老师,你不跟来怎么会被吓到。”凌焕狡辩道。 “你偏偏选这个时候?”路禾还是第一次来这边,因为克兰霍顿的校区很大,有很多地方他都没去过。 “路老师,你忘了我过敏啊。”凌焕理直气壮。 借口。 路禾第一反应就是凌焕没说实话,不过他不想追问,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小提琴。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凌焕把小提琴拿出来,而且从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来看,对方摆明了不是生手。 路禾也没被凌焕这么插科打诨模糊掉重点。 “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快点回去。” 凌焕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都被抓到了,早一点回去和晚一点回去有什么区别,路老师你说是不是?” 路禾刚打算说什么,就看到凌焕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很喜欢今天晚上的话剧。” 路禾到嘴边的话都被对方这么突兀的话题转折给堵住了,这是今天晚上凌焕说过一遍的话。 但是此时此刻再次跟他强调,又有另一种感觉。 “我之前说过我被人带着看过十几遍阿谢罗迪的话剧,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凌焕又继续道,“今天晚上后,有一点点理解了。” “你理解什么了?”路禾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阿谢罗迪没有我想的那么傻。” 他过去看的那些《阿谢罗迪》的话剧中,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阿谢罗迪为什么会对希格蒙那么执着,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想见对方一面。 现在他知道,所谓的不能理解,只是没碰到那个能让他付出一切的希格蒙而已。 他的母亲,在他眼里跟阿谢罗迪一样傻,为他父亲付出了一切,直到生命地最后一刻,都在盼望着那个男人会来看她。 事后凌景生一句飞机晚点,就轻轻揭过去了。 母亲死后对方立刻有了暧昧对象,都要让他给气笑了。 路禾发现了凌焕情绪不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凌焕靠在那个足足有一人高的喷泉雕塑旁,开始拉小提琴。 曲子就是路禾之前用口琴吹过的那首,在话剧中出现的片段更加完整。 没想到凌焕口琴吹得难听,同样的曲子用小提琴拉出来,还像模像样的。对方拉小提琴的样子,跟平日里很不一样,有种平常见不到的可靠。 等拉完后,路禾还没说完,凌焕就把琴弓放下,率先开口道:“路老师,虽然我没送花,那给你拉首曲子也不比送花的人差吧。” “我觉得没有比的必要。”路禾扫了他一眼,他不能助长攀比这种歪风邪气。 凌焕笑了一声,走到路禾面前说:“路老师,你太不了解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了,别低估青春期男生的胜负心啊。” 路禾歪了歪头:“你胜负心那么强,也没看你拿个第一回来。” 凌焕: 他忍不住道:“路老师,你就那么喜欢第一名?” “我没说过。”路禾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也不知道在这里耗了多长时间,打了个哈欠道,“算了,我回去了。” 凌焕把小提琴装回包里,跟了上去,还一边在他旁边道:“那路老师,你更喜欢大提琴,还是小提琴?” 对方的目的简直太明显了,摆明了就在跟杜渐深的那场大提琴独奏在作对比。 凌焕说完又补充一句,“大提琴是给所有人拉的,小提琴是给路老师你一个人拉的。” 路禾突然停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讨好我吗?” “你是我的监舍老师,不讨好你讨好谁,学生想讨好老师很正常吧。” “你讨好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方便。”所以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凌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路灯在他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等他们进了宿舍要分开的时候,凌焕突然又开口了,只是语气里没有什么笑意,听着比刚刚严肃了很多。 “路老师,你想留在克兰霍顿的话,没人能赶走你,就是凌景生也不行。” 路禾扭头就看到凌焕径直背着琴盒上楼的背影,心里诡异地有种被学生保护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凌焕都跟凌景生说了什么,那天过后那个男人确实没有来找过他了。 深夜,一间套房里,穿着黑色睡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电脑桌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偶尔又会突然停下揉揉眉心。 因为没有睡意,才强行让自己投入进工作中,希望能驱散脑海里的杂念,却还是控制不住回想起今天晚上撞到的那一幕。 身材清瘦的黑发青年被一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禁锢在怀里,对方看到他时,那双清透漂亮的眸子里还流露出几分意外,就好像他是破坏他们好事的不速之客。 这个认知让他当场沉下了脸。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的离开有点太过冲动,不过他并不会因为当时表现出来的冲动而事后后悔,只会想方设法规避掉产生这种不正常冲动的源头。 之后几天,可以试着减少跟路禾的接触。 男人皱着眉,电脑屏幕的蓝光被他的镜片反射出去,让他的面容更加冷沉。 他的工作效率,有些被影响了。 * 华国是晚上,而兰塞是中午。 华丽的宫殿内摆着一张长桌,一个容貌精致穿着华服的棕发女人坐在餐桌前,温柔地询问旁边两个青年学业上的情况。 “伊登,你的马术老师说你的马术有进步,不过骑马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那个脸上带着雀斑的棕卷发男生点点头道:“知道了母亲。” 旁边另一个少年在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道:“我看到西里尔了!” 他的手机上是一篇从华国转载来的报道,虽然照片上的少年只是个侧脸,脸上也被画上了彩绘,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少年告状似地把手机递了过去,跟女人道:“母亲你看他,真给我们丢脸!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在兰塞,只有身份低贱的人才会往脸上涂抹东西,这是野蛮人的行为。 而旁边那个看起来沉稳一些的少年装作无意道:“母亲,听说西里尔拒绝了私教给他上课?还把私教气得大发脾气?” 棕发女人看到照片上的少年皱了皱眉,最后眉毛微微舒展,轻声道:“赫伯特已经打算从华国回来了,他说他对西里尔很失望不会再在对方身上花时间,你们可不能像他一样,在学校里要乖乖听老师的话。” 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记者,只要赫伯特一回国就会把西里尔在华国的情况,作为爆料告知记者,再煽动民众对西里尔的失望情绪。 对方只是一个不学无术难当大任的第三王子而已,而在西里尔的衬托下,伊登和巴伦会更加优秀,会成为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把对方送离兰塞,让对方接受历练是假,削弱对方在民众中的存在感才是真。西里尔在民众心中的印象,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久而久之没有人还会在乎西里尔这个无关紧要的王子。 等午餐结束,棕发女人又接到了赫伯特的电话,她再详细地跟对方询问了西里尔在克兰霍顿的情况。 将对方送到克兰霍顿,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把人送出兰塞,目的是为了将他边缘化,但是西里尔毕竟还是兰塞的第三王子,这些事当然不能明目张胆,而克兰霍顿这所学校声名在外,将西里尔送去,也不会有人把矛头指向她,说她苛待西里尔。 毕竟再怎么说,明面上,她都是西里尔的亲生母亲。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里尔好。 “他在克兰霍顿适应得怎么样?”棕发女人淡淡道。她的棕发是浅棕色,在阳光下有些偏金,长相柔美,可表情却显得有些冷漠和凉薄。 “非常不适应。”赫伯特继续道,“我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打压西里尔的,因为繁重的课外补习,西里尔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跟其他人接触,加上他性格本来就孤僻” “我们没给过他任何夸奖,王后您吩咐的事,我们都办得很好。不过我们没想到,他竟然都不来上课了。” 棕发女人轻轻笑了,只要西里尔在克兰霍顿不能适应,过得不好就行。在异国他乡经历的所有不顺心的事,都会成为对方成长的阻碍,不管是性格,还是学习能力,在外的名声。 西里尔都无法威胁到伊登和巴伦的地位,别想有翻身的可能。 “辛苦你了,赫伯特。” “这是我应该做的。” * 当天晚上不少人上载了话剧的视频,有的甚至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质量残次不齐,个别视频拍得很模糊,镜头太晃,但依旧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出场虽然少,却能让人印象深刻,几乎是隐藏主角的希格蒙。哪怕在模糊的镜头下,对方精致的面容,和冷清漂亮的眉眼,还是让人觉得惊艳得不行。 [这是什么节目啊,有人知道吗?上载这个视频的人,怎么tag都不打一个。] [一分钟,给我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我知道,这好像是一个学校的话剧表演,改编的是《阿谢罗迪》,不过改编的地方还挺多的,我一开始都没猜出来。] [这到底是哪个学校吃得那么好?啥,克兰霍顿,那没事了,我上不起的学校。] [不过这是学生的话剧表演?其他演员看起来也不像学生。] [好像是不是学生,这个希格蒙也不是学生演的,是数学老师。] [你说这是数学老师?不是说数学老师人均秃顶吗?要他来教我数学我保证拿满分!] [阿谢罗迪?那这个人是希格蒙喽,看了几个版本的阿谢罗迪了,希格蒙都是中年人来演,突然给我来个那么美的,好不习惯。] [我说这是最好看的希格蒙,没人会反对吧。] [换我我也能理解阿谢罗迪了,理智是什么,不存在的。话剧里的阿谢罗迪已经很克制了,要我来的话,根本不需要表现什么犹豫挣扎。] [有一说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相那么凶的阿谢罗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黑皮一个冷白皮,站在一起绝配了,我先磕了。] [我有证据!【图片】【图片】这个阿谢罗迪看希格蒙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看着不像演的。] [看着不像演的+1。] 又有人发出了一个新闻链接,报道的是克兰霍顿春日文化节第一日的活动盛况,一些网友打开链接往下一下很快看到了一张图。 图上是一个黑发青年,和一个金发少年。 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侧脸,可他们刚刚看了那么久话剧视频,偶尔也有希格蒙侧脸的镜头,所以他们很快认出了这个黑发青年就是希格蒙的扮演者。 照片中的男人,凝视着笔尖的神情,沉静而专注。 [这张照片拍的太好了吧,给学生画彩绘的表情好温柔233。] [素颜皮肤都那么好,真的羡慕了。] 网上关于他的各种讨论,路禾都不知道,春日文化节很快到了第三天,晚上在宴会厅有慈善捐款晚会,当天所有人都会穿着定制的礼服出席。 宴会厅外的露天停车场,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豪车,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女人都贵气逼人,有的神情倨傲,在侍者的引导下步入宴会大厅。 有的人会挽着自家孩子的手一起进去,有说有笑,跟对方聊起学校里的一些趣事。 慈善捐款晚会,主要是家长之间的交流,还有学生在旁边陪同,有的合作都是在宴会上初步达成的,后续再找负责人跟进一下细节。 不过是慈善晚会,那么谈合作肯定不是最主要的,还是让家长们比拼捐款。 老师并没有强制要求参加,所以路禾当然没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没有礼服。 路禾刚这么想,刚进办公室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些盒子都没有任何卡片留言,让他也分不清送这些礼盒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盒子是没有密封的,路禾打开随意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西装礼服。其实男性的礼服很难玩出花样,基本上都是西装样式,不过这几件礼服却风格迥异。 光从颜色上看,就五花八门。 白的、黑的、蓝的、紫的,什么都有。光凭颜色,他猜不出是谁送的,不过要送衣服,起码也得知道尺码吧。 这些礼服看样子都是定制的,而且价格上并不便宜。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路禾拿起来一看,发现乔柠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乔柠:路老师啊,有人找我要你的尺码,我寻思着他们也是想给你惊喜,我就告诉他们了。] 说完乔柠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路禾:很好,罪魁祸首找到了。 [乔柠:路老师你收到什么东西没?] [路禾:收到了礼服。] 他随意拍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乔柠发了几个震惊的表情包。 [乔柠:这些礼服一看就不便宜,对了路老师,你还没有礼服吧。] [路禾:我不会收。] 他怎么都不会收学生的东西,路禾直接把这几个礼盒放在了大厅的桌子上,然后等人自己认领走。这些礼盒都没有留下名字,所以一个个还回去也不现实。 路禾还让赵姨帮忙留意着。 [乔柠:路老师,你会参加今天的晚会吗?] 路禾本来想说不去了,脑海里却猛地想到了什么。今晚的慈善舞会似乎是原著中一个重要剧情,穆云舒会被人借机羞辱。 因为今晚穆云舒的身份,是晚会的侍应生。 克兰霍顿并不鼓励学生兼职,但是也并不阻止特招生在学业不重的日子兼职一些特别节日的服务岗位。 路禾的眉头微微皱紧,却无法从剧情里找到晚会的更多细节。 他看到赵姨,随口问了一句穆云舒的去向。 “路老师,你找他有事吗,这孩子这几天感觉都挺忙的。” 看看时间,晚会快要开始了。 第49章 不是他的 到底有几个混蛋送了礼服?…… 宴会厅在一栋复古的建筑里, 整体呈现出米灰色,中间有个拱形的大门,门前有一段很高的半圆形台阶。 大门旁边一共有四根高大石柱, 撑着顶部二楼的露台,旁边还有两座黑色的苍鹰雕像。 气派的建筑前是一块巨大的草地,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宽阔的弧形大道, 不断有车在宴会厅前停下来, 等车上的人下来后, 司机就会把车开走停到规定停车的地方。 路禾没有穿任何一个人给他准备的礼服, 反正他只是来找穆云舒, 最多跟对方交代一声,不会在宴会厅逗留太久。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有的人不这么想。 路禾被门口穿着侍者服的拦住了,很抱歉地对他说,不着正装无法进入宴会厅。 “这是学校的规定,路老师” 经过前天晚上的话剧表演,恐怕克兰霍顿没有人不会认识这位路老师。 就算没有那场话剧表演, 在克兰霍顿里,整天穿着格子衬衫和宽松长裤的老师可仅此一位。 这个年轻侍者在路禾的视线下表现得没有那么从容自在,有些腼腆。 路禾皱了皱眉,没想到宴会的管理那么严格, 只好道:“穆云舒在里面吗?” “我们这种是外场接待,他负责内场酒水供应。”这个并不用保密, 所以侍者很快告诉了路禾。 旁边突然有个少年道:“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就别来挡道。” 路禾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对方个头不高,一副还在发育中的样子, 像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对方一看到路禾,也认出对方是前天晚上话剧表演的那个老师。 他对那种表演不感兴趣,因为看到对方看到他回头后,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冷哼一声从路禾旁边走进去了。 他后面还有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挽着手,看样子很幸福恩爱,中年男人跟前面那个少年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是父子。 旁边有人道:“姜总。” 穿过大门,先是一条长廊,通往前厅,地上都铺着红色的地摊,上面浅金色的花纹繁复而精美。 有的人会在前厅交谈,并不急着走入正厅,前厅几个中年男人跟校长有说有笑,一边往里走。 一个穿着深蓝色正装的男人站在校长旁边,手上端着一杯红酒,不过里面的酒液并没有喝多少。 他的个子很高,比校长要高一个头,修身的礼服把对方的身形衬得更加笔挺修长,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不语,除非有人提到他。 对方以往只穿着黑色的西装,今天的深蓝色让对方身上多了分沉静神秘的气质,在灯光的反射下,亮面处散发着饱和度高一些的蓝光。 黑发依旧用发胶固定好,打理的一丝不茍,他客气地跟旁边的家长攀谈,然后低头喝了一口酒,眼角的余光突然落在远处一个人身上,让他下意识皱眉? 他就把手中的酒杯往旁边侍者手上端着的空托盘一放,对旁边的人道:“我还有事,失陪一下。” 路禾还在跟这个侍者打听穆云舒的事,如果不是给穆云舒打电话对方没有接,他也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不过还没等他再度开口,就听到从门内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满含挑剔,“这里是宴会厅,路老师你好像很喜欢穿着这种完全不符合场合的衣服。” 路禾往旁边看过去,刚好对上了纪明川冷淡的视线,还有对方紧皱的双眉。 对方每次都一副不喜欢他,不愿意跟他交谈的样子,却又每次都会出于看不惯或者别的原因,主动上来跟他交流。 “我”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路禾打算跟他解释一下自己是来找人的,手就被对方拉住了。 对方不容分说地拉着他进了门,却没往前厅走,而是顺着走廊,往右侧走去,那边还有扇小门。 侍者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下意识张大了嘴巴,决定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却不知道旁边有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个人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路禾盯着纪明川拉着他的这只手,等进来那扇旁边的小门,对方才松开他。 他突然眨了眨眼睛,盯着纪明川道:“纪主任是想带着我违反规定?” 路禾刚刚被对方拉住顶多是有点意外,而且也没怎么反抗,他确实不想在宴会厅的门口跟纪明川表演一出拉拉扯扯的戏码,干脆顺着对方,看看纪明川想做什么。 这扇门后还是一条走廊,尽头处有楼梯能上二楼,走廊并不如外面那条气派,更像是工作人员通道不会对客人开放的。 毕竟受邀而来的家长们的活动范围一般都在正厅和后花园。 纪明川听了路禾的话后冷笑一声:“你很喜欢站在门口被人围观?” “当然不是。”路禾忍不住心想,他被人围观,纪明川表现得好像比他还心急。 手腕上还残留着对方刚刚接触的触感,虽然从门口到走进这扇门,中间花了不到一分钟。 纪明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就见到路禾抬头看向他,两个人的距离挨得有点近,但是纪明川只是皱了皱眉,却没后退。 “我还以为纪主任你日理万机,没闲工夫关注到我。”路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边道。 纪明川冷冷道:“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路老师你教学能力有没有提高,嘴皮子倒是长进不少。” 路禾当纪明川是在夸他了。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你站在门口是在妨碍宴会秩序,所以我把你带离,也是职责。”纪明川依旧戴着金丝眼镜,一副精英气质,语气又古板得不行。 “那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也是职责?”路禾说完只得了纪明川冷冰冰地一瞥,对方这次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顺着走廊朝里走去。 “跟上,如果你想进宴会厅的话。” 路禾心里觉得纪明川这个人,简直别扭得不行。 他跟着纪明川到了走廊尽头,然后通过旋转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很多衣柜,还摆放着许多试衣的模特道具。 还没等路禾回过神来,就听到纪明川说:“你在这里换身合适的衣服。” 他回头看到路禾的表情,皱眉道:“不换礼服,不能进入宴会正厅。” 纪明川还老老实实记得这个规矩。 路禾一边打量着这些整理好的男士礼服,一边听着纪明川在他身后介绍。 “因为宴会上总有意外,如果有客人礼服脏了,能来这里临时更换。宴会刚刚开始,还没有人来这里换礼服,礼服也都是一个月前订好的。” 路禾心想,出现了——纪明川这种听起来很像照顾一样的介绍。 虽然语气听起来还是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路禾突然扭头说了一句:“谢谢纪主任。” 纪明川皱着眉,镜片下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上去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扶了扶眼镜,语气冷硬:“路老师,你可能误会什么了,我没有在帮你,只是不想让穿着不合规矩的人进入宴会厅,破坏晚会的氛围。” 路禾看了一圈,拿了一件白色的礼服。这里的礼服并不是私人赠送,只是临时借用,所以路禾也没有什么负担。 不过这里很多礼服都偏大,最后路禾看到一件白色的礼服跟他的尺码差不多。 里面还有几个更衣室,方便更换礼服。 路禾进去的时候听到纪明川问:“你来宴会厅找谁?” 既然路禾没有准备礼服,总不会想不开到穿着格子衬衫和布鞋参加宴会。 “找穆云舒,他应该在这里。”因为剧情的事,他心里多少有点担心。 而且在原著剧情里,在宴会厅会当众让穆云舒下不来台,找他麻烦的人,是凌焕。 原著中他们两个前期矛盾不小的主角,会有这种冲突其实并不奇怪。他却不希望是凌焕。 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对方前天晚上给他拉小提琴的画面,他很难把对方跟欺压穆云舒的人联想在一起。 “你对学生还真是关心。”纪明川冷呵一声,听不出对方是不是又在嘲讽。 他看样子还有事,直接走到了门口,在出门前最后说了一句:“路老师,希望你知道,老师和学生间,应该有一条不能跨过的红线。” “而且他们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学生。” * 男士的礼服并不算复杂,路禾换好出来后,发现这段时间里,一直没人走进这个房间,按理来说这里应该也需要工作人员来检查吧。 等出去碰到了一个侍者,他才知道纪明川走之前还嘱咐了一遍,说等里面的人出来前,都不要进去。 路禾穿过走廊,就来到了正厅,不过是正厅的二楼。整个宴会大厅是两层结构,但是第二层是环绕式的,有一条大理石围栏阻隔着,站在这里能把整个宴会厅尽收眼底。 如今宴会厅已经有很多人,路禾看了一眼时间,晚会已经开始了。 他没忘了自己是来找穆云舒的,他跟旁边的侍者打听了一下穆云舒的位置,知道对方负责一楼,就找了楼梯下去。 等他出现在正厅的时候,不少人朝着他看了过来,路禾好像完全注意不到他们的目光,只是在人群里找穿着侍者服的穆云舒。 如果剧情中的事还没发生,他就给穆云舒提个醒,如果发生了,那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学生受欺负。 就跟上次在KEEPTIME这间咖啡厅发生的事一样。 路禾一直没能找到人,不过有不少人热情地过来跟他搭讪,里面有年轻的面孔,也有年纪较长的面孔。 宴会正厅的门口出现这个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容貌俊美精致的青年时,不少人的目光都会时不时地往对方身上投射过去。 对方身上的白色礼服还是西装的样式,但是比如一般的西装礼服款式,更具华丽和设计感。 燕尾服上带着繁复的花纹,在礼服的右腰侧和左胸口分别作了白色纱质花瓣的拼接设计,增加了花瓣的层次感,让礼服整体更加三维。 一些人扪心自问,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把白色礼服能穿得那么合适的人,就好像对方是面容、气质,都和这身礼服融为一体。 很快,一道玻璃被打碎的刺耳声音响起,哪怕在热闹的宴会厅内也格外响亮,把众人唤回了神。 “你怎么毛手毛脚的?不看路啊!”一个少年怒骂道,“果然是西区那种地方来的,不对,我听说你根本不是星州市人,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啊,要我说,过不去不如回老家” “弄脏了我这身衣服,你赔得起吗?” 路禾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先看到了之前在门口碰到的那个少年。他不教对方,所以对这个学生没什么印象。 而且虽然对方身上没穿学校的黑色制服,系领带,但是他也知道对方必定是红领带的学生。 在克兰霍顿里也代表那种家境相当不错的,只是没法跟那几个紫领带学生的家世相比。 旁边有学生端着被果汁在路禾身边道:“路老师,那个是姜涵他平日里脾气可大了,还喜欢欺负人。” 路禾看到仗势欺人的不是凌焕,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他心里奇怪,按照原著里,会找穆云舒麻烦的应该是凌焕才对。 到底是剧情偏移了,还是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姜涵和站在姜涵对面的那个穿着侍者服的清俊少年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少年看着的是姜涵,却不知道对方看的是站在姜涵身后的女人。 女人看到他后同样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僵硬成了一块石像。 姜涵银灰色的礼服上,都是被泼上去的果汁,他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见穆云舒跟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从旁边另一个侍者手上夺走了一杯果汁,就要往穆云舒身上泼。 而站在姜涵身后穿着金色礼服的女人,却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阻拦姜涵的意思,又或者根本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姜涵刚要把果汁泼出去,就被人抓住了手。 一双修长的手从侧边伸过来,手指按在了装着果汁的杯子上,趁着姜涵愣神的功夫,把杯子给夺了下来,重新放回了侍者的托盘里。 “你” 穆云舒把放在女人身上的视线收回,转移到了路禾身上,轻轻眨了眨,然后就沉默地蹲下。 他仿佛跟逃避对方的视线一样,盯着地上打掉的几个玻璃杯,开始用手把它们捡到托盘里。 盯着那些碎片时,眼睛却有点模糊。 他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用手去捡那些碎片,却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云舒,你现在状态不对,捡这些东西,会划到手。”路禾在他面前顿了下来。 纪明川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有他在,姜涵只能压抑怒气。纪明川直接叫了一个人带对方去换衣服。 姜涵不想走,依旧盯着穆云舒和路禾,好像刚刚没有得手,心里还有些不解气。 “你不想换,那就别换了,穿着这身回家吧。”纪明川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而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打扫,地上的玻璃很快清理干净,校长端着一杯酒对众人道:“一点小插曲,各位继续,玩的开心。” 很快轻柔欢快的钢琴曲重新响起,音松下像连绵不绝的水流一样,流淌在整个晚会正厅。 穆云舒依旧蹲着,路禾正想着怎么跟对方说,对方的头却朝着他栽了过来,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手劲大到几乎把平整的礼服扯出了一个褶皱。 “路老师……” 他看到那个女人了,好像十年过去,她的脸上都没有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 …… 坐在二楼的一个少年本来无聊地看着一楼的人群,等听到一道玻璃打破的声音,他的视线越过大理石护栏,很快锁定了一个位置。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后面的事他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其实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最后眼前只有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背对着他蹲着,安抚一个把头埋在他肩上的少年。 …… 他把手上的果汁往桌上重重一放,对着旁边的人道:“这葡萄汁怎么那么酸!给我重做!” 商应欢站起来,手按在护栏上,盯着那个地方,眉头紧皱,又有点凶狠地瞪着那个地方。 他在看那个人,看他安抚穆云舒,看他拥抱穆云舒,看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礼服——根本不是他送的。 路老师没穿他的,那穿了谁的? 穆云舒只是短暂借路禾的肩膀靠了一下,当然有些借对方的衣服拭干那滴眼泪的嫌疑。 不过短短半分钟,他抬起头,和路禾一起站了起来,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眼眶有一点点红,和他身上的冷淡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哭了? 路禾当然不会去追究原因,只是打算先送穆云舒去后台的休息室缓一缓。 两个人离开后,那个穿着金色礼服的女人好像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一步,本来想跟过去,却听到旁边的人叫了她一声。 “静柔,你在看什么?”吴静柔看着自己的丈夫,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又笑意吟吟地陪着丈夫游走于宴会大厅。 凌焕刚刚本来坐在正厅旁边的沙发上,虽然坐姿一副好像混迹各种酒吧宴会场所的老道模样,但是一问旁边的侍者,对方只给他提供果汁。 全都是果汁,还不带任何酒精的那种。 凌焕抱着胸一个人霸占了一条沙发,也没人敢坐在他边上。 一般来这里的家长,都喜欢到处交流,而不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果汁喝酒,毕竟他们来参加宴会是为了结交和联络人脉的。 他也看到了路老师,不过他视线先停在了对方这件白色礼服上。 一开始还以为是他送的那件,但是等他看仔细了,发现他送得根本不是这件! 还有谁给路老师送了礼服。 凌焕咬着牙,然后把杯子里的橙子汁一口喝完,穿过人群朝着骚乱传来的方向过去。 脑海里一边回想,到底还有谁会给路老师送礼服,而且最重要的是,路老师穿了谁送的? 后台的休息室外面是一个花园,不过等到了晚上,外面只有比较微弱的灯光。跟宴会大厅一样,花园里一样也有不少人在散步,同样是学生居多。 “路老师,我没事了。”穆云舒低声道,“我一会还要出去,宴会还没结束,我不能离场。” 路禾跟其他的侍者要了个创可贴,然后拉过了穆云舒的手,刚刚他看到对方手上被玻璃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用纸把对方手指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给对方贴了个创口贴。 旁边的门刚好打开,凌焕站在门口阴阳怪气道:“这么点小伤口,要不管,过一会都自己愈合了” 凌焕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有的人说那种传统燕尾服的款式,穿起来就没有主角感,像伴郎,像服务生,但是对方穿起来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反而就像是主角一样,是画面中心。 纯黑色燕尾服,搭配白色背心、翼领衬衫、白色领结、黑漆礼服鞋。 不过在肩膀处,还带着一些亮面反射的银色细闪。 胸口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从那颗垂落的钻石的位置,又垂下来两条银色的细链,没入了白色马甲背心里。 “路老师,他有手有脚,用得着别人给他贴创口贴?他不会自己来?” 凌焕一进门就往旁边的一张沙发靠椅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看着两人手指接触的位置,矛头直直对准穆云舒。 “端个盘子都能把杯子都给打了,穆云舒你说你还能做什么啊。” “搞出事情让别人给你收拾残局,然后扑进别人怀里求安慰,谁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凌焕,别说了。”路禾的语气有点冷,却让凌焕直接止住了声音。 他听出了路老师话里的不满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扯出个笑容:“路老师,你为了他叫我闭嘴?” 路禾看向他道:“创口贴是我找人拿来的,帮忙也是我自愿的,你为什么不针对我?” “因为我是你的监舍老师?”路禾语气更加平淡,“凌焕,你不是会怕老师的人,我对谁好,应该也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凌焕,有一点点听得进去他说的话,那就再也别找穆云舒的麻烦了。 那他这样是不是也在影响原本的剧情走向? 凌焕脸上的笑意收敛了,抿唇道:“那路老师,我说点别的,你身上的礼服是谁送的?” 他的语气有点固执,好像有点赌气一样执着这个问题。 很快休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商应欢站在门口,盯着他们,他一推门刚好也听到了凌焕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也送了?” 到底有几个混蛋给路老师送了礼服? 第50章 家长们 从他的影子里跑出来。…… 穆云舒穿着修身的侍者服, 拿着放着果汁的托盘,眼神时不时扫过右手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思绪有点飘远。 “你是小舒吗?” 穆云舒的脚步微微一顿, 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对方穿着一件漂亮的金色礼服,长发盘好, 显得气质温婉。她看向穆云舒时, 眼眶有些微红, 见到他后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甚至有些喜极而泣。 见穆云舒迟迟没有说话, 她轻轻道:“我是妈妈啊。” 她看着面前身材挺拔修长的少年, 对方面容清俊好看,却依稀能辨认出小时候的影子,小时候那个像个圆团子一样的孩子,现在也变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生了。 这是她的儿子,那么优秀,还是克兰霍顿月考成绩的第一名。 她刚刚在正厅跟人打听了一下,克兰霍顿是不是有个叫穆云舒的学生, 得出来的结果是肯定。 穆云舒就是她的儿子。 女人本来以为会换来穆云舒的回应,又或者这个生命中早就缺失了母亲这个角色的孩子,会依旧欢迎她回来。 她甚至提前伸出了手,准备给他一个拥抱, 却没想到少年冷淡地抬眸看了一眼。 视线中的冷光甚至让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穆云舒手上的托盘端得很稳,他脚步也不停地从女人身边走过, 淡淡道:“姜太太, 你认错人了。” 等越过这个女人,穆云舒感觉眼前瞬间开阔了一下,就好像越过了某种心魔。 他不回头看, 他不会再回头看了。 穆云舒端着托盘来到了正厅,他穿过身上穿着各种礼服的人群,最后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一个角落。 那张桌子旁边坐着几个人,一眼望去都是熟面孔。 他把那几杯果汁拿出来放在桌上。 凌焕倒是很快道:“呦,我们的服务生过来了啊。” 穆云舒没有搭理他,而是一杯一杯果汁往每个人身前推,很快凌焕发现了不对劲,他挑眉道:“怎么没有我的?” 商应欢当场就笑了,嘲讽道:“还用问,当你不存在呗。” 路禾端着自己面前这杯果汁,喝了一口,然后对穆云舒说了声谢谢。 至于凌焕,对方总是针对穆云舒,穆云舒没给对方准备果汁,也是他自己作的。 自己做了什么,就要做好咽下苦果的准备。 他们这个位置是在正厅右边的一个休息区,桌子旁边有几张沙发,两张单人沙发,一张双人沙发。 路禾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穿着浅金色礼服的青年,对方胸前还有有一枚钻石胸针,看出是一只鸟的形状。 其实他心里也意外,杜渐深竟然会主动过来,因为在这种晚会上,杜渐深可是名人。 作为克兰霍顿的学生会会长,他光是跟着杜家人一起,应付其他过来打招呼,赶着来巴结的人,就已经抽不开身了。 路禾把自己喝了两口的果汁放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杯子端了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自己喝了一口。 凌焕仿佛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只是挑眉道:“你既然不给我准备,那我只能喝路老师的了,路老师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商应欢刚刚一口果汁喝下去就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直接把果汁都吐在凌焕的脸上。 “你”他想说凌焕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穆云舒快速道:“路老师,我去给你换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凌焕,眼底一丝表情都没有,冷得仿佛要结冰,而凌焕眼里也是满满地挑衅,两个人的气质千差万别,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他们好像随时都能打起来的感觉。 就连穆云舒的气质,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躁动。 苏冕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两个,而杜渐深垂眸没说话,一副对这些都不关心的样子。 很快他们这边的诡异气氛就被人打破了,一个穿着侍者服的男人走到杜渐深旁边低声说了什么,让杜渐深下意识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端着酒杯,穿着淡金色礼服的漂亮女人,对方的视线正盯着他。 等旁边有人跟她说话,才露出一个微笑,跟对方碰杯。 “你们先聊。”杜渐深说完就朝着对方的方向走过去。 穿着淡金色礼服的女人还朝着他刚刚坐的位置看了一眼:“那是凌家和商家那几个孩子?” 因为隔得有些远,她看得不是太清楚。 “你跟他们几个的关系怎么样?小深,这是你的优势。”女人轻轻道。 “毕竟你们的同学,要是关系不错,他们将来也是你的人脉和资源,杜景珩可没有这种好运气。” “你要是不抓住,就是拱手让人,不然你拿什么跟杜景珩比?” “等等你爸要来了,杜景珩他现在忙着你爸公司的事”董灵仪一边冷笑一声,“刚回国就那么心急,还不知道将来公司还有没有你的份。” 突然正厅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还是校长亲自带着对方进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董灵仪看到后直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修远,你来了。”她微微一笑,不过杜修远看到她时,却神色冷淡。 他点点头:“公司有点事,处理完就过来了。” 董灵仪笑着跟他说:“你前几天没来看文化节,克兰霍顿的文化节,报道出去还得了市里的表扬,今天的慈善晚会,也都是由我们小深一手操办的,校长平日里都总是夸他呢” 校长也在旁边夸了杜渐深几句,周围不断有人端着酒杯围上来,散发出来的酒气,让杜渐深微微皱眉。 “嗯。”杜修远只是点点头,没有过多地回应。 杜渐深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想到了刚刚那杯被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喝的果汁,心里突然觉得,如果他把果汁端来就好了。 这时候不至于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旁边有的家长好奇道:“不过我听说,这次的月考,还是一个特招生考了第一名,那孩子可真不一般!” 因为克兰霍顿的教学内容跟其他的高中有所不同,一般刚来的高中生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学期后,对方适应了这边的教学内容,竟然把杜渐深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因为自家孩子在克兰霍顿上学,这些家长都没少听说杜渐深的名字。 一部分当然是因为对方在克兰霍顿表现优异的成绩,再然后就是对方是杜家的公子,自然会更加关注一些。 想到之前董灵仪总是跟他们说杜渐深多厉害,拿个第一轻轻松松,也不知道这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贫民窟出来的孩子给骑在了头上,心里是什么想法。 是的,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家族跟杜家也没有什么商业上的来往,倒也不怕杜家大动干戈的报复。 而且外行人不懂,他们这些内行人可都懂着呢,杜修远满心满眼都是大儿子杜景珩。 看对方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了。 “杜总,听说景珩回国了啊,怎么也不带过来见见?”旁边有人笑呵呵道。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没让他过来了,之后要见也有其他机会。”杜修远随口道。 他从来没有不让自己的儿子抛头露面的意思,不过有些人心里琢磨出了点味道,这个新机会,该不会是杜氏集团的新品吧。 董灵仪在旁边听了牙齿都要咬碎了。杜景珩不喜欢这种场合,可一想到今天的晚会还是杜渐深操办的,杜景珩拒绝过来,就有种不给他们母子面子的感觉。 刚回国就给她甩脸色,简直让董灵仪都绷不住她脸上得体温和的表情。 杜渐深随口应付着其他人,视线一边看向刚刚他来的位置,此时那几张沙发上都已经空了。 他默默收回视线,在他身边来往走动,重重叠叠的人影,像是构成了一座牢笼,把他牢牢关在了里面。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嫉妒。过去他会嫉妒他的哥哥能得到父亲的全部偏爱,现在他却嫉妒,那些人能够随意站在任何一个地方,能站在路老师身边。 他脸上略微阴沉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模样。 “渐深,走我们去见韩伯伯。”董灵仪在旁边叫了他一声,然后趁着杜修远走在他们前面几步,在杜渐深身旁道,“你韩心妹妹也来了,她可是从小就喜欢粘着你。” 韩心是韩家家主的小女儿,韩家作为老牌家族之一在华国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不过这位家主生得三个都是女儿,只有一个刚认回来的私生子是男孩。 “你要跟杜景珩争,如果能有韩家的帮助,那”董灵仪想得很好,既然韩心对杜渐深有好感,那就是上天给他们的助力,要知道像那些凌家、商家、孟家,可都没有女儿。 总不能跟男孩联姻吧?这传出去不成了笑话,而且在华国同性婚姻并不合法,所以联姻当然还得找个门当户对家世好的姑娘。 “母亲。”杜渐深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冷淡,让董灵仪未说完的话都被哽在喉间。 她坚持道:“我这都是为谁,不都是为了你好?” 杜渐深只是看了他一眼,一直以来他都懂,只是没有挑明。 毕竟哪怕他再对母亲的安排不满意,但是他们有一个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杜景珩。 要超过杜景珩,要获得父亲的认可,只要他比杜景珩更加优秀做得更好,父亲是不是就会多看他一眼。 不过他现在已经长大了,过去的想法是多荒诞可笑,他也都清楚。 杜渐深看着董灵仪抓着他手臂的手,突然伸手,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把对方的手给扯开,低声道:“你是为你自己。” 他要那杯还没喝的果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让董灵仪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察觉到旁边有很多人在看着她,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笑容,维持着贵妇的端庄仪态。 * 穆云舒因为还有事很快离开了,路禾见凌焕似乎没有单独去找穆云舒麻烦的打算,虽然也提醒了穆云舒,不过他还是担心晚会上还会有其他的变故。 杜渐深有事被叫走后,商应欢也不情不愿地被方初瑶喊到另一边,剩下的只有苏冕和凌焕。 苏冕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肩上还垂挂着流苏,见状他还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跟路老师穿得是同款呢。” 凌焕皱眉道:“苏冕,你要点脸吧,就你那还同款,我跟路老师这才是,黑白配懂吗?” 路禾听着他们的两个的话,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更加不要脸。 突然有个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朝着他们走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冕看到这个男人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神色突然阴冷几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看不出一点端倪。 “你是路老师吧。”这个气质温和的男人,看样子保养得很好,脸上只有淡淡的细纹,正笑着跟路禾打招呼,“之前苏冕在学校做得事,我代他向你道歉,孩子犯的错,当然是做父母的没有教育好,还没来得及当面跟路老师赔罪。” 路禾猜到对方是苏冕的父亲苏麒温,对方的态度和语气挑不出一点问题,而眼角处的笑纹也很明显,看起来平易近人。 他摇头道:“苏冕跟我单独道过歉了。” 而且他也给了苏冕相应的惩罚,而且苏冕回校后,还需要在周一的集会上作检讨,针对上次对新老师造谣的事,加上休学半个月,对苏家大公子来说,处罚并不算轻。 苏麒温也不在乎路禾有些冷淡的态度,继续温声道:“你是苏冕的监舍老师,苏冕在学校里还需要你多多照顾了,如果他再像之前那样干出这种丑事,到时候不需要学校出面,我也会亲自管教。” 路禾听到这句话后,却有些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对方的话,虽然语气温和,但总好像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苏冕在旁边笑着说:“路老师你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疏远我对吗?” 他好像因为路禾的放任有些得寸进尺了,继续道:“我在周一集会上要做的检讨都写好了,路老师要不要帮我检查一下?” 路禾摇头:“不用,你自己觉得可以就行。” 他也不关心苏冕会在集会上讲什么。 苏冕最后也离开了,他是主动跟对方走的,这个小花园里就剩下了路禾跟凌焕。 宴会厅的后花园,是法式洛可可风格的花园设计,崇尚自然主义,追求轻盈纤细的秀雅美,穿过花园尽头处还有个玻璃花房。 “你没事?”路禾发现就凌焕最闲。 “我当然没事,凌景生来了也叫不动我。”凌焕说完皱了皱眉,“算了不提这个晦气的人。” 路禾脚上的白色皮鞋也是在更衣室换的,并不是那么合身,等走了那么久,觉得后脚跟有点痛,也不想动了,只想待在一个地方歇会。 凌焕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路老师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等凌焕走了路禾的耳边才真正清静下来,远处有散步的人影,在寂静无人的环境里,任何个人情绪都会被放大。 杜渐深出来透气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青年坐在花园的吊椅上,趁着没人把鞋脱了下来。 路禾把白色皮鞋脱下来一看发现果然脚后跟有点红,看样子破皮了。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种皮鞋,多少有些不习惯,而且更衣室的鞋,尺码不一定就合脚。 刚刚从二楼到晚会正厅,再到休息室,再回正厅,又到后花园,也走了不少路。 他一开始时还没察觉到。 吊椅因为他的动作在轻轻摇晃,不过很快,吊椅的摇晃停下了,椅子的把手上多了一只手,给他扶住椅子,而路禾也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影。 他轻轻咳了一声,很快把白色皮鞋穿上。 “你怎么出来了?”路禾问道,来的人是杜渐深。 杜渐深移开了视线,脑海里还想着刚刚那只套着白袜的脚,低声道:“我出来走走。” 路禾知道刚刚对方是被杜太太叫走的,加上他之前在剧院的后台休息室外不小心听到了杜渐深母亲跟他的谈话,脑海中也冒出过很多猜测,不笨的话基本上都能把情况猜个七七八八。 但他也不可能主动跟杜渐深提起。 “我有一个哥哥。”杜渐深突然道,让路禾愣了一下。 平日里冷淡稳重的会长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花园里的月光刚好能够照清地面,落下一层白霜,也让少年平日里看上去宽阔而稳重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从第一句话开始,杜渐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父亲跟前妻生下的孩子,大我五岁,各方面都很出色。”杜渐深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心想他果然还是没法心平气和地提起杜景珩。 “父亲很偏爱他,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一样的事,他做和我做,得到的都是不同的评价。过去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就能让父亲看见我”杜渐深语气很平静,好像说得是另一个人的事。 后面杜渐深没有再说,但是路禾也能猜得出,杜渐深想说的是。 其实本就不被重视的孩子,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得到父亲的关注。 而且从他对杜太太的了解,与那个女人的两面之缘,他也能看得出对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路禾突然愣了一下,不被重视的孩子。不过才穿越一个月,他才忘了自己前世也是不被重视的那个。父母的注意力总是都放在哥哥和妹妹身上,却吝啬给他一点关注。 原来不被重视,被至亲的人忽视,是这样的感觉。 杜渐深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却只是低头看着他。站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对方不安地蹙眉,却看不到对方的全部表情。 他突然从花园里折了一支红色月季,至于为什么是红色月季,完全是这一块种的只有红色和白色的品种。如果是白月季,戴在白色的礼服上,就不明显了。 少年小心规避了月季的花刺,把花摘下来,然后伸向路禾礼服左侧的扣眼,这是插花眼。 路禾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里有点空。”杜渐深淡淡道,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接近胸口位置的月季花。 红色月季花在月光下带着几分暗淡的冷色,显得糜艳动人。 衬着一件纯白的礼服,盛开在左胸口位置的月季花,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路禾确实看到有很多人在胸口别了花,所以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突然站起身,拉着杜渐深坐在吊椅上。 这回换杜渐深愣了一下,看着路禾时微微皱眉,这是不理解的意思。 “你坐好。”路禾说完就推了一下这个吊椅,其实花园里的吊椅像秋千一样,不过比秋千要更大,更舒服,不怕会掉下来。 杜渐深坐在吊椅上,心里有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不过他用冷静与沉稳掩盖了自己心里那一点无措。 “你是不是还没坐过秋千。”路禾问道,一边站在秋千旁边,一手扶着柱子,另一只去推秋千。 “没”杜渐深自认为自己早就过了玩这些的年纪,却还是在周围弥散的花香气味中,陷入了这种缓慢的频率里。 路禾不用想也知道,杜渐深八成很少有多余的娱乐活动,他要花很多时间,弥补和杜景珩所差的那五年。 但是怎么会有人让一个还小的人,跨越五年的时间,去追赶早就走在前面的哥哥。 这样永远只能在对方的影子里跑。 “作为刚刚你给我花的报酬。”路禾轻轻说。 从做从未做过的事开始,从杜景珩的影子里跑出来吧 等从后花园回正厅,路禾还奇怪凌焕怎么还没回来,就见到前面围着一些人,显然又是出现了骚动。他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今晚的慈善晚会真的是一波三折,不过虽然出现骚动,弹钢琴的侍者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弹奏优美的音乐。 但是音松下都掩盖不了不远处争执的声音。 “这是你黎阿姨,黎阿姨给你的礼物,你就好好收好。”凌景生看了凌焕一眼,完全不顾及少年对他怒目而视,而是以一种家长,长辈的姿态来命令他。 凌焕冷笑一声,然后接过手上那个礼盒,勾唇一笑,突然把手高高抬起,将礼盒往地上重重一摔。 礼盒里的东西被摔出来了,是一块做工精细的手表。 凌焕突然举动把其他人给吓了一跳。 “好,我收了——”凌焕刚说完,正厅中就响起一道刺耳的巴掌声。 对方这一掌的力道并不轻,直接让凌焕的脸给偏了过去,左脸泛红的少年,双目微微充血,神情带着一股戾气,盯着那个中年男人,又扫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女人。 最后直接迈着大步,朝着宴会厅外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5 第51章 喜欢装睡 开车送你你还得寸进尺?…… “凌焕。”路禾跟着走到外面, 站着门口下意识叫了对方一声。 声音不大,可走在前面的少年脚步却微微一顿,很快又装作没听见, 往台阶下走,头都没回一下。 路禾知道刚刚在晚会大厅发生了这种事, 对方也有些情绪上头, 现在八成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不如让他自己离开静一静。 他刚这么想, 本来还闷头往外走的少年突然折了回来, 一步步地从顺着台阶上来, 等站在距离路禾两个台阶的位置,从裤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形的软硅胶贴,往路禾手上一塞。 好像是防磨贴,凌焕刚刚离开是去拿这个了? 路禾看到凌焕半张脸都红了,这么绷着脸的样子,看着很不好惹,却还在凶巴巴地给自己送东西。 在凌焕面无表情抽回手, 扭头就想走,路禾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刚刚凌焕噔噔噔地跑回来给他送东西的样子,有点让人无奈又忍俊不禁, 他可能未必会生出想多问一嘴的心思。 “你怎么回事?” 因为凌焕刚刚的举动,有些反常, 不管是对凌景生, 还是对对方带来的女人。是平时少见的暴怒,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凌焕这样。 凌焕的表情比他还意外,看着他时, 瞪着眼睛,然后快速眨了一下,视线又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跟一块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 “路老师,你管他干什么?”商应欢的声音往门里传来,看样子也在往外边走。 里面的声音刚一穿过来,路禾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挣开了,凌焕几乎是仗着自己腿长,一步垮了两级台阶,飞快地离开了,看在路禾眼里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商应欢一出来看到的就是刚刚凌焕把路禾的手挣开的画面,忍不住在旁边冷哼道:“你管他他还不领情,管他干什么!” 路禾没说话,脑海中浮现的还是刚刚凌焕盯着自己的眼神,眼睛有点红,表情又倔又犟。那分平时见到的骄傲张扬,现在像是蒙上了层阴影。 给当众扇了一耳光,凌焕八成也觉得很丢人,不想给人看见。 “你这衣服上这朵花,刚刚还没有的。”商应欢突然看向他衣服上别着的月季。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那么多。”路禾当然也不想解释是别人送的。 “你说谁是小孩?”商应欢见他越过其他人往正厅走,下意识喊道。 路禾回到大厅的时,里面又恢复了刚刚的热闹和谐,只是凌景生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太好看,毕竟凌焕今天一点面子都没给他,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可是当着克兰霍顿所有家长的面,丢大了脸。 虽然那些走过来打招呼的人,脸上都挂着笑,但刚刚看了出好戏,保不准心里还在笑话。 他身为一家之主,完全不被凌焕那小子放在眼里。 凌景生突然看到了一个人,皱着眉朝对方走过去,想到上次凌焕直接跑到凌氏找他,质问他专门找他的监舍老师谈话的事。 那小子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跑过来质问他这个亲生父亲。 “路老师。”凌景生神色冷淡。 路禾脸上有点疑惑,不知道凌景生来找他干嘛。 “凌焕那小子,倒是看重你。”他面无表情道,“知道我来学校见了你一面,那小子还来当面质问我。” 路禾有点意外,他并不知道凌焕还为了凌景生来学校跟自己谈话的事,专门去找了对方。 他皱着眉,耳边传来凌景生的声音,“既然他听得进你的话,不如多教教他,什么叫尊敬长辈。” 本来他一开始是带着想让这位路老师离开克兰霍顿的打算,但是看到凌焕那小子,这么在乎这个新老师的事,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正愁这小子没人管教,有个人能治治他那身脾气也好。 路禾听了疑惑道:“凌先生,我觉得需要先学会尊重的另有其人。” 凌景生:? “您不如先学会尊重他的想法。”路禾知道这话会让凌景生生气,戳他的肺管子,但他不在乎,他只是实话实说。 在第一次谈话中,对方会给他提出那种要求,看得出对方从来不会尊重凌焕的意见。 至于今天的事,他总觉得有更大的隐情。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那种,仿佛浑身带刺,像只小刺猬一样的攻击性。 附近没有其他人,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让凌景生听后脸色铁青,而站在他旁边的女人下意识捂住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路禾。 这个老师敢这个说话,是不想干了吗? “你觉得还能是我的问题?”凌景生神色冷淡,扫了路禾一眼,“跟你提要求是看得起你,别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许秘书刚好往这边走,也听到了路禾刚刚说的话,差点原地绊倒。这个路老师还真的是敢说啊。 但是却很矛盾,他一边认为对方这种举动极为不明智,但是听对方这么说,心里依旧有点解气,还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感激。如果凌少爷知道了,应该也会很高兴。 看来这次凌少爷是真的碰上了一个会尊重他想法的好老师。 许秘书走过来,在凌景生旁边说了句话。 因为刚刚晚会上发生的事,凌景生也没有留下来的兴致,至于捐款的事项都有秘书之后跟学校接洽,所以早就让许秘书把车开过来了。 凌景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越过他离开了。不过许秘书还留了一会,对路禾道:“路老师,凌焕他很重视你,感谢你在学校里照顾他了。” 路禾看了他一眼,猜测这个人是凌景生的秘书,对方会专门因为凌焕的事跟他表达感激,说明对方的关系应该跟凌焕还不错。 他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下意识问了句:“凌焕这几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许秘书听他这么问,知道他是关心,本来不方便说的话,还是被他隐晦地提了一下。 “前天是凌焕母亲的忌日。” 许秘书说完就离开了,路禾现在才明白过来,前天凌焕为什么白天消失一整天,以及在剧院看到他时怪怪的。 还有在晚会上,为什么对凌景生和黎阿姨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 晚会到了后半场,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路禾准备去更衣室把衣服换回来的时,看到姜太太朝他走过来。 路禾有些不明所以,姜涵并不在一号宿舍楼,姜太太跟他应该也没有什么交集。 “你是路老师吧,希望你在学校里,能多照顾照顾小舒。”吴静柔轻轻道。 路禾听对方说小舒,脑海中下意识想到了穆云舒,不过这跟这位姜太太有什么关系? “姜太太,你没问错人?你应该要托人照顾的是姜涵。” 吴静柔脸上露出一抹感伤的神色,还轻轻抽了抽鼻子,手上拿着张纸巾。她还想说什么就被旁边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姜太太,姜先生在找你。”穆云舒站在路禾身后,从他边上缓缓走出来,作出一副拦在路禾身前的架势,盯着眼前的女人。 吴静柔听到后下意识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心里有些不安。 她还是对穆云舒道:“小舒,你要相信妈妈是有苦衷的。” 路禾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一瞬,因为穆云舒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从那位姜太太一副心碎的表情来看,穆云舒的反应一定相当冷淡,甚至是冷酷。 穆云舒回过头来看着他,低声道:“路老师” 他以为路禾要问刚刚那位姜太太的事,正想着怎么跟对方去解释,等听到路禾的话后,瞳孔微微缩了缩。 “忙了那么久,肯定累了,我听其他工作人员说了,兼职的学生能提前走,你准备一下吧。” 穆云舒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然后轻轻摇头:“我不累。” 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有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样子,有对方在台上讲题的样子,有对方拉着他离开咖啡厅的样子,还有率先在台下给他鼓掌的样子 最后是对方任由他抓住手臂,埋在他肩头的样子。 路老师,已经是很好的老师了,比他以前见过的都要好。 穆云舒被另一个侍应生叫走,路禾就回到之前那间更衣室换衣服,因为礼服是一整套的,所以路禾打算先在外面的镜子前,脱掉外套。 他刚把外套脱了一半就听到门打开了,纪明川看到他的动作后脚步微微一顿,金丝眼镜下的视线有些晦暗不清,他眉头微微皱着,低声道:“我听人说你来了这。” 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浮现出刚刚推门看到的那一幕。 内搭紧贴着对方劲瘦的腰肢,腰上没什么肉,作出脱衣动作时,身体拉伸,衣服的褶皱也勾勒出好看的线条,还有刚好背对他时,被白色西装裤包裹着着的微微挺翘的臀。 纪明川:? 纪明川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像是在看什么麻烦一样盯着他,说出的话却让路禾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的脚是不是磨到了,我开车送你回宿舍楼。” 见路禾一副意外的表情,纪明川表情更加不满。 “明天还有课,你还在考核期,不要因为你自己的问题,影响了上课。” 路禾也习惯了纪明川这种总是跟训人一样的说话语气,心里还是觉得纪明川主动提出开车送他,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指责他会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上课,却又有点像是在关心他脚痛还走那么远回宿舍楼,情况会加重。 纪明川抿着唇,静静地等待路禾的回答。没错,是一种等待的心理。 为什么会提出开车送对方回宿舍楼这种提议,他自己都不清楚。 “你如果不想就” 纪明川刚想收回之前的话,就听到路禾开口道:“纪主任想送我一程,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能不能再多搭一个。” 纪明川:我说开车送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他决定收回之前仅仅认为路禾的嘴皮子有长进的评价。 宴会厅的门口,纪明川开车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路禾面前。 “上车。”纪明川冷沉着脸,看着有点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大晚上开黑车的。 路禾刚想去坐副驾驶,自己的衣服就被穆云舒拉了一下。 他提议让纪明川多带的一个人就是穆云舒。 刚刚他会说穆云舒一定累了,并不是随口说的,他真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疲惫,今晚的晚会上,侍应生基本上到处走来走去,宴会场地那么大,穆云舒不累才怪。 所以穆云舒能提前离场后,如果能坐车回宿舍休息,当然更好。 见穆云舒拉自己的衣服,路禾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路老师,能不能陪我坐后座。” 路禾觉得副驾驶和后座差不多,就点了点头,等坐进去的时候,还跟纪明川道了声谢。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双手捏着方向盘,因为是背对着路禾所以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很快又被压平了,神色更加冷峻。 等上车不久,路禾就发现自己的肩头一沉,扭头一看发现是穆云舒因为太累睡过去了。 对方呼吸平稳,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乖巧,想到对方的遭遇,莫名还有点小可怜的感觉。 路禾不敢乱动,怕把他吵醒了,因此也没注意到靠在他肩上的少年眼睫轻轻一颤,眼睛微微眯了一条缝,很快又安静地闭上了,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神情变得有些满足。 第52章 危险预感 所以他必须离开。 车停在一号宿舍楼门口, 路禾见已经到了,刚思考怎么把睡得正舒服的穆云舒叫醒,就看到纪明川出声道:“到了就直接把人叫醒。” 纪明川见他看过来还冷笑一声:“不叫醒, 你想让学生在你肩上靠一晚上?” 这回还没等路禾有动作,靠在他肩上的穆云舒动了动, 像是被刚刚纪明川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等发现自己靠在了路老师的肩膀上, 他愣了一下, 抿唇看着路禾。 “路老师, 我” 路禾见他还想跟自己道歉, 只能打断了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膀催他快点下车。 “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而且我的肩膀又不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不至于靠一下都不行。” 穆云舒轻轻点了点头,等下车后,路禾把手按在车门上, 对着车里道:“纪主任,那明天见。” 毕竟纪明川不顺路捎了他一程,他也不介意说说好话,随口问候一声。 谁知道纪明川听了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冷呵道:“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路禾:? 他也不知道纪明川怎么理解的,难道对方今天晚上在一号宿舍楼还有事。他还以为纪明川把人送到就要走了。 路禾很快眨了眨眼:“纪主任, 你是一号宿舍楼的副监舍, 当然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纪明川把头扭过去,没再说话。见他去停车,路禾先跟穆云舒进了宿舍楼, 两人都没抬头,所以也没注意到二楼的一扇窗户前站着一道人影。 对方的手上还扯着窗帘,把窗帘攥在手上,视线却牢牢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今天是文化节的最后一天,明天又要上课,所以基本上许多学生都会踩着熄灯的时间回来,尽量在外面多玩玩。 宿舍楼一楼进门处的大厅坐了几个人,他们见到路禾后,有的人叫了他一声算打过了招呼,等看到他后面纪明川,有个男生下意识把手上的扑克牌往桌子底下藏。 “你藏这个干什么,这个又不收。”旁边的男生白了他一眼,他才把手拿出来,尴尬道,“我刚给忘了。” 纪明川的视线都没有往他们身上看,而是迅速落在了另一张桌上摆着的几个礼盒上面。 礼盒包装精美,而且看礼盒的包装样式和大小,装着的应该是衣服。联想到今晚的晚会,这些盒子里装着的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礼服。 “这是谁的?”虽然心里有猜测,他还是问了一句。 赵姨听了笑着解释了句:“也不知道是谁送给路老师的,直接放在办公室里,路老师就把东西放在这,让学生自己领回去。” 纪明川看了路禾一眼,冷淡道:“路老师倒是受欢迎” 路禾担心纪明川是以为自己接了学生送的东西,就好像是收了贿赂一样,他有些无奈道:“我没接受。” “这些东西是谁的,最好自己出来认领,不然别怪我一个个调监控了。”纪明川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不过他们都摇头表示不清楚,反而是刚刚下楼的秦阳,看到了中间桌上的那个银色盒子,下意识道:“这不是老大的吗?” 秦阳见纪明川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他连忙改口:“没,我看错了!” 纪明川冷笑一声,摆明了没有信。 路禾心里叹息,心想秦阳这么一时嘴快,把凌焕给卖了。不过他其实不理解为什么纪明川非要追究有人给他送礼这件事。 “路老师认为送礼这种歪风邪气,不应该杜绝?”纪明川像是看出了他的不理解,转而又将矛头对准他。 路禾斟酌了一下语气,认真道:“倒也没有,我总觉得纪主任你那么介意这件事,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一些私人原因?”看着纪明川微微僵硬的脸色,路禾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纪明川面无表情:“你有功夫猜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怎么度过考核期上。” 他说完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现在已经快要到熄灯的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人回来。 纪明川身上穿着的还是晚会上的礼服,深蓝色的礼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那种规矩又古板的感觉,多了些神秘感。 不过在其他学生眼里,纪明川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活阎王。 路禾叫了秦阳一声,对方虽然有点怂站在路禾旁边的纪明川,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他跟前走过来。 “你看看这几个礼盒哪个是凌焕的,你把它带上楼给凌焕,告诉他下次别送了。”路禾把那几个礼盒摊开,示意他挑出一个。 秦阳也知道自己装傻没用,他刚刚是真没看到纪明川。 而且这个纪主任真的事多,送个礼也得管,又不是用他的钱送礼他在心里腹诽,却不敢当着纪明川的面说出来。 秦阳指了指那个银色的礼盒,刚指完,路禾就把那礼盒放在他手上。 刚好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下一秒宿舍楼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商应欢刚进门时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视线率先看到了纪明川跟路禾,然后又看到了旁边桌上的礼盒,眉头顿时皱紧,迈着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晚会上你怎么不穿我给你送的礼服?”商应欢抱着胸盯着路禾,脑海里又忍不住想到对方穿着那件白色礼服的样子,心想虽然那件白色礼服穿着也不丑。 可他送的明明更好。 他还是第一次送人东西,没想到送东西的人一点都不领情,想到这里他又恶狠狠地瞪了路禾一眼。路禾脸上有点懵,一边觉得商应欢每天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丰富多彩,还有瞪他的样子,莫名其妙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就像是一个臭小鬼,在他面前挤眉弄眼扮鬼脸,却谁都吓不到。 “你笑什么?”商应欢脸上的怒气更大了,见对方非但没顺着他,反而还笑话他,让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有吗?”路禾疑惑道,他是真没笑。 “你”商应欢盯着路禾,一双眼睛快速眨了眨,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总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对方眼睛里那点笑意,就像是错觉一样。 心里那点躁动出现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把它当成怒气一样宣泄了出去。 脑海里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天那个讨人厌的校医,跟他说的话。 说路老师讨厌他。 可他给他送东西,路老师也不收,邀请他一起吃饭,也不过来他堂堂商家大少爷,怎么能热脸贴冷屁股。 “你什么你?”纪明川冷笑道,“你这是对老师说话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用不着你管。”商应欢瞪了纪明川一眼。 路禾看他们两个凑一块有点头痛,性格天差地别,却都不像是会各退一步的那种。 “商应欢” 路禾叫了商应欢一声,本来还跟个炸毛的刺猬一样的少年听到他这么叫自己,突然卡壳了,视线重新放在了他身上,却挺了挺胸,冷哼道:“你叫我干嘛?” 他刚说完路禾就从桌上拿了个紫色的礼盒放在他手上,一边说:“这是你的吧,因为太贵重,所以我不会收。” 商应欢接过礼盒,抿了抿唇,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看得路禾有点发毛,才扭头往楼上走。对方出乎路禾意料的没有再留下来争论,有点安静地不像商应欢了。 另外两个礼盒的主人也出现了。 苏冕笑着拿起那个黑色礼盒,他表情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想给路老师送点什么赔罪,不过看来路老师不想要。” 他又看了一眼纪明川,本来还有其他想说的话,好像是因为对方在场,也只能就此打住。 “不过路老师,我们来日方长。”苏冕微微笑了笑,一点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目光,把礼盒拿走时还跟路禾挥了挥手。 最后还有一个蓝色的礼盒,认领它的是一个出乎路禾意料的人。 杜渐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让本来还凑在这里看好戏的其他学生都睁大了眼睛。他们万万想不到,会长竟然会给这位监舍老师送礼,简直让人震惊到有点惊悚了。 毕竟杜渐深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对这位新来的监舍老师有什么好感的那种。 但是没有好感会送这么贵重的礼服? 谁当这个冤大头啊! 杜渐深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面对纪明川的质问时,语气平静道:“考虑到路老师可能会需要,我才送的” “而且纪主任,我想我应该没有贿赂任何人的必要。” 杜渐深这话一出,一些学生纷纷点头,以杜渐深的身份,怎么可能还要上赶着巴结讨好谁,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对这位新来的监舍老师的好感了。 他离开的时候,还下意识看了一眼路禾的胸口。 那朵从花园里摘下的红色月季没有了。 可能对方把礼服换下来后,连带着花也扔掉了。杜渐深收回了视线,很有礼貌地跟他们两个道别,即使在路禾面前,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见没有热闹看了,大厅的人也少了很多,但是纪明川从刚刚开始就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看向路禾的眼神,没有冷漠也没有刻薄,更像是一种复杂又难以挑明的情绪。 像是在苦恼一个迟迟没有答案的问题。 “路老师。”纪明川开口了。 “嗯?” “你如果不想担任一号宿舍楼的监舍,我能跟校长说明让你调任。调任到其他宿舍楼,会轻松很多。” 纪明川这么一句话,让路禾瞬间愣住了。知道纪明川虽然是教导主任,但是权力也并没大到能独自决定老师任免的地步。 对方这么说,是已经做好准备,要为他争取来调任的机会了? 但是纪明川为什么这么做? 等离开一号宿舍楼,纪明川拉开车门坐回车上,然后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直到身边空无一人时,才稍微卸下了点平日里教导主任的威严和冷冽。 他会这么说,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只是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如果再让路禾担任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会发生一些他也不愿意看到的事。 他不想让路禾待在一号宿舍楼了。 又或者他一开始的预感,本来就没错,对方并不适合留在克兰霍顿。 再让路禾跟凌焕他们产生交集,那些背靠大家族的学生未必会有事,但是没有任何背景与仰仗的路禾,会有事。 所以对方必须离开。 第53章 深夜谈心 呦,路老师你们两个谈心呢。…… 路禾回到办公室后, 把那朵红色的月季,放在了从厨房拿的一个小玻璃瓶里。把花放进去的时候,路禾还把根部斜着剪了一下, 保证花可以更好吸水。 他把花摆在窗台上,跟其他花放在一起。最大的花瓶里插着向日葵, 旁边小点的花瓶里是郁金香和绣球, 这朵红色月季摆放在旁边, 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颜色又分外娇艳。 路禾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来, 就看到了乔柠给他发的几个链接, 还没点开看,一眼就扫到了几个醒目的标题。 《分析克兰霍顿文化节上话剧阿谢罗迪的改编部分》、《史上最A的阿谢罗迪和最美希格蒙》、《别人家的文艺表演和我家的文艺表演》、《我不允许没人看过这段这么惊艳出场》、《这哪是恶魔,这是我心尖尖的天使!》、《话剧阿谢罗迪中出现的口琴音乐鉴赏》…… 这几个视频,路禾还没点开,就隐隐有了不好预感。 [乔柠:路老师你快看看,有人把文化节的视频传到了网上,评价很不错!] 还顺带发了几个撒花的表情包。 路禾看到有几个标题, 就不太好点进去,毕竟标题里夸得太直白太赤裸了,又是什么“最美”、“惊艳”、“天使”这确定是在说他? 路禾点进了第一个分析视频,这个最为中规中矩。 不过他刚一点开视频, 视频最开始就是一段生成的女声说:“在做这个视频之前,我已经舔了三天的屏幕了。” “希格蒙真的太好看啦!!” 弹幕清一色的附和刷屏, 让路禾眼皮一跳, 下意识关了弹幕。 最后视频又说明,因为网上流传的版本都不完整,所以她特意托人搞到了完整版。 但完整版是舞台全景的视频, 她再搭配一些其他人发上来的特写视频片段,渐渐把整部话剧的内容都梳理了出来。 “首先是第一幕的紫罗兰,刚好照应最后一幕希格蒙在阿谢罗迪的床头放下的紫罗兰。”这名up开始认真分析,“这是原作话剧和几次大型改编里都没有出现过的内容。” “而且我也去克兰霍顿的官网查看了一下,紫罗兰是克兰霍顿的校花,再加上克兰霍顿的春日文化节都有校庆的含义,用一支紫罗兰贯穿话剧的始终,更有克兰霍顿自身的特色。 第一幕时阿谢罗迪因为触碰了紫罗兰,而遭到了贵族的鞭子抽打,其实一直到死之前,阿谢罗迪都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那支紫罗兰。” “在他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拥有所有人都艳羡的财富的时候,各种名贵的花卉,都被送入他的府邸,但是这些花都不属于他,是因为他的财富和地位,因为他有钱有地位,他才能碰到这些花,所以紫罗兰在那时候,还没有被去标签化,在故事中,依旧是富人的专属。” “只要阿谢罗迪失去了地位和财富,那些东西也会跟着消失,但是最后希格蒙给他带来了一束阿谢罗迪一直想触碰到的紫罗兰,在这时候,紫罗兰跟财富地位那些身外之物都剥离了,他真正属于一个将死的可怜人,更像是放置在墓碑前的悼念。” “阿谢罗迪意识到过去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后,希格蒙依旧给他带来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他邪恶又仁慈,充满一种矛盾的吸引力,改编之后的内容增加了希格蒙的魅力和复杂性。” “这样也更加合理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希格蒙,怎么能引得阿谢罗迪甘愿沉沦,付出一切也义无反顾,怎么会爱上这个特殊的存在?要我是阿谢罗迪我也爱。” 路禾看到这里满头问号?啊?阿谢罗迪爱希格蒙?网友的脑补能力太强了吧? “紫罗兰的设定说完了,然后来说一下希格蒙出场的四套造型,不得不说克兰霍顿还真的是有钱啊,为了一场演出,足足找设计师设计了四套衣服。 在设计师Eclip的微博能看到,这次的演出服装是他参与设计的,用料都很好,毕竟大家不是瞎子,演出服的质量好不好,真的一眼能看得出来。” “希格蒙四次出场都是不同的衣服,跟原版很不一样,其他版本的希格蒙基本上都是一身黑袍,很像传统印象里的巫师打扮,也算是给人物贴上了一个恶魔的标签,代表着反派邪恶势力。” “但是改编的版本不同,希格蒙每次的出现都让人眼前一亮,都说极端的恶会滋生美,这种形象上的割裂,更加深了希格蒙身上的矛盾感。 而且每次出场的形象都契合了阿谢罗迪当下的心境,所以我们看到的真的是我们看到的吗?以希格蒙的能力来说,他呈现出来的形象,是不是阿谢罗迪内心想法的投射?”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各地的吟游诗人在平民百姓心中更多的还是一种漂泊的流浪者形象,而希格蒙在树上吹奏的口琴同样也是平民乐器,在民间流传广泛,比起小提琴、大提琴、钢琴这些只会在贵族和宫廷琴房里出现的乐器,口琴确实是平民的乐器,让阿谢罗迪感到亲切和熟悉。” 路禾看到这里,也把刚刚对方口出狂言说阿谢罗迪爱希格蒙的震惊言论抛在了脑后,开始认真看了起来。他们当时排练讨论剧本的时候,也压根没太想过这些。 “第三幕的贵族装束,为了进一步勾起阿谢罗迪心中的愤怒和欲望,刚刚在贵族手下受过刑,阿谢罗迪最想做的是什么,是报复,是想站在比城堡贵族还高的位置,阿谢罗迪和贵族之间爆发了矛盾,这里希格蒙的装扮,可以说无形中激化了阿谢罗迪心中的愤恨。” “这里插嘴一下,贵族装扮的希格蒙真的太美了,华服真的很适合那么精致艳丽的长相。” 路禾选择性地无视了这段话。 “第四幕,已经积累大量财富的阿谢罗迪成为有名富商,也开始参加上流阶层的活动,去歌剧院看歌剧。歌剧中讲的是人鬼情未了,已经死了的女人穿着一袭雪白的纱裙,跟丈夫在阴阳交界的地方完成了婚礼。” “所以第四幕希格蒙是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虽然跟歌剧中女演员的纱裙不同,但是能看得出款式还是有相似之处,这里暂停一下,让我们来欣赏希格蒙的美背。” 路禾心道别欣赏了,再欣赏他就要关视频退出了。 “希格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以这副装扮出现,其实也不难猜,如果希格蒙是想引诱阿谢罗迪进一步交易出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的出场也是契合阿谢罗迪当时心境的,所以就是阿谢罗迪想和希格蒙那什么,至于那什么是什么,大家自行脑补。” 路禾抬了抬手指,面无表情地快进了这一段。 “等到了最后一幕,希格蒙穿着一身黑袍,从阴影中登场时更像是死神,也接近希格蒙的传统形象,因为有前面的铺垫,还有放下紫罗兰的仁慈,此时的希格蒙比如无情的死神,更像是一个冥界接引者。因为死神虽然会带来死亡的不幸,却也结束了痛苦,将灵魂从一世带往另一世” 这个视频结束,立刻又跳转到了另一个,开屏就是几个大字:你看他的眼神,怎么能算得上清白。 说完就是龙崖那张英俊冷酷的脸几个特写,以及在不同场景下的眼神对比,面对别人时,眼神好像随时能刀人,等在希格蒙面前时,有了前面的对比,加上up主加上的迷惑滤镜,就连路禾都看出了一点柔情似水的感觉。 路禾:要命了,不能看了。 他自己其实都没太注意龙崖当时的表情,怎么网友一个个都好像是戴着十倍放大镜去看的。 在职工宿舍里,龙崖洗了澡围着浴巾出来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平板,开始看起了关于文化节的各种剪辑视频,给每一个夸路老师,并磕阿谢罗迪和希格蒙的视频点了赞投了币。 他只点赞不评论,因为除了面对路老师时,他其他时候都没有那么多话想说。 另一边路禾直接退出了视频,又看到乔柠在给他发信息。 [乔柠:路老师,你都看了吗(星星眼.jpg)] 路禾回了个嗯,然后盯着剩下几个视频,一脸苦恼的样子,最后又看了两个视频,一个是克兰霍顿的文艺演出和其他学校文艺演出的对比。 开头是克兰霍顿文化节演出里的一些片段,有拉小提琴大提琴的,有弹钢琴的,还有弦乐合奏,舞台剧歌剧表演 然后画面切换,变成了台上几个套着全身彩色布料的人在舞台上时而蹦跳,时而举手,等他们把手举起的时候,在舞台上构成了整整齐齐的几个彩色长方块。 愣是没给眼睛鼻子留一个洞。 底下的热评是:前面优雅优雅,后面嗯沙雕怎么不是一种艺术呢。 第二个评论:像极了我抓耳挠腮想不出表演什么节目上台摆烂的样子。 今晚查人数时,所有人都到了,没有晚归没回的情况,最会玩消失的韩冬夜也没拖到凌晨才回。 路禾突然听到了一道隐约的关门声,现在熄灯了他还在想谁会大晚上出去,就开门看了一眼,走廊里很安静,不过他确实看到了一个人影闪过,对方也不像是去洗手间的样子。 他关门往走廊上走了几步,最后发现对方好像是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克兰霍顿的宿舍楼二楼是有个露台,不过一般到了晚上,露台的玻璃门会被关上。 果然等他走近后,就听到了露台那边传来的开门声,门是推拉门,带着一个锁,能够从里面锁上。 路禾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露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因为是背对着他,加上光线昏暗,他也没分辨出来是谁。 倒是对方先察觉到了后面的脚步声,突然转过身来,伸手过来抓住了路禾的肩膀。 “路老师?”对方率先道,还有点愣住了。 “凌焕。”路禾在对方刚一出声,就能根据声音猜出他是谁了。 路禾突然用力用鼻子嗅了嗅,皱眉道:“酒味?” 凌焕的身体突然一僵,路禾趁他不注意把他手上的一罐啤酒夺了过来,皱眉道:“你半夜跑出来喝酒?” 路禾没想到在纪明川这么苛刻的查寝方式下,凌焕竟然还有一罐啤酒能够幸存。 “我还没喝呢”凌焕小声道,声音里还有点被抓包的心虚。 刚刚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等云层散开后,冷清的月光重新落了下来,也让路禾看清了凌焕的脸,以及明显肿了一些的左脸。 路禾不听凌焕狡辩,只是盯着他发肿的脸说:“你明天还上课吗?” “上啊,怎么不上。”凌焕露出笑容,等牵动了脸,感受到脸上的肿痛,他有抿着唇,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跟我下楼。”路禾叹了口气,一来是要处理这罐啤酒,二来当然也是有别的事。 凌焕也没问为什么,非常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今天晚上凌焕也不如以前一样话多了。 高大的少年一直跟在路禾身后,穿过走廊,再在夜灯的照射下,缓缓下楼。 凌焕的眼睛一直盯着路禾,对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明明个子挺高的,却总有种莫名的瘦削感,好像能被人一下抱在怀里。 凌焕抿了抿唇,又想到了今天许秘书给他打的电话,说路老师因为他跟凌景生起了冲突。路老师从始至终都是站在他这边的,甚至不怕因此得罪凌景生。 他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的无力,有个凌家大少爷的身份,但他的一切都是凌家给的,离开了这个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凌焕攥紧了拳头,所谓的行事无所顾忌,为非作歹,仗着身份横行霸道,不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过去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现在甚至还不能反抗凌景生。 所以凌景生才会向路老师提出条件,才能居高临下地决定路老师的去留,甚至对方为自己说句话,都会被凌景生斥责不识好歹。 因为凌景生是凌家的主人,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路老师,都只是对方能随意摆布的东西而已。 想到这里,凌焕的表情更加冷沉,甚至有些阴鸷,眼底藏着极深的不甘心。 突然他的脸上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地一个哆嗦,就看到路老师手上拿着一个冰袋,二话不说贴在他脸上。 路禾从厨房里找了个冰袋,见凌焕还在走神不知道想什么,直接把冰块往对方脸上红肿的地方压了压。 “走神了,想什么呢,敷一会回去睡觉,如果不想明天顶着肿得老高的脸去上课。” 路禾知道凌焕是有点自恋的,可能也无法接受自己带着猪头脸去上课。他给对方冰块,算是最后尽量给对方挽回点形象了。 一边心想凌景生下手真重,当时想必是觉得凌焕在晚会其他客人面前,一点都没给他这个父亲面子。 而且旁边还是凌景生的暧昧对象,凌焕这么顶撞他,让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挑战,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 凌焕接过冰块,敷在脸上,一边跟他说:“路老师,屋里太闷了,要不要出去坐坐?” 路禾刚想说大晚上出去干嘛,而是晚上熄灯后宿舍的大门都是锁上的,得有钥匙才能出门,就想到凌焕上次也是晚上偷偷跑出去的。 想到这,就看到凌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钥匙。 “你从哪弄来的?”路禾皱眉。 “想弄到钥匙,当然有很多种方法。”凌焕笑了笑,然后率先往门口走去,拿着钥匙开了门。 外面很安静,只有刚刚冒出头的月亮,透过树木茂密的枝叶,洒下来的白霜。 不过一号宿舍楼门口倒是没那么多树,遮挡并不多。 凌焕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路禾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许秘书跟他说的话,前天是凌焕母亲的忌日,又想到了那天大晚上给他拉小提琴的少年,也跟着坐了下来。 二楼一扇房门打开,穿着睡衣的少年下楼去厨房拿了一罐咖啡,正要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大门是打开的,他稍微走近一点就看到外面台阶上好像还坐着两个人。 孟复潮走近看了眼,发现其中一个好像是路老师。 虽然他们接触并不怎么多,但路老师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地特别好辨认。 既坚韧又瘦削,有点像柳条。当然并不是指柳条那种细,而是具备跟纤细有些不太相符的坚韧。 毕竟柳条是最坚韧的树枝,明明表面上看着柔软脆弱,却比任何其他看起来坚硬粗壮的树枝更为坚韧。 他喝了口咖啡,一边盯着两人,突然眯了眯眼睛朝着他们走过去。 “呦,路老师你们两个深夜谈心呢,说什么,跟我也聊聊呗。” 第54章 公开道歉 是因为太喜欢路老师了。…… 凌焕和孟复潮面对面坐在厨房的一张桌子前, 桌上还放着打开了的啤酒和咖啡,不过两个人都不敢动。 直到路禾端着两杯热牛奶分别放他们两个面前,低声道:“热牛奶助眠, 喝了就去睡觉。” 凌焕端着那杯牛奶,又看了眼孟复潮的那杯, 皱着眉说:“怎么他也有啊。” “凌焕, 从刚刚开始你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要吃了我”孟复潮笑了一声, “怎么?觉得我打扰你跟路老师独处了?” 他说完端着牛奶喝了一口, 少年的一头微卷发因为没太打理显得有些凌乱, 却又因为样貌出众, 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的感觉。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凌焕冷哼一声。 “那怎么办,我也想跟路老师谈心。”孟复潮捧着杯子,对凌焕叹了口气。 “一边去。”凌焕没好气道。 路禾从另一头拉了张椅子坐下道:“你们两个那么爱聊,白天有大把时间聊。” “谁爱跟他聊了?而且他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作息。”听路禾这么说,凌焕当场就不乐意了。 “这点我同意。” “你们谁再说话,就都别喝了。”路禾扫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们立刻默不作声了, 凌焕明显还憋着什么话想说,但是也端着牛奶,不一会就喝了半杯。 路禾看向桌上的咖啡,想到孟复潮晚上还跑下来拿罐装咖啡喝, 晚上是真的不想睡了。作息不规律很影响精神状态,而且对方还处在长身体的发育期 不过等想到孟复潮的身高, 路禾又不吭声了, 果然不能用常理来看待这些书里的角色。人家天天作息颠倒,除了有点黑眼圈,那些浮肿啊长痘啊, 是一点都没有,反而黑眼圈还给这人增加了点颓废的气质。 凌焕喝牛奶的时候,还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把路老师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 “喝完去把杯子洗了,回自己的房间,明天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迟到。”路禾平静道。 明天上午有集会,起得要比平时更早。可等想到明天早上集会有苏冕的检讨,不知怎么地,路禾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路老师,你这话应该跟他说,他有哪次不迟到的?”凌焕哼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路禾淡淡道。 “如果出勤率高,其他方面也表现优秀,会以宿舍为单位评优秀宿舍。”路禾当时在克兰霍顿标明的各项规章制度里看到了这条,也算很多学校都有的一种激励机制,不过看样子克兰霍顿的许多学生都不在乎这个。 就以他在一号宿舍楼看到的,迟到缺勤现象很严重,缺乏团队精神,应该也不会对这种团体奖项感兴趣,而且就拿凌焕他们来说,他们要什么没有,哪里还会稀罕学校发下来的奖励。 “路老师你想拿优秀宿舍?”凌焕刚好把牛奶喝完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如果评上优秀宿舍,那么监舍老师也会获得优秀监舍的评价,是有奖金的。 “你觉得我们能拿到吗?”路禾看了他一眼。 凌焕没吭声,一号宿舍楼什么情况他自己也清楚。不过如果路老师想的话 孟复潮也喝完了,走到清洗台洗杯子,凌焕在另一头洗,不过趁着路禾不在这边,凌焕看了孟复潮一眼:“听见没,优秀宿舍。” “呵呵。”孟复潮用修长的手指伸进玻璃杯里转了一圈,然后冲水,一边冷呵一声,“幼稚。” 还当他们小学生,为了拿个优秀班级,当乖学生什么的 第二天路禾提前到了举行集会的礼堂,不过纪明川总是来得更早。 他看到路禾后没说话,等对方走到近前,才冷淡地问了一句:“脚怎么样了?” “我有那么弱吗?纪主任你这么问好像我磨一下后脚跟就会下不来地一样。” 纪明川没看他,而是检查着走进礼堂的学生着装是否整齐,一边道:“也不见得很强。” “你在讲冷笑话?” “你认为是就是。”纪明川这时才扭头看了他一眼, 路禾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熟悉人影,在经过他们时,高大的男生在纪明川开口之前就率先停下了,站在了路禾面前。 “韩冬夜,学习如何正确打领带并不难。”纪明川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领带,紫色的领带像条海带挂在衣领上,松垮垮的。 韩冬夜听到纪明川的声音,哦了一声,随意扯了把领带,想把领带系紧点,不过却变得更加皱巴巴的,让纪明川的脸色顿时一黑。 “你可以就在门口学,把领带系好了再进去。” 不过纪明川话刚说完,就看到旁边的黑发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拉过了韩东夜的领带,因为系得松,轻轻一扯领带就开了。 “学的话可以回去慢慢学。”路禾不太认可纪明川的做法,在门口不仅耽误时间还有种当众处刑的感觉。 韩冬夜手上的动作一僵,然后缓缓把手放下来,任由眼前的青年在他身前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紫色领带上的褶皱,让领带变得平整。 对方的手指灵巧,将两段的领带调整出一长一短的长度,然后交叉,不过一会就打出了一个标准的温莎结。领带结整齐又三维。 青年用手把领带结往上推了推,刚好抵在衬衫的领口处,不过分松垮也不会紧脖子。 路禾这时候才看向纪明川:“现在他能进去了吧。” “路老师”韩冬夜这时才缓缓开口,动了动唇本来想跟对方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说谢谢也显得太生分 可等时间过去,已经丧失了开口的时机,韩冬夜心里又觉得懊恼。 纪明川看了路禾,冷笑了一声:“路老师,你要清楚你是老师,而不是保姆,你的学生年纪都不小了,这些事他们都能自己来,用不着你事事都亲力亲为。” “纪主任。”韩冬夜突然看向纪明川,他的身材高大,发育的也好,站在纪明川面前气势一点都不弱。 他一字一句道:“我从没把路老师当成保姆,反而是纪主任,希望你能尊重路老师。” 纪明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从他们旁边路过的其他学生老师,都忍不住往他们三个身上多看几眼。 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长辈,当然不会跟一个未成年的学生去争论什么,只是脸色骤然冷了几分。 “我会学会系领带,不劳纪主任费心。”韩冬夜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领结,然后看了路禾一眼,就朝着礼堂内走去。 其实他也看过领带的打法,他以前读书也用不着系这种东西,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说实话他也压根看不出来他打的领带和别人的领带有什么不同。 不都是挂在脖子上就行了? 韩冬夜快速走到了礼堂内的一个洗手间里,他站在镜子面前,把手按在领带结上,不敢乱动生怕弄乱了,微微侧身又正过来认真观察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之前打的领带,确实跟路老师给他打的这个不一样。 韩冬夜离开后,路禾见纪明川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别说是他,就连其他路过纪明川身边的学生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欠佳,巴不得绕着对方走。 “路禾”纪明川冷淡道,不过这次他没有叫对方路老师,他扭头看向对方,不过等跟路禾的眼睛对视上,又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你很喜欢在外面吹风?” 听出纪明川话里的嘲讽,路禾更加不能理解了,他隐隐预感刚刚纪明川并不是想跟他说这个。 “反正来早了进去也没事干。”路禾见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说明越来越接近集会开始的时间。 “刚刚韩冬夜的话,你没有放在心上吧?”毕竟韩冬夜刚刚的话,几乎是有点指责纪明川的意思了,以纪明川的坚持和自尊心,被学生说了,心里肯定觉得没面子。 “我会放心上?”纪明川语气古怪,冷笑一声。 “我给韩冬夜系领带,也是出于责任心,就跟你严格对待学生也是因为责任心一样。”路禾说道。 “你认为这两者能混为一谈?”纪明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但我尊重你的做法。”路禾道。 “你”纪明川刚想说什么,听到路禾说出的后半句话后,硬生生地卡壳,最后冷笑道,“油嘴滑舌。” “当然要能再委婉那么点就好了,我想那样学生更愿意去接受。” 路禾清楚纪明川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人,所以对对方是这种反应也不在乎,“我先进去了。” 等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纪明川才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皱紧眉头。脑子里又想到了刚刚韩冬夜对他说的那句话。 路禾,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不管是作为克兰霍顿实习老师的你,还是作为路禾这个个体的你 等集会开始,路禾发现一号宿舍楼的集会迟到人数少了很多,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到了,他甚至还在人群里看到孟复潮。 “睡神今天怎么没迟到?”凌焕在旁边嘲笑道,“不是说幼稚吗?” “凌焕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因为集会大厅是阶梯型的,每一排都有道围栏。 孟复潮跟没骨头一样把手臂撑在栏杆上,懒洋洋道,“我一次没迟到,就让你误会成了我对拿什么优秀宿舍感兴趣,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抱着你的优秀宿舍评比睡大觉去吧。” 孟复潮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慵懒,平日里在学校也很少跟人有什么冲突和矛盾,就算说话的内容尖锐了些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他是想找事。 他跟凌焕的关系,一直都比较一般,不好也不坏,上次的交集还是一起在不换监舍联名书上的签字,算是在一张纸上暂时创建过同盟关系。 “你最好是。”凌焕冷笑一声,也懒得搭理他,一边往路老师那里看,见到路老师正在跟一个女老师聊得火热,又把眉头皱起来了。 集会开始后,众人都看到一个容貌清俊好看的少年站在了演讲台上,作为休学了半个月,一回来就要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的学生,他脸上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样子,对投射在他身上的各种视线熟视无睹。 就好像之前在学校里闹出的那件事,都完全不存在一般。 凌焕看到苏冕这副笑容,冷哼一声:“切,装模做样。” 摆明了一副不想承认的样子,以为这样就能装作无事发生?对方之前对路老师做的事,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这里,我要当着全校的面,向路老师道歉。”苏冕站在台上语气十分诚恳,但腰背挺直看样子一点都没有受到休学的事情影响。 “我不应该在学校里散播有关路老师的不实谣言,经过学校的批评教育,和在家里半个月的反省,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路禾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冕开场就会那么直接,对方毫不回避这个矛盾,反而笑意盈盈地将其他人的视线都跟着引到了他的身上。 其他人也跟路禾一样的想法,以为对方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措辞会更加委婉一些,甚至会给自己挽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我当时会那么做,也是因为太喜欢路老师了,但使用了错误的表达方式” 第55章 放弃你 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靠……”凌焕直接变了脸色, 在他以为苏冕已经很不要脸的时候,对方却告诉他,看我还能更不要脸。 一些老师的反应没那么大, 但是却觉得苏冕在集会上做这种发言,还是有些胡闹。 苏冕却好像不觉得自己哪说得不对, 语气都没变化一下。 “路老师受学生喜欢和爱戴, 这个我想很多人都不会否认, 但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不同, 我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我伤害了路老师, 哪怕打着喜欢的名义, 也改变不了伤害过的事实,相当一部分人应该都会这么想。”苏冕的语气低了几分,微微垂着头,显得很失落。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将来的事却还能补救。在家中反省的时候,路老师不计前嫌给我送作业,路老师能宽容我的错误, 但我却不能把他的行为当成理所当然。 既然路老师给了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也想投桃报李,向路老师展现我的改变,希望之后的时间里能跟路老师培养出更加融洽和谐的师生关系, 还请各位老师多多监督……” 说到这里苏冕已经面带微笑,让路禾觉得他前面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给后面这句话做铺垫而已, 什么和谐的师生关系, 苏冕说这话他自己信吗? 一号宿舍楼的集会区域,几个男生的表情不一,凌焕咬牙切齿地说:“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盯着站在台上的苏冕, 似乎想把他那张脸看出个洞来。 苏冕这个混蛋下一步不会就是仗着自己口中的“寻求原谅”和“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喜欢”来使劲黏着路老师吧 依苏冕的尿性,还真的有可能。 商应欢头一回发现自己跟凌焕的脑回路对上了,虽然苏冕黏不黏着路老师对他来说也没关系,但不妨碍他觉得苏冕不要脸。 路禾可不会仅仅因为一点短暂的交集,自己就成了苏冕的灵魂导师,他在想苏冕这么说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会真觉得苏冕喜欢他。 果然苏冕给他的预感和最开始的一样,还是一个十足麻烦的学生。 路禾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对方戴着金丝眼镜,眼镜下的视线有些冷漠刻薄,眉头紧皱,好像对方这张脸上从来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 他不知道怎么地下意识说了句:“纪主任,总皱眉容易有皱纹,会显老……” 路禾说这话时绝对诚心,他在心里想了不止一次,真正说出去的也就这一次,但还是免不了有人把这话理解为挖苦和埋汰。 有几个老师在旁边不吭声,而乔柠早就噗了一声飞快地捂着唇,肩膀微微抖动,明眼人都知道她在偷笑。 还是路老师敢说啊。 纪明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窒,最后只是冷冷扫了路禾一眼:“路老师还是先管好自己。” “还有我上次说的事,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路禾立刻想到对方昨天晚上跟他提到过的,可以给他调到其他宿舍楼的事。纪明川愿意主动掺和进别人的事,这要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纪明川在集会结束后就率先离开了,好像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等他一走乔柠就立刻问道:“路老师,纪主任跟你说的事什么事?他不会还在用他的职位压你一头吧?” 她知道现在纪主任和路老师都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平日里交集不少,也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他不会这么做。”路禾摇头道,实际上纪明川一直在帮他,就是人别扭了点。 “哦,路老师你还真相信纪主任。”乔柠拉长了音节,也没再去追问,只是心里想着,克兰霍顿那个最不好相处,最不假辞色的纪主任,也跟路老师有小秘密了啊。 纪明川跟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师同步走出大礼堂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我有皱纹吗?” 对方看了纪明川几眼,表现得很意外,纪明川看他这副表情,也没有了沟通的心情,淡淡道:“没事了。” 可路禾那句显老和长皱纹,还是时不时回荡在他脑海里,想不在意都难。 他有意识地把自己的形象往那种威严老成的方向去打扮的,为了能更好地震慑住学生,不然表现地软弱好欺,也不能服众。 但是老成不能是真的老 * 上午的课快下课的时候,路禾就把上次批改的作业发下去。 等把作业递给西里尔的时候,路禾刻意动作微顿,看到坐着的金发少年神色一紧,很快他把作业纸放在他桌上,轻声说:“西里尔,你全做对了。” 西里尔垂眸不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路禾认真道。 “路老师,我呢?”凌焕看到他在西里尔面前逗留了那么久,忍不住出声。 路禾想半天,最后送了他一句:“今天上课还算认真,也不捣乱,值得表扬。” 凌焕看样子还是对他这种夸奖不满意,不过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手上一边转着一支笔,一边在学校的平板上做笔记,等下课铃响了,他立马把桌上的东西扫进背包里,几乎跟着路禾一起走出了教室。 路禾没想到那么快有人跟上来,刚想看是谁就听到对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我也喜欢路老师”他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肯定比苏冕要喜欢。” 路禾直接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别站那么近。 凌焕的话都要把他给弄笑了,竟然跟苏冕比,那到底是想突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他也懒得纠正了。 路禾把手收回来,这时候又扫了他一眼,平静道:“凌同学,少搞这些小动作。” 说完就往办公室里走。 穆云舒刚好也走出来,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眸色微微沉了沉,就让刚刚在路禾那里吃了闭门羹的凌焕注意到了。 他露出个挑衅的笑:“这不是第一名吗?刚刚路老师在课上怎么没夸你?” 穆云舒朝着他旁边越过去,冷冷道:“只有从不被夸奖的人,才会在乎几句漂亮话,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替我操心。” 他的视线落在凌焕还微微肿胀着的左脸上,“晚会上的事,我会替你记住的,凌大少爷” 穆云舒还刻意强调了一下凌大少爷几个字,几乎让凌焕立刻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屈辱。 凌焕被对方嘲讽了一通,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发现走出来的西里尔脸色冷得更是要结冰一样,看也不看凌焕,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活像谁都欠了他钱一样。 西里尔一步一步朝着教学楼外走去,脑海里还想着刚刚穆云舒说的话。 只有从不被夸奖的人,才会在乎几句漂亮话。 他抓着手上的包,却发现教学楼外站着一个人。 对方虽然头发花白,却依旧西装笔挺,俨然一副老绅士的打扮。这个老者视线扫过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神情很是倨傲不屑。 等看到西里尔后,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西里尔殿下,我们聊聊。” 路禾在办公室放了点东西,就准备去学校餐厅,不过他刚从教学楼的后门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绅士,和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金发少年。路禾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西里尔和他那个私教。 本来路禾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到那个私教脸上的神情,还有他们明显起了争执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单方面对西里尔一通输出。 西里尔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话,神色冷淡。 路禾想到之前文化节的时候,本来要去私教那里上课的西里尔,突然去而复返,心里也猜出八成是有矛盾。 不过他虽然不会化解矛盾,但是作为西里尔的老师,他也不能看着对方受欺负。 即使,涉及到一些他并不好插手的家事。 “西里尔殿下,你的行为让所有人都对你很失望!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什么。”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旁边还有其他学生来来往往,但他似乎也没有给西里尔面子的意思。 “本以为这几天你会好好反省回来上课,可没想到你根本不知悔改既然如此,我们几个老师也已经商量好,停止对你的各科教学,我们已经彻底放弃你了。” 头发花白的老者还在观察西里尔的表情,希望对方脸上会流露出痛苦,又或者是恐慌的表情,最后再恳求他们,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们在他母亲面前跟他说说好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独自一人来到异国他乡,除了他们这些私教,还能指望什么呢? “你们放弃谁了?”一道平淡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耳边响起。 老者一直注意着西里尔的神情,因此也没注意到有人突然走了过来,但是从这道声音响起后,西里尔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骤然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从西里尔七岁时开始教导他,还是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因为西里尔太孤僻了,他也很少去观察西里尔脸上的细微神情。 毕竟他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把西里尔教导成一个出色的王子。 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扭头看向路禾,冷哼道:“我跟西里尔在谈话,无关的人过来插嘴干什么?还是说这就是克兰霍顿老师的素质?就是华国人的素质?” 眼前这个老师很年轻,所以他更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路禾突然笑了一声:“听说你们是兰塞王室专门给西里尔殿下请的私教老师,现在来看水平很一般啊,还是说兰塞王室已经给王子请不起好老师了?” “你”听路禾这么说,这名私教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抬起手上的拐杖在地上用力蹬了几下,像是在发泄怒气。 “你说你们放弃了西里尔”路禾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冰冷的感觉,语气却很认真,“在我听来这些都像是在为你们的无能和不负责任找补的话。” “这位老先生?总不会一大把年纪还主次不分,当西里尔拒绝上你们的课开始,就是西里尔放弃了你们,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头发花白的老者听不太懂路禾口中的贴金是什么意思,但是结合对方前面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情,不难猜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我要跟克兰霍顿投诉你,你这种老师,留下来只会带坏学生!”他气得把拐杖拿起来指着路禾,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少年突然上前了一步,抓着对方的拐杖,手上用了点劲,然后把拐杖往旁边一扔,掉在草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路禾看了西里尔一眼,对方什么都没说,不过路禾却看着怒气冲冲的私教道:“你想投诉我,老先生,我是克兰霍顿的老师,西里尔是克兰霍顿的学生,您是什么呢?” “还没意识到吗?在这里,您才是外人。” 西里尔一直垂眸,只有在路禾没注意到的时候,才会扭头轻轻看他一眼。 当他听到私教对他说,他被放弃了,那一瞬间他是感受到了一种潜藏在心里很久,一直被压抑的情绪,那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瞬。 因为被打断了,根本没有发酵的时间。 路老师现在告诉他,被放弃的不是他,而是他放弃了别人。 西里尔眨了眨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旁边那个黑发青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说话那么咄咄逼人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让他移不开视线,原来路老师还有这样的一面。 旁边有不少学生都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让那名私教有些难堪,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在被人围观,而西里尔从始至终都没给他说过一句话。 对方反而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副表情就像已经厌倦了他们这些私教的打压手段。 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西里尔!”他脸色涨红地大叫了一声,“记得你今天做的事!!” 那名老者说完怒气冲冲地拿着拐杖离开了,而西里尔看都没看他的背影一眼,只是盯着路禾,平静道:“路老师,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路禾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相信我,不是因为我愚钝,因为我的顽劣,触怒了他们,他们才不喜欢我,针对我,打压我,告诉我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伊登和巴伦。”路老师一直没有怀疑过他。 “你的私教一直是这么说你的?”路禾愣住了,哪怕他没当过老师也知道这么教育很有问题。 西里尔点点头。 “你们说从没教过我那么笨的学生,一样的内容伊登和巴伦一下就能学会”西里尔语气平淡道,“他们还不让我跟其他人接触,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会大发雷霆,他们说这些都是为我好,为了王室的荣誉。” 这些话西里尔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说出去后反而轻松了一些,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好像带上了一些告状的意思。 人只会跟自己亲近信任的人告状。 “还记不记得刚刚上课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 两个人走在路上,两侧是掩映在树林里的教学楼,偶尔还有阳光透过树隙照下来。 “我说你很聪明,你绝对跟私教们口中的说的不一样。那么多年,你没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路禾疑问道,就连他不过听了他们一次对话,都觉得有问题了,西里尔应该更能察觉到。 但是他这话绝对不是为了指责西里尔。 “我有感觉”西里尔声音轻了很多,他抿了抿唇,“但我不知道要因为什么去拒绝。” 一直以来他接受的东西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别人给他,他就接受,过着别人给他安排好的人生。 他没有怨言,也不会反抗,因为他只有这些,一旦推开拒绝,他什么都没有了。 人要有向往的另一种生活,才会想反抗原本的生活。 西里尔不懂,他扭头看了路老师一眼,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标本。 那只死掉的翠绿色蟌被西里尔做成标本永远保存了下来,而那只被扯坏的翅膀也被拼接好,虽然还是能看出断裂的痕迹。 他把标本递给路禾,像是第一次送礼物一样,动作有些生疏,本来就孤僻少言的人,此时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知道把标本往路禾手上推。 “送你” 他现在好像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60 第56章 真实目的 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路禾最后还是收下了标本, 也许是因为直觉,虽然西里尔并没有说什么一定要他收下的话,但他觉得他那时候要拒绝对方, 说不定会哭出来。 当然他也是夸张地说法,他当时只是觉得收下西里尔的礼物, 会让对方安心。 而且这是手工制品, 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跟上次凌焕他们送给他的礼服不同。 标本是装在相框里的, 还有一层玻璃保护, 玻璃很干净, 甚至让他没注意到还有一层屏障隔着。昆虫被固定在白色的背景板上,而右下角是一个小巧的火漆印章。 印章是渐变的翠绿色,隐隐能看到金色的蟌形状,相框背景的右下角是用一串漂亮的英文写下的连笔字。 在送出的礼物上,西里尔很郑重地用上了全名。 中间名依旧用“N”表示,他至今也不知道西里尔的中间名有什么含义。 路禾把标本放进了陈列柜里,他当时刚搬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 这里的办公室除了一些上一位监舍一直留在这里的资料,没有他自己的东西。 他想到了刚刚被他放进去的标本,还想到了堆满窗台的鲜花,现在办公室里的东西, 好像越来越多了。 路禾把标本放好,往后退了一步, 刚好撞到了身后站着的一个人。因为他把标本放在最上层, 那个高度即使是他都要垫一下脚,所以撞到人后一时之间没站稳。 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人马上扶住了他,还有闲工夫伸出另一只手把那个标本拿下来看了一眼。 “路老师看什么那么仔细, 连人进来了都没听见。” “凌焕,你先把东西放回去。”路禾扫了他一眼,一边心里想着对方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而且一般为了方便学生来找,有人在的时候,办公室一般都不会关门。 但是凌焕不会先敲一下门,或者在门口打声招呼? 所以路禾合理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凌焕拿着那个标本,盯着上面那行字看了看,虽然他英文不怎么样,但是看懂这上面的字还是小菜一碟,他拼了一下这串英文名的发音:“西里尔?路老师,这是他送的?” 路禾抬手扣了扣桌子,示意他自己把东西放回原位站一边去。 凌焕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也没跟路禾对着干显得自己很无理取闹了,只是嘴上的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 毕竟他送路老师眼镜,路老师都不收现在却愿意收西里尔那小子的礼物,那个成天只知道臭着张脸的西里尔有什么好的。 他虽然不情愿,还是仗着身高腿长,把标本放回了最上面那层。 “凌焕,你来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要紧事。”凌焕学乖了,知道路老师不喜欢麻烦,也不爱有人没事找事,拿起了放在旁边桌上的作业本,翻出了一道数学题。 “路老师,我这题不懂,能不能给我讲讲?” 路禾看了一眼那道数学题,又看了一眼凌焕,疑惑道:“你脑子进水了?” 不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听课不做作业的凌焕,突然想发奋学习了? 凌焕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看路禾这副表情,忍不住笑道:“路老师,你就是这样鼓励努力学习的学生的?脑子进水?” “与其说我脑子进水,不如说我脑子里的水排出来了。”凌焕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在办公桌旁边坐下来,旁边还有一张椅子,他十分殷勤地把对方的椅子也拉过来,示意路禾坐下。 “路老师,你说我那么聪明的脑子,要是好好学习,不得考个全校第一?”凌焕在旁边道,而路禾已经坐下看起那道题。 他没有拒绝凌焕,毕竟凌焕愿意好好学习,作为老师他肯定得持支持态度。 刚开始时他还抱着凌焕只是打着来问问题的幌子这种想法,后面等讲起题后,他发现凌焕是真的想认真学,心里本来升起的那点怪异感也荡然无存了。 回想起对方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样子,也许在一个月以前,他都从没想过他会留在克兰霍顿,会跟凌焕在一张桌子上讲题。 凌焕说他聪明,这不是假话。 但是考第一名,这一点,他还是保留意见。 凌焕好看看出了他脸上的不相信,撇了撇嘴:“路老师,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给我加油和鼓励?” 路禾没搭腔,因为凌焕很快接了一句:“没事,不需要加油,我只用成功后带着奖牌来跟路老师你讨赏就行了,到那时候路老师你可不要小气啊。” 凌焕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把笔丢下往椅背上靠了一下,视线却一直盯着路禾握笔的手上,对方另一只手按着作业纸,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怎么会有人的手那么好看。 他又把视线往上移,看到对方正微垂着眸子,细长的睫羽在脸上投射出一道淡淡的阴影,每一根都能数清。 对方没察觉到他的视线,更让凌焕心里升起一种诡异地偷窥一般的感觉,又是兴奋,又是担心下一秒会因为对上视线,被抓包的恐慌。 但是讲道理,他数路老师的眼睫毛也是在数数吧,既然在数数那也是在做数学吧。 所以不算走神。 凌焕这边还在神游天外,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清透干净的眸子,让他心脏猛地一跳,有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让他险些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地刺激。 他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很快勾起唇角,眼睛弯了弯,扬眉笑道:“路老师,这讲题呢,你看我干什么?” 路禾对他贼喊捉贼的行为嗤之以鼻,懒得跟他争论,用笔点了点凌焕的一道计算步骤:“这里公式用错了。” 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凌焕一直没有开小差。 路禾最后看了他一眼:“你保持这个态度,将来你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我一直很感谢我自己,用不着等将来了。”凌焕笑着说,语气张扬得不行,突然他话锋一转突然看向了路禾,低声道,“除了我自己,我还想感谢一个人那就是” 最后凌焕被路禾打发走了,告诉他这种“获奖感言”还是等到事情办成后再说。 有的老一辈会迷信,认为你说出来了,就实现不了了。 等凌焕离开后,路禾发现有个灰扑扑的影子溜进了他的办公室。 路禾看到这只小狸花猫跑进来直奔他的办公桌,就要去把猫接住,然后就看到了小猫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龙老师?”路禾看到来的人是龙崖,还有点意外。 “我来看看猫。” 龙崖视线落在路禾身上,至于到底是为了猫来的,还是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个一米九个头的大男人就这么杵在门口,显眼地不行,几乎把道都给挡完了,路禾还从没觉得门那么小过。 他主动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带着龙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才想起自己自从那天的文化节话剧表演后,有几天没看见龙崖了。 想起话剧表演,路禾就想到了演出结束后对方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有他看到的那些网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如果龙崖看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总是会上网冲浪的人,这让路禾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小狸花猫喜欢蹲在路禾的腿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路禾也没赶它走,只是看着小猫的时候,没注意到龙崖望向他时,那种专注又温柔的表情。 最后龙崖随口问了一句:“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给它起名?” “我吗?”路禾微微一愣,严格意义上这只小猫并不是他养的,所以他从没想过给小猫起名的事,而且一开始他是以为小猫要被送走的。 小狸花猫轻轻喵了一声,舔了舔路禾的手。 龙崖点点头:“我觉得你最适合给它起名,它也很喜欢你。” 路禾想了一下,突然道:“那我们一起起名?” 虽然龙崖不被小动物亲近,但是对方爱护小动物的心理,也不比他少。而且最开始小猫还是龙崖跟他一起送到宠物诊所的,里面的功劳当然也有龙崖一份。 龙崖抿着唇点了点头,连带着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攥紧了点。他一直很喜欢路禾叫他龙老师,虽然叫龙教练没错,但他还是更加喜欢龙老师这个称呼。 而且路老师说,要跟他一起给小猫起名。 路禾看龙崖一副摆明了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主动问了起来,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你说为了庆祝话剧演出顺利,乔柠明天晚上想办个聚会?”路禾打开手机,发现乔柠果然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参不参加。 龙崖坐在路禾对面,还在细致地观察路禾的反应,却见对方突然看向自己,让龙崖莫名有点紧张,脸上却半点不显,依旧是那副冷酷的样子。 “龙老师,你想问我去不去?”路禾道。 龙崖低低应了一声。 “你如果想问我去不去,可以发信息问” 路禾说完才想到他们虽然认识那么久了,但是好像没加联系方式,毕竟在学校里有机会天天碰面,而且他跟龙崖并不需要教学上的往来,职务关系上,也没有经常见面的必要。 那如果不是职务上的关系?就比如龙崖现在来找他,并不是以校队教练的身份,如果是校队教练的话,对方没必要来一号宿舍楼。 因为是朋友。 龙崖这时候拿出手机,他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急迫。其实他早就想跟路老师交换联系方式,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路禾没拒绝,等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路禾他们才回归了正题。 “你想去?”如果不想去,龙崖不会突然问他这个。 但是龙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热衷于这种社交活动的人,至于为什么会问自己,毕竟参与话剧表演的老师里,龙崖就跟自己最相熟。 路禾看了一眼手机,乔柠把她为什么突然决定庆祝演出成功的原因说了一下,理由是话剧演出的经费还有剩,克兰霍顿给的太多了,所以决定出去好好吃一顿,把钱花完。 路禾:好粗暴的理由。 不花完大概率也是要退回了,乔柠可能心里一想干脆带着大家一起吃顿好的,还能联络感情。 [乔柠:路老师你跟龙教练如果不来的话,我们聚会上真的没人了,毕竟你们两个才是主角。] [乔柠:你不来龙教练肯定也不会来,路老师先不要着急拒绝,好好考虑一下嘛。] 路禾心想乔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去龙崖肯定也不会去,就听到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沉声说:“如果路老师不去,我也不去了。” “因为我喜欢和路老师待在一起。” 所以聚会什么的都不重要,跟路老师待在一起才重要。 第57章 萤火虫 想了解路老师的事。 路禾愣了一下, 抬头看向龙崖,却见到对方依旧是一副冷酷的表情,抿唇时看着还有点凶狠。 见他看过来, 龙崖藏着心里那点慌乱,沉声道:“跟你相处的时候, 就像在家一样放松” 他还在思考自己这么解释路老师接不接受, 就听到对方突然笑了一下, 龙崖下意识愣住了, 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打结。 “路老师, 你笑什么?” 他倒是不怕路老师在笑话他, 他只是觉得对方刚刚笑起来的样子,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路禾没想到自己刚刚不小心露出的小表情被龙崖发现了,他轻轻咳一声道:“你说像家里一样放松,龙老师是想到了家里人?难怪你总是跟我提起你奶奶的事” 龙崖该不会觉得自己像他奶奶吧……别说年龄对不上,性别也对不上啊。 “我”龙崖还没从对方刚刚那个笑容里回过神来,没再做解释,心里却在想, 要是路老师能一直对他笑就好了。 至于明天的晚上聚会,路禾看了乔柠发给他的安排,对方是打算在星州市海边租个独栋的小院。 活动很丰富,有自助烧烤、麻将、露天电影、剧本杀等等。 跟传统在酒店里大家围在一张圆桌前吃饭的聚会不一样, 路禾一开始还以为就是订了个酒店,大家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现在看来乔柠的主意还是更契合年轻人的想法。 之前他们为了排练, 几乎用上了所有的空余时间, 现在话剧演出圆满结束,乔柠想庆祝一下,完全在情理之中。 等龙崖离开后, 路禾看了一眼自己办公软件的后台,发现还收到了两个邮件,一是期中家访通知,还有一个是运动会的通知。 他顺手点开附件看到几张学生信息表,克兰霍顿本次家访重点关注的学生是特招生。 路禾想到这里皱了皱眉,一般来说有的人认为老师只会去家访差生,其实筛选标准按每个学校来说,都各有不同。 但克兰霍顿的家访名单绝大多数都是特招生,也许可能本来就让这些跟这里格格不入的特招学生,有种被歧视的感觉。 更像是老师亲自去学生家里走访,看看他们的家庭情况。 路禾叹了口气,不过又想了想,给特招生家访往好方面来说,也是了解这些学生在克兰霍顿的适应情况,以及家长的态度。 可这差事分到他手上,怎么看都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等到晚上,路禾在餐厅用了晚饭,就发现宿舍一楼大厅那里闹闹腾腾的,出去一看看到几个学生围在最大的那张桌子前,笑嘻嘻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上面还插着蜡烛。 路禾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一黑,有人把大厅的灯关上了,只能看到远处蛋糕上蜡烛的火光。 “副会生日快乐!”有人齐声道,然后几个五音不全的大男生就开始唱起生日快乐歌。 蜡烛还没被吹灭,本来灭了的灯突然又给打开了,有人忍不住道:“大晚上的关什么灯啊,还没到熄灯的点!” “就几分钟点个蜡烛,就几分钟都等不了了?” 有人一边说一边催促坐在蛋糕前的男生赶快把蜡烛给吹灭。 “许愿没啊,先许愿了再吹。” “弄完了就切蛋糕了啊。” 童椿许了愿后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把蜡烛给吹灭了,今天是他生日,之前就跟家里人说过不需要给他订蛋糕,没想到他们还是给他订了一个那么大的,让他跟同学一起吃。 戴着眼镜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蛋糕,但还是心情很好地去切蛋糕了。 蛋糕是动物奶油水果蛋糕,十寸大,能够切成十几块。 “有人在这过生日呢。”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仗着身高腿长从这些人里挤了过去,然后在童椿的怒目而视中拿走了一块蛋糕。 他是不喜欢凌焕,因为对方一直跟他们会长不太对付,每次都会挑衅他们会长,所以他自然也看凌焕不顺眼,不过这段时间对方安分了许多,违纪情况也少了。 对方不违纪,他们学生会也不会没事找事闲得发慌主动找他的麻烦,这么算下来他们相安无事有一阵子了。 凌焕拿着块上面堆满草莓芒果的大蛋糕走到路禾旁边,回头看了童椿一眼,笑着说:“我跟路老师吃一块总行了吧。” “你自己吃吧。”路禾对凌焕说,一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别啊,路老师,这蛋糕是我厚着脸皮拿来的。”凌焕拿着叉子的手稍微动了动,本来粘在一起的叉子就分开了,变成了两个。 凌焕用其中一个叉子戳中一块最大的芒果,刚要递给路禾,却发现对方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快速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扭头离开了。 旁边有人看到了忍不住开玩笑道:“凌焕,人家路老师都不搭理你,你天天这样凑上去有意思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吧。” 会跟凌焕这样说话的,基本上也是系着红色领带的学生,平日里他们的关系还过得去,可没想到他刚这么说,凌焕就扭头看了过来,眼里十足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别说了,你没发现你戳他肺管子了吗?”商应欢刚从餐厅吃了饭出来,看到凌焕在路老师那里碰了壁,心情都好了点,继续挖苦对方,“凌焕,这蛋糕你还是自己吃吧。” 他还着重强调了后面几个字,那几个字都是路老师的原话,但是商应欢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层意思。 “商应欢,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凌焕看都没看他。 他手上的叉子上还有块大芒果,凌焕把芒果自己吃了,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芒果很甜,但是凌焕却觉得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路老师又不搭理他了,好像昨天晚上对方对他的照顾,像是错觉一样。 你说说,他这人能不能别总那么善变,反而把别人的心情弄得跟过山车一样,自己还半点都没察觉。 商应欢见凌焕面无表情地又吃了几块水果,那副啃水果的劲头让人以为他吃的不是水果而是别的东西了。 “有病。”他是真觉得凌焕今天晚上神经兮兮的。 凌焕潦草地吃了几块水果,然后连蛋糕带盘扔进了垃圾桶,他还对着商应欢笑了一声:“自己吃了,味道还不错。” 那边的童椿看到了,瞪着眼睛看着凌焕步入走廊的背影,大声道:“吃几口就扔!下次凌焕你不吃别拿!” “不对,下次你别想再碰我的蛋糕!” 童椿一边咬牙一边把最大的一块蛋糕留出来,这是给他们会长准备的,虽然会长不怎么爱吃甜食。但是排面一定要留足了。 他这副样子,好像过生日的人不是他,而是杜渐深了。 杜渐深刚回宿舍楼,手上就被塞了一块蛋糕,今天是童椿生日,他也没拒绝,只是在大厅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还听着童椿有些气愤地说起刚刚发生的事。 只是比起童椿的气愤,他能想到更多。 凌焕的异常,以及路老师的态度 路禾突然回到办公室,是他记起来一件事。等他翻开花名册,在其中一页中停下,学生信息表里生日的那一栏,让路禾知道对方的生日就是今天。 蓝底证件照上是一个金发少年,对方拍照片的年纪好像要小上几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显得年轻又稚嫩。 少年神色冷淡,看着镜头的时候面无表情,神情矜贵又倨傲,显得十分冰冷不好接近,而当一个人好看到不像真人,就连跟对方搭句话,都会觉得是一种冒犯。 姓名一栏填着的是路禾看过无数次的名字——西里尔?N?阿斯米。 没想到西里尔也是今天过生日。 比起身为学生会会长的童椿,西里尔来到异国他乡求学,身边并没有亲人,在克兰霍顿里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跟刚刚他看到的围绕在童椿身边那么多的学生会成员不同,西里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这个点,他也不知道西里尔会在那里,只能叹了口气把花名册合上,一边在心里猜测,也许西里尔是自己过生日去了。 他回到大厅时,发现凌焕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蛋糕吃完没,坐在一张单独的沙发椅上吃蛋糕的人变成了杜渐深。 今天过生日的童椿反而还站了起来,他们这群人其乐融融,杜渐深吃了一半就把蛋糕放下了。 童椿在旁边问道:“会长?这个蛋糕不好吃?” “我不是很爱吃甜,童椿,生日快乐。” 杜渐深说这话时神色冷淡,但是一句生日快乐快速把童椿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对方当即保证等杜渐深生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办一个特别大特别炫酷的party。 杜渐深刚要拒绝,就听到有人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你给他切的这块太大了,比其他的要大一倍,所以你们会长当然吃不下了,而且晚上摄入太多奶油也不好”路禾刚好走了过来,这边本来还闹哄哄的,看路禾走过来后,有几个人都下意识安静了。 “这样啊。”童椿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他没考虑那么多。 “路老师。”杜渐深站了起来,看路禾走出来,问了句,“你要出去?” 路禾刚想说没有,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门外的小狸花猫在门前徘徊,看到他后,还抬起爪子拍了拍玻璃门。 从小猫的病差不多好了后,就开始四处溜达,偶尔会跑到宿舍楼外的树下和草地上打滚,路禾走过去给小猫开门,立刻被对方的爪子扒拉上了裤子,还在门口不想进去。 路禾回头道:“它还不想回去,我带它在外面走走。” 小猫乖乖蹲在门口看着路禾,然后一下子就溜进了宿舍右边的草地上。 一号宿舍楼旁边还有走廊,路禾站在走廊上看着小猫又像道闪电一样突然窜了出去,路禾只能跟了上去,一边心想小猫那么能跑,干脆叫跑跑得了。 走廊这边没什么灯,光线有点暗,顺着前面的楼梯下去就是一片树林。 路禾突然发现草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一个金色的小圆点。小狸花猫还在追着那只会发光的小虫在草地里跑,然后几下窜到了走廊的栏杆上,摇了摇尾巴,像是在等待路禾夸奖。 “所以你带我来看萤火虫?”路禾摸了摸小猫的头,然后又看向那片草地。 因为这边光线昏暗,哪怕只有三两只萤火虫在草地上一闪一闪的,也看得很清楚。 萤火虫对生态环境的要求非常高,他也有很多年没看到萤火虫了,没想到在克兰霍顿能看到,虽然萤火虫不多,但也算是惊喜了。 四月份毕竟不是萤火虫的主要繁殖季。 走廊的栏杆很宽,有成人一掌的宽度,所以小狸花猫在上面走路禾也不怕对方掉下去,不过借着微弱的光线,路禾还是注意到那边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他来了后对方都没有反应。 不知道是几楼的感应灯突然亮起,微弱的光线照了下来,让路禾大致看清了对方的摸样。 “西里尔?”路禾走近看了一眼,怀疑对方是靠在柱子上睡着了,轻轻摇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方这才有反应,看样子睡得并不沉,更像是浅寐。 “路老师?”西里尔快速眨了眨眼睛,然后视线往走廊外面看。 这边只有感应灯透过窗户照出来的一点光,感应灯很快会熄灭,不影响这几只萤火虫的活动。 “你怎么在这里?”路禾又看了一眼蹲在西里尔旁边的小狸花猫,怀疑小狸花猫一开始就知道西里尔在这里。 “我看到这里有萤火虫,就坐了一会。”西里尔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路老师你怎么会过来?” “那你要问问它了。”路禾看了一眼还蹲在栏杆上的狸花猫,然后想到了刚刚的事,随口问道,“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西里尔愣了一下,不过光线不太好也没人能注意到他的表情,就好像周围的黑暗成了他的天然保护色。 路禾看他没说话,又问道:“你不知道?” “我没有过过生日。”西里尔语气平静,但是让路禾立刻想到,西里尔说自己没过过生日,也说明对方也许根本不认为生日是个多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可以重要,也可以不重要,全看过生日的人心里在不在乎,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比较注重生日当天的仪式感。 路禾其实自己也不记得西里尔的生日,只是之前看过一眼花名册,就记住了这个日期,等回办公室再翻一下才能确认。 “那西里尔,生日快乐。” 西里尔眼前飞过了一只萤火虫,让他细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几个字,虽然不太能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 比如生日快乐,和周日快乐,有什么不同,但是心里却莫名觉得开心。 “为什么要过生日。”西里尔问。 “生日是庆祝一个人的降生,表明有人重视你的节日,有人会在这一天收到很多生日祝福”路禾说到这里,想到西里尔刚刚说过他从没过过生日,那么他这么说的话,未免太像在伤口上捅刀子了。 西里尔没有过过生日,那有人给过他祝福吗? 不过西里尔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在意,继续问:“那其他人是怎么过生日的?” “他们会吃蛋糕,吹蜡烛和许愿。”路禾想起刚刚其他人在宿舍一楼大厅给人过生日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也想吃蛋糕吹蜡烛?” 西里尔摇头道:“不想,光线会萤火虫的伤害很大,但许愿可以” 路禾在心想,别人生日对着蜡烛许愿,西里尔对着萤火虫许愿,谈不上哪个更浪漫,就听到对方说:“许完了。” 小狸花猫蹲在旁边的地上,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如果萤火虫足够多,能不能看清书上的字?” 路禾:“我们有个成语叫囊萤照读,就是讲在古代的时候,有个读书人晚上用萤火虫照明读书不过我看有人实验过,几十只萤火虫的光亮还不够,也太伤眼睛,你不要去学。” “会有那么多萤火虫?” “有,多的地方有上万只,天上地上全都是。”路禾听西里尔这么问,就知道他心动了,“将来你一定能看到的。” 路禾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也没问西里尔许了什么愿,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又听到西里尔说:“路老师,你是怎么过生日的?” 路禾愣了一下,以前经常一天过去了,父母都没记起他的生日,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过生日是什么感觉,不过他自己记得,只要自己记得这天,这一天总要比寻常日子多几分特殊的意义。 “我过生日跟其他人一样,吃蛋糕,吹蜡烛,许愿。” “也有很多人祝福你吗?”西里尔问道。 “有,有很多。”路禾扭头看了西里尔一眼,又好像是想掩饰自己心里那点不自然,主动打趣道,“西里尔,你今天晚上好多问题。” 西里尔沉默了,他只是有点想了解路老师的事。而且他也想成为第一个给路老师过生日的人,不过已经有很多人给路老师过生日了。 “不可以问吗?”西里尔语气低沉,听起来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沮丧。 路禾叹了口气,他们不知不觉顺着走廊又绕回了宿舍大门口。他道:“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西里尔盯着路禾率先走进大门的身影,缓缓跟了上去。 他刚刚许的愿是,希望每个生日都能有路老师。 不过他并不认为有神会听到他的愿望来回应他,想实现愿望要自己去争取。 对于生日祝福,他并不在乎,他不是几岁大的孩子,应该认清的现实,他已经认清了。 等他们进去后过了几分钟,才有人推门走进来。身材高大的男生脸色还有点阴沉,连秦阳给他打招呼都装作没听到。 凌焕回房间后翻开练习题,旁边的草稿纸上还有今天对方留下的字迹好看的草稿步骤,本来被他夹在书里,现在却被他拿出来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 他刚刚心情不好到附近散心,刚好碰到路老师跟西里尔一起回来。 又是西里尔。 他已经努力在做好了,可路老师还是看都不看他急匆匆地就跑去找西里尔,他就那么比不上西里尔那个外国小子? 第58章 最后一次 为什么就不问问他? 路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张纸,等他拿起来一看,是一张换宿申请表, 申请人姓名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名字——穆云舒。 申请理由的字迹非常工整,几乎将空白区域填满了, 虽然写的内容很官方, 都是一些个人原因或者不适合之类的话, 但是路禾依旧能看出对方态度坚决。 穆云舒怎么突然要换宿舍。 不对穆云舒在原著里本来也会申请换宿舍, 只是当时对方的转宿申请被凌焕给扣住了, 毕竟两人结了梁子, 凌焕还真跟穆云舒杠上,当然不会允许对方一走了之。 而如今,凌焕对穆云舒的关注大大削弱,虽然两个人碰面时还是针锋相对,凌焕也不会给穆云舒什么好脸色,但是矛盾总归小了很多。 现在的凌焕,没有扣下穆云舒转宿申请的理由了, 所以这个转宿申请表,才能顺利地来到他桌上。 路禾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这张表心情有点复杂,脑海中快速闪过了几个画面, 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穆云舒想远离一号宿舍楼的是非,这对对方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笔, 刚准备再右下角监舍老师批准一栏签字, 就看到办公室半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肩上还挂着背包的穆云舒,都不顾滑落下来的肩带,有些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路禾看到他也有点意外, 下意识道:“你那份转宿申请我已经收到了,马上就能签字,之后有其他老师负责审批,走完流程就会给你安排新的宿舍,不过也要看其他宿舍楼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不过要说空的房间,一号宿舍楼的空房间还是比较多的,其他宿舍楼就不一定了。 路禾自顾自地考虑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没注意到穆云舒看他的眼神骤然一暗。 穆云舒快速上前一步,走到办公桌前,顾不得一路跑过来时胸口发闷和大脑那种仿佛要缺氧的感觉,直接把路禾准备签字的那张申请表拿走了。 “路老师,我没有要换宿舍。” 穆云舒揪着那张纸,缓了口气继续说:“我没有想换宿舍这是大概一个月前写的申请表,不知道怎么弄丢了,我也是听说被人捡到,直接送到办公室来了。” “你不换宿舍?” “不换。”穆云舒摇头,然后又看向路禾。 穆云舒的身材有些清瘦,但身量挺拔,妥妥的衣服架子,穿着克兰霍顿的黑色制服就像是那种校园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胸前的领带颜色,是在克兰霍顿里比较少见的银色。 但是路禾很喜欢银色,这种银色接近白,带着一点淡淡的灰色,能够跟雪白的衬衫区分开,在自然光和灯光下,都会反射出不同的银质色泽。像雪一样干净无暇,很衬穆云舒。 “路老师你希望我换宿舍吗?”穆云舒的语气有些低沉,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是却在说这话时微微蹙眉,能够看出对方有些难过。 尤其是在他一进来看到路老师真的要在申请表上签字的时候。 路老师为什么就不问问他? 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转宿,问问他为什么要转宿,哪怕知道了他的想法,也能挽留他一下。 都没有,路老师差点就签字了,难道他在和不在,留不留下,在路老师看来都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你的申请表我也很意外。”路禾实话实说,“不过不管你想留下,还是想离开,我都是你的老师,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对待你,所以也不用担心转宿后就会疏远你” “我准备签字是想尊重你的选择。”转不转宿,都影响不了未来,所以不必要纠结太久。 穆云舒好像是给这番话安抚到了,低声道:“我想留下。” 或许他之前是有转宿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导致那张申请表他都忘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因为遗失了申请表,所以被人捡到,直接送到了路老师桌上。 因为那张申请表上,申请人的信息都填完,就差给监舍老师签字了。 穆云舒把那张申请表塞进单肩包里,好像怕那张纸会自己挣脱飞出来一样。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路禾,最后出声道:“路老师,还有关于期中家访的事可不可以不去我家?” “可以。” 没想到对方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穆云舒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有些意外,不过这种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被尽数收敛起来。 不过他的神情还是给路禾注意到了,他露出一丝浅笑:“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吗?” 穆云舒摇头,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心想,你不是。 “路老师,你不问我为什么?”穆云舒低声说。 “不是每个问题都要刨根问底,你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路禾把笔往桌上一搁,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整个克兰霍顿都知道,穆云舒是好学生,成绩名列前茅,还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没有比他更省心的人。 如果穆云舒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几天在宿舍自学,没人会怀疑。 但是这话如果换成凌焕来说,是个人都得怀疑一下。 他答应的那么干脆,一是有所有老师公认的品行为穆云舒担保,二是因为原著剧情,他知道穆云舒为什么不想让他去家访。 在学校里穿校服,除了方便管理,也许还有尽可能消除区别的目的在里面。 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你能看出来谁家里家财万贯,谁家里家徒四壁,一穷二白。 可克兰霍顿偏偏用领带的颜色区分学生的阶级,即便这样,学生们在学校里还是能在同样的环境里学习。 家访就不一样了,会把一些心知肚明的东西摊开在彼此面前。 穆云舒拒绝家访的理由很简单,甚至他自己都忘了他还会在意这种东西。他只是不想让路老师跟那个男人碰面,非常非常不想。 让他在路老师面前,一直保持着这样优等生的形象就好了。 *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就会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去,路禾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陌生短信。 [189**:想知道韩冬夜在哪里的话,来校门口,我带你过去。] 路禾第一反应就是,韩冬夜难道被绑架了? 他回了一句你是谁,很快就受到了对方的回复。 [189**:付确。] 路禾只觉得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印象,在脑海里回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之前去留春山碰到的那个付家少爷,他被人拦在山下的时候,对方领着他进了酒吧。 收到信息后,路禾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先去韩冬夜的房间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人,打电话也没打通。 就在他心里想着韩冬夜是不是又溜出学校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上面弹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路禾刚接听,就听到了韩冬夜的声音。少年的声音有些低哑,在寂静的夜里充满一种难以言明的磁性。 “路老师,我” “你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韩冬夜沉默一会才点了点头,明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反应,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路老师,我今天要晚点回去,手机没电了借了别人的。” 他用的是陶小天的手机,此时手机的主人正站在他旁边,用一种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黄毛的视线锁定了韩冬夜胸前这条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紫色领带,细想老大什么时候来这边还打领带了,以前不都会换衣服吗? 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怎么打架。 不过有一说一,他还是第一次看他们韩哥穿制服,真的贼他妈帅啊。 韩冬夜自己有事不回从没跟人报备过,头一次有这种不仅需要报备,还得担心着对方反应的情况。 “没提前说是以为我能早点处理完。” 路禾耐着性子问道:“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他还是有点担心一个没看住,韩冬夜就死在外面了。 韩冬夜沉默了,然后才缓缓道:“路老师,我的事不用你管不对我的意思是,不要太担心我的事。” “地址?”路禾道。 韩冬夜张了张嘴,但是没发出声音,而被黄毛塞进他手上的烟,在手指间夹了一瞬,就因为没夹稳掉在了地上。 他干脆也不捡了,直接把烟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等黄毛又要递给他的时候,他直接拒绝。 “路老师,你想来?”韩冬夜的语气更低了几分,“别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个不行,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路禾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并不是很高涨,比平日里听起来多了几分闷闷不乐和郁郁寡欢。 就好像这最后一次过完,对方就要去接受一种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生活了。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路禾又觉得韩冬夜说这话像是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哄他,明明他才是老师,才是长辈。 “你是。”韩冬夜回答的斩钉截铁,继续道,“我不会让路老师你来的,对不起。” 等挂了电话,路禾还是拿韩冬夜没辙,之前放在对方包里的小型追踪器,只用了一次后面在得了韩冬夜的保证后,就没有再用过这个东西了。 路禾晚上到了校门口,果然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象牙白奔驰,车窗摇下来看到了付确那张花花公子般的脸。 “我就知道你会来。”付确说。 对方是克兰霍顿的老师,也是韩冬夜的监舍,而一个监舍老师能独自跑到留春山那种地方去找人,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对方所做的事,似乎已经超过了老师的职责范围,对学生也太上心了。 正因为上心,对方才会在晚上应约过来。 路禾没问对方怎么弄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毕竟对方要是想查的话,肯定查得到。 付确摆明了和韩冬夜是认识的,也许朋友谈不上,但在某些领域应该还是熟识。 而且对方能查到自己的信息,当然对已经认识,并且有过不少接触的韩冬夜,调查得更多。 “你为什么要送我过去?” 付确的手按在方向盘上,今天是他自己开车,这辆奔驰轿车价值不菲,包括他身上穿着的也都是大牌,就差把有钱写在脸上。 “你猜?”韩冬夜越不想让对方看到的,他偏要让对方看到。 韩冬夜毕竟是韩家的私生子,就算认回去了地位也就那样,可能未必比得上他。 而且他知道,韩家压根不在乎韩冬夜,对对方碰到的麻烦也是持漠视态度,如果重视的话,韩家根本不会是这个态度。 对方身上那股贫民窟的酸臭味,可不是一朝换上华丽的外衣能够掩盖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韩冬夜,骨子里还是市井混混作风,怎么比得上养尊处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公子。 这位路老师但凡有些眼力,就应该知道该巴结谁。 作为老师的责任心能当饭吃吗? 第59章 怕你丢脸 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成年了。…… 克兰霍顿规定非放假时间学生不能出校, 但这条规定对老师并不成立。但碰到老师要在校外集体聚会这种情况,还是要跟教务处报备一声。 而且当时的文化节话剧表演的经费,每一笔支出明细都要标明, 乔柠本来只是打算来财务处交一张经费支出明细表,没想到刚好碰到了纪明川。 纪明川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表, 冷淡道:“聚会?庆祝?” 乔柠点点头, 担心纪明川会提出反对意见, 她主动解释道:“大家之前为了话剧演出, 前前后后也排练了一个月, 都辛苦了, 而且话剧的演出也很成功,领导和家长们都很满意,在校外的反响也很好,所以我就想着能聚个餐让大家放松放松” “都有谁去?” 乔柠听到对方没提出异议,反而还问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下意识道:“就是一起参与文化节话剧表演的老师,比如路老师和龙教练, 严老师他们也去,不过一些年纪大点的老师晚上不想折腾,就不去了。” 说是年纪大点的老师不会去,但愿意接受乔柠邀请去参加话剧表演的, 哪怕在里面跑个龙套的,基本上也都是年轻一些的老师, 那些年纪大又有资历的老教师, 才不会有精力折腾这些。 而且聚会上的项目,也比较契合年轻人的喜好,对于上了年纪的人, 什么桌游、剧本杀、电影、烧烤局,只会觉得这不是在玩闹吗。 可聚会不就是玩闹,图个开心嘛。 “考虑到去聚会的都是些年轻老师,所以聚会安排我也是看着来安排的,还能帮助大家交流联络感情。”乔柠见纪明川只是静静听着,偶尔拧眉沉思,渐渐胆子也大了起来。 “既然是联络感情”纪明川面无表情地开口了,“那目标人群,不一定仅指参加话剧的老师。” “话是这么说”乔柠小声道。 所以庆祝话剧演出的成功才是第一目的啊,这是他们的庆功宴,老师们联络感情是顺带的,她刚刚也只是为了不让纪明川挑毛病,才把这个聚会说的天花乱坠,好像不办就有天大的损失。 “其他人能不能去?”纪明川把乔柠那张打印出来的经费支出明细表放到了旁边财务秘书手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可以是可以,毕竟聚会一开始的规格,是按照二十人规格来的,实际上也没有二十人”乔柠这话的意思是,要想办个全校规模的,这点钱可不够啦,要加钱。 她说着说着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纪明川没事问她这个干什么?? 最后他盯着纪明川,一脸不可置信。 纪明川看到了她的表情,冷笑道:“难道我不是年轻人?” 乔柠在他的死亡视线下,头皮发麻,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有一说一,纪主任如果不说,她还真的忘了对方其实也属于年轻人的范畴了。 明明纪主任也是二十多的年纪,但是却莫名有种长辈感,让人无法把对方当成同辈来相处 原来纪主任也就二十多吗?! 想到这里乔柠有点心虚,其他东西都来不及多想,脱口道:“纪主任想来,当然可以!” 乔柠的话说的一派大义凛然,愣是说出了一种,欢迎领导前来视察的感觉。 等纪明川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乔柠才淡淡松了口气,还在心里想怎么跟其他老师说纪主任也要来这件事 考虑到对方平日里的工作作风,还有其他老师对纪主任的那种莫名畏惧的心理,都能够想象出,如果他把这个消息说出去,有多少人会借口不来了。 所以乔柠咬咬牙,一狠心决定保密。 万一纪主任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实际上因为工作太忙没空去了呢。 纪明川回到自己办公室后,还拧眉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很快弹出了新的界面。 他认真地一条一条浏览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指按了按眉心,让自己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 穿着黑色西装,端坐在办公椅上姿态一丝不茍的男人效率极高地又搜索了下一条。 很快搜索历史栏就出现了一系列诸如“年轻人穿搭”、“年轻人的喜好”、“参加聚会要准备什么”之类的词条。 * 路禾记得周铃兰也住在西区,不过对方在西区最偏远的一个区域,接近隔壁的文河市,可以说已经位于交界地带了。 文河市的发展远不如星州市,所以跟文河市接壤的地方,发展得也不行。 付确开车带他来的地方,没有周铃兰住得那么远,基本上位于市中心辐射区域和西区交界的地带。 路禾刚进入这里就能明显感受到环境的变化,不过一街之隔,身后是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LED彩灯大屏昼夜不绝,眼前是拥挤的握手楼,和破败的小巷,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 晚上街边的各种灯牌,交替闪着各色的彩灯,路边的巷子里一片漆黑,幽深细长,像是一张巨口,在寂静的夜里等待着将闯入者吞噬。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禾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巷子里窜了过去。 是老鼠吧 付确注意到路禾的眼神,勾唇笑了笑:“韩冬夜在这条街上生活了十几年,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而且他还是这块小混混的头儿。”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在车停下后,就往椅背上靠过去,不屑道:“混混头?不过是在这种垃圾场一样的地方,玩的上不得台面的过家家。” 路禾也听出了对方对韩冬夜的敌意,眉头微皱,却听到付确继续道:“一个人不管最后去打了哪里,骨子里的东西都不会变,泡在臭水沟里长大的人,就算离开了,都盖不住身上的臭腥味。” “你说得对。”路禾已经推开车门,站在车门前对着车内的付确笑着说,“不过不好意思,我也受不了你身上的臭腥味,比起陪你玩这种嚼舌根上眼药的无聊游戏,还是我的学生更重要。” 付确的眼皮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他留面子。 第一次见面带对方到酒吧时,对方那种木讷外表底下透出的一丝丝攻击性,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心里一边充斥着憋闷和不满,另一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兴趣更大了。 哪怕长得再好,穿着和打扮也能表现出你的眼界和出身,美丽又痴钝的事物,适合被关在笼子里,当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如果是漂亮又机敏的,就不适合这种方式了,驯服的价值也会更大。 路禾说完直接离开了,从路面尽头迎面吹来的风,掀起了路禾的衣角,将他微长的发丝吹得扬起。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这次这位付公子,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确实送了他一程,不过现在不欢而散,路费他当然也不会给了。 听对方说了那些明里暗里都在针对韩冬夜的话,就当抵路费了。毕竟他的精神损失费也是费。 这条小街很拥挤,旁边都是交错的小巷,道路两端都被各种小摊贩给堵住了,到了晚上很多卖麻辣烫、烧烤还有螺蛳粉的,有时候风一吹,呛人的烟味能窜出老远。 路禾走了一路,找了家街尾的便利店,这家便利店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听他问起韩冬夜,店老板警惕地问道:“你找那小子干什么?” “我是他朋友。”路禾面不改色道。 一回生二回熟,路禾又拿出了上次在留春山的说辞,果然比直接说自己的老师管用,这个女人原本警惕的目光变成了狐疑和不可置信。 “你是他朋友?看起来不像啊”女人小声嘀咕,不过还是让路禾听见了。 “那小子从小就不学好,他家里也是他娘走得早,也不知道他爸是谁而且后面也辍学没上高中了。”她说到这里眉头微皱,本来有些刻薄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神情变得有些无奈。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些认识韩冬夜的人眼里,对方是辍学了? 还是说韩家有意保密根本没有对外公开这件事,不是高调地把人认回来的,而是偷偷摸摸接回来。 就好像刻意想隐藏韩冬夜的过去这段经历。 “你找他有什么事?”女人态度缓和了一些,跟路禾说话也没有刚刚那么没耐心了。 旁边有个小男孩听到他们谈话,放下手上的作业,跑出来道:“韩冬夜哥哥去旧厂子那块啦!刚刚好多人骑着车,嗖地一下就往那边过去了” 小孩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抬手拍了一下后脑勺,对方怒道:“写你的作业去!还想跟着不学好?” 路禾谢谢了这位店老板,在她店里买了点纸和水,又跟人问了一声那块厂房的位置。 以前这些城市发展靠的都是各种工业区工业园,后面因为产业升级和政策变化,这些厂房当然就闲置了。 不过政府一直在规划旧厂房的拆迁和改造事项,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拆迁款也没谈妥。 旧厂房那块,有的地方已经被拆了,裸露出大块空地,但是半块墙壁和裸露出来的钢筋,还保留着,一般很少有人会来这边,尤其是大晚上。 路禾远远看到有十几二十个人聚在那块,旁边还停着一些摩托车。 有的人看样子还是刚到,站在一块说了点话,也不知怎么谁先开的头,有人说着说着一拳头砸在对面人的脸上,后面的发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变成了混战。 另一伙人明显身材更高,戾气也更大,还染着各式各样的头发,穿背心纹着纹身,张口就是污言秽语。 路禾本以为韩冬夜身上就已经很有混混的感觉了,现在觉得还是他见得太少。 前世读书时基本上都是中规中矩读最好的中学,生活两点一线,泛善可陈,自己是透明人,也没机会接触这种人。 突然路禾瞳孔一缩,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对方一出现好像就自成一个世界,跟周围的人明显就不在一个层面。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视线模糊,可身量挺拔的男生,还是让人一眼注目。 而且最扎眼的是对方似乎还穿着正装制服跟旁边那些穿着短袖背心花衬衫大裤衩还有破洞牛仔裤的青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挥着拳头过来,却只看到一道残影,自己的脸上就挨了一拳被打得后退了几步,根本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陶小天不怎么会打架,但他会躲啊,躲过去再浑水摸鱼地给对方几拳。 不过他眼神好,跟一些近视眼混混一点都不一样,混混就算近视了能戴着眼镜来打架吗?那太没逼格了。 他心思活络,眼神也四处张望,反正有韩哥在这里那些人也讨不得好处,所以就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栋厂房边上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有一点点眼熟啊。 卧槽,这不是韩哥他老师吗? 韩哥去克兰霍顿上学,是大豪门韩家的私生子这事,是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也只有他们几个特别亲近的好哥们知道,大家在大事上也不会把不住自己的嘴,到处乱说。 所以其他人还以为韩哥是辍学去打工了,但他们韩哥是豪门少爷,知道了不气死他们哈哈哈!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陶小天连着做了几天的梦,梦里都会笑醒。 他刚准备提醒韩哥一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鸣笛声,伴随着一声厉喝:“你们在这干什么!都别动!” “警察来了!”有人当即反应过来,反应快的立刻溜了。 他们选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边四通八达,从哪跑都行,往旧厂房里一钻就找不见人了。 韩冬夜不紧不慢地收回手,跟他们打架那些人是西区这块的混混。 这些人小学初中就辍学了,基本上成天在街上晃荡,无所事事,最爱做的就是欺负附近学校的学生,收收保护费,有的还会在晚上给人看场。 “那边那个个子最高的,穿衬衫打领带的,把手举起来别跑!”远处马上就几个人影从车上下来,当即就注意到一群人里最扎眼最突出的那个。 不过也只能看清身形,在浓重的夜色下也看不清对方的脸,立刻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韩冬夜听到后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紫色领带,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 “愣着干什么,快跑。”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让韩冬夜的身子微微一僵,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撤进了一个巷子里。 身后是口哨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跑得慢的离出口近的,当即就给警察抓住了。 有的人是开摩托车跑的,一连串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种巷子的路太窄,大点的车都开不进来。 等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路禾的动作才慢下来,耳边只能听到两道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有时候重叠在一起,有时候又能明显区分出是两个人的。 路禾停了下来,停下来一是因为太累了,虽然在慢慢进行一些运动和锻炼,但是身体素质可不是一时半会能上来的。 不过他的锻炼是有效果的,不然刚刚跑出几步,他就要累得大喘气了,现在好歹跑了有大几分钟。 二是因为,他不认识路了。 原本跟在他后面的人反过来拉住他的手,立刻道:“我认识路路老师,我带你出去。” 韩冬夜也没问路禾是怎么跑这里来的,而是拉着路禾来到了一辆红色的机车面前。 “我以为你没开过来。”路禾在他身后道。毕竟刚刚那个厂房附近停了很多机车,他没看到韩冬夜的。 “停那边要给打坏就不划算了,那帮人下手没轻没重的”韩冬夜冷淡道。 路禾听了他的话,刚刚忍着的怒气冒出来一点点,但是他还是压抑着心里那点火气,在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质问的声音来。 “所以你逃学就是为了来打架?” 韩冬夜坐在红色的机车上,本来还在调试,盯着机车的仪表盘,听到路禾的声音后,他突然抬头看向对方,笑着说:“路老师,我之后一定会当个好学生。” 路禾沉默了,接着微弱的灯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皱眉道:“当好学生让你那么不开心?” 韩冬夜虽然露出一丝笑容,哪怕是稍纵即逝的笑意,路禾也感受出对方似乎并不高兴。 耳边响起了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韩冬夜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却让路禾听得无比真切。 “那要看是谁眼里的好学生了,如果做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会很开心,当然如果做另一些人眼里的好学生,就不开心了。” 他知道路老师会尊重他的意见,但是其他人不一定,那么所谓的“好学生”,不过是一种凭空套上来的枷锁罢了。 路禾没问另一些人是什么人,韩冬夜已经伸出手拽了一把他的衬衫衣角。 “路老师,上来。” “韩冬夜,你别忘了你还没成年。”路禾决定再提醒他一下。 国内对十六岁和十八岁能骑的机车也有限制,等到十八岁了考了驾驶证后,就能随便放飞自我。韩冬夜十七岁,介于满了十六没满十八的位置,骑车一抓一个准。 “路老师,我的生日在七月,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就成年了。”韩冬夜道。 “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吗?”路禾挑了挑眉,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表情,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还没等韩冬夜再次拉他,路禾主动坐在后座,拉住了他的衣摆。 “快点回去,再晚就熄灯了,今晚的事你得做几份检讨了,我不会包庇你。”路禾知道对方八成丢不下这辆车,干脆让对方把车停好,再回克兰霍顿。 这下换韩冬夜愣住了,没想到对方直接答应了,对方这种反应常常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虽然他知道路老师跟那些迂腐的老师一点都不沾边,从相遇开始,似乎路老师总是能让他时时感到意外,和其他老师一点都不一样。 “路老师,你不怕被抓?” 路禾平静道:“我不怕丢脸。” 韩冬夜握着车把的手一紧,心想,可我怕路老师你丢脸。 更不希望你丢脸是因为我。 红色机车穿行在暗巷里,车速并不快,路上也并不颠簸,不过几分钟就停在了一个紧闭大门的修车店后面的车库前。 韩冬夜拉开了卷闸门然后把车停了进去,路禾也已经打了回克兰霍顿的车,见韩冬夜朝他走过来,他又看了一眼韩冬夜身后的修车店,也没问对方跟这家修车店的主人什么关系。 “回去了。” 关于韩冬夜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韩冬夜身上还穿着克兰霍顿的制服,不过没有外套,为了轻便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打了场架对方身上也不过沾了点灰尘,又因为刚刚跑了一路,骑车回来,发丝被疾风吹得扬起,有点凌乱,显得桀骜不羁。 对方站在这条破败的旧街上,身上虽然穿着裁定得贴身,显得优雅得体的制服,紫色的领带显得神秘又矜贵,光看外表对方已经脱离了这里,而对方的眼神依旧透出一种跟他身后环境如出一辙的气味。 像荒原的灰狼。 第60章 他是谁 路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此时一号宿舍楼所有房间的灯都灭了,但透过窗户能看到一楼大厅的灯还是亮着的。 路禾猜测是赵姨见他没回来, 给他留的灯,可等门一推开, 路禾的视线下意识往旁边一扫, 刚好对上一人从书上移开的视线, 让他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纪明川把书合上, 对着路禾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 却什么都没说。 只要不是偷偷溜出学校, 正常走大门出校都在门卫处有登记,而且克兰霍顿用得电子系统,这些东西他在后台系统都能看到。 路禾晚上离校的事他知道,他来这里是打算看对方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回来了。”这话单听着再正常不过,可是被纪明川说出来,就总有种刺人的感觉。 尤其是透过镜片投射在路禾身上的冷淡视线,让路禾以为自己好像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路老师是为了找我”韩冬夜像是感受到了对方话中的敌意, 主动把对方的目光吸引过来。 “韩冬夜。”纪明川端坐在沙发上,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清楚。” 韩冬夜心想,他当然清楚。 路老师为他做的事, 他每一样都记得。 “我不管你以前在哪个学校,既然来到这里, 就必须把你以前的习惯改掉, 学校的规章制度不是废纸,这里也不是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的地方” 纪明川扭头盯着路禾, 微微动了动唇,语气有些古怪,“路老师还留在这里,是想一起挨训?”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路禾,似乎是很在意他的回答。 “那别弄太晚,今天还是让人早点休息。”路禾叹了口气。 他没有打算跟纪明川正面刚上的意思,今天确实是韩冬夜理亏在先,他本来也没想包庇对方。 “你倒是关心他。”纪明川冷冷道,“但有用吗?不还是把你的话当耳旁风。路老师,你的态度怎么不算是在助长不良风气?” 路禾觉得今天晚上纪明川像吃了枪子一样,跟个机关炮一样没完没了,如果不是韩冬夜还在,路禾真想问对方一句,今天晚上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他注定没机会问了。 “纪主任。”韩冬夜冷冷地看了纪明川一眼,“我的所有行为都跟路老师无关,我也从没把路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我出校是有非做不可的事。路老师一直尽职尽责,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难道纪主任你就是靠一张嘴颠倒黑白当上校领导的?” 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纪明川面前,因为纪明川是坐着的,一米八个头的韩冬夜当着他的面站着一点都不虚,还借着居高临下的角度,压迫感更足,完全不像是被训斥的一方。 纪明川眼神都没变一下,依旧直挺挺地坐着。 他冷笑道:“你们真不愧是一栋楼里出来的师生,你替我着想我替你着想,是不是还要克兰霍顿专门给你们评个奖?” “今天那么晚,我的意思是有什么事都能留到明天再说,你也总要休息吧”路禾他还真没有给韩冬夜开脱的意思,要是纪明川教训人一个小时,不得半夜了。 纪明川在他刚一出声就看向他,视线凌厉,可说出来的话却有种催促的味道:“你还不去睡?” 他今晚在大厅等了多久,不好的情绪就发酵了多久。 尤其是刚刚看到路禾不仅专门出去找韩冬夜,回来后还不愿意走,一副愿意给对方擦屁股擦到底的样子,更像是在他的火上浇了把油。 路禾要纵容这些人到什么时候? 又或者这也是对方的教育方式?恕他无法茍同,你对他们好一份,这些人只会得寸进尺,顺杆子往上爬。 被对方这么一说,路禾也实在困了,等随便收拾一下洗个澡就十一点,最后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才离开。 他确实没有留下的必要了,韩冬夜人都回来了,总不会再出事。 纪明川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路禾的背影上,直到对方的身形没入走廊里消失不见。 他眼里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懊悔。 等路禾一离开,纪明川就看向韩冬夜,刚好对方刚刚也盯着路禾离开的背影,此时转过视线,两人目光相对,都各自移开,气氛比起刚刚路禾还在时,才是真正降入了冰点。 “现在来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三番四次往外跑,路禾不会问你,但我不一样。”纪明川冷笑一声,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 纪明川在路禾走了后,出乎人意料的是,他只把韩冬夜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没有真的像路禾担心的那样说到半夜去。 路禾回了自己的宿舍,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地又想起了在昏暗的巷子里,韩冬夜对他说的话。 对方之前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以后真的再也不会偷偷溜出校了? 他一边想一边准备开灯,却发现在黑暗中,自己按在墙上的手被人率先按住了,借着从走廊照进房间的光,路禾能感觉到旁边有个黑影。 对方身形很高,但却不是那种魁梧的壮汉身材,光看轮廓带着点少年的青涩,却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凌焕?”路禾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他话一松口,就听到黑影轻轻喘了口气,连带着按着他手的力道都松了点。 路禾趁机把手抽出来,迅速开了灯,就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模样。 果然是凌焕。 对方此时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黑暗里待久了,面对突然亮起的强光,有些不习惯。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不对,你怎么跑进来的?”路禾皱眉道,心里疑问越来越多。 凌焕扯出一个笑容,就跟路禾面对面站着,然后又看向他身后,没看到某个碍眼的人,才开口道:“我听纪明川说,你跟韩冬夜都没回来,路老师是又出去找他了?” 路禾敏锐地察觉到了凌焕用了一个“又”字,本来还有点疑惑,就听到凌焕主动凑到他跟前,绷着一张臭脸,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因为上次路老师去留春山,我也看见了。” “你也私自跑出校了?”路禾盯着他。 凌焕有些被气笑了,挑眉道:“路老师,重点是这个吗?” 路禾让了让,把身后半开的门又拉开一点,示意凌焕快点回自己屋里。没想到他这个动作,让凌焕的脸色更黑了。 “你干嘛总是出去找韩冬夜?路老师你也不了解他吧。”凌焕突然笑着说。 “我是监舍他是学生他不见了我去找他,不是理所应当?应该也没有超出职责范围。” 路禾扫了一眼凌焕,现在对方的身影已经没有笼罩在阴影里了能够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听了他的话后,对方突然抿了抿唇,下一句声音低了很多,视线还瞟向别的地方,好像想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路老师,我是不是也在你的职责范围?” “当然。”路禾低声道,说完就把凌焕推到门口。 见他的手还一手抓着门框,一手顶着门板,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路禾也不知道凌焕怎么一天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用不完的精力。 他当即先发制人道:“纪主任跟我提了让我调任到其他宿舍楼当监舍的事。” 果然他这么一说,凌焕的动作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比刚刚闹腾的样子不知道安静了多少。 “为什么要换?!”凌焕刚刚脸上还有点空白,现在反应过来后眼里顿时染上了怒气,等对上路禾的视线,他的声音又小了一点,皱着眉道,“你没答应吧” 他这么问是因为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路老师会答应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对方,像是在聚精会神等待对方的回答。 “同意还是不同意”路禾顿了顿,然后笑了一下,“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们惹我不开心,说不定我就去其他宿舍楼,管一些更听话更省心的学生了。” “我难道不听话?”凌焕皱紧眉头,脱口道。 他比起以前不知道听话了多少倍,是个人看到他都得说他转性了。 “你如果听话你会在这里?”路禾看了他一眼。 凌焕: “凌焕同学,现在是熄灯时间。”路禾又提醒了一句。 凌焕把按在门上的手收回来,盯着路禾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最后都变成了一句:“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要走的时候还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路禾,“我要听话回去了,你可别答应纪明川的。” 凌焕倒也并不是真的给对方这句话给唬住了,他自己有判断,比如他觉得路老师说的话是认真的,别说是一号宿舍楼了,就是克兰霍顿,对方也能说走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很清晰的感觉,对方一开始从没打算留在这里,至于对方的态度,完全看他们之后的表现。 见凌焕竟然真的因为他一句话乖乖离开了,愣住的人反而变成了路禾,顺利地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刚刚看对方还一副怒气冲冲要找他麻烦样子,现在好像被哄一哄就好了。 * 周二晚上的聚会在星州市湿地生态公园的旁边,有独立小院、私密全景玻璃房和户外露营区,这里不提供过夜服务,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下午没课的,一般三四点就到了,五六点来的也能在玻璃房里看海面夕阳落下的景色。 路禾是跟龙崖一起过来的, 龙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版型很好看,小领口微高领,领口跟肩线的距离更宽,衬着对方的身材,几乎将一件短袖上衣穿成了紧身衣的效果。 上衣到腰腹的位置收紧,肩宽腰窄,一股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路禾一边在心里想,得亏克兰霍顿是男校,如果是男女混校,还不知道对方得收到多少情书。 乔柠远远就看到了他们,跟他们招了招手,高喊道:“这边!” 路禾跟乔柠打了声招呼,乔柠今天穿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还有个白色的小披肩,看到路禾的时候从台阶上两三步走了下来。 “路老师今天跟龙教练一起来的啊。”乔柠的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打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走,我带你们进去。” 路禾也没听出乔柠刚刚话里的打趣和八卦的意思,点点头跟在了乔柠后面。 露营烧烤在玻璃房外的院子里,乔柠他们已经把一些食材都准备好了,还在外面搭了个烧烤区,两张长桌放在一起,能坐二十人左右。 旁边还有烤架,大烤盘,树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还有彩带迎风招展。 路禾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格子衬衫,今天在外面聚会大家都是穿的常服,不像在学校里穿得那么正式,所以路禾这一身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桌上的纸盒里摆着各种各样的烤串,有的老师还在忙活自己串烤串。 “路老师,你要不也去DIY一个。”乔柠在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 “DIY?” “就是自己动手的意思,想吃什么烤串都可以自己去串,路老师要不要试试?” 路禾点点头,既然来了他也不打算坐着当个木头人坐着干等,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从各种碗碟里拿出食材串在一起。 他不爱吃全肉串,所以把青椒、鸡肉、菠萝、洋葱这些交替串着,而且颜色也更丰富更好看。 龙崖就在他旁边,他一来,这块本来还显得很空旷的区域突然就逼仄了起来。 不过龙崖低着头串烤串的样子很认真,这么大的块头,偏偏在处理手上这些烤串,而且动作小心,串出来的烤串也很精巧。 肥牛卷生菜,每个卷的大小都刚刚好,在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给青椒圈里挤虾滑。 龙崖就好像脑袋上长了个眼睛一样,扭头看向路禾:“路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动作很熟练。” “以前在烧烤店里做过。”龙崖语气平淡,很快又串好了几串,在路禾看来对方串出来的比他在外面店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我不止会这个,我会的还有很多。”龙崖突然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低声道,“以后会慢慢让你知道的。” 下午五六点钟正是饭点的时候,有的老师已经嚷嚷着要准备开吃了。 “难得出来一次,这都快六点了,赶快抓紧时间,开始烤了啊。”严老师两手拿着几个大烤串,往烤架上一放,淋上烧烤酱,不一会就冒出了肉汁伴随着滋滋的声音。 路禾也觉得有点饿了,就看到龙崖从旁边拿了个西红柿和洋葱,几下就把他们切成了小块,放进平底锅里翻炒,炒出香味后再加入鱿鱼圈和洗干净的贝类,再倒入藏红花水和米,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龙崖拿个盖子把锅盖上,然后去拿处理好的大虾和青口,还拿了个黄柠檬切成片。 “这是海鲜烩饭。”有不少人都好奇地盯着龙崖的动作,而龙崖只是注意到路禾好奇的眼神,才主动跟对方解释,“路老师,你应该也饿了……” 路禾不是第一次看到龙崖做饭,上次对方还帮过周铃兰的忙,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龙崖的厨艺那么好。 他看了一眼龙崖身上围着的一个淡粉的围裙,表情有些怪异。 龙崖注意到他的视线,扯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围裙,皱眉道:“这是最后一件。” 还有几件在其他老师身上,克兰霍顿都是男老师多,都不愿意拿这件粉的。 乔柠还在旁边喝饮料,他们隔了有一张桌子,她用眼角余光往那个方向一瞟,差点没把饮料喷出去。 等勉强吞下去后,她用力发出了几声的咳嗽声。 “乔老师你没事吧?”有人问道。 “没事,喝急了有点呛到了”乔柠那纸巾擦了擦嘴。 换做一个月以前,不,又或者是一周以前,她绝对看不到顶着着那张好像随时能上门讨债的酷哥脸的龙教练,能穿着粉色围裙给路老师做饭。 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老师,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好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 如果不是这个活动是她组织的,她都要以为这里不是聚会的地方,而是龙教练和路老师的家庭厨房了。 “不好看?”龙崖注意到路禾的表情,闷声道。 他并不是一个会在意自己穿着打扮的人,日常的装扮也非常简约,但他却会下意识在意路老师会不会不喜欢他这么穿。 “没有。”路禾立刻摇头,在旁边笑了一声道,“粉色是少女心啊,所以感觉跟你反差很大。” 粉色围裙里面还是黑色的短袖,而且围裙上面的部分刚好勒在龙崖的饱满的胸肌上,根本就包不住,偏偏围裙又是一件粉粉嫩嫩的,反差简直不要太大。 “那路老师喜欢这种反差吗?”龙崖粗黑的眉毛微微一挑,扭头盯着他,让路禾觉得他一定要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虽然他第一眼看过去,是觉得这个组合有些矛盾,但又莫名抓人眼球。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穿什么都无所谓,他家又不是住海边,还用得着对别人穿什么指指点点。 只是刚开始看到的时候,视觉冲击比较大,实际上并不难看,他也挺喜欢粉色的。 “路老师喜欢就好。”龙崖嘴上勾起一个笑容,等看十五分钟差不多到了,他揭开了盖子把刚刚处理好的大虾,青口和柠檬都铺在了焖饭上,让它继续焖着。 “你要是饿了能先吃别的垫垫肚子。” “我还行。” 有的老师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忍不住咂舌:“龙教练,看不出你还会做饭。”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龙教练长得一副能一拳把铁锅砸穿的样子,处理食材做起饭来,可他比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还要靠谱。 “乔老师,人都齐了吧!可以开始了。”有老师冲着乔柠喊了一声。 “哦好。”乔柠从刚刚开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听对方一喊,瞬间想起来了,还有个人没来。 昨天纪主任好像说他要来,后面也只是给对方发了一个地点,纪明川也没回复,她心里有些祈祷纪主任别来。 “这是谁啊?”有的老师注意到门口多了个生面孔,一边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名单上没这号人啊,这看着也不像是克兰霍顿的老师。 “不认识,是我们这的老师吗?”一些老师纷纷摇头。 有的人还好心跟对方喊了句:“兄弟,你走错地了!” 路禾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方向看过去,隔了一段距离,他只是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是脑子好像在这时候宕机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这种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前世见过这个人了。 那个身材高大脊背挺直的青年朝着路禾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休闲衬衫当内搭,外面还披着一件奶灰色的针织外套,下身穿着条卡其色的宽松长裤,显得清爽又干净。 青年的黑色短发十分蓬松,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额头,刘海三七分,冲淡了对方身上那股凌厉冷淡的气场。 不过随着对方越走越近,路禾也看到了对方那双眼镜下流露出许多复杂情绪的视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冷冷出声,虽然形象有了很大变化,可是语气和音色质感,还是跟往常一样。 “路老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就不记得了?” 早就在对方走近后,就已经有人认出来了,等认出来后,纷纷跟块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手上拿着烤串的,烤串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有的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对方没开口之前,他们还能催眠自己,对方说不定只是跟纪明川长得有点像,说不定还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可等对方一开口,他们再也没有借口来欺骗自己了。 这他妈就是纪明川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释放的信号 去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乔老师, 我突然想起来我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有的老师当即就要去拿自己的东西,至于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纪明川往他身上扫了一眼, 冷笑道:“我又不会吃人,急着走什么?” 他当然知道对方突然提出要走是因为他, 他总不至于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对自己受不受欢迎, 他心里一直有数。 不过他如果是那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就不会一直按照自己的行事准则活到如今了。 纪明川又重新把视线放在路禾身上, 对方盯着他看了半天, 直到看得纪明川都罕见地有些发毛,路禾才眨了眨眼睛,好像才回过神来。 “你看其他人也没认出来,你怎么只抓着我说呢?”路禾笑了一声,感受到纪明川话里的针对,他也不在意。 他也不认为纪明川是专程过来给他挑毛病的,他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值得纪主任专门跑一趟来给他添堵。 纪明川穿着常服的样子, 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不怪他没认出来。 都说人靠衣装,纪明川这幅打扮连身上的那种刻薄又龟毛的感觉都淡了很多, 只剩下了不好接近。有刘海的修饰,眉眼都感觉柔和了几分。 他都能想象出来纪明川以前在学校里当学生时, 绝对是高冷校草一样的存在。 站在一旁的龙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一脸不善地看着纪明川。 路禾看了一下锅里发出咕噜咕噜响声的海鲜烩饭,按了一下旁边的盖子,说道:“已经可以揭盖了。” “我来。”龙崖沉声道, 也不再看这位不速之客,转而去把海鲜烩饭装碗。 经过这么一打岔,乔柠也回过神来,刚刚纪明川的出现对她的冲击也不小,反应过来赶快趁热打铁道:“都还没吃饭吧,刚刚不是都吵着说饿了吗?现在人齐了就开始吧。” 她一边说还一边频频盯着纪明川看,最后不得不承认,虽然看着再怎么不像,这就是纪主任,如假包换,只是比印象中看着的要年轻了好几岁。 乔柠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三个人,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猜测——纪主任是为了路老师来的。 她在一个月前看到纪主任开车送路老师,就觉得不对劲了 乔柠一边把手边的饮料喝完,一边觉得自己的鼻尖都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路禾端着海鲜烩饭,分量并不多,而且等等还要吃其他的东西,所以只是垫垫肚子,一锅大概能分成三小份。 “路老师,味道怎么样?”龙崖有意无视纪明川,主动询问路禾。 路禾点点头,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龙教练的手艺,让我也尝尝?” 纪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下来,对方不管在哪里都不显得拘谨,好像把这些当成主场一样,动作自然,也不在意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龙崖眸色冷沉,跟对方不一样,他不如对方能说会道,大多数时候都是保持沉默,此时也只是用冰冷凶戾的眼神盯着纪明川,像是要把对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看这边在僵持,乔柠主动道:“纪主任,龙教练做的海鲜烩饭分量太小了,我们这边的烧烤快烤好了,要不要来一串?” 纪明川脸色平静,又看了吃得腮帮子有点鼓起的路禾,淡淡道:“不用了,我看龙教练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乔柠心想,岂止是龙教练啊好多人都怕你呢。 不过一开始也有很多人怕龙教练,可现在不知不觉大家也没那么怕了。 龙教练毕竟跟他们这些任课老师不是一个体系的,大家也都不熟悉平时见不到面,还是通过话剧表演一个月的排练下来,大家才渐渐熟悉。 有人还笑称龙教练就是喜欢围着路老师转的大狗,龙教练听了竟然也没生气。 龙崖听了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这种静止状态仿佛达到了一个临界值,龙崖才开始动了。 他拿了个小碗,跟施舍对方一样装了点海鲜烩饭,重重放在桌上,响动声让在场的人心里一个咯噔,哪怕再迟钝的人,都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纪主任和龙教练应该很少有接触,怎么一上来就那么不对付?难道天生气场不合? 比起其他人心里的忐忑和紧张,纪明川神色自若地拿过碗,尝了一口,评价道:“盐味太淡,腥味过重。” 龙崖:这人就是过来挑刺的吧。 路禾也知道纪明川在故意挑毛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明川又转移了针对的目标,不过龙崖看他饿了给他做东西吃,还是打算替龙崖说句话。 “我觉得味道刚刚好,也没什么腥味,会不会是纪主任你吃不惯海鲜?” 龙崖没想到路老师还会专门为自己说话,刚刚因为纪明川的话心里升起的不满和怒意全部都烟消云散了,脸上重新挂上了一丝淡笑。 “路老师喜欢就好。”至于纪明川意见,他自动无视了。 纪明川盯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刺眼,脑子里又想到当时话剧表演结束的时候他在后台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他能没给一个好脸色扭头离开,现在却只能端坐着,尽量让自己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地来审视眼前的景象。 他和路禾不过是同事,龙崖跟路禾也是同事。既然是同事,那么自己对他跟对其他人都没什么不同 纪明川想到这里沉默了,心想不一样。 他对路禾,从很久之前就是跟对其他人不一样的。 …… 纪明川后面一直没说话,其他老师也不会吃饱了撑着主动往纪明川跟前凑,路禾把装着鸡翅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纪主任要不要试试?”路禾道,在纪明川抬眸露出的有些疑惑的目光里解释道,“你既然来了不试试烧烤吗?你应该也是对烧烤感兴趣才来的。” 不然他想不出为什么纪明川会专门来这里,而且他心里也有个猜测,对方突然出现,还是以一种颠覆过往形象的模样出现,足够说明纪明川自己也想做出改变。 可以说这副打扮就是对方释放出来的信号,虽然穿着上已经很努力平易近人了,但是架不住对方骨子里渗出来的凛冽气场,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他不介意推波助澜。 纪明川皱着眉,刚想说不是,等对上路禾的视线,沉默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碟子站起来准备烤鸡翅。 他从旁边拿了一次性手套戴上,还将袖子给挽到了手肘处,动作熟稔,表情自然,一副厨房老手的样子,看上去就很靠谱。 乔柠也注意到了纪明川在烤肉,好奇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道:“纪主任你还会烧烤啊。” 话说到一半,等她看清了烤盘上的鸡翅,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这鸡翅怎么烤黑了” 等注意到纪明川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后,她立刻噤声,装作没看到到另一边去了。 纪明川盯着那几个烤黑的鸡翅,还在思考能不能补救。 他都是按照教程说的掐着二十分钟的时间来烤的,但还是烤焦了,难道是火开太大了? 他刚要去检查,就听到了路禾的声音。 “你烤的时候不记得在烤盘上抹点油了,而且要多翻几下面。”路禾刚刚在烤自己串的烤串和五花肉,注意到纪明川这边的情况后走了过来。 “嗯。”纪明川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给路禾让了路,看到对方在烤盘上放上烤串,和鸡翅,开始那旁边的小刷子给肉抹上照烧酱。 “我看龙老师是这么烤的。”路禾补充道。 纪明川听对方提到龙崖,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专注着盯着路禾手上的动作。 路禾拿了串烤好的递给纪明川,见他迟迟不接,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问,手上的烤串就被纪明川拿走了,两人的手指短暂地碰了一下。 刚刚围裙不够,有老师又去后面的玻璃房里拿了点过来,吃烤肉的时候就怕油渍溅在身上,所以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套了个围裙, 纪明川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米色的,更软化了一下对方身上冷然的气场。 其他老师看到纪明川一手拿着一个大烤串,考虑从哪开始下嘴的样子,都在心里暗道,这还是纪主任吗? 纪明川最后微微皱眉,咬住了烤串上的一块牛肉。 “纪主任,你不爱吃?”路禾看纪明川吃得一副纠结又痛苦的样子,猜对方不爱吃,一边又心想纪明川可能是他见过的最难伺候的人。 当然还要算上个商应欢。 “没。”纪明川吃完一块烤肉才开口,表情有点微妙的不自然。 “你第一次吃烧烤?”路禾的声音把其他老师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纷纷看向纪明川,好像对方是什么喝露水长大的奇人。 难怪纪主任今天想过来,感情还想图个新鲜。 看对方面无表情吃着烤串的样子,觉得对方比之前接地气多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能暗叹一句自己不能被表象给迷惑了。 纪明川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把烤串吃完了。 在院子里,视线刚刚好能越过木质的篱笆,穿过几棵树看到不远处平静的海面。这个点有海风吹过来,气温也变得有点清凉。 龙崖不知道人跑到哪去了,路禾刚想问一下旁边的老师有没有看到人,就注意到龙崖顺着台阶迈着大步往这边走来,他手上还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 等走到路禾面前,直接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了他。 “路老师,晚上天冷,这件衣服还是新的,买了没穿过。”龙崖专门去车里拿了件衣服,因为身体素质好,跑了个来回一点都不气喘。 “龙教练来了克兰霍顿快一年,我都不知道你那么热心。”纪明川在旁边冷笑一声。 路禾也觉得龙崖对自己太照顾了,刚打算说自己不冷拒绝对方的好意,一阵风吹过就打了个喷嚏。 现在已经四月份,但是天气却比起前几天有点转凉,风也比较大。 龙崖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认真地盯着他,像是很期待他接受。 “路老师,不要说你不冷。”龙崖道。 纪明川也看到了,不过这次他还是没说什么,默认龙崖把外套披在路禾身上。 毕竟他可不想明天路禾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请假耽误了上课。 等吃完烧烤就有老师提议去玩点桌游,刚好后面的玻璃房里什么道具都有。 “去玩真心话大冒险吧,里面还有投影仪,不想玩的就去看看电影。” 第62章 不合适 能让我考一百分的文曲星君。…… 这种游戏肯定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去玩, 所以也没强制每个人都参加。 玻璃房里有个白色的多功能桌,上面能设置各种游戏模式。乔柠在上面点了一下就出现了一个彩色的大转盘。 “你们如果不想玩,这里还有别的游戏。” 乔柠粗略看了一眼, 有狼人杀、阿瓦隆、大富翁、飞行棋…… 反正吃完烧烤后还能活动两个小时,就这么回去也太无聊了, 大家难得出来一次, 一顿烧烤过后, 等他们适应了纪明川的存在后, 也没觉得那么尴尬了。 乔柠随口问道:“纪主任, 你也要来真心话?” “不行?”纪明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他在网上搜了很多年轻人聚会的内容, 听说这种桌游在年轻人里很受欢迎,守则并不难懂,但是看完了纪明川也没觉得哪里有趣,不然既然来了他当然也不会中途打道回府。 “行!当然可以!”乔柠立刻道。 一边心想要是谁今晚敢整纪明川,或者看到他出丑了,回学校一定会被纪主任狠狠报复吧。 她又看向路禾:“那路老师想玩点什么?” 路禾摇摇头,他对这些的兴趣都不是很大, 但是看别人玩过。 这种游戏对某些社恐人士来说真的是地狱,并不是所有人都爱窥探别人的隐私,看的还是出题的人问什么问题,以及怎么问。 他看了眼龙崖, 像是在问他的意见,龙崖沉声道:“看你想玩什么, 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旁边跟龙崖熟了点的老师笑着说:“龙教练这话说得很勇啊, 要不就玩这个吧,其他的可能也没时间玩那么久。” “那行。”乔柠看了一眼,一共来了十七个老师, 加上纪明川是十八人,有一半的人都去看电影了,他们这边也就是九个人。 严老师还在电子屏上选真心话大冒险题库,题库有三个层级,初级题库的问题比较简单不会太私人,好回答也不会丧失游戏性,进阶版的题库问题就很刁钻了,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很炸裂。 他秉承着出来一趟总得搞点事的原则,刚准备点那个进阶版,就发现有人站在了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哪怕纪明川换了身打扮,看着不像学校里那副严谨又古板的样子,可还是让他心里发憷。 “纪主任有什么指示?”他下意识道。 “你说选哪个?”纪明川皮下肉不笑得反问了一句。 “就选这个初级,这个初级就挺好的!大家出来玩一次开心就好,那些猎奇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了,而且出门在外也都是克兰霍顿的老师,总不能学着别人整那些乱七八糟的” 听他这么说,纪明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到了对面的座位坐下,而他旁边依次还坐着路禾跟龙崖。 严老师在心里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知道纪明川为什么要来参加今天的聚会了,这不就是为了方便监督他们吗? 有纪明川在,这谁还能放得开。 乔柠看了一眼他们的座位,心想果然,她就知道纪主任会跟路老师一起坐,简直毫无悬念。 “你看我做什么?”纪明川脊背挺直,对着路禾冷淡道。 “就是有点没想到。”路禾没想到他见纪明川在自己旁边坐下,自己多看了一眼就被发现了。 他只是有点好奇,毕竟谁能想象得出纪明川会来玩这种东西。 不过今天一晚上受到的冲击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路禾。”纪明川突然看向他,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还不等路禾多想,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九个老师分散坐在桌前,很快第一轮转盘就指向了一个位置,刚好是坐在纪明川对面的严老师。 在指向他后,屏幕上很快弹出了一个问题。 乔柠念道:“请评价一下坐在你对面的人。” 众人的视线都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纪明川,有的人没看电影但也不想参加大冒险,就站在旁边看热闹,看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打趣道:“严老师,记得是真心话啊。” 被叫到的人只好认命地开口,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等评价对象变成纪主任,这个戏剧性就拉满了。 他要说假话,谁都听得出来。 “纪主任太严格了,对人对己都很严格,别说学生怕你,其实一些老师都挺怕你的。 一有哪里没做好,掉了链子,恐怕得给你说到怀疑人生,其实不止是我,大家其实都觉得你这样肯定得孤独终老,没人能受得了纪主任你的脾气。”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不好的评价,他打算来个先抑后扬,说几句好话,“不过纪主任晚上总加班,头发还那么多,是有什么秘诀吗?” 纪明川全程都听得面无表情,旁边有人在憋笑,他也不为所动,只是扫了对方一眼:“看我干什么,还指望我回答你?” “没有没有。”严老师 第一个问题就这样结束了,第二个问题的指针转到了乔柠,问题是最丢人的一件事是什么? “丢人的事太多了,分不清那么更丢人,就说我读小学时不敢上台,所以上台表演的时候是闭着眼睛举着呼啦圈,然后等所有人都跑到另一边去了,我因为闭着眼睛不知道,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这下真的成C位了” 大家都知道乔柠学过舞蹈,但是也不知道对方过去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小时候舞台都不敢上。 整体气氛其乐融融,这些问题不至于让人难以启齿,还能帮助大家彼此了解。 下一个问题的指针转到了龙崖,穿着一件简约黑色上衣的高大男人坐在桌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问题,瞳孔轻轻缩了缩,眼睛快速眨了眨。 “哦,龙教练抽到这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这个问题可太经典了。”有人笑着说,一边等着对方的回答。 有人猜测龙教练八成是没女朋友的,对方独来独往,也从没看到有女性来找过他,也很少见对方用手机,生活方式健康得不像年轻人了。 而且要是两个年轻人异地恋,不得一个劲地煲电话粥。 “有。”龙崖回答了这个问题,刚好对上了路禾看过来的视线,他把头低下轻轻咳了一声,“我有喜欢的人。” 胆子大点的比较社牛的老师还过来八卦了一句,对方是谁,年纪多大,怎么认识的,在哪个城市说了几句就被乔柠给打住了。 “行了行了,这个问题可算是过了哦,龙教练没义务回答。”乔柠现在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没想到龙教练竟然那么直接,而且她莫名觉得,她认识对方口中这个喜欢的人。 她看了一眼还在无知无觉喝饮料的路禾。 路老师,你好歹睁开眼好好看看你边上那些人啊! 不过龙崖话也没说死,他也不好去提醒路老师,如果对方没这种意思,那么不显得路老师自作多情了,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 路禾听龙崖说他有喜欢的人也有点意外。 但他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并不觉得龙崖的外表看上去很凶,就觉得对方不可能有亲近的人。 因为只要跟对方接触多了,就会发现龙崖有种跟外表不相符合的细致温柔。 对方有喜欢的人,那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也会帮龙崖出出主意。 路禾是这么想的,却发现从刚刚开始龙崖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路老师,下一个是你诶!”等听到这句话后,龙崖回过神,专心盯着屏幕上出现的问题。 “你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是什么?”乔柠念出了问题,然后看向路禾,见他在思考,也没有催促他。 皮肤白皙的青年坐在桌前,双手放在桌上,细白的手腕从衬衫里露出一截,手指骨节分明,莹润修长,在灯光下好像在发光。 对方就静静坐在这里,就好像能吸引一屋子的视线。 就这么一个安静的人,很难想象得出对方会做什么疯狂的事。 “最疯狂的事”路禾想了想认真道,“应该是我中学逃了一天课。” 有的人说:“路老师还真是乖学生,怎么逃个课能让你记那么多年啊,你看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同学有的天天逃课。” 路禾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那一整天都没人发现我逃课了吧” 他的语气仿佛毫不在意,用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说出来,却让每个人的心里感觉被刺了一下。 总觉得对方这话里,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明明问得是做过的一件最疯狂的事,但是疯狂的表面下,留下的仿佛只有淡漠和释然。 路禾话一落下,刚刚还有些热闹的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一下,刚刚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笑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不过这种沉默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大家反应过来,马上开始了第五轮转盘,几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所有人都没去笑嘻嘻地追问。 纪明川在听路禾说完后,就皱紧了眉头,视线一直盯着路禾的脸。他的视线不加掩饰,就是路禾本人都发现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纪明川收回视线。 “下一个是纪主任。”乔柠看向了屏幕上弹出的问题,“你上一个电话的通话对象和聊天内容是什么?” 纪明川扫了一眼那行字,平静道:“我妈,催婚。” 有人本来还在喝水,又给呛住了,乔柠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等催婚两个字一出来,立刻引发了一些老师的共鸣。 瞬间觉得自己跟纪主任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本以为纪主任是天上只吃露水的神仙,没想到对方还要跟他们一样应对催婚这种让人头痛的问题。 “我家里人也天天催婚,没想到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纪主任的也是啊” “之前还以为纪主任家里从不催婚。”毕竟纪主任今年也二十八了,再过两年过了三十,不更难找对象了。 不过大家也没像刚刚对龙崖一样蹬鼻子上脸,他们还真不敢追问纪明川的择偶标准,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挨对方一记眼刀。 很快转盘又轮了几轮,问题有那种相对平淡的,也有稍微八卦一些的,也不会让人难堪。 中间有两个老师拒绝说真心话选择了大冒险,要对隔壁屋对着一个人做鬼脸,结果他们这边都听到了隔壁的尖叫声。 路禾这才想起一墙之隔的地方,其他老师在看恐怖片,这时候突然有人走到后面,拍肩膀做鬼脸,要是胆子小的可不就被吓住了。 很快桌上的大转盘又转了一轮,这回指针又指向了纪明川。 “假如你的爱人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把你抛下一个人跑了,你会怎么做?” 纪明川听到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光看表情都能看出来对方认为这个问题出得多无聊,但是他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是危及生命的情况,他先走是对的。”纪明川给了众人都没想到的答案,“因为如果是爱人,可能接受不了让对方有任何受伤的可能,所以我会放开他。” 一些老师愣住了,半晌才有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纪主任想不到你还那么深情,要把这话术分点给别人,不早就脱单了”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给纪明川听到。 “你傻吗?纪主任这是没办法脱单吗?这不是没找到合心意的?” 乔柠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开始了下一轮的转盘,不过这次让众人意外的事,转盘还是指向了纪明川。 看着这个指着他的箭头,纪明川没说什么,等看到上面的问题后,本来冷淡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波澜。 他推了推眼镜,低声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众人一看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有人道:“在场的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这个问题好像也没那么难回答啊还是说纪主任你”难道在场有你喜欢的人? 这可是比龙教练之前的那个问题还要劲爆得多。 不过纪主任只是拒绝回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要么就是有,要么就是感情还不确定,不过不管是哪种,都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纪明川冷笑道:“这是另外的问题了。” 乔柠见纪明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视线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看,轻咳道:“那纪主任,给你选大冒险了啊,和你旁边的人拍一张合照,发朋友圈,24小时不能删除。” 乔柠的话一念出来,坐在纪明川右手边还有一段距离的男老师轻轻抖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了纪明川看过来的视线。 他的表情有些欲哭无泪,他不想跟纪主任一起完成大冒险啊。 也不想在朋友圈出道。 “只说是旁边,没说是左边还是右边,那路老师是不是也可以?”他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坐在纪明川另一边的路禾。 路禾把桌上那杯果汁喝完,也不想装没看到,正想着怎么跟纪明川开口,就见对方朝着自己看过来。 虽然纪明川紧抿着双唇,什么都没说,可路禾莫名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默认要跟他来拍合照了? 而乔柠已经拿手机开始拍照了,时不时把头从镜头前抬起来道:“这是合照,你们坐近点。” 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口的,等乔柠说出后瞥见了龙崖的表情,顿时觉得心里一个咯噔。 遭了,她不知不觉拉了龙教练的仇恨。 乔柠立刻把照片拍了,刚刚她被龙教练吓了一跳,没怎么注意镜头,等看照片才发现拍照时纪主任不知道怎么侧过了头,看了路禾一眼。 从照片里看,对方的神情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少了那些凛冽禾刻薄,要更加沉默平静。 甚至从这种沉静中感受到了一丝平和,让乔柠都有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但是雪也并不都是暴风雪,还有温和的细雪,春日的融雪。 乔柠把照片发给了纪明川,然后看到对方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过了几秒她就看到了朋友圈的推送。 [纪明川:真心话游戏惩罚(图片.jpg)] 画面上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看上去不亲近也也不生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却又有种莫名的气场将两人连接起来,让人移不开视线。 乔柠路过默默点了个赞,抬眸就看到龙崖把路禾的椅子扶了扶,拉得离纪主任远了点。 又来了几轮,转盘重新转到了龙崖。 “你是倾向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高个头的男人坐在桌前,看着这个问题后沉声说:“这个问题我可能以前回答不出,现在我觉得我更倾向是一见钟情。” 说到一见钟情这几个字时,他低哑的声音里还多了几分莫名的情愫,更多的是他心里动容,这些都是见到路老师后才有的。 旁边有老师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一边道:“刚刚龙教练不是说自己有喜欢的人,那跟对方是一见钟情了吧。” 龙崖没说话,只是看着还在盯着手机屏幕的路禾,对方正好在回信息。 路禾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凌焕发的好几条信息,每当这时候他就会在心里后悔同意了凌焕的好友申请。 甚至觉得凌焕怎么就跟其他学生都不一样,他之前读书的时候,谁不是躲着老师走?更别提主动缠着加好友了。 但凡对方把这个心思放一半在学习上,成绩也得跟坐火箭一样突飞猛进。 “好了我们再抽最后一个问题。”乔柠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也不打算在外面待到太晚,而且这里也不包夜。 路禾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次转动的指针指向了他自己,电子屏幕上很快弹出了一行字。 “说一个你从没跟人说过的秘密。” 路禾想了想,他身上唯一能称得上秘密的东西大概只有他最开始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称得上秘密的东西,也不想去故意说一些东西当噱头。 “还是大冒险吧。”路禾道。 “跟你微信列表第一个人发一句,我想你。”乔柠念完了看到路禾脸上路过一个古怪的表情。 这个大冒险内容其实还好,这三个字也不是像其他大冒险一样,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表白的话。 等发完后还能撤回,对对方说是游戏的惩罚。 路禾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会,看一些老师在收拾东西要准备走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点,然后给人展示了他的发送内容。 乔柠看了一眼,见到路禾发的对象是一个叫做“夺命时刻”的人,忍不住道:“路老师,这人是谁啊,名字还挺中二” “一个认识的晚辈?”路禾皱眉道,既然他是老师,那么凌焕确实是他的晚辈吧。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隔壁的恐怖电影放了一个多小时,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影片里传来的尖叫声,除了刚刚跑到隔壁扮鬼脸时有人被吓了一跳后面还好。 凌焕今天晚上闲着没事干还给路老师发了几条信息,不过对方都没回,干脆把手机扔在一边在一楼的休息室的桌上做题,没事逗一逗脚边的猫。 小狸花猫只是跳上桌子给他的脸上甩了一尾巴,让凌焕气笑了,故意道:“一个月了你还没个名字,看样子路老师对你也不怎么上心,没名字的小土猫!” 他刚说完,小狸花猫就有爪子挠了一下他的黑色制服,在制服上留下了几根猫毛,用一双异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凌焕。 “喵!” 秦阳刚刚跟其他人打了会游戏神清气爽,看到这个景象忍不住道:“老大你总欺负它干什么?” “我欺负它?”凌焕的脸色黑了点,指了指自己刚刚被对方甩了一尾巴的脸,又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猫毛,皱眉道,“我欺负它?” 小狸花猫跳下桌,一下子就从门口溜出去了。 秦阳摸了摸头,有些不懂凌焕的想法,傻愣愣道:“那老大,你想让我说你被猫给欺负了吗?” 凌焕:也不想,所以秦阳你能不能闭嘴。 “老大,你还在做数学题啊?”秦阳盯着桌上的作业看了一眼,然后还看着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草稿纸都写满了,怎么不扔了换一张,又不是没有纸。” 秦阳说完就准备去拿那张草稿纸,却被凌焕给喝止了,他拿过那张纸,抚平了一下上面的褶皱,才小心地夹在书里,这副样子把秦阳看得心里不停咂舌。 “老大你这么宝贝这张草稿纸干什么?” 凌焕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懂什么,那不是一般的草稿纸。”凌焕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的习题上填了个答案,不管答案对不对,总之凌焕这波气势的拉满了。 “那张草稿纸上蕴含着的解题步骤,我只要能拿出来看一看,就能举一反三,比如这题我就用这张草稿纸做出来了。”凌焕冷哼了一声,继续拿着笔在旁边一张新的草稿纸上写了几个数字。 突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凌焕拿起来打开锁屏看了一眼,登时瞳孔一缩,手上的笔都掉了。 他先是反反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特意让秦阳掐了自己一下。 本来他都做好路老师今晚也不搭理他的准备了,没想到 不过路老师也真是的,给学生发这个不合适吧而且他们的关系也不需要那么肉麻说想不想谁的,就正常地聊天就行了。 凌焕几乎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让秦阳都有点好奇对方的手机里都有些什么了。 “老大,你在跟谁发信息啊。” “在跟能让我数学考一百分的文曲星君。” 突然凌焕手上的手机又轻轻震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聊天窗口上显示了一行小字:【“路禾”撤回了一条消息】 [夺命时刻:?] [路禾:发错了。] 凌焕:现在只有五十分了! 第63章 无可救药 我怎么能一眼就看到你。…… 路禾不知道凌焕频繁变化的心路历程, 等其他老师都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龙崖也拿上了他挂在椅子上的衣服,站在门口等他。 纪明川扫了他们一眼, 还没等他说什么,手机铃就响起来, 因为电话响的急, 他收回视线带着手概率先往外走。 站在院子里, 能透过栏杆看到远处的海面, 而在海湾的对岸能看到闪烁着的千家万户的灯光, 像是连成一片光河。 “明川啊, 现在在外面吗?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刚一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是在外面。”纪明川平静道,站在院子旁边的一棵树下,看着路禾跟龙崖往台阶下走的身影,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你朋友圈那个孩子是谁啊?好久没看到你跟人合照了,是不是在外面跟人有约了?”纪母大晚上完全不掩饰她的好奇心,看到朋友圈后立刻急匆匆给纪明川打电话。 她一边跟纪明川打电话, 还小声对着旁边道:“就你急,我不是在问吗?你少催两句” 纪明川听了说了一句:“爸他也在边上。” “是啊。”纪母继续问道,“今天跟你合照的小男生是谁啊?有空带回家里吃个饭,反正都是朋友嘛。” “他是新来的同事。”纪明川语气平淡, 夜晚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额前散落下的碎发让他很不习惯, 下意识抬手拨弄了一下。 “是新来的同事, 你这个当前辈的,还不得多照顾照顾人家。”纪母笑着说,一边看着手机上那张纪明川发过来的朋友圈。 她生的儿子她当然了解, 对方从小到大,不管是拍家庭照还是拍毕业照从来都是一个表情,更不会胡乱张望分给旁边的人半个眼神,就好像对那些都不在意。 以往跟其他朋友聊天谈到各自的孩子,大家都是头痛自家孩子有多不爱学,成天就知道出去鬼混出去玩,到了纪明川身上,自家孩子自律地好像一台学习机器。 别人都是让孩子别玩了快去学习,他们是让纪明川别学了出去跟朋友玩一玩。 不过对方一直没什么能玩得来的朋友,大多都是成绩好的学生之间的一些学习交流的活动,偶尔会一起写写作业,就仅此而已了。 而且在纪明川毕业后步入职场,对方的打扮也越来越倾向于成熟老练的风格,当然这种干练的形象最快地帮他摆脱了职场新人的初印象,快速上手工作,职位也是越做越高。 他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对方这么打扮,就好像回到了对方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算性格多老成,可看上去终归还是青涩的。 乍一看好像从那个规矩严谨的工作狂,变成了如今这个仿佛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当人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会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我心里有数。”纪明川拿出了车钥匙,走到了车边说道,“我开车了,改天再聊,你跟爸早点睡。” “知道了。”纪母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挂断的电话,然后盯着了旁边本来正在戴眼镜看报纸的纪父,对方因为看到她在给纪明川打电话,就放下手上的事,开始专心打听消息。 等见纪母放下手机才把眼睛重新移到报纸上,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他怎么说?” 纪父看着十分威严,只是如今上了年纪了,才有了几分和蔼,纪母都觉得纪明川的这种脾气八成是遗传他的。 “说是新同事,不过我看明川八成是对人家有意思,你看他之前有对别人这样吗?” 纪母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现在明川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反正就算喜欢男孩子也没什么,只要他能有人搭个伴就行了,国内不让办结婚,能去国外办嘛。” 纪父冷哼一声,又回去继续看报纸:“随便他。” 他们从几年前就开始操心纪明川的终身大事,后面不知道怎么地就听到了外面一些觉得纪明川怕不是性取向是男生的风言风语,渐渐的他们还真就往这边想了。 一开始还觉得难接受这种可能性,毕竟多少身上还带着老一辈的思想。 他们旁敲侧击过,可见纪明川摆明了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样子,他们就觉得就算是男孩子又怎么样,只要喜欢就行了。 纪母今天晚上都在操心着纪明川的事,一边看对方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恋爱的苗头,一边又实在担心对方在这段感情中,没法得偿所愿。 纪明川还收到了很多信息,不少以前的同学都跑过来问他朋友圈照片的事,纪明川全都用一句同事搪塞了回去,等坐回自己车里,把针织外套脱下来扔在旁边的座位上,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用手掌按住了自己的脸,觉得今天晚上的他冲动又荒唐,不管是参加聚会,还是刻意的形象改变,参加真心话那种无聊的聚会游戏种种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可他偏偏就做了。 就像是一个想努力讨某人开心的毛头小子,还不得其法。 * 龙崖在路禾坐上车后,确认他安全带系好了才开车,车内有好闻的木质香气,光是闻一闻就让人的心情都安定下来了。 车缓缓开出这片生态公园,耳边响起了龙崖低沉沙哑的声音。 “路老师” “嗯?” “如果你有哪天没来上课,我肯定会知道,你如果不见了,我一定会去到处找你,不会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 龙崖的语气认真而坚定,视线一直专注地目视前方,宽大的手掌握着方向盘,却让人觉得他的话比他的包裹在肌肤下充满爆发性的结实肌肉更有力量。 路禾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那种在人群里,能一眼就看到的存在”龙崖低声道,而他的话让路禾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今天的真心话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此时在车内封闭的空间里,他的脑子里难免多想了一些。 此时听到龙崖这么说,他扭头看了一眼对方的侧脸。 龙崖虽然没看他,但是好像能猜出他的反应一样,嘴角露出一丝有些意气风发的浅笑,目视前方的眸子像猛兽一般锐利,他脚踩油门车速加快在平坦的大路飞驰了出去。 两侧的景物在飞快倒退,一边的高大的海边树林,另一边则是在夜色笼罩下一望无际的海面。 “要不是这样,路老师我们第一次在餐厅见面的时候,我怎么能一眼就看到你。” 路禾好像被龙崖的声音,带到了他们当时第一次见面那天。 其实他那天第一眼看清的根本不是龙崖的脸,而是对方在背光下更显得高大挺拔的身材,周身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身形,就连表情都看不真切。 龙崖第一眼就看到他了吗。 等回到克兰霍顿后,龙崖把车停在一号宿舍楼门口,跟路禾道别后就先离开了。 路禾刚进门就看到本来还趴在桌上的软垫上打盹的小狸花猫朝着他跑了过来,叫声细软,听着有些可怜兮兮的。路禾摸了一下它的毛,就看到小狸花猫旁边多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路老师,你说信息发错了,你一开始是打算发给谁的?”凌焕抱着胸靠在墙上,看了小狸花猫见了路禾就扑过去撒娇的样子,嫌弃地撇了撇嘴。 “出去跟别的老师聚会玩了个小游戏。”路禾随口道。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路禾话一说完就听到凌焕轻轻啧了一声:“还有人玩这种老掉牙的游戏啊,我以为都没人玩了呢所以你给我回消息是因为游戏惩罚?”说到这他的语气有点不爽。 “嗯。”路禾又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发现对方好像跟平日里不太一样,更加喜欢粘着他,而且看着也委屈巴巴的,“它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凌焕很快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今天跟小狸花猫说它是一只没名字的小土猫的事,脱口道,“该不会我说它没名字吧?还挺玻璃心。” 韩冬夜刚好从室内泳池出来,身上只穿着条短裤,一边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残留的水,看到路禾后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道:“路老师。” 凌焕见他凑过来,险些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很喜欢穿着条短裤到处走?要上楼就快点上去。” “我穿什么还用不着你管。”韩冬夜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看向路禾,“路老师,你要给小猫起名?” “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也不会起名。”韩冬夜低声道,又看了一眼小猫在路禾手里蹭来蹭去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不过我想如果是路老师你起的名字,它应该都会喜欢。” “要我看就叫玻璃心或者没良心好了,我给它喂吃的,不还是天天尾巴甩我脸上,不是没良心是没什么?”凌焕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至于玻璃心,不就是被他说了一句路老师对他不上心,连名字都没给他吗?爪子就抱着路老师不撒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虽然这猫不太可能能听懂人话,但看着是要比一般的猫有灵性一些。 “你用得着跟一只猫置气?”路禾也不看凌焕,而是摸了摸小猫的头,“那就叫跑跑?” 他上次就看到小狸花猫很能跑,而且能吃能跑是福,也说明了小猫很活泼健康,这么看来这个名字的寓意还挺好的。 凌焕在旁边说了句:“路老师你姓路,那就叫路跑跑呗。” “路跑跑?”路禾看小猫对着自己叫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不过他还是有点纠结小猫跟他姓合不合适。 “你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也是救了它的人,跟你姓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凌焕道。 路禾最后还是打算明天再问问龙崖有没有更好的想法,虽然上次龙崖就让他给小猫起名,不过最后说好名字一块起,所以他还是不能无视龙崖的意见。 “龙老师龙老师,路老师你还真的三句话不离龙教练。”听路禾提起龙崖,凌焕的语气又有点阴阳怪气的。 路禾没有搭理他,把小猫抱回了猫窝里,想到今天白天看到的通知,还是打算跟他们两个提前说一声,“学校有通知,每个宿舍楼要选一件统一的服装,如果要定制得提供设计稿,我看你们也没人会画,可以看有没有喜欢的,发链接然后让大家一起投票。” “跟班服那种一样?学校什么时候搞过这种东西了?”凌焕挑了挑眉,什么宿舍专属服装,以前从没听过克兰霍顿搞过这种。 “我也不清楚。”路禾摇摇头。 克兰霍顿学生管理以宿舍楼为单位,如果说统一的黑色制服是象征着整个克兰霍顿的精神,那么宿舍特定的服装,更凸显学生自们自己特点,展现精神风貌。 在学校这个大的团体里,还会根据年级、宿舍楼还有各种校园组织划分为不同的小团体。 路禾猜测发这个通知的校领导,可能想表现团体精神,至于有没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 第二天下午没课的时候,路禾换上运动服准备去操场,拿了桌上的手机放口袋里之前还看了一眼屏幕。 前天他加了龙崖的联系方式后,对方偶尔会给他发一些在克兰霍顿校园里看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形状奇怪的云、刚好落在道路中间的夕阳、还有路边的小野花。在龙崖的镜头下,好像一些随处可见的寻常事物,都有了层特别的含义。 周三是克兰霍顿规定的体育活动时间,起码能保证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所以宿舍楼内没什么人,就连凌焕都没了影子。 等他走出办公室路过一楼的健身房时,透过那扇玻璃门,能看到一个人正在里面做推肩,而且看起来做了有一段时间了。 少年坐在训练椅上,穿着一件短袖上衣,在拉动仪器的时候手臂的薄薄肌肉微微绷紧,额上也冒出了些薄汗。 “你怎么不去操场?”路禾问道。 孟复潮看到他后,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抬手抹了把脸,懒洋洋道:“懒得走。” 路禾: “你来健身房不觉得难走了?” 孟复潮站在路禾面前,少年身上还带着刚刚锻炼完的热气,他随口道:“毕竟打游戏也是个体力活,偶尔下来练练,对颈椎也好,从长远看,下个一层楼还是值得的。” 路禾听他提到长远,突然道:“你想打一辈子游戏吗?” 孟复潮听了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路禾,过了几秒他突然笑了,无所谓道:“谁知道呢。” 他绕过路禾往外面走,一边说,“路老师你换了运动服是打算去操场吧,既然这样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孟复潮,你这两天都没迟到,这样就足够了。”一号宿舍楼每个学生每节课的迟到缺勤情况都会被汇报给他,所以他当然知道孟复潮比以前迟到的少了。 虽然不迟到对一个学生来说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以往总是迟到缺勤的孟复潮做到了,起码表明了他的态度,说不定是一个好的开端。 少年站在门口,听了他的话后也不回头,只是说了一句:“路老师,你也太容易满足了,而且不是每个学生你都管得了的,这个年纪的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所以你要做的就是” “尊重他人命运。” 孟复潮去楼上冲了个凉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电脑还开着,放在旁边的手机又出现几个未接电话,紧接着是几个熟悉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潮,你别把自己的人生当成儿戏,我知道你怨恨爸妈,可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这么下去只会毁了你自己。] [你整天这样,阿澜就能回来了吗?我们是对不起他,所以现在才更不能放任你误入歧途!] [趁着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早点清醒吧。] 孟复潮顶着一头凌乱的卷毛,坐在椅子前盯着这行字皱了皱眉,然后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然后戴上耳机开了局游戏。 一年前就不断有一些命战的职业战队给他发出邀请,不过后面就再也没人找过他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孟家把他们敲打了一遍,自然也没人再敢接触他。 孟复潮心想,他本来就没想过去打职业的比赛。 看着屏幕上大写的胜利,他的眉头微微皱紧,脑海里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刚刚路老师跟他说的话—— 你想打一辈子游戏吗? 很多人对他说过这话,但大多数都是质疑和不满,语气中隐藏的是不屑和看不上,觉得这样上不得台面。但路老师不是,他是认真在问他这个问题。 孟复潮喝了口饮料,漫无边际地想道,一辈子的事谁知道呢。有的事可能是做了才知道是一辈子,有的事是做之前就认定了是一辈子,那他是属于哪种? 想到刚刚出现在对话框里的名字,孟复潮莫名觉得有些胸闷,在其他人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他一个人宅在房间里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 今天龙崖就近找了个羽毛球场,因为外面风大,所以选在了室内。龙崖看到他后就朝他走过来,盯着他上下看了看。 “你不用看着学生?”路禾知道一般周一三五有体育活动的时候,龙崖都会比较忙,不过对方倒也不是管整个克兰霍顿的学生,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教练员,不过路禾都不熟悉。 “他们如果处处都要让我看着,那还是别游了。”龙崖把球拍递给路禾,一边领着他往场地上走。 “不过校队的一些学生快毕业了,学业也比较忙没时间参加训练,所以马上也要选拔新成员进来。”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路老师,你想去游泳池看看吗?” 哪怕过了一个月,他也还是记得当时他在泳池外撞到路老师时的样子,对方的表情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他见过不少发生在泳池里的事故,所以怀疑路老师同样对水存在心理阴影。 如果路老师愿意相信他的话 “算了,下次有空再去吧。”路禾摇摇头,转身往拦网那边走的时候,没注意到龙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龙崖很快快步走到了路禾对面的地方。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体育馆里此时也有不少人,有老师也有学生,一些人打球累了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看他们打球。 等打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停下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休息,龙崖突然蹲在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在路禾疑惑的目光下,开始轻轻按揉他手臂上的肌肉。 “有时候打球后手会酸痛,这样按一会就不会酸了。”龙崖解释道。 他个子高,即使蹲在他面前却还是显得像一座小山一样,路禾也依旧得平视对方。 路禾看对方那么专注的样子,也不好把手抽回来,再看到周围虽然有人往他们这边看,顶多看到给他按压手臂肌肉的人是龙崖,稍微有点意外和好奇,渐渐路禾也有些放松了下来。 毕竟龙崖的按压手法真的很好,刚刚打完他就觉得手臂有点酸,被这么按压后觉得舒服地他想轻哼一声。 “对了,小猫的名字叫路跑跑怎么样?”路禾突然问道。 龙崖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给他按压,他的反应让路禾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喜欢的话,那就换一个。” “没有不喜欢”龙崖抿唇道,“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可爱。” 跟路老师一样。 这话当然龙崖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路老师肯定不喜欢别人这样评价他。 小猫就这么决定叫路跑跑了,本来他起的名字是跑跑,等加了个路字,好像更有人名一样的感觉,好像小狸花猫已经成了他的家人。 这一个月的锻炼下来,路禾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好了不少,等回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刚准备上去洗个澡,就看到赵姨急匆匆走过来。 “怎么了?”路禾问了一句。 “好像下午有学生打开了顶楼的门,上了屋顶,这屋顶那么危险,跑上去干什么,学校都是禁止有人上顶楼的,门都是锁的怎么还有学生溜上去” 路禾知道克兰霍顿的宿舍楼是那种复古式的建筑,顶楼并不是那种天台,而是带着一些倾斜弧度的屋顶,等下雨的时候,会在屋顶旁边的边沿挂上一道水帘。 这就说明屋顶不会太安全,跟天台不一样没有护栏。 看赵姨想顶楼看看,路禾道:“我去看看。” 他现在爬个五楼也不觉得多费劲了,而且他上楼肯定比赵姨快。等路禾到了顶楼,握住把手轻轻一转,门就开了,果然跟赵姨说的一样,顶楼的门被打开了。 赵姨没上来看,那么八成是在监控里看到的。一般没人会来到顶楼,如果不是赵姨无意间看了眼监控,恐怕过几天都不会知道这事。 现在正是傍晚,橘色的夕阳落在这种老式的屋顶上。路禾在国外见过这种屋顶,屋顶不至于特别陡峭,能够在上面站人。 他看了一圈,也没再屋顶看到人,突然他拐个弯走到了被阁楼挡住的另一边,看到那边的屋顶上躺着一个少年,对方脸上戴着考拉眼罩,也没有被开门的动静吵醒,像是睡着了。 这块是平地,不然路禾真担心他会滚下去。 路禾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谁了。 “孟复潮,醒醒。”路禾说完就把对方的眼罩往下一扯,他的动作总算把浅眠的人给吵醒了,对方睁开惺忪的眼睛,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张脸直接将他从刚刚半梦半醒的状态给唤醒,梦里潮湿扭曲仿佛扼住他咽喉的感觉尽数消散了,眼前只剩下橙色紫色的晚霞,和一张在霞光下半点都不逊色的精致面容。 “路老师,你怎么上来了?”孟复潮撑着地坐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上来明天就能看到你上社会新闻了。”路禾的话里少见带上了一丝情绪。 第64章 网上偶遇 我喜欢做没好处的事。 “咔嚓。”一道落锁的声音响起, 赵姨上来警惕地把通往屋顶的门锁起来,一边忍不住说,“屋顶多危险, 你们这些学生就是没有一点安全意识,要摔下去了怎么办” 路禾扫了一眼孟复潮, 本来挂在脸上的眼罩现在挂在了脖子上, 随意地靠墙站着, 好像压根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见路禾看过来, 还冲他笑了一下。 至于这时候那个笑容代表着什么, 路禾不懂,孟复潮对考试对学习都无所谓也没关系,但是自己的安全总要重视。 下楼的时候路禾突然说了一句:“保证。” 孟复潮愣了一下,旋即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保证你以后不再偷偷上屋顶。” 孟复潮本来还用手抱着后脑勺跟在他后面,听到他这句话后脚步顿了顿,随意道:“我保证你就信吗?那路老师你这样太好骗了” 毕竟哪怕跟对方保证好了,下次还是能偷偷跑上来, 只要对方没有发现,就不算违背约定,那这种保证有什么用。 孟复潮的视线忍不住看向路禾,这样一前一后, 只要对方不回头就永远保持着这么隐秘的注视角度,不会被发现。 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刚刚对方穿着的白色运动服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立领的运动服在运动过后被对方拉开了一道口, 露出冒着细汗的锁骨。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下楼他想什么呢。 “你要是保证了我就信。”路禾头也不回地说, “至于你遵不遵守是你的事,你想冒着被我再抓到的风险违背约定吗?” 其实他完全能理解一些克兰霍顿的老师对一些学生的放任态度,因为他们很多人本来就不需要把学习当成一种人生出路。 就比如孟复潮,就算他一辈子无所事事,只要孟家不破产,只要他不离家出走,只要不做一些违法犯罪的勾当,孟复潮总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生活总要比别人顺遂。 所以很多老师干脆只管教不管学,对一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衬托地纪明川更像是一个异类。 孟复潮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本来还沉默的他突然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路老师我为什么要做对我完全没好处的保证” 路禾以为对方还想跟他要遵守约定的奖励,就听到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耳边响起了孟复潮不轻不重的声音。 “不过我喜欢做没好处的事。”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孟复潮直接盘腿坐在椅子上。房间里的窗帘常年都是拉着的,只有偶尔从缝隙里有光透进来,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他打开易拉罐咬着吸管喝饮料,一边打开了电脑上的直播软件,以往早就适应了的空间,此时此刻却让他觉得有些憋闷。 孟复潮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二楼并不高,最远能看到一号宿舍楼前面被树叶半遮挡住的路口。 天空中只剩下了灰紫色的浓云,刚刚天台上的霞光已经散去,之后还会有火烧一样的晚霞,但怎么也不会有今天的了。 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路老师认真问他的那句话,对方好像将他拉入了一个他故意不愿意思考的角度。 可他现在还没资格谈自己的一辈子。 * 路禾晚上备课完还在研究这个世界的各种软件,有的软件他能认出原型,有的看起来就很新鲜,比如有个白色的小鸟网站。 图标上一个豆豆眼白色小鸟像是把脸贴在镜头上,努力想从屏幕里飞出来。 因为叫鸟站不好听,所以还是用了英文bird的首字母,叫b站。 他一进去就提醒他登陆,路禾在首页的视频翻了翻,感觉跟他记忆里的视频网站没什么太大区别,因为他是新号,网站还没法捕捉到他的喜好给他个性化推荐,所以什么视频都有,五花八门。 突然路禾看到了一个卡通考拉的大图,手指不小心点了进去,发现是游戏直播。 游戏界面他比较眼熟,很快想起是他上次玩过一次的那个命战,他看了一眼左上角,这个点竟然有四万人在线,看样子还是一个大主播的直播。 这个点人多完全能理解,毕竟学生下课,社畜下班,一般都是直播间人数最多的时候。 主播头像是一只卡通考拉,而id是“潮落Dive”,直播间置顶的公告是“随便打打,禁止打赏”,光看这个置顶就差把我不差钱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路禾随便摸索了一下,发现还真的关闭了全部的打赏通道,只有一个包月支持的通道没关,看样子是关不了,毕竟网站也想吃分成,就算主播不要钱,网站也想要。 突然眼前闪出一个特效,有人开通了一个月的守护,还是最高级的金色级别,很快聊天窗口有多了很多刷屏的话。 [好家伙,不让你们充一个个还要上赶着充啊。] [完了,又有老板来找骂了。] [你说你们干什么不好,非要想不开(老头叹气.jpg)。] [这个月才月初,就五十个老板了,真的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啊。] [没事,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抖M聚集地,说不定越骂人家越兴奋。] 路禾觉得这个直播间的画风跟其他地方的很不一样,起码在其他直播间开通守护,别的主播是会有种种福利还有感谢的,但是这个潮落什么都没说,就跟置顶的那几个字一样,高冷得不行。 刚刚开通了金色守护的人顶着一个金色的对话框出现了。 [没事,我喜欢被骂嘻嘻,今天潮神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让你们干你们非要干是吧。”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对方的语调轻缓,显得不紧不慢,虽然低沉但是能明显听出少年人的清澈的嗓音。 路禾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起就愣住了,虽然刚刚他进直播间时就有所预感,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巧一进来就刷到了孟复潮的直播间。 “今天不想播很久,直播间抽个粉丝打打就下了。” 对方刚说完,直播间顿时哀嚎一片,一些人立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怎么回事主播今天转性了?这才几点?八点!主播你是不是不行了?] [不会真碰上什么事了吧,看潮神今天都不怎么爱说话。] [晚上的快乐源泉没有了。] [主播好像是星州市的高中生吧,播那么久都不用上课的吗?不会辍学了吧。] 很快弹出一条公告,刚刚发那个评论的人因为讨论主播三次而被房管禁言。 顶着房管头衔的人这时候出来了 [小周很秀:直播间禁止讨论潮神的三次生活,不然全部禁言,注意了啊。] 路禾还没看清聊天窗口刷屏的文字,就发现自己的屏幕上弹出了一张卡片,然后耳边就听到了一道懒散的声音。 “lu,房管私信给你账号,你自己退出直播间上后台看看,一分钟没回复就过了另外抽。” 路禾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当然不会忘记就在刚刚他登陆账号的时候,随手起的id就是“lu”,如果不是有重名的人,那么大概率就是他了。 他退出直播间上后台看了一眼私信,果然看到一个叫小周很秀的人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扫码直接进队,还附带一个二维码。 路禾没第一时间回复,只是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事情并不复杂,并不需要怎么梳理,不过他还是震惊于这种巧合。 脑海里还闪过刚刚直播间有人说的,孟复潮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他有意想试探孟复潮情绪低落的原因,那么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小周很秀:不回就过了啊。] [lu:我的账号等级很低。] 见他回复了,对面立刻跟上回了句: [小周很秀:有多低。] [lu:黑铁。] 路禾上次简单了解的一些游戏里的各种职业还有游戏的玩法,各种头衔等级一眼就记住了,当然也知道他跟孟复潮的那个账号相差了九个等级,对方是处于最高级的大宗师。 [小周很秀:这不就是倔强废铁吗,不,黑铁] [小周很秀:算了谁让潮神倒霉抽到了你,希望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黑铁同志。] [小周很秀:你的号没法和潮神一起打,你上这个小号。] 孟复潮一眼就认出了进入房间的这个账号就是周彦的某个小号,看了一眼周彦给他发来的解释,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游戏好几年了,哪里还有什么新手。 更别说还有黑铁级别的新手蹲守在他的直播间。这一年多他也碰到了不少来他这里找茬的,很多时候是对家派来的,搞事的方式层出不穷,也许对方就是。 不过孟复潮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lu?” 等念出这个音的时候,他自己先愣了一下,不由得又想到了路老师。很快他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一边又觉得自己今天想到路老师的频率有点高。 很快聊天窗口有了回应,对方简单地发了个嗯字。 [这个匹配过来的幸运水友怎么也那么高冷。] [我去主页看了一下,这还是一个新注册的号,运气也太好了。] [我就说怎么一直抽不到我,原来是号的问题!] 得了回复,孟复潮一秒开始了匹配,有种想趁早结束早点下班的感觉。 等进入选取角色的界面,路禾看到对方立刻锁定了一个人物,他慢慢打字问了一句。 [lu:我选什么?] “随便。”孟复潮无所谓道。 [lu:我想听你的建议。] 直播间里的人都为这个叫lu的人捏了把汗,对方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潮神的脾气,之前就匹配到有粉丝上来抱大腿,但主播一点都不客气。 见打个游戏处处都要问问他,直接把人问烦了,回了句你屁事真多。 这个lu大概率也差不多。 第65章 没有之一 让他想到了路老师。 “选神官, 第五排第二个。”说完他还解释了一句,“这个好上手。” 等孟复潮的声音一出,直播间聊天框里都是清一色的问号。毕竟对方这种态度, 在他们看来完全称得上是贴心了。 [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潮神的脾气怎么变得那么好了。] [不是变好了, 是被人夺舍了吧, 以前潮神本来就不是有问必答的人。] [还要特意去解释一句, 真的是直播间随机抽的水友不是认识的人吗?怀疑有内幕!] [不过为什么让他选神官啊, 神官回复力是强, 但是行动力也太慢了,走过去队友都打完了。] [一看你就不会玩了,行动慢就提前预判踩点啊。] [我看潮神让lu选这个就差让他别乱动,管好后方了。] [虽然很损但是确实像他会干出来的事,毕竟这个lu等级太低了,技术手法肯定都不行,不能给对面当成突破口给抓了吧。] 周彦坐在家里的电脑椅上, 看着这行字顿时笑了出来。心想要你们知道这个号还是我的小号,这个lu的账号还是废铁,评论区不得炸掉。 虽然他压根不认为这个lu会是一个新手,但他跟直播间的水友一样非常在意孟复潮的态度, 忍不住发信息问了一句,不过半天对方没回。 他对这个大少爷的脾气他早就习惯了, 把手机一扔继续看电脑屏幕去了。 而另一边孟复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应了, 甚至怕对方不知道还附带了一句解释。 一来是因为对方id的这两个字母让他想到了路老师,甚至对方这种一本正经说话的语气都让他有些走神。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都已经说完了。 既然说都说了, 他也不会后悔把话收回来,屏幕上的手轻轻一划,随意选了个角色。 [夜巡者!已经好久没看到潮神玩这个角色了。] [没办法,最近总玩的那个虚界灵使太容易被针对了,队友护不住核心资源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不过潮神选了夜巡者,摆明了就没想跟lu一起走啊。] 原因无他,神官不可能能跟得上夜巡者的速度,果然下一秒那道慵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别跟着我。”像是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歧义,有些是想故意把人赶跑一样,孟复潮皱了皱眉,又解释了一句,“你跟着我会暴露我的位置。” [今天的潮神太好说话了,你如果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笑死,不是你让人家选神官的吗?现在又嫌弃别人跟不上了。] 路禾回了个嗯,他坐在椅子上还在看技能描述,手上拿着的正是上次没收的孟复潮的手机。被没收的东西只有期末了才能让学生带回家去,在此之前都会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他手机里没有命战这个游戏,只能征用一下孟复潮的手机了,至于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好,路禾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有时候很敏锐,有时候又有些自己意识不到的钝感和守则淡薄。 神官的技能说明并不复杂,地图上的各个功能区域和特殊点位都被他给记下来了,小地图也能观察到其他人的位置。 画面上的小人披着雪白的大袍子,手上拿着根法杖,站在原地挥舞了一下,却一直没动,像是在发呆。 [lu在干嘛,难道上来就挂机?] 直播间有人道。 孟复潮看了一眼地图上还显示在家门口的神官,什么都没说。 很快路禾觉得把地图和夜巡者的技能都记下来了,才开始慢吞吞地往一个队友那边走。 他以前没玩过这种游戏,因为一般班上男生叫人一起玩,经常会漏了他,他就习惯一个人了。 而在这个世界里,命战毕竟是一款比较全民性的游戏,这说明游戏的门槛一定不会太高,不然根本不可能普及。 所以他稍微学了一下,很快就能上手。不过他当然不是来打游戏的,既然那么巧对方送上门来,他也不介意有空的时候来探查一下情况。 看看孟复潮整天宅在宿舍到底在干什么。 路禾跟着的这个队友看起来是远程射手类的角色,一般都是队伍里的c位输出。 不过对方才刚到这边区域,要争夺这边资源的时候,突然被隔空打掉了三分之一的血量。 而在他们前方有个扛着枪穿着紧身作战服的角色露头了,后面的发展让路禾始料未及,他跟着的队友一定要非常莽地上去跟人拼,等又少了一半血才灰溜溜地回来,催促他赶快给他回血。 路禾站在边上,都不用怎么动,抬手扔了个圈在他身上,回了点血。 对面选的角色的天鹰,在角色选取界面路禾见到过这个角色,超远程的狙击手,即使他们在基地里也会被对方狙击到,防不胜防。 他们这边一直被消耗没拿到什么优势,很快队友把矛头对准了路禾。 [你会不会玩啊,在他瞄过来的时候你不会给我套个盾吗?] 路禾本来也不打游戏,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扫了一眼这行字,觉得不像是人类的语言,选择性地无视了对方的话,依旧自己慢慢晃悠,还看着孟复潮那边的情况。 不过直播间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激烈。 [哪来的菜逼打不赢只会怪辅助?你让人家给你套盾,你还是宝宝吗?你自己不会躲的?] [我刚看到了,用一技能加速去挨了人家的枪子,666。] [这个lu脾气太好了吧,就这菜逼不喷?] [匹配也是段位差不多的吧,分难道都是买来的,就这个技术还是别玩了。] “对面的天鹰会玩。”孟复潮说了一句,“几枪盲狙都中了。” 路禾找了个耳机戴着,所以孟复潮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跟平时见面打招呼听到的完全不同,就跟贴在耳边说的一样,让路禾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 不过在打游戏的孟复潮,看着是很平时那副懒洋洋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做派不一样,有股平时没有的凶性,如果不是刷到对方的直播间,他可能都想不到对方在线线下那么判若两人。 孟复潮这么一发话,直播间水友的注意力被这么打岔给转移了,纷纷讨论起对面的操作来,没人再提为lu抱不平的事。 网友的记忆力总是很短,稍微过会就忘了。 路禾也不在意,盯着屏幕,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复潮操纵的夜巡者已经靠近了这边。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无声无息靠近的黑影身上,所以当然没注意他们这边的队友走位又靠前了。 队友本来想躲那枪,却还是慢了点给一枪打了个正着,不过在队友阵亡的语音响起同时,夜巡者也趁着对面的天鹰刚拿了一血准备撤后时突然出来把对方收割了。 这时候游戏里的聊天窗口弹出了一句话,是夜巡者发的。 [夜巡者:神官换路,上路没救了,他不会玩。]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么句话,而弹幕又一次给刷屏了。 [这是在帮lu出气?] [去掉问号,这就是。] [以前他局内文字都懒得发,最多发一个标点符号,这回打了那么多字?] [高冷潮神变了,这个男人他变了!] 路禾看了一眼,忍不住心想,要他们知道孟复潮还是一个高中生心里是什么想法,不过他也很意外孟复潮会给他说话。 然后队友就开始破防骂人了,路禾盯着对方发出来的一条条文字,觉得对方吵得不行,直接头也不回往另一条路走。 “右上角点开,能把人屏蔽。”孟复潮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声音里依旧带着点慵懒的味道,“你不知道的话就试试,知道的话当我没说。” 等把人屏蔽世界就清净了。 不过就算路禾不玩这个游戏,也看得出他们这边完全就是逆风,除了刚刚他跟着的那一路,还有一路也崩了,这样他们的视野不占优势,资源也难守住,差距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拉越大。 路禾中间挂掉了一次,就看夜巡者的视野,刚好看到对方去抓人,却不知道怎么地被对方发现了。 夜巡者有三个分身,能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影子交叉的瞬间能定人。 不过对方发现他后明显有防备,所以技能没有中,反而被对面其他人包过来了。 路禾看着穿着一身黑衣的夜巡者藏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而周围都是包过去的敌人,足足有三个,心里都觉得对方肯定必死无疑了,不过夜巡者在三人包围过来的情况下,还丝血差点换了一个。 看到屏幕上倒下的人影,路禾心里少见升起了一丝惋惜的情绪。 直播间的人还在分析刚刚那次交手的细节,路禾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他学习能力很强,光看他们聊天的内容基本上也把情况梳理了个七七八八了。 [刚刚最后一道影子中了但没有暴击,可惜了,不然肯定能带走一个。] [是啊太可惜了,不过对面怎么知道夜巡者过来了,背上长眼睛了啊。] [等等你们看聊天窗口!] 路禾顺着他们的话往聊天窗口看去,发现对面的刺客修罗一口气发了几条评论。 [修罗:兄弟,你秀什么呢,我都不想管你你还在那里秀。] [修罗:有什么用,不还是死了?] [修罗:你个辣鸡夜巡者。] 孟复潮这是被人贴脸嘲讽了,而且攻击性比他们这边队友的还强,再配上夜巡者倒在地上的尸体,很难不让人血压升高。 路禾突然有点担心孟复潮的情绪会不会受到这种垃圾话的影响。不过耳边什么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孟复潮也没再说话,像是被对方骂自闭了,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神官:不要听他的。] [神官:你是我见过玩得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路禾一本正经地打了这两句话,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极低的笑声,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复潮笑什么? [主播刚刚是笑了吗?] [我也听到了!] [感觉能提前祝对面修罗一路走好了。] [不过这个修罗嘴真臭,还人身攻击,诅咒他游戏一辈子赢不了。] 孟复潮本来随意的坐姿坐正了一点点,脸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两行字,觉得对方这么一本正经管束他,安慰他的感觉,也那么像路老师,有点像在哄他。 脑子里不由自主又想到如何是路老师来对他说这话是什么感觉。 没有之一……嗯,感觉是有点爽。 被人骂这种事他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以前骂的人更多,跟网上的人从来不需要讲道理,很多人本来就不是奔着讲道理来的。 所以面对这种人,只要把他们打服就好了。 但一件他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事,却让别人为了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并不是觉得这种行为滑稽,也不认为对方这么做很多余。 起码他并不讨厌。 路禾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夜巡者的行动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这局的因为太逆风,毫无优势,打到最后他们只剩下一个基地。 只要这个基地被攻破,游戏就结束了。 路禾看了一眼包括他在内,另外三个全黑的头像,现在基地只剩下夜巡者一个人,而对面有五个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守住的。 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都投降了,不过路禾看到夜巡者先躲开了天鹰的一枪,然后直接冲上去。 因为在自己这边的基地中战斗有主场的优势,加上夜巡者秀花眼的操作,很快收割掉了两个人,其他人都不敢再上,基地就这么守住了。 让路禾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夜巡者的位置,然后慢慢往那个方向移动。 这个角色行动慢,他也不会去暴露夜巡者的位置给对方添乱,但是能利用对地图的了解卡好自己的位置,而且根据对方的行动轨迹,在对方经过的时候给他补个状态。 之后路禾看到了夜巡者总是单杀对面的修罗,把对方当切菜一样,等其他人包围过来的时候发现夜巡者已经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一分钟后又是一波,满血的夜巡者冲进敌方四个人里,把修罗收割掉,借助分身和墙壁换位,躲开了另外三人的攻击。 不过路禾注意到天鹰瞄住了夜巡者一个分身停留的位置,他想都没想直接一个技能往那边丢了过去。 刚好给夜巡者抵挡了部分伤害,不至于被刚刚那一枪重狙给带走。 最后他们快赢的时候,路禾看到游戏内的聊天窗口弹出了一条消息。 [夜巡者:。] 伴随着摧毁地方基地后出现了胜利图标,还有胜利图标后面夜巡者站在基地废墟里的身影。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孟复潮玩游戏,可以说颠覆了他以前的想法。 无论是对方的应对策略,跟对手心理上的博弈,又或者是对方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操作水准可能都是专业级别了。 在游戏里,对方就像是这一方空间的主宰,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空间里的孟复潮,并不像现实中的那样一副神情恹恹,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是在他问他是不是要打一辈子游戏,又露出让他感到困惑的表情,让他觉得对方并不是真心喜欢游戏的。 那孟复潮喜欢什么? 直播间都在发小烟花的图标,跟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不愧是潮神,啊哈哈哈句号嘲讽,那个修罗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了吧。] [就想说他脸疼不疼。] [潮神:送他一个句号,不能再多了。] 路禾听到有人开门,很快就把游戏退出去了,等抬头看了来的人,发现是凌焕。 “有什么事吗?”路禾耐着性子问,没想到凌焕直接把习题本跟献宝一样放在他面前,把手撑在桌上道,“有事,当然有事,我来请路老师给我检查作业。” 路禾把习题册拿来翻了翻,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凌焕见他还怀疑自己,语气古怪道,“路老师,你这样真让你的学生寒心” 路禾也没想到凌焕竟然真的自己去找题目做,因为太意外才会问那么一句。毕竟对方以前作业都是爱做不做的,数学作业不做已经是家常便饭,怎么会都快到熄灯的点了,还带着书来找自己。 “很不错,继续保持。”路禾随口道,虽然正确率上还不能强求太多,但起码有一半的正确率了。 等用了点时间把作业检查完,发现凌焕还杵在这里不走,忍不住道:“凌焕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路老师不给我点奖励吗?”凌焕压低声音道,一手撑着桌面,然后靠了上去,因为身高腿长有些像是坐在了桌上。 “你要什么奖励?”路禾想着先随便问问,至于给不给要看他自己。 如果觉得凌焕的要求太多,他也能拒绝,什么都不会给。 凌焕的眼睛往下瞟,看着路禾手边那只笔,突然笑了笑:“那我要那支笔。” “你就要这个?”路禾不懂一支笔而已,凌焕如果想要能买上百上千支一样的,何必非要自己这支。 “就说路老师你给不给。”凌焕挑了挑眉。 他刚说完,路禾就拿过桌上的笔往他手上一塞,就打发他离开了办公室。 凌焕站在门口哼笑了一声看着手上这支笔,上次在考场他想跟路老师借支对方用过的笔,路老师不给他,他现在也算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偿所愿。 他决定,他现在又能考九十分了! 第66章 骗得最深 在你面前我还没输,对吗?…… 春季运动会在期中考试前, 总共举办两天。这次克兰霍顿的运动会是和伯荣男校一起办,开幕式在伯荣,闭幕式和颁奖仪式在克兰霍顿。 两所学校都在星州市内, 并不算远,运动会期间还有专车接送往返两所学校, 不至于让学生还要去搭乘公共交通。运动会期间还会允许其他学校的人来参观, 一些男生听说真嘉女校还有啦啦队, 登时跟打了鸡血一样。 这些都是路禾听到一些学生聊天才知道的, 不过对克兰霍顿和伯荣两所学校的宿怨, 从那次篮球友谊赛里就能窥见一点苗头。 路禾在宿舍一楼的集会厅对把最近学校的几项通知跟一号宿舍楼的学生说了一下, 主要是关于运动会和期中考试的。 “总之这次运动会希望大家能够踊跃参与”说这句话时,路禾的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活像是一个派发任务的NPC。 毕竟学生参不参加运动会也无所谓,他不是很在乎,不过既然是学校的要求,他也表示一下好了。 路禾还记得这里,是一开始一些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准备给他办欢迎会的地方, 其实是想借欢迎会的名头把他引过去给他个下马威,只是没想到整到凌焕了。 “那是一定。”路禾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坐在最前面一张椅子上的凌焕大言不惭道,“给我直接报十个, 我十项全能。” 秦阳在旁边道:“老大不会吧,你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假话了?”凌焕扫了他一眼, 义正言辞地说, “为一号宿舍楼争光,人人有责。” 众人:这个光还是你自己去争吧。 路禾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为了身体着想, 不建议报十个。” 运动会才开两天,报十个项目,身体肯定负荷不了。凌焕也应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总不分场合地逞能。 “路老师,你在关心我啊?”凌焕厚着脸皮道。 还不等路禾回答,马上就有人开口了。苏冕坐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身边比较空也没坐其他人,他看着凌焕笑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凌焕你脸皮比以前厚多了。” 他说完立刻看着路禾道:“路老师,我也报名。” “就你这样,跟人比赛不是丢人?”凌焕嫌弃地看了苏冕一眼,他可没听说苏冕有什么运动方面的强项。凌焕很快勾了勾唇,语气中带着嘲讽,“对了,我记起来了,你现在也不怕丢人了吧,是想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你现在可是我们克兰霍顿的名人。” 其他学生立刻反应过来凌焕指的是之前苏冕被休学半个月的事,本以为苏冕会露出恼怒的表情,没想到对方不怒反笑:“凌焕你的脸还肿吗?那天晚上的巴掌我一直替你记着,免得你忘记了,一巴掌下去倒是把你的名声拍响了,谁还不认识你。” 凌焕脸色变了变,苏冕的笑容更深了,还对凌焕说了句:“不客气。” “苏冕你是想打架吗?” 本来在位置上坐得好好的学生,都听到了椅子在地上快速挪动的刺耳声音,是凌焕突然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盯着苏冕,脸色有些发青,难看得不行。苏冕的话又将他带回了那天那个晚上,凌景生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当时那种愤怒和不甘心,重新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当时很多参加了晚会的学生都看到了,但是没人敢当着凌焕的面提这件事,苏冕还是第一个,对方也确实有不怕凌焕的资本。 苏冕见他这副样子,也不搭理他,而是笑着看向路禾。 “凌焕,你想当着我的面打架吗?”路禾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杠上了,互相给对方身上捅刀子,最后还真的怼出了火气。 但是作为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他都不可能放任两个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架。 “我”凌焕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集会厅,路老师的声音一响起,就好像把他心里那个名为愤怒的气球戳破了,有些心虚地把被他撞倒的椅子扶起来,重新坐了上去。 “路老师,我说着玩的” 当然在坐下之前还冷冷地盯着苏冕看了一眼,心想他才不上苏冕这个阴险小人的当。 等集会结束,凌焕足足在报名表上填了五个项目,看得一边的秦阳暗自咂舌:“老大,你真猛。” 凌焕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等填完了自己的名字,把表递给还没反应过来的秦阳。 “老大,这里有我什么事啊?” 凌焕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表情,理所当然道:“报名啊,赶快把你名字填上,没听到路老师说要我们踊跃参与?” 秦阳心想只是让我们踊跃参与,没逼着我们一定要报名参加运动会啊。 他还想挣扎一下辩解道:“老大,我的能力你也知道,报名了只会丢克兰霍顿和一号宿舍楼的脸” “知道什么是体育精神吗?重在参与,永不言败,你还没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想比赛之前就打退堂鼓当个逃兵?忘了上次跟伯荣友谊赛的时候了?”凌焕盯着报名表上的项目看了看,不耐烦道,“我看这个跳远挺适合你,就报这个。” 秦阳暗道老大你刚刚跟苏冕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他欲哭无泪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还在凌焕的坚持下,又报名了团体拔河。 等他填完,凌焕就拿着报名表走人了,在门口的大厅看到了几个人,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把报名表拍在了桌上,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我真的草了。 凌焕拿着名字填得满当当的运动会报名表去找了路禾,路禾接过报名表看了一眼,一脸狐疑。 刚刚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想到真的到报名的时候还那么积极。运动会还有一些团体项目,他本来还担心一号宿舍楼凑不出那么多人,现在想来不需要担心了。 他又看了一眼凌焕报名的项目,足足有五个,游泳、三百米短跑、4x100接力、三千米长跑、篮球。 “你没问题吗?” 凌焕见他这么问,身子微微压低了一下,笑着对路禾道:“肯定没问题,等我给你拿几个第一回来。” 路禾本来还想说重在参与,能不能拿奖无所谓不需要有压力,就听到凌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老师,你不是喜欢第一吗?” 路禾: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第一了。 * 熄灯前路禾还去看了一眼路跑跑,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有个少年正蹲在小狸花猫面前,修长的手指按在小猫脖颈上的毛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对方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清。 等看到路禾来了,对方微笑着叫了一声路老师。 小狸花猫看到是他,立刻挣脱了对方的禁锢,然后朝着路禾跑了过来,好像受惊了一下缩在路禾的脚边,发出细弱的叫声。 路禾也没被对方的笑容迷惑,问了一句:“快熄灯了,你怎么不回房间?” “我来看看这只猫,我休学之前还没有,所以有些好奇。”苏冕走到路禾面前,跟他面对面站立着,等看到路禾怀里抱着的小猫时,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小时候其实也养了一只小猫。” 路禾没追问,但也没打断对方,听着苏冕跟他说起他以前的事。比起以前那些心思不纯的试探的话,苏冕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事。 对方好像是在践行他在全校集会上说的,要跟路老师好好相处养成和谐师生关系的话。 “不过小猫最后死了,我也再也没养过猫。”苏冕很快又笑了起来,低声道,“路老师,不过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很快苏冕的抬眸看向路禾,对方的眼神让路禾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苏冕就继续说:“其他同学也不喜欢我,疏远我,路老师,我好像被其他学生孤立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路禾知道实际情况没有苏冕说的那么夸张,毕竟苏家的地位摆在这,没有人敢给他使绊子,可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刚刚在一楼集会厅的时候,苏冕确实是一个人坐一个地方,身边没有其他人。 以往被对方维系出来,经营出来的良好风评,也在那一次事件后毁于一旦了,苏冕身上确实被贴上了一个表里不一,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标签。 路禾本来还在想事情,所以没发现苏冕比刚刚靠的更近了,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 “可能我天生就不讨人喜欢,所以才想装成大家都喜欢的样子,如果我天生就是个受欢迎的人该有多好可能后面的事都不会有了,路老师,你说是不是?” 苏冕的话确实信不得,不过路禾却能听出对方这话中听出了几分真假参半的感觉。至于哪句真,哪句假,其中包含的情绪有几分真实,就知道苏冕本人清楚了。 “没有人是天生不讨人喜欢的。”路禾看了他一眼,盯着他重新带上了笑容的脸,“就比如你现在,就能大大方方做你自己,所以我想,苏冕你一直在逃避那个真实的你。” 从路禾说这句话开始,苏冕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下去,看向路禾的眸光也变得有些深邃,竟然看着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习惯了以那种形象示人,除了维持其他人眼里的完美形象,但还有一部分,他享受那种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这样他就能在心里嘲讽他们都是些蠢货。 不过路老师让他知道,他才是那个最愚不可及的人,被他这副样子骗得最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当那张面具撕下,可能是鲜血淋漓的脸,也有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路老师,受教了。”苏冕更快勾了勾唇,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过路老师我骗了你一点,我不那么在乎其他人怎看我,最重要的是路老师你怎么看我” “所以在你面前,我还没输,对吗?” 第67章 看着我 都是男的能有什么? “那我先回房间了, 路老师你也早点休息。”苏冕说完就轻轻后退一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对着路禾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转身上了楼。 路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也不去多做思考苏冕刚刚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准备往另一个方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对上路禾的视线, 穆云舒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睛, 低声道:“路老师, 我刚从自习室回来” 路禾看了一眼穆云舒手上的书, 不意外对方在自习到这个点,刚刚的集会穆云舒也不在。 想到之前对方在咖啡厅兼职的事,随口问了一句:“咖啡厅的兼职,没什么事了吧?” 他只知道穆云舒没再在那家咖啡厅做兼职了,但是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被找麻烦。 “没事,店长回来后专门找我跟我道了歉,之前针对我的人也被店长解雇了, 还提出要给我补偿。”穆云舒说到这里抬眸看向路禾,眼底干净又纯粹,“不过我拒绝了。” 路禾本来还想点头,等听到后半句直接愣了一下。他知道穆云舒手头也不宽裕, 为什么不接受别人的补偿。 穆云舒见他有些意外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轻声道:“因为路老师, 你不是还帮我介绍了学校图书馆的兼职,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能在图书馆自习,比上一份兼职更适合我。” “我有这个就够了, 而且我在咖啡厅的时候,店长其实也很照顾我。”穆云舒的视线往路禾身后看了一眼,让路禾想到了刚刚离开的苏冕。 “那就好。”路禾点点头。 穆云舒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身影,表情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叫住了路禾。 “路老师,虽然我不知道苏冕想做什么,但希望路老师不要把之前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他对上路禾的视线,冷淡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但他的声音却在发紧,“我并不是想在你面前故意说苏冕的坏话,只是想路老师你多留个心眼。” 他不想给路老师留下一个爱在背后嚼舌根给别人穿小鞋的印象,但他不想看到路老师跟苏冕单独待在一起。 自从经过了上次的事,曾经相信过苏冕,现在对苏冕就有多警惕。 路禾没想到对方叫住自己是说这个,缓缓说了声好,还跟穆云舒眨了两下眼睛。 “你别忘了,上次在我这里吃瘪的人可是苏冕。” 穆云舒怔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在心里说了一句,我自然没有忘 可跟他会不安和担心,并不冲突。 第二天路禾上课的时候,就发现这间教室里比平时多了一个人,穿着黑色制服系着紫色领带的少年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弯了弯眉眼冲他招手。 “路老师。”苏冕微笑道。 路禾进门的脚步微微一顿,确认自己没走错教室,毕竟凌焕、西里尔他们也在。 似乎是看出了路禾疑惑的表情,苏冕道:“我跟学校申请换来上路老师的课,路老师不会嫌弃我吧。” “我其实一直想来上路老师的课,现在算不算心愿达成?。” 路禾没说话,不过也知道苏冕要是想换课换教室,也只是说句话的事。 只是偶尔转身盯着黑板的时候,总能感受到自己身后有几道让他如芒在背的视线。 对苏冕的加入,班上的其他学生反应不一。 凌焕是毫不掩饰的不欢迎,西里尔依旧是面无表情,也不会分给苏冕任何视线,而穆云舒,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也能感受得出对方对苏冕那种隐隐的敌意。 所以给他的直观感受是,课更难上了,他在上面上课,底下的人不知道眼神交锋几个回合。 “凌焕。”路禾扫了那个身材高大坐姿一点都不规矩的少年一眼,“你再往后面看,就去走廊上站着。” 凌焕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虽然觉得去走廊上站着挺好的,但是他觉得他此刻肯定不能答应下来,立刻摇头担保道:“肯定不会。” 下课路禾走出教室,凌焕没跟以前一样提着包快速跟上,而是往后走,站到了苏冕的桌前,摆明了一副要找麻烦的架势。 路禾不知道教室内发生的事,把东西都带上就出了门,不过刚一出来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围都是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学生,不过对方的气质还是格外突出,目光冷凝,一股看不上任何人的傲气,表情很不耐烦的样子,让其他人下意识绕着他走,却让路禾一眼就注意到了。 见路禾出来,商应欢立刻走到他面前,冷哼一声。 “你怎么出来得那么慢,都下课五分钟了。” 他在走廊也等了那么久,还专门找人问了路老师代课的教室,这才找过来。 “有事吗?”路禾问了一句。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老师应该要服务好学生吧。”商应欢不满地撇撇嘴。 路禾的表情更疑惑了:“没事为什么要找我?” 他这话说得就差把商应欢一天天吃饱了撑着挂在嘴边了。 商应欢听了脸色有点黑,慢慢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张图纸,递给路禾,冷哼一声:“那我做这些也是吃饱了撑着了!” 路禾觉得商应欢生气的点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既然不能理解,他也不试图理解了,接过他手上的两张纸,发现是服装设计稿。 “听到你上次说要选个什么衣服,我可不穿别人设计出来的丑衣服,所以随便画了几笔,将就着看看吧”商应欢扬了扬下巴。 路禾看到服装手稿画得非常精美,还是色稿,肯定不是商应欢口中的随便画了几笔而已,而且他还看到了对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不过看商应欢这个样子,好像要承认他为了这张手稿花费了心思,比杀了他还要困难。 路禾点点头:“好,我会给大家来投票看看意见,如果都喜欢,那就可以直接确定下来了。” “我设计的衣服,还有投票环节?”商应欢瞪大了眼睛,显然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设计的服装稿可能会面临淘汰的情况。 这怎么可能?不能直接定下来吗? “投票是固定流程,我可能没法给你单独走后门。”路禾拿着那两张图纸,认真跟他解释。 其实商应欢的服装设计稿他也看了,在版型上作了一些调整,外套用了不对称袖,倒也符合商应欢张扬的个性。毕竟对方是让司机开着红色法拉利送他来学校的人。 设计稿上的衣服主要运用了纸飞机和四芒星的元素,整体是渐变的蓝色。衣摆上有白色的纸飞机,纸飞机后还缀着一根白色线条,作为纸飞机的航线,很有设计感。 “投票就投票,谁要你走后门。”商应欢皱着眉,见路禾准备离开,立刻跟了上去,忍不住问,“你没有别的话说了?” “我要说什么?”路禾说完表情有点古怪地盯着商应欢,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漆黑的脸色上,看出了几分求表扬的意思。 “那做的还不错?”路禾轻声道。 商应欢依旧抿着唇,显然还是不太满意。 “虽然是随便画了几下的手稿,但设计得很有亮点,完成度很高,设计师一定是个天才”路禾这话听起来,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是表扬,可商应欢的表情没刚刚那么难看了,仿佛很受用一样。 “你是不是在哄我?”商应欢问道。 路禾沉默了,在心里纠结了一下说真话还是假话,他这么一迟疑就让商应欢反应过来了,对方说得完全不是真心的,都是哄他玩的。 他又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孩,路老师把他当什么了? 商应欢瞪了路禾一眼,扭头就走。 路禾看了一眼离开的背影,一边心想大少爷的心思真难猜。 而商应欢走出了教学楼,心里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看着身后没人跟上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其他人并不像他的父母一样,会总是顺着他的心意来。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顺着他,还从没有他要顺着别人的情况。 这是他熬夜画出来的手稿,当时听说这种宿舍集体服装,监舍也会有一套,他才想自己动手。因为想看路老师穿着他设计的衣服。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手稿完全是想象着对方的样子画的。 因为学习雕塑,他对人的五官特征和身体的特征把握地非常精准,但是还从没有个人,在当了他一回模特后对方的影子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 商应欢最后还是认为对方总是穿着的衣服,实在他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偏偏还成天在他面前晃悠,所以他看不下去了。 画手稿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想着如果路老师收到后会是什么表情,有什么反应,等画完了提前半节课就在走廊上等着了,但对方的态度就像收了一份普通的作业一样漫不经心。 让他觉得自己努力的成果一点都不被重视。 虽然商应欢心里还在生闷气,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一点,像在家里一样所有人都迁就他顺着他的情况,在外面再也不会发生了,也并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他的心意来。 如果要妥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他是要选择想要的,还是坚持不妥协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的骄傲,恐怕很难有两全其美的答案。 凌焕下课后没离开教学楼,反而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办公室,一手抓住了路禾办公桌边上的挡板,等注意到对方桌上的那份图纸,直接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这谁画的,看着还不错啊” “商应欢的,他自己画的手稿,你小心点拿,别弄坏了。” 凌焕一听到这个名字,一秒改口:“切,难看死了。” 路禾: 凌焕一点都没有自己扇了自己耳光的自觉,把那张手稿放回了路禾桌上,又跟路禾说起了苏冕的事。 路禾终于分给了他一个眼神,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凌焕手臂搭在挡板上,笑了笑:“想约路老师去吃饭。” 路禾听他这么说,心里升起一种怪异感,但是盯着凌焕看了几眼,发现对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想法也总是很直白地写在脸上,目光热烈而阳光,确实只是想跟他吃个饭。 “你自己不能吃?”路禾淡淡道。 “其他人怕老师,我又不怕,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还想跟路老师你搞好关系呢。”凌焕笑着说。 路禾给了他一个看怪胎的眼神,没搭理他,而是把东西拿好走出了办公室,凌焕也跟了上去还一边说自己刚刚下课时敲打了一下苏冕,让他来班上安分点。 “你怎么敲打的?”路禾嗅到了一点不对劲,该不会是字面意思的敲和打吧? “这就不关路老师你的事了,反正我们没打架。”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反正要打肯定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打 晚上凌焕从体育场回来,大厅里几个男生坐在沙发那边盯着部手机窃窃私语,凌焕在经过的时候伸手就把他们的手机顺了过去。 “你们看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看眼呗”凌焕还没说完,声音就都卡在了嗓子眼里,随意一扫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图。 这是一个论坛里的图,放着的是一张合照,看着引导栏的布置还是朋友圈。其中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路老师。 而另一个人,有点眼熟。 还没等凌焕多想,就看到了底下的回复,里面出现了一个名字,好像唤醒了他死去的记忆。 纪明川。 这个人是纪明川? 凌焕盯着合照上面那个小鲜肉,觉得自己只要是没眼瞎,就能认得出照片里这个男人和纪明川有多不一样。 那几个男生看凌焕拿了手机没说话,忍不住问了句:“凌哥,你也对八卦感兴趣?” 凌焕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问:“什么八卦?” “论坛里有的人在猜纪主任和路老师的关系啊,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家也只是在匿名论坛里说说,有的都是瞎猜,或者是玩笑话,说这话的人心里也不会当真。 “这个图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是有个同学从他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毕竟他们这些学生吃饱了撑了加纪主任的联系方式,不过学生不加不代表家长不会加。 所以这张照片也就传出来了,当然最开始好多人都以为是高p,结果还真的有些人出来证实这照片确实是纪明川发的,这还确实让一些比较喜欢吃瓜的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且我还听说,这是大冒险的惩罚内容,就是身边的人拍张合照发朋友圈,24小时不能删,这都过了24小时了,纪主任也没删,这说明什么?” 凌焕冷笑一声,把手机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哼道:“还能说明什么,说明纪明川记性差给忘了呗。” 可能性有很多,要么就是纪明川这种看着就像个老古董的人根本不玩朋友圈这种东西,所以也无所谓发了什么。 要么就是对方自己忘了,怎么都不可能是对方也珍惜这张照片,才没舍得删。 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后者。 凌焕一边想着不可能,一边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等回了房间又摸出自己的手机,一个人登上了论坛,摸摸爬楼,给每个说是造谣和diss纪明川装嫩的回复下点赞,再给胡乱拉郎配毫无下限与原则的人点踩。 还有人说怀疑路老师跟纪主任有什么,这怎么可能,都是男的,怎么可能? 凌焕盯着那张照片,越看越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这些人简直其心可诛。 他把自己这种不爽归结为作为一个直男,看到这种见到两个男的拍了张照就怀疑他们有什么的行为,一律称为脑残! 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的。 凌焕去冲了个凉,沐浴露还是当时路老师递过来的那瓶薄荷味的,气味很清爽好闻。想到有几次凑近,路老师身上也是这个气味,手上就多挤了两下。 回房间后觉得无聊得不行,拿起了被他扔在角落里的那本小说继续看了起来。 他现在心思不定,也忘了上次看到哪,直接翻到哪页是哪页随便看看。这本小说也不知道秦阳从哪找来的,据说他自己也没看过。 主角拜入仙门后,就开始和自己的师父朝夕相处。凌焕忍不住想到了路老师,对方担任一号宿舍楼监舍后,也算跟他朝夕相处。 不过让他有点不满意的是,这书上的师父,可只收了一个徒弟! 而路老师管一号宿舍楼,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三十五个显眼包。如果算上要代课的学生,那更多。 克兰霍顿的学生还是有点太多了。 凌焕这么想,翘着二郎腿靠在枕头上继续看。 小说里刚好是在一个灵池里,主角的师父似乎正在沐浴。凌焕看到这里皱了皱眉,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写人家洗澡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继续往下看,就发现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而且根据手中字里行间的描述,对方手上还拿着沐浴用的香膏,给对方擦拭脊背。 然后擦着擦着,主角就拿着香膏干别的去了。 操 凌焕把这本辣眼睛的书往门口一扔,觉得要秦阳在他面前,他肯定要把这本书扔到对方的脑门上,好好砸醒对方这颗木头脑袋,这给他送得是什么书。 书里讲了主角如何如何用香膏润滑的莫名让凌焕想到了这样的话,沐浴露是不是也能润滑。 凌焕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又骂了一声。 * 最后根据投票,还是商应欢的那套设计手稿票数最多,凌焕压根没投票,路禾这才发现对方有几天没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了。 不过这样更好,本来老师和学生之间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而且他真招架不住凌焕那股子热情。 活动室里,凌焕手下还压着一份数学题,一边写一边走神。 秦阳上次给他收拾了一顿,他自知理亏,都不敢在凌焕面前大声说话。见对方在做题,这才随口说了一句:“听说搞数学的身上都有股理性感” 他后面那半句,老大你做数学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聪明多了还没说得出口,就听到了凌焕的喃喃自语。 “是挺性感” 秦阳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凌焕也发现自己走神了,扫了一眼秦阳,“看什么看,做你自己的事去。” 凌焕看到秦阳就好像被唤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把作业收起来,去看了路跑跑的猫窝,过去对着猫一通乱摸,把猫给摸醒了。 小猫冲着凌焕叫了一声,然后尾巴往他脸上一甩,趁机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的名字还是我帮忙出的主意,还有我一半功劳,没良心的”凌焕仗着腿长,运动细胞好,反应速度快,快速按住了小狸花猫,准备跟小猫好好讲讲道理。 “凌焕,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凌焕身形一僵,都不敢回头,只能听到步步靠近的脚步声,就想踩在他心尖上,小猫已经趁着他怔愣失神的这会,瞬间跑开了,来到了路禾身边。 凌焕这时候也装作一点事没有转过身,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路禾身上,一边想着秦阳的话,说学数学的人身上有股性感? 这话太奇怪了,不过放路老师身上的话,如果性感就是指好看,那路老师肯定是性感的。 起码他自认为见过世面,但也没见过路老师那么好看的人。 “你别欺负它。”路禾安抚了一下从凌焕的魔爪下逃出来的小猫。 “哦。”凌焕摸了摸鼻子,这会根本没有心思反驳。 路禾蹲下来喂猫,见凌焕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把人赶走。 他给小狸花猫的碗里放了鸡胸肉和三文鱼,小猫小口小口地吃着,路禾就蹲在旁边看着它吃。 养了一个多月,小狸花猫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瘦小可怜的样子,毛发光泽摸起来很有肉感,还喜欢爬屋顶上树,给它起名路跑跑还真的衬这个名字。 凌焕站在旁边看着路禾低头注视着小猫的样子,而且吃的东西都是路老师亲自端上来的。对方的修长的手指按在小猫柔软的毛发上,凌焕眼尖的还能看到对方手指上的那颗小痣。 啧,这小东西,命可真好。 他之前想跟路老师一起吃饭,路老师都不搭理他。 “凌焕。”路禾简单两个字,把还在神游天外的凌焕给唤回了神。 “最近有其他科目的老师跟我反映,你听课比以前认真了很多,可能他们不好直接表扬你,但你的表现其实都让大家看在眼里。” “那路老师你呢?”凌焕脱口而出,等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说快了,不过眼神还是稍显固执地盯着路禾,像是一定要等着对方的回答。 “你怎么看的”看待我的变化。 路禾停顿片刻,然后道:“我当然也看在眼里。” 凌焕突然笑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此刻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那我得继续加油了,得要路老师你一直看着我才行。” 第68章 罪魁祸首 自己可能是个同性恋。…… 克兰霍顿规定的学生起床时间是早上七点, 不过今天的天气降温,天色有些昏暗,很多学生都还没有下楼。 路禾看了天气预报, 这几天都会下雨,一场春雨一场暖, 而等雨下完, 温度会越来越高。 运动会在四月中下旬举办显然也是根据天气挑了时候的, 这个时间点, 星州市的气温开始回暖, 又不像夏天的太阳那么毒辣, 进行户外的运动刚刚好。 赵姨这个点已经按照惯例去挨个房间敲门叫人起床,对实在不开门的才走进去叫。 路禾推开了二楼一扇门,房间里的窗帘紧紧地拉着,让路禾都有点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他走了两步,发现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把脚移开蹲下一看,发现是一个毛绒公仔, 很大一只,抓在手上有点沉甸甸的。 路禾走到窗前直接把深色的窗帘拉开,光线立刻照了进来。早上没有太阳,所以照进屋里的光并不是特别明亮, 有种沉闷又潮湿的感觉。路禾又看了眼天色,好像随时都会下雨一样。 “路老师早上好。”孟复潮从床上坐起来, 好像发了会呆, 才慢吞吞扯下了自己的眼罩。 “你都没看到,怎么知道是我?” 路禾见他打了个哈欠,也不下床, 手上拿着那个刚刚被路禾捡起来放在床边的考拉公仔,像是还没完全醒。 “听脚步声。”孟复潮随口说了一句,走到衣柜旁边拿衣服,一边道,“路老师你有没有认真听过谁的脚步声,你要认真听了,其实听得出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 路禾见他那么干脆地起床,心里还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提了一句今天应该会有雨,让对方出门记得带伞。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又被房间里的孟复潮叫住了,对方一手撑在桌前,姿态十分惬意,看着路禾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随意中有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 “路老师你平时会看直播吗?” 路禾站在门口,好像因为他问这个问题觉得困惑,淡淡道:“不看。” “也是,路老师你应该是不会看的。”孟复潮认真点了点头,在路禾走了后又拿起了手机,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进入了一个账号的主页。 正是路禾那天随手创建的一个新号,主页什么动态都没有,头像和装扮都是默认,只有一个简单的“lu”,竟然比孟复潮本人的网站账号看着还高冷些。 孟复潮把衬衫套上,对着镜子一颗一颗系纽扣,看着自己头上高高翘起一撮头发,还用手掌压了压,见压不平干脆也不管了。 一边觉得自己刚刚叫住路老师的行为有些可笑,也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什么。 他的账号现在粉丝并不少,如果是认识他的,对他有所了解的人,要认出这个账号是他孟复潮本人并不难,尤其是他的父母。 但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会勒令他停止进行游戏直播,不会偷偷用小号潜伏在他的直播间。 对方甚至还跟他打游戏。 距离那天晚上的直播也过去两天了,他的脑海里偶尔也会想起聊天窗口那几句简单的话,甚至觉得对方就是路老师,不过他心里也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是路老师,那么他出现在自己学生的直播间里,非但不予以警告,甚至还陪着学生一起打游戏,这算什么? 算一种纵容吗? 孟复潮下了楼,因为平时也会跟一些同宿舍的男生一块打游戏,有时候他们叫他,他刚好有空也不介意答应下来,所以还算熟悉。 那几个男生看到他后震惊道:“孟复潮,你这几天都起得挺早,要转性了?” 孟复潮还在走神,也不知道听没听清,随便点了点头,鼻音极重地嗯了一声,就去了餐厅吃早餐。 等吃完早餐,他慢吞吞地把背包拿上,包很轻,里面没放几本书,比起书还是藏在里面的电子产品更重一点,刚走到门口,发现有几滴雨打在了脸上。 “下雨了啊,啧,下雨天一点都不想出门。”旁边传来一些学生的抱怨声。 “今天下午本来还想去体育场打球的。” 还有几个本来走出一段路的学生,看到下雨了连忙把背包举在头顶跑回来拿伞。 孟复潮不讨厌雨,相反他很喜欢雨天。他站在门口,跟周围其他人因为下雨的不方便而逐渐烦躁的气氛不同,他很享受下雨的氛围。 等回到宿舍楼,他拿了一张旁边桌上的抽纸,把手上的水渍不紧不慢地擦干净,然后突然拿出了手机。手机还停留在用户“lu”的界面。 孟复潮突然点开而来私信,然后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路禾去教学楼的时候带了把伞,等能看到掩映在树叶中的教学楼的尖顶,看到旁边的户外廊道上站着两个人,似乎是在躲雨。 两个人都系着银色的领带,其中一个人他比较眼熟,是之前在集会礼堂外见到过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对方身材不高,一米六五的样子,总是低着头看起来很瑟缩,整体给人一种很软弱好欺负的印象。 不过在路禾眼里,却只能看到对方即使在躲雨,手上还拿着单词书的认真。 见雨小多了只有毛毛细雨,那两个男生有点等不及了,有点想冒着雨往教学楼那边走。 路禾朝着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让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微微愣了一下,甚至等路禾都走在他面前,把伞递给他时,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他当然记得这位路老师,对方见他没吃早餐,还给他带了虾饺,在学校里还从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而且上次的话剧演出他的印象也很深刻,虽然他的座位是在最后排,舞台在他的视线里只有小小的一块,但是也不妨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灯光亮起的地方。 “你们要去哪栋教学楼?”路禾问。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答道:“我们要去C栋上物理课。”也许是因为有些紧张,他还把自己要上什么课也给交代出来了。 路禾要上课的教学楼就在前面不远的A栋,而C栋还得走一段路,就把伞给了他们。 “那路老师你” “我要去A栋,没几步路,这把伞你们先用。” 路禾拿着手上的文件夹,文件夹都是防水的材质,里面的文件和教案也不担心会打湿。 而且备课的资料他都放在办公室里了,现在手上也没什么东西。 路禾走之前又提醒了他一句:“下次出门记得带伞。” 戴着眼镜的男生重重地点头,就看到对方走下台阶,穿过了细小雨丝构成的雨帘。 路禾不至于骗他们,A栋教学楼也就还有个四分钟的路程,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成年男性的身体素质和抵抗力怎么都要比未成年人要强。 雨并不大,但这个天气还刮着风,当小雨给衣物浸上一层湿润的水汽,再被风那么一吹,顿时让路禾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 雨丝让周围的景色蒙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加上一些人举着雨伞遮着面容,谁也看不清谁。而且路禾出门比较早,现在路上的人也不多。 等有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路禾突然发现落在脸上的雨丝停下来了,等他抬头一看,看到一把白色的雨伞就遮在他的头顶,而刚刚从他旁边经过的男人,此时正停下脚步站在他旁边。 “路老师,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等听到这个声音,路禾立刻意识到了对方是谁,等扭头一看,果然对上了魏秋亭那张笑意盈盈的娃娃脸。 对方是突然把伞往他这边凑,而自己站着的位置还跟路禾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所以让对方的半个肩膀并没有被雨伞遮到。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魏秋亭说完已经不由分说站在了路禾旁边,像是已经替路禾答应了一样。 路禾皱着眉,想到刚刚魏秋亭是往跟他相反的方向走,肯定有别的目的地,为什么要专门送他。 “你没别的事?” “我的事都不着急。”魏秋亭见路禾站着不动,笑着说了一句,“路老师,还不去教室?难道是想跟我多打一会伞吗?刚好我也想,所以不介意跟路老师一直站在这里。” 路禾听了他的话下意识迈开了步子,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像是看出了路禾的不情愿,魏秋亭一边跟着他一边说:“不过路老师,我的手脚长着我身上,我想打着伞跟着你,那就能跟着你,不过你要想跑起来把我甩开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对方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神经病? 路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他真的没有任何兴趣要跟魏秋亭在雨里上演一出你跑我追的戏码,干脆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 魏秋亭见他不搭腔,也不生气,跟上去依旧笑眯眯道:“路老师,你前不久才因为感冒去了医务室,不会又想去医务室吧,虽然作为校医,我当然盼着路老师你常来。” “不过根据平时的观察结果,以路老师你的身体素质,经常来医务室也不是不可能” 路禾听着满头问号,心想盼着他总去医务室,魏秋亭难道是在咒他吗? 而且听对方的语气,甚至有种为了让他进医务室不惜给他投毒的感觉。 等扭头扫了一眼魏秋亭那张无害的娃娃脸,路禾只能告诉自己他真的想多了。 “不过啊……”魏秋亭又开口了,他这句话的声音轻了很多,带着跟平时别无二致的笑意,还对他眨了眨眼睛,“不过要是路老师,你要是不生病的时候也能来找我,就更好了。” 剩下两三分钟的路一下子就到了,刚好在教学楼门口碰到了乔柠,看着他们两个时眼里还有点好奇。 “路老师,记得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不然会着凉,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欢迎随时来医务室找我。”魏秋亭笑眯眯第跟他招招手,然后打着伞重新走进了飘飞的细雨中。 乔柠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眼神还看着魏秋亭的背影,问了一句:“路老师,刚刚那个人是?” 路禾还有点意外,乔柠虽然也是新老师,但是比他来克兰霍顿还要早几个月,对方都不认识魏秋亭? “他是医务室的校医。” “是听说这个学期校医院新来了几个校医,不过我也不生病,没什么机会去”乔柠叹了口气,听起来语气还有点期待。 上个月刚因为换季感冒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的路禾: “不过路老师,你前段时间感冒,我还担心你上不了台了,不过幸亏好了。”乔柠想到之前对方感冒了也没有缺席一场排练,又想到了话剧演出的成功,就觉得这些都是路老师应得的荣誉。 两个人一起往教学楼内走,乔柠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路老师你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克兰霍顿还是第一次有职工表演,其实就算做得没那么好也没关系。” 其实她当时也没想过话剧演出会那么成功,甚至远超她的预计。 门口吹来一阵风,让路禾咳嗽了一声,脸上还因为咳嗽泛起一点点红。他低声道:“既然答应你了,怎么也要尽力完成” 起码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答应了的事就要尽力做好,全心全意投入进去,才不算虚度了时间。 路禾刚说完就被乔柠抱住了脖子,一边说:“路老师,我太感动了!” 乔柠话里传来的感激,和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路禾有点不知所措,下一秒耳边就想起了一道声音,顿时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教学楼一楼的大厅很空旷,所以让那道冷淡的声音还多了几分如鬼魅般的空灵感。 “你们在做什么!” 乔柠突然听到纪明川的声音,吓得立刻撒手,刚好看到纪明川从门口走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笔挺的西装上只站着一点雨水,在肩膀的位置浸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等那天的聚会一结束,纪明川又变成了克兰霍顿那个古板又苛刻的教导主任,就好像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就像是错觉一样。 不过乔柠是知道纪明川的朋友圈还没删这样莫名给她一种错觉,就好像对方也不希望那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一样。 纪明川脸色铁青,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场面,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率先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冷笑道:“路老师,你们在教学区域也要注意点影响,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视线冷冽,声音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咬牙切齿。 在克兰霍顿管理学生多年,不管他露出什么表情,做出什么反应,就算在教务处训斥学生,表现出愤怒的样子 这些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有情绪有表情,但是很少出现无法控制住自身情绪的情况。 可等他刚走进教学楼看到有人抱着路禾,心里的情绪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有怒意,但是并不是纯粹的怒意。 毕竟他跟路禾,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就算他看不过眼,也很难有资格立场来介入对方的私人情感关系。 那些情绪中还有一丝丝自嘲,过去他一直以为最大的问题在自己身上。 用了两天时间才慢慢接受活了三十年的自己,很可能是个同性恋,就面临让他认清自己性取向可能不那么正常的罪魁祸首,可能喜欢的是女生。 外面正下着雨,两人既然碰到了那应该是一起进来的。纪明川往两人手上一扫,就只看到了一把伞。 一号宿舍楼和教室宿舍都不在一个方向,他们两个还是打一把伞过来的? 纪明川冷笑一声,让路禾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希望路老师还记得,你来克兰霍顿是干什么的。”纪明川站在路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足足比路禾高了半个头,再加上周身冷淡的视线,莫名有几分俯视感。 路禾一点都不忌惮地跟他对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纪明川的镜片下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路禾身上,眉头皱紧,一副看谁不惯的样子,却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刚刚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如果让来上课的学生看到了心里会怎么想?”纪明川说完,视线从路禾身上移开,又看向了乔柠。 乔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纪主任这也太吓人了不知道是还以为他在抓学生早恋,她刚刚只是太激动抱了一下路老师,至于那么小题大做。 不过这些话她当然不敢当着纪明川的面说。 但又从纪明川刚刚那番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似乎是酸味乔柠也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就看到了穿着面色冷然的男人将手上的黑色雨伞递给了路禾。 “拿着。” 路禾还有点没从纪明川上一秒还在大发雷霆,下一秒就板着脸给他送伞的转变中反应过来,甚至都以为自己会错意了,纪明川并不是给他送伞的意思。 见路禾没有接,纪明川冷笑道:“怎么,雨到中午都不会停,一会下课你还想跟别人一起打伞回去?” “那你的伞呢?”路禾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把被纪明川强制塞过来的雨伞。 “我在休息室有伞,不需要你来操心。”纪明川扫了他一眼,走进教学楼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纪明川没有再在这里停留,而是率先往一楼的走廊上走去。 乔柠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伞,又想了想纪主任刚刚的表情,心想完了,纪主任该不会是把她当成情敌了吧? 光想想她就觉得惊悚了。 她正想着找个什么机会跟纪主任化解这个误会,就听到路禾略带疑惑的语气在耳边响起,他手上还拿着一把被人硬塞过来的伞。 “纪主任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乔柠心想,路老师你才发现他奇怪啊,晚了。 除非有电话打过来,路禾都不怎么看手机。因为有的软件默认开了通知栏,所以有一则消息出现在了通知栏里。 [潮落Dive给你发了一条私信。] 路禾心想孟复潮给他发私信干什么,按理来说一局游戏打完,他们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才对。 点开软件一看,发现潮落只给他发了一句简短的话,时间是十分钟前,路禾想了想,应该是起床吃早餐的时间点。 [潮落Dive:下次想打晚上来我的直播间,我们双排,不抽水友。] 路禾盯着这行字看了又看,想到今天早上孟复潮问他看不看直播那个问题,他甚至觉得孟复潮已经猜出是他了。 虽然这种想法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快速回复了对方。既然没直接点出来那说明只是猜测,还可能是随口问问,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当着对方的面主动暴露。 [lu:不用了。] 另一边的孟复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回复,见对方没有答应,也不觉得意外。 旁边有几个男生在他旁边道:“今年的运动会好像还组织了游戏比赛,毕竟现在电子竞技也属于体育项目了,孟哥你打游戏那么厉害,要不要参加?” “我们跟伯荣打,一定要把他们那帮孙子打得屁滚尿流!” “我不参加。”孟复潮言简意赅地说了他的态度,运动会都没什么意思,两天时间他不如宅在一个地方补觉。 “孟哥,你打游戏那么厉害,有没有什么秘诀?”有个男生笑着问道。 “靠脑子。”孟复潮道。 他的回答让其他几个男生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毕竟孟哥自己平时都不上课不考试,考试不及格已经是家常便饭,现在竟然还说打游戏靠脑子。 “还有身体素质,没事多举举铁。” 第69章 好奇心 不会迈出探寻答案那一步。…… 第一节课结束后路禾先回了一趟办公室, 刚好听到办公室有几个老师在聊天。 有几个人看样子是其他办公室的,偶尔会拿着茶杯来他们办公室的零食沙发区坐着聊聊天。 不过路禾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并不关心,偶尔听到一两句, 也是聊一些闲话家常,不过今天路禾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让他下意识抬起了头。 “你们应该也认识韩冬夜这个学生吧, 上学期半路转过来的。”有老师说。 “我记得他上学期没来上几节课, 以前在西区那边的学校读, 听说还是他们那边学校的校霸, 经常跟校外人打架。” “也没什么礼貌, 看到老师也从不打声招呼。”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看最近韩冬夜上课挺认真的,也没有迟到旷课,也不影响其他人听课,这就行了。”有个女老师皱眉道。 她一说完就有人跟着附和了一声,还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毕竟在几个紫领带学生里他是最没架子的了。” “从小在西区那边长大,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韩家人, 哪来的架子摆。” “你就少说两句吧。”刚刚为韩冬夜说话的女老师又叹了口气,“他虽然听课是认真了,但是说真的以前的基础差太多了,跟也跟不上, 成绩也很难有提升。”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路禾,想到对方还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 出声道:“路老师, 你在一号宿舍楼当了一个月监舍,跟韩冬夜相处得怎么样?” “他之前在原来的学校因为殴打老师被退学,应该没给你添麻烦吧?” 现在的高中男生都生得人高马大的, 在克兰霍顿去年秋季的入学体检,不少男生身高都达到了一米八。 十六七岁又是好动的年纪,要他们真想做什么,光凭路老师肯定很难压得住。 毕竟比起那些不仅个头高,还因为克兰霍顿重视身体素质因而把体格锻炼得很好的男学生,路老师气质太羸弱了,好像轻轻一拳就会被放倒。 路禾还在想着对方口中韩冬夜殴打老师的事,当然不会因此认为韩冬夜有什么人品问题。 他在意的地方是那个老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被韩冬夜揍一顿。 在这件事上,他会无条件相信韩冬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没有。”路禾摇摇头,淡淡道,“他很乖很懂事。” “路老师你这就有点说笑了。” 有个老师笑着说,他也教韩冬夜物理,当然知道这孩子对老师是什么态度,还有一股在市井小巷那种地方混久了的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凶性。 就像是在野外看到的并没被圈养起来进行驯化的野兽。 见他并不太相信,路禾也不解释,他本来想说韩冬夜从来没给他添麻烦,可想到对方好几次逃出校,晚归,还去参加赛车比赛和群架这种危险的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了。 麻烦当然还是给他添了不少。 路禾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对方跳进室内泳池里给他捡手机,维护他跟纪明川顶嘴,跟他保证如果要偷偷出校一定会提前跟他报备。 虽然这个报备换做是其他人,可能都觉得这是在挑衅老师了。 韩冬夜的字写得不好看,不过他却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一种还比较生硬的示好,和容易弄巧成拙的诚实。 如果说最开始他要去找韩冬夜,只是怕因为学生死在了外面,毕竟哪怕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也不介意去帮一把。 但后面他去留春山,自己去西区那边找人,都已经是为了韩冬夜这个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他相信在书里只有寥寥几笔,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身死一生落下帷幕的韩冬夜,人生也能有不逊色于主角的精彩。 “韩”乔柠这节英语课拖了会堂,这个点才下课,等走过来时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她走近了才认出来对方是谁。 韩冬夜其实很好认,毕竟对方容貌出众,哪怕是脸盲的人,看到长得好看的人也会多一分印象。 然后就是对方的身份,韩家从贫民区接回来的孩子,这种狗血晚八点档的剧情总是让人津津乐道,她自己也听见很多人茶余饭后聊起过这件事。 而且对方身上的是紫色领带,整个克兰霍顿系紫色领带的学生,也就七个人。 男生听到了旁边的脚步声,回过头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乔柠睁大眼睛,刚还好奇对方为什么站在门口却不进去,是不是来找路老师的,就听到韩冬夜留下一句不要告诉路老师我来过,就走了。 她不明所以地走进办公室,而其他老师的聊天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很快已经聊到了中午吃什么。 乔柠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跟路老师提一声,不过想了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他提了。 韩冬夜刚刚下课后本来想直接出教学楼,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换了条路,逆着人流上了层楼。 也不知道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没有事去找路老师,只是想顺带路过路老师的办公室的时候,能看一眼。 他只是顺便路过。 没想到路老师会这么评价他说他很乖。 他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这时候还在课间休息准备去上厕所的陶小天就收到了一条信息,看到是韩冬夜的,他立刻定了定神,把手机藏着快步走进厕所,还把们关上了。 韩哥这个点给他发了消息,该不会是在克兰霍顿受欺负了,这时候就需要兄弟出马了。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韩:你说我乖吗?] 陶小天吓得手一抖,啪得一声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他连忙捡起来确认没碎屏才松了口气。 [你的天:你敢盗我哥的号,我警告你立马下线,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陶小天,马上整个八中的人都会知道你十二岁尿床的事。] 陶小天:好无情,是韩哥没错了。 [你的天:我错了我错了。在我眼里韩哥你肯定和乖这字不沾边,但别人眼里不一样啊。] [你的天:就比如在我们眼里你是可靠的大哥,在上次那群鳖孙眼里,你肯定就是老大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后面的话太难听,他还是不说了。 韩冬夜知道陶小天在转移话题,随口回了一句。 [韩:有人说的。] 陶小天嘴上嘿嘿一笑,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你的天: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人要对你有意思,当然看你哪哪都是好的。] 韩冬夜突然停下了脚步,今天天气冷,还有点雨,他却觉得自己躁得慌,好像被这句话烫了一下。又或者从教学楼出来,他的心情就没有平复过。 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顺着这句话往后想了想。 路老师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也清楚,对方的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是老师对学生的照顾,对方从来没把他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 [韩:少放屁。] 发完他把手机收起来,往宿舍区走。 路禾站在教学楼门口时还拿着纪明川给他的那把纯黑色的伞。 这把伞看起来很朴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和装饰,显得冷硬深沉,就跟纪明川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刚刚他听到办公室的一些老师聊起韩冬夜,他也想起了很多他一直忽略的事。 他不知道韩冬夜为什么总往校外跑,真的是因为放不下过去的生活? 为什么要去参加赛车比赛,明明对方看样子跟比赛主办方那位付少爷的关系并不好,跟其他人也并不是很对付。 还有那天在西区的时候,韩冬夜说的最后一次,和在暗巷里韩冬夜露出的那个表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笑。 路禾过去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前世的他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也许是他的好奇从来没有带来好的结果,好奇心驱使下探寻的答案,都会让他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没人在意他,他也对所有人的事不再好奇。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也有想知道的事,也有孩童般的好奇心。但是他会努力把它控制在好奇阶段,不会轻易迈出探寻答案的那一步。 因为这一步,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迈出一步,你的世界,又或者是他的世界,就密不可分了。 雨伞是手动的,路禾还没走出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来找他的人是上次看到的体育馆馆长,当时对方把龙崖给叫走了。 “你是上次跟龙教练一起的老师吧。”体育馆的馆长个子不高,头上秃了一片,但是笑容和蔼,笑眯眯地看着路禾的时候,总有种对方要给你派活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路禾的预感应验了。 “你跟他很熟,能不能拜托你帮忙给他送个东西?本来应该我去,不过突然这边的事还没弄完,得麻烦一下小老师你了” 路禾听到小老师这个称呼,皱了皱眉,最后注意到对方准备递给他的东西,似乎是校队成员的报名表,下意识问了句:“如果是选拔校队新成员,不是应该有校队经理?” 说到这里,馆长叹了口气:“之前那个校队经理要结婚,决定会家乡那边发展,就离职了,现在还没招到新的,平时校队的一些杂事都是龙教练亲力亲为了。” “你也不需要找到龙教练,他这个点应该在游泳馆,你把东西放他办公室就好了,他办公桌在游泳馆旁边那栋办公楼206室。”说完对方看着路禾,似乎是期待他答应。 “龙教练来克兰霍顿也有几个月了,不过一直在学校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平时就是一个人闷头训练,看到他有相熟的老师了我也很欣慰。 别看我们龙教练长得是凶了点,但人还是很可靠的。”馆长看起来真的很满意龙崖,又跟路禾说了几句。 “听说他在之前的泳队里闹了些不愉快,这才来我们学校当了教练,不然他还年轻,还能游好几年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憋着口气。”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表情有点无奈。 路禾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想到龙崖跟他说过很多趣事,就连以前在马场工作都讲了,还讲了很多奶奶的事,不过独独没讲在泳队的事。 明明那段时间应该是他荣誉加身最为高光的时刻。 “给我吧。”路禾把要带给龙崖的东西接了过来,里面不仅有一些成员报名表,还有一些其他的文件,都用文件袋装好了避免遗漏。 见路禾答应帮忙跑一趟,馆长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笑着说:“你跟龙教练,都是这个。” 龙崖的办公室并不难找,这时候办公室是开着的,路禾走进去一看,发现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两张办公桌。 他还在想哪个是龙崖的,就注意到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合照。 就在电脑边的置物架上,不走过去看还看不到。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老宅,头发半白的老太太笑呵呵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而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少年站在旁边,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像一只矫健的幼年期黑豹。 他正手扶着椅子站着,看着镜头时面无表情的,似乎还有点拘谨。 对方从小就长着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紧紧盯着的镜头的时候,那道视线仿佛跨越了十年的时空,隔着照片跟他对望。 龙崖和小时候长得很像,只是小时候还是个寸头,要放在同龄人里,一定是从小到大的孩子王。 龙崖的桌上东西很少,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放了两盆多肉。 要有人看到这张办公桌,肯定很难想象得出这是一个超过一米九,长得虎背熊腰的男人的桌子。 路禾走进游泳馆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龙崖,毕竟从对方各方面条件来看,都在泳池里足够瞩目。 对方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正抬手把泳镜戴上,浑身湿漉漉的,单薄的泳裤紧紧贴在身上,能够勾勒腿间每一块肌肉的形状。 因为上身没穿,饱满紧致的胸肌一览无余,每一块肌肉线条都十分流畅,配合滑落的水珠,就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 游泳馆就在旁边,路禾之前来过一次。就顺道来看看。 其实他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怕水,但是他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畏。 那个站在泳池边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侧头往这边看过来,等看到他后立刻抬手把泳镜摘了朝着他走过来。 等在路禾面前站定,见对方不说话,龙崖的心里越来越紧张,本来也想说着什么漂亮话,最后只能吐出来简单的五个字, “你怎么来了”说完后又忍不住在心里懊恼,不过他脸上却没表露出一星半点。 毕竟龙崖的脸还是很能唬人的。 “刚刚馆长让我给你送申请表,我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路禾刚说完就看到龙崖的脸色变了。 他皱着眉,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些,沉声道:“我会跟馆长说一声。” 路禾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只是顺路碰上,问我能不能帮个忙,是我自己要来把东西带给你的。”他说到这里又看了龙崖一眼,“毕竟我们是朋友。” 龙崖被对方这么抬眸一扫,觉得刚刚热身过的身体,现在又在继续升温了,有点想去水里冷静一下,又想跟路老师一起待在岸上。 可等听到对方后面那句我们是朋友,又好像跟他从头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心里觉得又酸又涩,一边又像是有种回甘后的甜,毕竟他是路老师的朋友 龙崖转移话题道:“路老师你不是不想来游泳池?” “既然来了这边,就过来看看。”路禾往泳池看了一眼,轻轻道,“上次我两个学生在游泳池比赛,我不也在?” 路禾还看到有几个高年级的男生还在往这边看,他忍不住道:“我会不会打扰你们训练?” “不会。”龙崖立刻道,一边心想路老师你想待多久都行。 “我听院长说校队的经理离职了?现在校队管理的事都是你在做?”路禾问了一句,一边想着这两天确实很少看到龙崖。 克兰霍顿每支校队都有个校队经理,负责管理校队,和主持一些日常工作。 不过具体的工作内容还要具体看每个校队的情况。 “不忙,我们校队的事很少,管这几个人不需要花什么精力。”龙崖道。 路禾见龙崖杵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样子,想到对方刚刚明明是准备下水的,忍不住道:“你去游吧,我在这坐会就行。” 龙崖点了点头,今天路老师会来游泳馆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从胸腔里溢出的如潮水般的情绪,比之风暴天气海上翻滚的海浪,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老师今天原来来泳池,那么总有一天,也会愿意下水。 只要路老师想,所有东西他都会帮对方一起克服,不管是在水里,还是在陆地上,都不会让他有事的话,永远作数。 路禾看到龙崖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下水,水中对方的身形也格外突出,在水中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冲向终点。 其他几个校队学生看到了暗自咂舌,怎么感觉今天龙教练游得比平时还快了。 将自己沉入水底的龙崖,在水中潜行一段距离在出水换气,一想到今天有路老师看着他,就觉得干劲十足。 * 等下午的课也结束后,路禾才回了宿舍楼。等刚进去就发现里面有些喧闹,隐隐听了几个不成句子的词。 有人看到他,跟他解释了一下情况:“路老师,凌焕跟商应欢吵起来了。” 路禾一出现,话题中心的两人迅速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路禾通过其他同学的话也梳理好了情况,看样子只是一件小事,不过这小事却是一个导火索。 今天只是因为凌焕占用了商应欢本来在用的健身器材,还嘲笑他弱鸡一个,行李箱都提不动,健什么身,大少爷回家踢毽子得了。 商应欢说那健身器材是他用的那就是他的。 凌焕说现在是我在用,那就是我的了。 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现在直接吵起来就差动手了。 小狸花猫路跑跑还蹲在旁边的桌上舔了舔爪子,好奇地盯着这两个正在争执的人,有种看热闹的感觉,见路禾来了就跳下桌来了他脚边。 “路老师,你评评理,有的人那么霸道,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当土皇帝的”凌焕看向路禾。 “还有那么多空位,你偏偏占了我的,你还说你不是成心想找麻烦。”商应欢咬牙道,瞪了凌焕一眼,然后看向路禾,“他还说我是弱鸡。” “你不是吗?说事实都不让了?上次比游泳你已经输了吧,商大少爷。” 商应欢抿了抿唇,恶狠狠地盯着凌焕,但是也没否认上次是他输了,一字一句道:“上次是我输了,但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毕竟路老师把我带上岸了。” 凌焕似乎是想到了当初那一幕,那种明明获胜的人是他,路老师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觉。所以听商应欢这么说,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既然你也报名了一百米的接力,要不我们比比?”凌焕勾唇笑道。 “你让我比我就比,你当我傻吗?”商应欢冷冷道,还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我看你是不敢吧,毕竟输过一次,就会害怕输第二次,不过商应欢,输给我又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 路禾这时候把事情都捋清楚了,出声道:“你们是吃太饱了,闲得慌吗?” 凌焕耸了耸肩,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禾,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扬。 路禾:什么表扬,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凌焕这时候又出声道:“路老师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宿舍楼田径项目报名人数,团体的接力比赛人多了,每栋宿舍楼只能派四人一队,我这也是提前帮老师去了一个团队短板……” 商应欢的脸色更黑了,怒道:“你说谁是短板!” 第70章 创造交集 别发现其中夹带的私心。…… “当然是谁应了就是谁啊。”凌焕的话让商应欢的脸色黑色几度。 “你” “那这个周末, 操场上比一比,毕竟你要不如别人,还白占了个名额, 难道你还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商大少爷技不如人, 非要靠这层身份, 把真正有能力的人的名额给挤占掉?” 凌焕那张嘴就关不住, 见商应欢越生气反而越来劲了, 盯着商应欢上下看了看, 眼神有些不屑, “我去运动会是要给路老师赢奖牌的,总不能让其他人来拖后腿” 商应欢往凌焕那边走了两步,却被人按住了肩膀,他正怒火中烧,直接把旁边人的手拍开,等发现对方是路老师,手上的动作一僵, 最后冷哼了一声,还是忍住了走过去给凌焕一拳的想法。 他只是对着旁边在看热闹的学生说了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又扭头看向凌焕:“好,你给我等着!” 凌焕抱着胸看着他,见商应欢一副要冲上来揍他的样子也一点都不害怕, 只是看到对方把路老师的手挥开后,脸色暗了点。 “还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他低声说了句。 “你说什么?”商应欢好像隐隐听见了一点。 凌焕扬了扬眉, 声音抬高了几分:“好啊, 我等着呢,等着你商大少爷让我好看,我真的好害怕啊。” 路禾看商应欢被凌焕一激怒就答应了下来, 他刚好站在商应欢边上,低声说了一句:“你没必要跟他比。” “你也觉得我是短板?”商应欢突然扭头看向他,语气带着点质问的感觉。虽然眉头紧皱,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怒气,但眼底深处隐隐还透出几分委屈。 路禾: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等商应欢离开后,凌焕还给他比了一个胜利者的手势,神色很是得意。 “你干嘛非要招惹人家?”路禾扫了他一眼。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凌焕观察了一下路禾的脸色,小声道,“怎么,路老师你生气了?” 他看商应欢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已经看不爽很久了。 路禾没说话,生气倒是谈不上,只是他们他们争执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莫名有点小学生。 “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凌焕听了眉头一挑,语气听着有点不满:“路老师,你在给他打抱不平?” “凌焕”听到路老师叫了自己的名字,凌焕神色微动,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耳朵已经悄然竖了起来。 “我要是在打抱不平,你现在就没法站在这里了,”路禾扫了他一眼,就径直回了办公室,见凌焕还跟在自己后面,又多说了一句,“你说商应欢是短板,凌焕,你好像也是我们宿舍楼各科考试成绩的短板吧” 凌焕:??你还说自己不是在给那个姓商的小子打抱不平? 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回了办公室。凌焕站在原地抓了抓头发,头一次关心起其他人的成绩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阳,叫了对方一声:“商应欢上次考试排多少?” “第三还是第四,我也不记得了,老大你想问这个干什么?”秦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想到刚刚商应欢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顿时脸上一乐。 “老大,干得好啊,叫他天天鼻孔看人,好好搓搓他的锐气!”每次他都觉得商应欢看他们的表情跟看一坨牛粪似的,满眼都是嫌弃。 大家来了学校都是同学,还用得着谁嫌弃谁,难怪不讨人喜欢! 凌焕听到那个第三第四,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也考过第三第四,不过是倒数。 “靠”凌焕一句话让秦阳有点懵,发现凌焕扭头就走,他还想问一句对方怎么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庆祝吗? “老大你去干什么?” “我去学习”凌焕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秦阳压根没当回事,他们老大能好好学习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让他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他们老大的成绩也是很好的。 * 路禾回办公室放东西,碰巧看到了放在桌旁的黑色雨伞。边上还有他自己的伞,中午那个学生把伞还给他了,那他是不是也得把伞还给纪明川。 他想到当时纪明川不由分说把伞塞给他的样子,对方后面也没找他要,但他可不认为这把伞是纪明川送给他的。 路禾最后给纪明川发了条信息,本来以为对方那么忙,要等很久才能有回复,没想到不过两三分钟对方就发来了一句简短的话。 [纪:二区三栋宿舍楼,602室。] 路禾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最后反应过来纪明川这是让他把伞送过去的意思。 克兰霍顿有几栋教师宿舍楼,他记得龙崖是住二区一栋。他想了一下距离,熟悉了之后,觉得也不是那么远。 不过他没想到纪明川也是住宿舍,记得他隐隐听人说起过,纪明川在星州市有别的住所,不过想来住宿舍,还是因为方便。 也许是他太久没回,纪明川很快又发来了一句。 [纪:如果没空,我明天取。] [路禾:好。] 纪明川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皱了皱眉,一边觉得他有些过于心急。本来他把伞给路禾的时候,就是抱着送给对方的想法,但对方想还,他也没拒绝。 因为这样又能增加一次交集。 就算要还伞,也并不是非要人把伞送到他宿舍。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如果路禾来了,他能让人进来坐坐。 他自认为是个私人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想方设法,费尽心机请人过来的地步。 如果对方来不了,心情也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跟着下坠。本来心里还在唾弃自己心里那段弯弯肠子,结果见人家没空来,只能面无表情地坐着,连刚刚那点想法都没有了。 脑海里又想起了今天在教学楼看到的路禾跟那位乔老师的亲密举动,平心而论,乔柠确实很漂亮,来了克兰霍顿后也有不少的男老师给她献殷勤,可从没看到乔柠对谁特别亲近。 唯独对路老师 纪明川又想到了那次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嘴唇往下压了压,最后把眼镜取下来去浴室洗澡,等他刚穿着浴衣出来,就听到了门口有人敲门。 他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敲错门的情况,那对方就是来找他的,而他最讨厌不请自来的人。工作上的事他只会让人去办公室找他,或者电话联系他,他并没有需要别人来他的宿舍维系的私人社交关系。 起码在开门之前没有 “没事就回路禾?”纪明川本来还一身低气压,脸色黑沉,可等看到门后的人,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不过脸上意外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变成了一种深沉的凝视。 他还以为对方口中那个“好”,是指让他明天自己去拿的意思。 “有事,我来送伞。”路禾把手上的伞递给纪明川,但纪明川没接,手依旧按在门上,却往旁边让了让,给路禾让出了一条能通过的路。 他面无表情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回轮到路禾意外了,他问:“纪主任,你是一开始就想请我来坐坐?”只是不好意思主动提,才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这倒是很纪明川。 不怪他有这种猜测,单个不合理的行为会让人觉得奇怪,那如果是一系列不合理的行为,那这些行为多少会有些环环相扣。 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当场戳穿,纪明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或者是看不出变化,他盯着路禾看了一会,就在路禾以为对方不会承认的时候,却听到了耳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没错” 纪明川看样子是刚洗了澡,身上还穿着浴袍,平常在人前会打理得一丝不茍的发丝在此时变得很凌乱。也没戴那副金丝眼镜,让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很多。 不过这个柔和是相对于对方平时的冷淡刻薄不近人情而言的,对方这样起码有了些人情味。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纪明川淡淡道。 “纪主任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就坐一会。”路禾把伞放进了门边的柜子上,见纪明川还站在门口,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如果纪明川没有承认,那他还能拒绝对方这个临时起意的邀请,那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是为了邀请他来坐坐,反而没那么好拒绝了。他也觉得纪明川这个突然的邀请,八成有其他的目的。 “你真是”纪明川半天说出三个字,眉心紧蹙,最后还是把门关上往里走。 宿舍是二室一厅,空间很大,但是却没放什么东西,乍一看过去像冷冰冰的样板房,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如果不是放在桌上的电脑,还有旁边摆放的文件,路禾都要以为这件屋子没人住了。 纪明川从桌上拿了眼镜戴上,然后问道:“你要喝点什么?” “你这有什么?” “咖啡和水。” 路禾见对方还真的在泡咖啡,立刻道:“我喝水就可以。” 现在都晚上八点钟了,纪明川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 纪明川停下手中泡咖啡的动作,又扭头看向他,似乎对这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陌生,斟酌了一会才说出口:“你平时喜欢喝什么?” “奶茶,果茶” 路禾刚说完就看到纪明川的眉头不满地皱了起来,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种喝多了不好。” 听了对方这副好像在说教一般的家长语气,路禾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咖啡杯:“纪主任,你这个点喝咖啡,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纪明川这回没说话,他在这里住了三年,还是第一次有另一个人的人声,这种感觉很陌生。以往他只会觉得多余的声音,会影响他独处时候的状态,会限制他思考的能力。 现在发现有的影响并不都是负面的,就算是负面的影响,自己也甘之如饴。就跟上瘾了一样,明知道没有好处,却还是忍不住会靠近。 路禾多看了一眼厨房,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不像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从没开过火。 “自己做饭,也是独立生活的一环。”纪明川语气平淡。 路禾差点忘了,按照纪明川这个要强又对自己那么苛刻的性格,可能不能接受自己有不会的东西。而且对方也不像喜欢吃外卖的样子。 那样如果没法在学校餐厅吃,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纪明川端着杯咖啡,在沙发上坐下,路禾觉得接下来应该要进入正题了,才刚喝了口水,听到纪明川下一句话,差点没把水吐出去。 “你跟乔柠是什么关系?”纪明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在说起这种八卦一样的话题时,显得十分违和。可偏偏对方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人感受不出一点八卦的感觉。 “我们是同事,还能是什么——”路禾看了他一眼,又想到了之前纪明川那句莫名其妙的办公室恋情,突然有点福至心灵。 “来了没多久,关系倒是很好,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不怕被人看见。”纪明川冷哼一声。 路禾觉得纪明川真的误会大了,有点魔幻,换做是之前他绝对想不到他要给纪明川来解释这种东西。 “我们只是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路禾双手捧着杯子,又看了一眼纪明川,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绝妙的类比。 “就比如我来你的宿舍还东西,难道我们也要有什么”路禾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耳边杯子被重重放下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了纪明川比刚刚还难看了数倍的脸色。 “够了”纪明川看上去心情不好,似乎很排斥这种类比。 路禾默默喝水,心想纪明川这会该知道了,并不是关系好了点,就是那种关系,不然他跟纪明川不是也要不清不白了。 本以为纪明川还会说什么,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转移了话题,话题转换地太过生硬,但路禾也没再拆他的台。 “乔柠在克兰霍顿有很多追求者,你们就算是朋友,平日里相处也要注意分寸,省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纪明川尽量让自己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发觉其中夹带的私心。 见他点头,纪明川说:“你最好真的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禾的错觉,明明还是跟以往一样的话,但是语气听着不太一样,不那么冷漠刻薄,听着像阴阳怪气的感觉。 路禾就留下喝了一杯水,等水一喝完就走了,纪明川什么都没说,等门一关上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路禾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那么说。 他已经很多年没那么紧张过了,比写一百份工作报告还要累。 路禾从楼上下来,在路上还碰到了龙崖。对方似乎是晚上出去训练了刚刚回来,一靠近他路禾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喷薄的热气。 龙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确定:“路老师?” 因为是晚上,周围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所以龙崖只有走近了才能确认。 “路老师,你怎么在这?” “我给人送个东西。”路禾没说是纪明川,他记得龙崖和纪明川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龙崖也没追问,“你现在要回去?要不要路老师,我送你一程?” 还没等路禾说完,龙崖就说:“克兰霍顿树多,下了雨后温度升上去了蚊虫也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虫子不叮我,我跟着你,就相当于路老师你随身带盘蚊香了” “这算什么比喻。”路禾忍不住说。 龙崖勾了勾唇,本来还打算进宿舍楼的,突然拐了个弯跟他并排,“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路禾发现龙崖似乎确实有驱虫的效果,从路边走过,听听到虫鸣鸟叫声,却愣是没有一只虫子在路禾旁边转悠,难不成龙崖还真的是蚊香变的。 见已经到了一号宿舍楼,路禾还是跟自己身边的人形蚊香说:“已经到了,龙老师再见。” 刚好还在外面玩的路跑跑从草堆里钻出来,来到了路禾面前,还看了龙崖一眼,冲他喵了一声。经过之前路禾的引导,小猫也没有那么怕龙崖了。 “明天见。”龙崖站在楼下,跟路禾招了招手,见路禾进去了他才离开。 等路禾回一号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接近熄灯就寝的时间了,一楼活动室已经没什么人了,基本上都回了自己的房间。路禾拿着一张表,到每个房间去核对了一下人数,想确认有没有熄灯后还不在房间里的。 一直查到了二楼,路禾站在凌焕门前,敲了两下,就看到对方打开门以一个不规矩的站姿站在门口,还没开始说话,门就被路禾拉上了。 “凌焕,已到。”路禾拿着笔在表上划了一笔。 看着面前被关上的门,凌焕摸了摸鼻子,嘴上说了句:“真无情。” 等到了商应欢的房间门口,敲门也无人应答。路禾推开门,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人。他心想商应欢该不会是被凌焕给气跑了,因为商应欢这一个月来,从没有过晚归的情况。 路禾先记下这点,就去检查其他房间,等经过淋浴间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水声。路禾刚走进去,刚好一扇门打开,商应欢身上披着件睡衣,扣子还没扣上,露出白皙的胸膛。 少年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眉眼里还有藏不住的锋利,对方看向你时,总有种要跟你发难的感觉。神色是哪怕全世界围着他转,他都觉得一派理所当然的骄傲。 见到路禾后也不说话,就要从他旁边走过去。路禾却在他他经过后感受到了那股淋浴后的湿润都掩盖不住的热气,跟刚刚龙崖训练过后的热意很像。 而且商应欢现在脸色还在发红,不像是被温水熏出来的。 “你出去锻炼了?”路禾下意识道: 商应欢没直接回答,只是冷哼一声:“反正我不会比他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请你帮忙 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商应欢头上还挂着一块毛巾, 擦得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再配上那张臭脸,见了谁都跟要讨债似的。 “你就等着看吧。”商应欢走到门口处停了下来, 他就是看不惯凌焕一点事就在路老师面前邀功的样子,不过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哪里比得上他。 等商应欢走出来, 都没听到后面的动静, 扭头一看刚好对上路禾走近后, 在他面前突然放大的脸。 商应欢张了张嘴, 好像被吓到似的, 反应过来才说:“你走路都没声的?” “你在想事情,当然听不到别的东西。”路禾让他往边上让让不要挡路,一边说,“晚上睡觉记得把头发擦干。” 商应欢下意识就让了路,回过神想到自己真的那么听话地让路,还没分清自己是不是恼怒,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 对上路禾疑惑的视线, 商应欢心里一紧,却微微抬了抬下巴,有种发号施令的感觉:“我有事找你帮忙。” 路禾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他没直接答应下来, 而是说了句:“商同学,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 “你”商应欢盯着他看了几眼, 本来要脱口而出不帮就不帮, 最后还是抿唇忍住了。 他的态度明明好了那么多,该不会故意挑他的刺,就是为了拒绝他。 那他偏偏要对方拒绝不了。 “我先走了, 你再在外面逗留要扣分的。”路禾说完准备走,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道不怎么情愿的声音,好像说这句话跟要杀了他一样。 “请你帮个忙。”商应欢的手指还按在毛巾上擦干头发上的水,见路禾看过来,他忍不住道,“看什么看,你还有哪不满意的” 他总觉得这么请别人帮忙很丢脸,明明更多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就会有人把他的一切都给安排好,哪里需要他低声下气去求别人。 “商应欢,如果你是这个态度,应该没人会愿意帮你。”路禾看着商应欢一个那么高大的男生杵在他面前,跟门神一样,大有他不答应,今晚就能一直在这耗着的意思。 虽然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不过这个词本来也挺适合对方。 “从来不缺人给我办事。”商应欢冷哼道,一边觉得路禾这种像在跟他说教的语气,让他有点心烦,但更多是一种被人看穿被赤.裸裸扒开来看的耻辱感。 “有人愿意帮忙是因为你是大少爷,而你父母包容你是因为他们爱你,你希望所有人把你当大少爷?” “难道不对?”商应欢露出一个笑容,就好像是抓到了对方的漏洞和马脚一样,心情有些愉快。 他是商家大少爷,那别人把他当成大少爷,还有错吗? “当然不对。”路禾慢吞吞道,“起码我把你当成商应欢,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之一。” 觉得时候不早了,路禾不想在外面耽误,也不管商应欢的反应,直接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对他来说,对方什么反应都不重要,只要不要再闹腾就行了。 等回到了他自己的监舍宿舍,路禾才想起自己来这里好像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里,像今天晚上这种小摩擦发生了不少,但是大的冲突还没有,他勉强还算满意。 等到第二天,路禾刚吃了早餐准备去教学楼,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住。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生朝着他走过来,对方的眉眼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显得又矜又傲,不过等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又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 他快步走到了路禾面前,抿唇道:“我想请你帮忙”说话的时候他还着重强调了一下“请”这个字。 “你要是愿意帮,什么条件随便你提。” 路禾没想到商应欢过去一晚上还记得这件事,问道:“什么忙?” “你答应了?”商应欢的表情有点惊喜,很快又收敛了起来,还显得有点矜傲,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 “还没答应,先看是什么。” 两个人刚好站在宿舍楼外的花圃旁,路禾停下来,一副等他先开口的样子。 商应欢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确定没人听到,才小声说了句:“帮我网购。” 路禾:? 也许是他的表情有些震惊,让商应欢顿时不乐意了,他皱眉道:“怎么了?这个忙很难帮?” “你要什么东西,应该都有人给你送来,用得着自己买?”路禾看了他一眼。 “让管家送来,我爸妈就都知道是什么了。”商应欢的语气不太好听,可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勉为其难让声音又小了点,这下听起来反而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路禾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宿舍楼没收的那些东西,突然道:“你该不会是想买那些杂志” “路老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商应欢都要给气笑了,他走近一步几乎鼻息都喷洒在路禾脸上,他咬着牙道,“我要买的是阻力带,是钉鞋,不是你想的那些东西” 路禾不明白为什么买这些东西,还要背着父母,不过他也不想多问。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才不强迫别人。” 路禾觉得对方强迫这个词用得怪怪的,拿出了之前买的手机,半天找到了那个网购平台的界面,给他搜了一些阻力带,问商应欢要哪个。 两个人要看一个屏幕,一时之间凑得有点近,偏偏商应欢还无知无觉,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挑三拣四。 “这个太便宜了。” “这个太丑了。” “这上面的价格是不是都少打了一个零。” 路禾听商应欢挑挑拣拣半天,最后道:“你还有两分钟。”他觉得这样两个人凑着看一个屏幕怪怪的,直接把手机丢给了商应欢,让他快点选。 商应欢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能闭嘴平台上翻来翻去,一边心想这个手机也不好用,他都能给对方送个更好的,不过想想也知道对方八成不会收。 就跟上次的礼服一样,连带着包装一起扔在外面大厅的桌上,让他亲自过去认领。他已经丢不起第二回人了。 突然屏幕上方的通知栏弹出了一条消息。 [潮落Dive给你发了一条私信。] 商应欢刚刚手还在屏幕上划,不小心就就给直接点进了这个视频软件。 商应欢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软件,里面基本上都是用户自发上载的视频内容,有剪辑也有各种分区直播。 他第一反应是,路老师还看这个? 还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路禾的脸色。不过幸好对方没看他 不对,路老师没看他,他干嘛要庆幸? 他直接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心里冷哼一声,他又不是故意看到的,求他看他还不乐意呢。 而且要他能抓到路老师什么把柄,那对方以后可就没法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了。 [潮落Dive:你是不想还是没有时间?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会点进我的直播间。] [潮落Dive:你的兴趣应该不会才那么短,只持续一晚上?] [潮落Dive:我随时等你来。] 商应欢:哪来的小妖精,跟路老师聊骚。 而且让他最不能理解的,听他们的话,还是路老师主动找上对方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商应欢记下了对方的id,然后快速退出来把他勉强在矮子里拔高个挑出来的商品放进了购物车,确认对方没起疑,才在勉强放心。 因为有些心虚,连态度都没有之前的强硬了。 路禾本来还拿着手机,就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商应欢夺过去了,对方轻车熟路打开了路禾的付款码,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路禾。 还在他旁边道:“就当是路老师你给我帮忙的报酬。” 路禾拿着手机一看,就发现自己收到了一笔五千的转账。刚刚买的两三样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 “商应欢。”路禾皱着眉,叫了他一声,不过商应欢仗着腿长,早就走远了,还跟他摆了摆手。 他不可能接受这种所谓的报酬,要是商应欢不愿意收回去,那就只能充当宿舍楼公共资金了,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班费。 相信大家都会感谢商应欢慷慨解囊,到时候还能给他发个牌。 餐厅里坐着一个金发少年,他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紫色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茍。他的视线偶尔透过餐厅的窗户往外看,突然觉得眼前种类丰富的早餐都让人没了胃口。 他听说了昨晚的事,凌焕和商应欢两个人因为运动会四百米接力的比赛项目吵了起来,还闹到路老师面前。 西里尔把剩下的鸡蛋吃完,往窗外一看,已经看不到刚刚那两个人影。 商应欢什么时候也跟路老师关系那么好了,因为运动会的关系? 今天上午的课是哲学课,西里尔听着台上老师上课的声音,心里有点走神。他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划了几笔,连不成一个字。 他神色冷淡,哪怕心里想着事,也没人发现他走神了,就算发现了也不敢把他叫起来。 等一下课,他就率先拿着背包走出了教室,在他走后身上载来一些议论的声音。 “老师都还没走,西里尔就先走了”那个男生看了一眼西里尔的背影,就差把没礼貌挂在脸上了。 “上了那么久的课,好像还没跟我们说过一句话。” “人家说不定也看不上我们。”有个男生笑着说,明明是自嘲的话,听着却像是带上了几分恶意。 “兰塞那么远,他来这要出了什么事,谁能知道,就算要跟家里人哭诉,也只能打国际电话哈哈哈。” 这些讨论的声音西里尔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了可能也不会理会。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路老师上课的教学楼,下课的点有很多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西里尔刚到的时候还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些好奇打量的视线,被西里尔扫了一眼后就尽数消失了,只敢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上一眼。 路禾从教学楼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出来的时候,西里尔也朝他走过来, “你找我有事?”路禾有点意外,今天西里尔并没有他的课,却还是在外面特意等他。 “路老师,我也想报名。”西里尔微微垂眸,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参加运动会。” 他也想跟路老师关系更近一点。 路禾还没说话,就听到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咕咕声。路禾狐疑地看了西里尔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耳朵红了,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就这么饿着肚子,也想参加运动会吗?”路禾手上拿着文件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先去吃饭。” “嗯” 被对方这么不带任何恶意地调侃了一句,西里尔感觉自己头上都冒出了热气。 第72章 泳队吉祥物 什么吉祥物,分明是精神支…… 克兰霍顿的餐厅里会提供中餐和西餐, 种类很多,方便学生随时换口味。 路禾基本上都是吃中餐,见西里尔跟着他一起来中餐区, 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中餐。”西里尔低声道。 路禾没多问, 本来以为西里尔会吃不惯中餐, 不过既然对方说喜欢, 那也没什么问题了。 取完餐后, 只剩下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路禾远远往那边看了一眼,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西里尔已经朝着那张桌子走过去,等把餐盘放在了桌上,才抬头看着他。 虽然金发少年站在窗前,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路禾莫名觉得对方像一只给他占座的小动物。 占座? 路禾打住了心里的想法,看向了西里尔手上拿着的筷子,问:“你会用筷子?” “会一点” 他不止拿了筷子, 实在用不惯的话,他还拿了勺。 “你怎么突然想参加运动会,你要参加当然可以,但是不要报太多项目, 身体会吃不消。”路禾知道运动会的强度不会太低,虽然知道西里尔不会跟凌焕那样, 想报十个项目, 但他还是多嘴提了一句。 “嗯。”西里尔淡淡地应了一声,一边观察着路禾拿筷子的动作,用手上的筷子去夹一块板栗。 今天餐厅有板栗烧排骨, 排骨软烂脱骨,而板栗个大金黄,入口软糯香甜。 路禾刚夹了自己碗里一块排骨,就发现有一颗板栗掉了出来,在桌上滚了一圈刚好滚到他碗边。 “对不起,路老师”西里尔的声音从耳边穿过来,路禾抬头一看,就见到西里尔的脸色有些紧绷,紧抿着唇。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路禾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对方的不知所措。 路禾把排骨吞了下去,慢慢道:“有什么好道歉的。” 看到西里尔手上抓着筷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路禾突然站了起来。 他突然的举动让西里尔有些愣住了,微微抬头盯着他。他有些担心因为他没做好,所以路老师不愿意跟他一起。 在兰塞,他们用餐的时候都会很注意餐桌礼仪,如果他让食物从自己的盘里飞了出去,教他礼仪的老师一定会说上他一整天。 “路老师” 西里尔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被人半握住了。 对方的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里面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就好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对方纠正了他握筷子的姿势,帮他重新夹起了一颗板栗。 “不要太用力。”路禾在旁边说。 “好。”西里尔的眼睛明明应该集中在那颗板栗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上。 他从小弹钢琴,觉得对方的手指很长,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和人离得那么近。哪怕是上次路老师给他画彩绘,对方也只是通过画笔,触碰到了他的脸。 下一秒板栗又掉了出去,这次只是掉回了碗里。 西里尔刚要开口,就发现手上的那股力道撤回去了,一抬头发现路老师又坐了回去继续吃饭。 “你的姿势已经没问题了,剩下的慢慢来。” 老实说,他其实对西里尔这个学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如果不是有好感,他也不会在上次碰到西里尔跟私教谈话的时候,主动站出去维护西里尔。 这要换在他原本的世界,可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没想到在一本书里,他反而在一些事情上,越来越主动了,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路禾想到了西里尔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些拘谨,包括刚刚会跟他说对不起,也不知道对方原本的那些老师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哪里至于上赶着认错。 “你怕我吗?”路禾问道。 西里尔摇头。 “那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路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西里尔这回没说话,他心想,只是太不想被路老师你讨厌。 除了最开始看蚂蚁的时候被路老师发现的时候,稍微有点惊吓,后面其实每次看到路老师,都会觉得很惊喜。 对方会顺着蚂蚁搬运花瓣的路径,找到他,会在去私教那里上课的时候,跟他一起看同一只蟌,会带他参加春日文化节,还会在小小的萤火虫边,祝福他的生日。 就好像,待在克兰霍顿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西里尔突然抬头看着路禾,不过很快在对方发现端倪之前,就低头吃饭。 “你想报什么?”路禾知道这次的运动会,是跟伯荣合办,至于比赛项目都是两所学校一起讨论决定下来。 两所学校办学之初,就一直很重视学生的运动能力,联合举办运动会,也已经不是第一次。 “射箭和游泳。” 路禾想了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凌焕也报名了游泳。 “比赛的时候,我会在台下给你加油。”路禾说完,突然对运动会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并没有原本那么无所谓了。 他以前都是一个人逃了运动会,但是忘记在做什么了。可能是在自习室自习,也可能是躲起来独自看一本闲书。 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越觉得自己跟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路禾走了会神,等回过神来,发现西里尔一直看着他。 金发少年湛蓝的眸子,在自然光线下显得很通透,像那种他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玻璃海。 而玻璃海里倒映着他的样子,让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 今天的课稍微多一些,下午还有一节排课。下课后路禾听到乔柠在办公室说起运动会的事。 “什么青春重燃?我不参加运动会也很年轻好吗?”乔柠坐在办公桌前,头埋在电脑上,只露出了半个头。 路禾听了她的话,还有点不明白运动会关乔柠什么事。而且办公室其他几个老师也满面愁容。 乔柠一看到是他来了,立刻道:“路老师,你看看这边,伯荣就知道整些幺蛾子。” 路禾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伯荣提出的运动会的压轴大戏,全体教职工运动项目,主题是“重燃青春”。 大意是克兰霍顿和伯荣两所男校,一直很重视体育训练。 看着学生们在赛场上挥洒汗水,老师们心中也一定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未凉的热血,也为了更好地给学生做好表率。 一所学校的风气和氛围,不能光看学生,还要看教师群体的素质。 路禾看得满头问号,之前的文化节活动需要老师上台表演也就算了,为什么运动会还有老师的事? “我们都要参加?”路禾问道,其实心里还有点不死心。 “如果不是年纪大热血已经燃尽,跑不动了,生病了,吃坏肚子了,路老师,你、我,甚至还有纪主任,龙教练应该都要参加哦。” 乔柠很快又垮了脸,皱眉道:“明明就是伯荣新招了几个厉害的教练员过来,就指望用运动会打出名气呢。”要知道两所学校的运动会每年关注的人都不少。 就知道伯荣没安好心。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虽然办公室的门没关,但是要进来的话,有的人还会礼貌性地敲门提醒一声。 路禾一看,发现是龙崖。 办公室也有之前一起参加过话剧表演的老师,一起排练了一个月,倒也没有之前那么陌生,熟稔多了,看到龙崖就打趣道:“龙教练,又来找路老师了?” 他们不用想,就知道龙崖是来找谁的。 乔柠的视线在龙崖身上看了一眼,对方超过一米九的个头,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时,感觉那门都小了一号。 高大青年身上还披着一件运动外套,里面穿着件白色短袖。身材是宽松的运动外套都遮挡不住的魁伟有力。 她对路禾道:“我发现我们也不用担心了,龙教练还是很行的”伯荣那些教练员,还未必比得上龙教练呢。 “什么很行?”龙崖听到了后半句。 “我们说运动会的事,龙教练你应该还不知道。”乔柠简单地把运动会后面增加的压轴项目给龙崖说了一遍,然后问了句,“龙教练,你会参加吧?” 龙崖:“不清楚。” 从走进办公室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路禾身上,其实参不参加运动会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低声问:“路老师,你会参加吗?” “应该会选个简单的。”毕竟找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逃了运动会,还要去校医院开个证明,确认自己真的因为身体不适参加不了,一直不是他会做的事。 而且他还得去看比赛给学生加油,总不会看别人比赛的时候你好好的,轮到自己要上了,突然就不舒服了。 所以选个简单的项目,最省事,反正重在参与,也不求拿什么名次。 乔柠也说了,伯荣这个学期还聘请了几个专业的运动员,原主的身体素质比他前世的还差,虽然他们模样相仿,可对方看着要比他原本的样子更加清瘦羸弱一些。 为了改变这点,这个月他已经得了空就会去体育馆和运动场做做运动,可身体锻炼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帮你。”龙崖对路禾道,“不用拿到名次,只求在比赛中不受伤。” 很少进行锻炼的人,要稍微运动的强度高了一些,都有可能肌肉酸痛。 就比如很多人,走了一天路,或者体侧后的几天腰痛腿痛,就是因为平时锻炼少了,运动后出现肌肉疲劳和乳酸堆积。 如果每天保持适量运动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路禾点点头,反正多锻炼一下并没有坏处。他的眼神不由得往龙崖身上一瞟,多少还是有些羡慕对方的身材,不过他知道这种也得看天赋,就比如他往死里练,都未必能练成这样。 龙崖停顿了一下,明显还有其他话想说,等对上路禾的视线,他有点不自在地把眼睛别开,问道:“馆长没有跟你说其他的吧” “你指的是?”这个其他的范围就太广了,路禾回忆了一下那天跟馆长的对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路老师,如果馆长让你来代几天泳队经理,你不要答应。”龙崖沉声道。 虽然他很想跟路老师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但是他不想给路老师增加新的工作。 即便他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让路老师累到,但路老师已经是数学实习老师,和一号宿舍楼的监舍,没必要再把其他的工作揽在身上。 路禾点点头,突然又问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为什么觉得馆长会拜托我?” 任何一项工作,都最好有专业的人来做,而且克兰霍顿也并不是请不起专业的人。 “因为馆长他觉得,其他人跟我相处时,总有距离感,而校队应该是一个集体,而不是一个公事公办机构。” 龙崖说到这份上,路禾也明白了,应该是之前的经理,在龙崖面前会有点发憷,毕竟其他人对龙崖的第一印象都是,凶,不好惹。 就比如有的人看外表软弱可欺,那么就有人看外表气场凶戾强大到让人望而却步。 他心里不以为然,馆长当时并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 在克兰霍顿里消息总是传的很快,至于消息的来源,要么是有的学生在办公室门口趴墙上偷听到的,要么就是一些老师在其他地方闲聊时,被学生听去的。 “馆长可能会让路老师去代泳队经理。” “学校让路老师不当一号宿舍楼的监舍,职务调动去代泳队经理了。” 等传到一个宿舍楼就变了个意思。 “路老师要去当学校泳队经理了,还是龙教练跟学校要求的。”当秦阳说出这句话,在旁边喝水的凌焕差点没呛住。 “你说什么?”凌焕皱眉道。 他们毕竟还是高一,下半年才高二,来了克兰霍顿也还没一年,虽然他没加入校队,但对学校各个校队都有所了解,毕竟他也不想放过这个能去外面参加各种竞技比赛的机会。 本来是打算运动会后找个篮球队加的。 要路老师真的去当了那什么泳队经理他又想到了之前在运动场看到的,路老师跟那个龙教练好像特别熟,对方还总来一号宿舍楼串门。 那个龙教练该不会真想什么暗箱操作,把路老师搞过去吧? 门都没有。 而且一想到一群人成天穿着条短裤,在路老师面前晃悠,凌焕就忍不住磨了磨牙,一脸不爽。 他按住了秦阳的肩膀问:“泳队是不是在招人?” “对啊,老大你问这个要干什么?” “当然是报名。” 等傍晚的时候,龙崖又去了一趟办公室,就看到馆长乐呵呵地朝他走过来,因为龙崖太高拍不到他的肩膀,就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龙教练,很不错,看来学生们都认可了你的专业能力,一下子又多了很多人报名。”馆长一边说一边把新收到的报名表递给了龙崖。 “你看,这几个,还有那个学生会会长也报名了,虽然有几个孩子是顽劣了点,但是以龙教练你的本事,肯定能镇得住。”馆长总是对龙崖有种盲目的自信,这让他有点无奈。 他奶奶也是这样,所以有时候馆长也会让他觉得亲切,算在克兰霍顿里唯二感到亲切的人。 另一个是路老师,但是他对路老师的想法跟其他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龙崖一边出神,一边接过报名表,看了第一张,脸色顿时一沉,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就连馆长都感受到了。 他又往后翻了几张,凌焕、西里尔、韩冬夜、杜渐深、商应欢。这些名字,每多看到一个,他的脸色就越冷几分。 “我不接受这些人的报名。”龙崖面无表情道。 他本来就是那种比较有攻击性的长相,这么抿唇面无表情的时候,刻意的冷脸,比平时更能唬人。 馆长知道龙崖肯定对里面个别学生没有好感,毕竟都有前科的,像凌焕,商应欢,学校都头痛得不行。 还有西里尔,这孩子他是见过几次,不过没打过招呼,对方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摆明了也是心高气傲的那种人。 可他们愿意一起写报名表来龙崖的泳队,能让这些大少爷们都争先恐后抢着来的,还不是因为看重龙崖的专业能力。 往远了想,对对方的职业生涯也有好处啊,还没几个校队教练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知道里面个别学生你应该不喜欢,他们要进了校队,当然也是你说了算,而且来校队也要凭借实力进来。 要不要先看看他们的能力,再考虑要不要?要是他们只是来玩玩,当然就能筛掉,要是有真本事,也没坏处。” 也许是馆长的话太苦口婆心,龙崖没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面无表情道:“我会好好安排新队员考核的” 最好让他们都过不了的那种。 路禾今晚回到一号宿舍楼,还没进办公室就被凌焕给拦住了。 对方皱眉道:“你要去泳队当经理了?” “你听谁说的。”路禾一脸莫名其妙。 凌焕把旁边捧着个西瓜在吃的秦阳抓了过来,让对方把今天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路禾听了后直接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真的没去?”凌焕还跟他确认了一句。 “没有。”路禾语气平淡。 “那我还给泳队叫了报名表撤回,立刻撤回,路老师你都不去我报什么名?”凌焕嘀咕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路禾听见了。 “你说你给泳队报了名?”他皱了皱眉,自然知道泳队因为一些学生要毕业了,所以退队专心学业,所以最近确实要纳新,上次的报名表还是他帮忙带给龙崖的。 凌焕怎么能那么儿戏,报名表都交上去了,可能都已经放在了龙崖的桌上,现在他又说不去,岂不是让填表和送表的人都白忙活。 商应欢也有意无意地过来打探消息,听到一些关键词后忍不住开口道:“你没去泳队?” 路禾看到是商应欢,忍不住问:“你也报名了?” 秦阳又吃了口西瓜,在旁边道:“我今天帮老大去交报名表的时候,还看到韩冬夜的了。” “所以你们现在都想把报名表收回来?”路禾语气平静,却莫名让商应欢有些心虚,但是面上不显半点,反而还有些理所当然,趾高气昂。 “是又怎么样?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商应欢这样,不参加校队对龙崖也是一件好事。 没有任何一位教练希望碰上一个不守规矩搞特殊的队员,训练想不来就不来,总不能为一个人乱了队内的纪律。商应欢不去,还给龙崖少了一些麻烦。 “你不去确实是一件好事。”路禾突然说。 凌焕在旁边嗤笑了一声,看了商应欢一眼,却发现路老师已经没理会他们两个直接走了。 商应欢还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路禾离开的方向。 路老师这话还是嫌弃他? 他咬着牙,一边觉得对方怎么能这么说他,脸色的表情越愤怒,心里就越觉得委屈。一边瞪着路禾转身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红,就像是要气愤地把对方的背影盯出一个洞。 “听到没,路老师让你别去了。”凌焕幸灾乐祸。 “我不稀罕!”商应欢冷笑道,说完就上了楼,等一进屋就把外套给脱下来,一个人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还没人敢这个说他,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嫌弃他的。 不就是不去校队吗?他只是交了报名表,又没说一定去,路老师凭什么这么说。 路禾坐在办公室里,本来想问问龙崖报名表的事。 就凌焕一人还好,想想突然有几人交了报名表,又都一起撤回了,他不是龙崖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套。 不过这个消息等到第二天才发出去,当路禾问的时候,龙崖却说没有人取消报名,今晚就会安排新队员的选拔。 在路禾提出能不能去看的时候,龙崖的消息过了几分钟才发过来,说可以。 等到下午的时候,路禾还是去了一趟游泳馆。已经来了几次,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到的时候,发现说好自己不来的商应欢,还在泳池边做热身。 见他看过来,冷哼一声:“我只是突然觉得来上个学随便游个泳也不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禾心想,我也没说是因为我啊。 即使知道他要来当泳队经理的事是个乌龙,竟然也没有一个人缺席选拔。 杜渐深已经热身完了,正坐在椅子上,旁边有另外几个男生在跟他说话,显然认识。毕竟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跟大部分学生的关系都不错。 至于关系不好的,当然就是像凌焕一样的刺头。不过就路禾的观察,凌焕已经收敛很多了。 “路老师,你也来了?”凌焕直接朝他走了过来,一边道,“我还以为都没法见到路老师了,要不路老师你虽然不当泳队经理,也能多来泳队看看你乖巧懂事学生们啊。” 韩冬夜听到这句话后也看了过来,莫名给路禾一种错觉,就好像所有人都期待他会来一样。 本来对凌焕这个学生比较有意见的龙崖听到这句话后,也没有反驳对方的打算。 毕竟如果路老师多来泳队,他们也能多多接触了。 商应欢冷哼道:“来干嘛?来当吉祥物吗?” “我说商应欢,你会不会说话,路老师来能是吉祥物吗?分明是精神支柱!”凌焕怼了商应欢后,又看向了路禾,迈着大步两三步就走到了他面前,小声道,“路老师,你说是不是。” 龙崖在一边想着,吉祥物也好,精神支柱也无所谓,只有跟路老师有关,所有的词都觉得可爱。 第73章 更温柔一点 有你这句话,我肯定不会输…… 凌焕站在他面前, 一米八的个头要比他还要高出一些,因为刚刚在泳池边上热身过,看样子已经活动开了。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干净, 肌肤也不是那种不见光的苍白,肤色看起来很健康。 虽然个头很高, 身材也好, 但架不住本身还是一个高中生, 硬件发育得再好, 也依旧挡不住那股年轻的稚气。 “路老师, 你怎么不说话。”凌焕见他不吭声, 也一点都不沮丧,还催促了他一句。 “你们要能留下来再说。”路禾没有直接答应。 “那我就默认路老师你答应了,以我的水平,进校游泳队不是手到擒来。”游泳池本来就空旷,让他的声音更大了。 他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引得不少人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还包括另外两个老师。 路禾没搭理他,而是看了一眼其他来参加泳队选拔的人, 不少是他不认识的生面孔,加起来有十几人。 “人都到齐了?”路禾问了龙崖一句。 龙崖正在看参与选拔的人员名单,回道:“还有一个人没来。” 他话音刚落,路禾就注意到泳池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金发少年, 对方看样子是刚换好了泳裤,双唇紧抿着, 金色的碎发垂落在额前。 走进来的时候脚步不停, 目不斜视,就仿佛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准备热身。 不过等余光扫到一个地方时, 西里尔的脚步顿了一下,忍不住朝着对方看过去。 路老师。 “不愧是我们王子殿下啊,参加选拔也要压轴出场,让大家都等你一个 。”凌焕语气古怪,看了西里尔一眼,一边又用只有路禾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平时也没在一栋宿舍楼里见到那么多人。” 路禾想了想,还真是来了不少一号宿舍楼的学生。 因为一些学生的生活习惯不一样,所以虽然都住在一栋楼里,但是都凑在一块的情况其实很少,除非是集会。 西里尔冷冷地扫了凌焕一眼,没回他,只是默默在一个角落开始热身。 他的动作标准,流畅自然,肤色是所有人里看着最白的,在泳池偏蓝色调的反光下,让他过白的肌肤还多了几分非人的感觉。 路禾本来还在往西里尔的方向看,就发现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人挡住了。 他先看到的是少年结实的胸膛,再往上看就看到对方挑了挑眉,冲他笑了一声:“路老师,他有什么好看的,看我啊。” “够了,要开始抽签了。”龙崖冷冷地打断了凌焕,指了一下旁边的抽签箱。 毕竟是克兰霍顿内部的校队成员选拔,流程并没有安排得太复杂。 选拔的内容就是一百米自由泳,没有规定特定的泳姿,达到标准后择优录用。 路禾之前看到了龙崖手上拿着的评分表,满分成绩是一分钟整,选拔的标准是分数达到八十分以上,也就是游进一分二十秒。 有老师看了评分表后笑着说:“这个标准都赶上我们星州市高中高水平运动队了,要知道那可是市队的标准。” 路禾不太了解这些,出声问了一句:“难度很高?” “倒也不是,只能说偏高点,记得以前的选拔标准是一分二十四,但现在的标准你说高也没高到那个份上。”要知道越往后面,想提一秒都很难。 龙崖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没有出声。他刚开始是想让他们一个都过不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他是克兰霍顿特聘的教练员,那么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培养学生的技能是他的职责,他不能公私不分; 二他喜欢游泳,如果他们真的能够达到标准,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刁难他们。 毕竟竞技和选拔是公平的,他当初也是因为不公平,才 龙崖想到这里,眸色微暗,周身气压也低了起来,心里忍不住自嘲,没想到他竟然也会下意识生出那种利用职务之便,来左右新队员的考核。 他心里想了很多,不由得有些懊恼,龙崖,你还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还跟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较劲。 路禾好像看出了龙崖的有些不太对劲,问道:“你不舒服?” 龙崖摇头:“只是想到我好像差点做错了一件事。”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而且你不是也说了,是差点,那就是没有发生。”会为一件没发生的事困扰,这也太不像龙崖了。 听他这么说,龙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唇角微微勾起:“路老师,你说得对。” 另一边其他老师在跟学生们讲守则,然后就组织学生一个个上来抽签,六人一组,一共分为三批,六条泳道。 凌焕一边把手伸进箱子里抽签,眼睛却不安分地乱瞟,这么一看就注意到了路老师又在跟那位龙教练说话。 两个人挨得很近,不知道路老师说了什么,他看到龙教练竟然还笑了一下。 他撇了撇嘴,随手拿了一张签,掏出来一看,上面写着1和3。 “凌焕,第一批,第三泳道。” 凌焕看着纸上用钢笔写着的两个数字,笑了一声:“第一个上,是挺不错的。” 第一个上的人,要给的冲击力足够强,足够让后面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甩了甩手上的纸,冲着其他人看了眼,扬了扬眉:“还有谁是第一批的,一会加把劲啊,可别让风头都被我给抢了。” 杜渐深戴着泳帽,对方这幅模样跟平时差别太大,只是脸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上那张纸。 旁边有男生看到了,下意识道:“会长,你也是第一批啊。” 杜渐深没说话,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扔在了一边,然后一个人下了泳池。看样子是想提前适应一下泳池的水温,免得等会突然下水受水温刺激影响肌肉状态。 不过他刚下水,就听到了凌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会长这么巧?那十分钟后好好指教了。”凌焕扯出一个笑,这话说得好像不是请对方指教,而是想指教对方。 这话路禾也听到了,觉得凌焕的学习成绩和学习积极性虽然不好,但是挑衅人的水平和积极性一定满值了。 韩冬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刚刚抽签的纸,跟他说:“路老师,我是第二批。” 他的声音有种比其他男生更加成熟一点的磁性,却依旧是少年人的感觉。 头发还有点湿,说这话的时候,捏着纸条的手紧了几分,视线落在了路禾身上,像是在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加油。”路禾又说了句鼓励的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韩冬夜就跳下泳池给他捡了手机,肯定是会水的,就是不知道游泳水平怎么样。 想到这他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想到报名来校队?” 韩冬夜总不能说是以为他要来,自己才报名的,只是回道:“以前的游泳成绩还不错,就来了报名看看。” 突然他的声音低了一些:“答应了路老师你不出校,不骑车,当然要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 韩冬夜在校外的事,在克兰霍顿里恐怕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所以韩冬夜不想让人知道路禾也能理解。 不过下一秒韩冬夜的肩膀就给人按住了,凌焕迈着大步走过来,没听到他们后面那句话,但是前面的可是听到的了。 “你是第二批,我是第一批,路老师要加油怎么也是应该先给我加油啊。” 见凌焕一直盯着自己,双目炯炯,里面好像还闪着火星一样,又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路禾语气有点无奈:“你也是,加油。” 凌焕听着耳边的话,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光说一句怎么够”,不知道怎么得突然说不出口了,等他停顿的这几秒,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接话时间。 他回过神,对着路禾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路老师你这句话,我肯定不会输了。” 那边裁判员吹响了一声口哨:“第一批的,各就各位。” 凌焕立刻往泳池边走过去,脑子里还一边回味着刚刚路老师跟他说的那句话。 路老师对他说加油,是不是比对韩冬夜说的那句,更温柔一点? 对方并不像他的老师,反而更像是一个能理解他的朋友,能包容他的,甚至关心他的,脸上虽然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有时候又会做出让他出乎意料的举动。 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路老师比他要狂妄多了。 他至少是摆在明面上的狂妄,但他这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总是让他恨得痒痒的,要对方在天上,他还非得把他拉下来不可。 不过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不管怎么样,对方都已经是他的路老师了。 有男生看到凌焕在笑,小声道:“这还没游,就好像自己已经拿了第一一样,我们还有会长呢,会长你说是不是?等等要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杜渐深什么都没说,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不管是凌焕,还是其他人。 等口哨一响,凌焕还有点走神,旁边的人就已经窜了出去,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人就已经进入水中。 凌焕运动神经很好,几乎也是反射性地跟着下了水,两个人一直咬得很近,直到游到尽头触壁往回游之前,杜渐深都保持着稍微领先一点的优势。 不过等到后半程,凌焕就追了上去,最后两人不过相差一秒不到。 有裁判员蹲在泳池旁边拿秒表计时,最后凌焕一分零四,杜渐深一分零五。 凌焕听了心想好险,差一点点就赢不了了,嘴上却说对旁边面无表情拿着毛巾擦水的杜渐深说了句:“看来这次还是我快一点,不过你也不差了,就比我慢了一秒” 这话说的没问题,听着就好像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要去拍杜渐深的肩膀,被对方闪开了。本来不理会他的杜渐深突然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扭头走到另一边去,显然不想跟他待在一块。 凌焕摸了摸鼻子:“不就是输了,有什么输不起的。” 不想搭理他就是输不起,路禾听了后,都有点想让凌焕尝一尝输掉的滋味。 旁边还有工作人员拿着相机拍照,见路禾好奇跟他解释了道:“校队有时候会拍些照片来纪念,不管是比赛的照片,还是平时训练日常,有的照片馆长还会贴在一楼的大厅里。” 路禾想到他路过一楼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照片墙,不过他没细看,上面有不少都是他不认识的学生,有很多往届从克兰霍顿毕业的。 凌焕看到他后,装模作样地把手放在胸口,对他弯了弯腰:“幸不辱命。” 不过他的表情只严肃了一瞬,很快又笑着问:“路老师,我刚刚快吧。” 杜渐深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他一上来立刻很多男生围了过来,以为他因为刚刚输给凌焕半秒钟心里铁定不痛快,纷纷过来安慰。 “会长,凌焕他就是运气好一点,半秒的差距,说不定下次就是会长你赢了。” “对啊,而且会长你还成绩那么好,凌焕光会游泳打球有什么用?” 杜渐深听着微微皱眉,把毛巾拿下来,语气冷淡道:“让我安静待一会。” 输了就不是输了,他不会给自己任何借口,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吹捧,就膨胀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是最应该保持清醒的人。 杜渐深一开口,那些人当然不敢凑到他面前了,也让他能看清路老师的位置。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就好像投射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只是这么漫无目标地轻轻一扫。 可就是这么一眼,就好像把他带回了那天那个不同寻常的晚上。 后面他在忙着准备期中考试和处理学生会的一些工作,跟路老师没什么直接的接触。 但是对方每天做了什么,他基本都知道。 路老师晚上出校时,离开一号宿舍楼的时候,他在窗前看到了,最后是跟韩冬夜一起回来的。还看到了老师们去外面聚会,对方被龙教练送回来,知道对方去了纪主任的宿舍 中午回宿舍时经过餐厅,会看到有碍事的人跟对方坐一桌讲话;上楼时偶尔经过办公室,会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对方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偶尔对方不在,他会站在办公室的窗台前看着插在小花瓶里的月季花。 但是已经不如摘下来时娇艳,花瓣也有些卷边,他会偶尔从上次的月季园回来,带上一朵新的换上。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跟原来没什么不同,似乎一切没变,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第74章 不想输 握个手有什么用? 等第一批的选拔结束, 有老师在一张表上填下了成绩,准备安排下一轮。 路禾看到韩冬夜站在泳池边上,他旁边还站着几个男生, 就对方看起来最高,一眼就能跟周围其他人区分开。 对方低头弯腰, 双手撑着膝盖, 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有种微微往前倾蓄势待发的感觉。 突然他扭头看了一眼路禾的方向, 因为隔得有点远, 路禾没看清他的表情。 果然他还是再去配副眼镜比较好。 很快, 耳边口哨声一响, 韩冬夜立刻窜进了水里,迅速在水面上带出了一条水痕,路禾的视线也跟着泳池里的人,不知不觉飘到了远处。 商应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紧紧皱着眉。其他学生都不敢离他太近,生怕做了什么让对方不满意的, 招惹了这个活祖宗。 “呦,紧张了一开始你就别来,反正你来了也选不上,干嘛非要来丢这个人?”凌焕因为刚刚游了泳, 脸色还有点泛红,不过怼起人来还是气都不带喘的。 商应欢听到后瞪了凌焕一眼, 又注意到了对方旁边的路老师, 咬牙道:“谁说我紧张了!” 他们两个的声音把路禾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见其他人都在各自热身,而商应欢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 脊背直得跟钢板一样,这样肌肉也绷紧了,觉得对方的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而且总觉得商应欢的表情还有种被人戳中心事的恼怒。 “不用紧张。”路禾简单道。 “哈哈哈哈。”凌焕在旁边直接笑了出来,“路老师都觉得你紧张,你别骗别人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 “一个这么点大的选拔,你都紧张了,商应欢,你去运动会不会当着伯荣那群人的面尿裤子啊?”凌焕说话总是嘲讽值拉满,而且对方总是喜欢逮着自己看不爽的人嘲讽。 说话的语气也是真欠揍,也不知道有没有挨过打。 “你!”商应欢直接站了起来,手掌都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肯定要把你揍一顿。” 凌焕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又故意对路禾道:“路老师,你还别说,他在梦里真还有点机会。” 路禾手上还拿着刚刚龙崖给他的一份选拔守则和对应的成绩表,闻言直接用纸挡住了自己的脸,有点不太想掺和他们的事。 商应欢本来就是容易被激怒的性格,现在倒是也不反话了,直接走到了凌焕面前。商应欢的身高并没有比凌焕矮多少,只是身材单薄一些,并不如对方结实。 有老师注意到这边发生了口角,往这边走过来准备劝几句,龙崖却在旁边看了一眼商应欢和凌焕,面无表情道:“打架斗殴,立刻取消资格。” 商应欢抿着唇没说话,又瞪了凌焕一眼,还连带着路禾也瞪了。 路禾被对方瞪得莫名其妙,就发现对方扭头去了洗手间。第二批下水的学生,已经有人到了终点,裁判员吹着口哨,记录下了对方的成绩。 “韩冬夜,一分零八秒。” 凌焕见路禾全神贯注地听着,在边上撇了撇嘴:“还是没我快” 路禾心想,也没见文化课考试的时候凌焕有那么强的攀比心。所以凌焕还挺会扬长避短,对自己的长处使劲夸,对不怎么样的学习成绩只字不提。 韩冬夜上来后,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似乎是不太满意。 他一手撑在腰上,另一只手插在头发里,因为刚刚经过高强度运动,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微张着喘息,感觉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韩冬夜见路禾看过来,开口道:“没发挥好。” “已经不错了,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路禾也不懂明明只要过了标准线,不分先后都能进入校队,也不会排个名次出来,但是怎么一个个的好像都较劲上了。 韩冬夜点点头,好像要跟他保证什么一样,低声道:“我下次肯定游得更快。” 路禾知道韩冬夜还是没听进他的话,虽然心里有点无奈,却也只是点点头:“好。” 每一批测试之间都有十分钟的休息和准备时间,路禾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等从隔间出来,发现旁边的门也刚好打开。 商应欢出来后看到他后瞳孔微微一缩,什么都没说,自顾自走到洗手池洗手。 路禾在他后面一点,出声道:“你就在厕所里呆了那么久?”他没记错的话,商应欢早就去洗手间了,他还以为对方早就出去了。 “用不着你管”商应欢头也不回道,从旁边抽了张吸水纸巾开始擦手,手都给搓红了。 等听到自己旁边的水声,商应欢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想说点什么,但每次只是动了动唇,没能说出口。 “你再擦下去,纸都要给你擦破了。”耳边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吓得商应欢手上的纸都要掉了。 他回过神来,这才看了路禾一眼,眼神有点不自然地乱瞟,立刻把纸扔进了纸篓, “我刚刚那话的意思,不是说你多管闲事我是说我不紧张,我待洗手间跟紧张也没有关系所以不需要管。” “真不紧张?” 路老师的表情还是跟以往一样,不管说什么话,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可商应欢却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分似笑非笑的意思。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自己这是被取笑了? 要换做是凌焕,他肯定要怒气冲冲跟人争论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路老师这种语气,他一点都不生气,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一种羞赧。 有点为自己因为一个小小的校队选拔的考核紧张,感到丢人。 “没必要紧张,我发现你们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路禾语气不紧不慢,“我看刚刚他们游得都不错,却一个个都不怎么开心,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考核线是一分二十秒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游一分零四的,和一分零八的,都给淘汰了。 商应欢听了依旧抿着唇,眉头紧锁,路老师这话一点都没让他放松下来,反而还下意识绷得更紧了。 外面游得快的,不止凌焕一个 路禾发现自己似乎不太会说话,好像一句话把商应欢搞得更紧张了,他一边擦完手,一边心里思考如何补救。 他本来是想缓解商应欢紧张的情绪,但反而弄巧成拙。 “我见过一个缓解紧张的方法。” 商应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到对方说:“把手伸出来。” 虽然不知道路老师要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商应欢还是把手伸了出去,一副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的表情,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你你干嘛?”商应欢睁大了眼睛,觉得浑身别扭得不行,却还是没把手抽回来,皱眉道,“握个手有什么用。” 商应欢感觉握着自己手掌的力道重了几分,就好像有什么顺着对方手上那股力道传递了过来,感受着手中那份力道,他好像是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就好像是一种魔法。 “看来没什么用。”路禾把手收回去,还在心里思考果然网上看来的东西不顶用,只可惜网上什么都有,有的也没有甄别真假的方式。 等对方的手收回去,商应欢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知道第三批的选拔要开始了,他率先走了出去,右手上还残留着一点被对方握着的触感。 只有他母亲会这样牵着他的手,而且是他很小的时候。可二者带给他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商应欢站在泳池边上,等口哨声响起,他的脑海里也没有了别的声音,等入水的瞬间,无孔不入的水流把他包裹住,四面八方的水下朝他挤压而来,不过他不过瞬间就破出了一道口子,在水中窜了出去。 等第一次出水换气的时候,灌入鼻腔的空气都让他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不过他也不贪恋,马上又没入水中,觉得自己从来没游得那么快过。 肺部的气体都像是被疯狂挤压,每一处肌肉群都被调动了起来,帮他奔向一个目标。 不过平时毕竟还是锻炼得不够多,体力跟不太上,等到后半程速度明显慢下去了。 西里尔也是第三批,等商应欢的手按到池壁时,出手发现西里尔已经上了岸,对方从泳帽里露出了几缕金发被打湿贴在脸上,神色冷淡地听着旁边的老师念出他的成绩。 “西里尔,一分十一秒。”西里尔知道自己游泳不算强项,听到这个成绩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好像完成任务一样走到了一边,脸上是好像没使劲一样的轻松淡然。 跟累得不行还游在他后面的商应欢形成鲜明对比。 “商应欢,一分十四秒。”商应欢还扶着池壁喘气,脸色因为剧烈运动而发红,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游得那么快过,但没想到还是在这几个人中垫底,这个事实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他按在冰冷池壁上的右手上,似乎还残留在刚刚另一个人紧握着他的触感,他甚至不想抬头看路老师的表情。 大脑有些缺氧,差点池壁都扶不住。 他暗暗咬牙这次之后一定要把体力给提上去,再也不逃下午的体育活动了。起码他不想输给这几个人。 第75章 占你便宜 从石头里长出骨血的那天。…… “怎么泡水里不出来?” 商应欢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一抬头就看到路老师蹲在泳池边上盯着他,他这才发现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第三批本来就是最后一批选拔测试,所以等他们测完, 泳队新成员的选拔也基本结束,没通过考核的学生先走了。 “路老师你管他干什么, 他爱在水里就让他待着呗。”凌焕在旁边撇了撇嘴。 商应欢听凌焕这么说就要撑着光滑的泳池边沿爬上来, 却没想到刚刚游完累得不行, 没使得上劲, 导致他就像是在水里扑腾了两下, 饶是商应欢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 凌焕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声, 抬头往右边一指:“大少爷那边有扶梯,不行就别逞能。” “你说谁不行了?”商应欢看了看凌焕,又看了看路禾,最后还是憋着一股劲上岸了,还站起来挺直了腰杆。 他的身高其实跟凌焕差不多,只是肤色更白一看就是强生惯养长大的。他刚准备说什么,就注意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是龙崖的。 “你们进了校队应该也不想第一天就被赶出去”路禾一开口,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看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他只是担心龙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才提醒了一句,等会真的要把不听话的队员给扔出去, 他一个都不会求情。 “比起吵架,不是应该庆祝一号宿舍楼的学生都选上了?”路禾慢慢道。 “虽然都选上了, 可有我这种以优异成绩入选的, 还有擦边进的,更应该给我庆祝吧。”凌焕在旁边说。 路禾目露深意:“快期中考试了,等考试结果出来, 我会好好庆祝的。” 商应欢立刻笑了出来,见凌焕在路老师那里吃瘪,表情是说不出的痛快。 “路老师,你能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凌焕有点无奈。 旁边有人拿着相机在检查刚刚在选拔时拍的照片,凌焕直接走过去,伸手从对方手里拿过了相机,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路禾手里。 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下笑着说:“路老师,别想期中考试了,给我拍张照呗。” 站在杜渐深旁边的两个男生也盯着那边的情况。 还有人注意到了西里尔,忍不住说:“会长,你说那个西里尔怎么总是瞪着人家路老师,站那看了半天了,这个路老师还干了什么惹到他了?” 凌焕隐隐听到了一点,看向西里尔时刚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对方在发现他看过来后立刻变了一副表情,变得冷漠疏离,又带着点没能藏得住的攻击性和敌意。 他心想刚刚那个眼神不太好的同学,你再多看看吧,什么瞪人,这才是瞪人。 不过西里尔的视线在他看来无关痛痒,他要是因为别人对他透出的这点敌意就胆战心惊,他就不是凌焕了。 他对着西里尔勾唇一笑,然后自然而然地摆了个pose,刚好挡在了西里尔和路老师中间。 路禾手上拿着相机,一直没有动作,凌焕见状还在边上唧唧歪歪:“路老师,你是不是不会用啊,不会用我教你啊。” 商应欢没发现凌焕和西里尔的暗中交锋,见他这样搔首弄姿直接做出一副想吐的表情。 “恶心。” “关你屁事,又不是做给你看的。”凌焕头也不回道。 “我不吃你这套。”路禾淡淡道,激将法这种东西他才不会上当。 路禾刚这么想,就看到站在泳池边上的凌焕,好像脚底一滑,然后栽进了泳池里,眼前溅起了大片的水花,咕咚的落水声让路禾心里一紧。 他走到泳池边蹲下往池里一看:“你没事” 路禾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人从水里冒出来,还往他身上泼了一滩水。表情张扬,笑得很得意,让路禾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上当了。 “就知道路老师你会过来。”凌焕眯了眯眼睛,挑眉笑道,“那一套不吃,那么这一套呢?” 想到刚刚路老师蹲泳池边上关心商应欢,现在他跟商应欢扯平了,勉强能跟他好好说句话。 “会长?”那两个男生发现杜渐深突然动了,从旁边拿了张纸走到路老师面前,把纸递给他。 路禾没想到杜渐深会来给自己递纸,说了句谢谢,一边心想自己真的够傻了,凌焕会游泳,就算摔进去能有什么事。 “哪一套都不吃。”路禾说。 “凌焕,去操场跑十圈,不跑十圈不能解散。”龙崖冷冷道,他的耐心已经告罄,说让凌焕跑十圈,他就会盯着,让他一圈都少不了。 “十圈?”凌焕皱眉,就是他,跑十圈也得够呛。 路禾把相机还给了刚刚那个工作人员,不过对方却说:“给这几个入选的新队员拍个照纪念吧。” 他看得出这位路老师跟那几个学生关系还不错。 路禾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相机,镜头的数据都是调试好的,他只用找到角度按快门就好了。 “你们要拍就站好,不拍就回去了。” “能不能拍单人照?”商应欢忍不住道,一想到他要跟凌焕出现在一张照片里,就恨不得把照片给裁掉。 “只有一张。”路禾都能想象得出,他要是答应了一个人,要另外有人让他拍,他也不好拒绝。 而且他也只是临时充当一下摄影师的角色。也没兴趣抢别人的工作。 凌焕也上了岸,正在用毛巾擦干头上的水。 等水擦得差不多干后,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还有几绺头发垂在额前,架不住模样生得帅气,这么弄还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感觉。 路禾还问了一下西里尔,本来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没想到他点点头就过来了。他记得西里尔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 等拍照时,路禾才知道什么叫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虽然几个少年彼此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都没有跟凌焕保持的距离远,直接给对方旁边空出了能站一个人的身位。 偏偏凌焕还毫不自知,也许是知道但是不在意,笑得是所有人里最张扬的那个。 * 晚上路禾回办公室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窗台的花,别的花花瓣已经有些瘪了,而那朵月季花还好好的,就跟刚摘下来的一样,让路禾心里觉得奇怪。 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准备一个人安静备课的时候,发现门被人敲响了。 “路老师。”路禾本来还以为是凌焕,毕竟今天被某人疯狂刷存在感的事还记忆犹新,没想到开门的人是穆云舒。 不过他想了想,刚刚他们都走的时候,凌焕还被留下来绕着操场跑十圈,这个点应该还没跑完。 “你怎么来了。” 穆云舒的一只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推开了门,让路禾猜测他手上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如果是想送给我什么的话,我不用”路禾刚说出口,穆云舒就走到了办公桌前,把手上的一个纸袋拿了出来,里面看起来还垫了一些泡沫。 但是并不是那种很精美的包装,反而显得有些简陋,看样子是对方自己包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想到这里路禾松了口气,因为穆云舒家境也不富裕自己平时还在做兼职,如果还给他买东西,无疑是浪费钱,也会让他心生愧疚。 他什么都不缺。 “路老师,你会收其他人的礼物,所以能收下我的吗?”穆云舒也来过了几次办公室,对里面多了点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都记得很清楚。 就比如他一早就注意到了柜子上多了个标本,至于落款的名字,是一串好看的英文,他英语很好,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标本是谁的手笔。 路禾听到他这么说,一边也看清了礼物的全貌,是一个风铃。 云朵形状的,底下垂挂着一串串水滴,轻轻摇晃,水滴之前彼此碰撞,发生了清脆的响声。 “你自己做的?”虽然看起来精致得不像是手工制品。 “不用浪费时间做这个”路禾刚这么说,就觉得这样否定穆云舒的心血也并不好,对方花心思做的东西,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很快他继续说,“会耽误课程。” “不耽误,图书馆最近有手工活动,会免费提供材料,我只是花了点时间。” 路禾知道对方花的时间,绝对不止他口中的一点,只好道:“下不为例。” 自己做的小礼物送他一次就够了。 “那我帮路老师你挂在窗户上。”穆云舒说完就去忙活了,因为窗户有点高,所以还需要找个凳子,才能把风铃给挂上去。 快到夏天了,有时候风吹进来,都会让屋里多了几丝清凉,路禾比较喜欢自然风,而且天气也没热到要开空调的地步,所以他的办公室经常会开着窗。 现在只要风一吹过,就会响起清脆的风铃声,上面的小水滴碰撞的声音很特别,清脆但是并不刺耳。 闭着眼睛听时,有种在风里,那种金粉和碎屑缓缓碰撞然后飘洒下的感觉。 穆云舒的手还按在风铃固定的地方,他抬头看着风铃,顶部还被他特意做成了云朵形,希望路老师每次听到风铃声,都会想起他。 宿舍楼的一楼的天花板比较高,所以穆云舒搬了一张很高的椅子,路禾担心他摔下来,就走到旁边看着,这时候听到门口传来了赵姨的声音。 “小穆啊,有你的电话,医院打来的。” 因为穆云舒懂事还好相处,赵姨就喜欢这样叫他。 路禾立刻注意到了医院两个字,皱眉道:“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赵姨摇摇头,而穆云舒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像是猜到了什么。他下来的时候路禾还扶了他一下。 “路老师,那我去接电话了。” 路禾点了点头,一号宿舍楼大厅旁边还有个专门的接待室,宿舍楼的电话就在里面,一般都是赵姨负责接。 上次纪明川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打宿舍楼的座机,实际上这个电话很少有人打。 办公室里此时已经没有人了,但耳边比平时多了一种风铃声,伴随着宿舍楼外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声响,有种时间过得无比缓慢的感觉。 路禾坐在办公桌前听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去接待室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作为老师关心一下学生的情况,应该也很正常。 穆云舒没想到自己从接待室出来,就看到路老师站在外面等他,本来还有些沉闷的脸色多了几分错愕。 “路老师?” 他记得刚刚路老师并没有跟过来。 “不放心,过来看看,电话是怎么回事?”路禾语气很平静,希望能尽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关心,而不是那种窥探隐私的感觉。 他不确定穆云舒愿不愿意说,但还是决定先问问。 “没什么事,不过路老师我今晚能不能请个假?”穆云舒摇摇头。 路禾心想怎么会没事,穆云舒的表情分明就跟刚刚给他挂风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有些像上次主动找到他,希望他不要去做家访的时候。 也许穆云舒很想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家庭状况,但是对方不知道的是,这些他一直都清楚。 他知道穆云舒换了手机号,为了避免被亲生父亲骚扰,不过没想到还是打到了学校里。 “好。”路禾没拒绝,只是在穆云舒拿着手机往外走的叫住了他。 在穆云舒的视线里,路禾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慢慢道:“我跟你一起去。” “路老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过去。”穆云舒看了他一眼,最后低声道。 “不是大事小事的问题,只是我突然觉得,有些事,如果有个大人在场,会好一点。”路禾,“起码我不会让我的学生大晚上一个人去医院。” 穆云舒微微垂眸,细长的睫羽像铺上一层浓云,将眼底那点情绪都遮掩得干干净净。 “路老师这么晚了你们上哪去?” 凌焕身上还穿着运动服的短裤和断袖,紫色的运动服上还带着个黑色的数字1。 对方看样子刚刚跑完,身上都是热气,脸色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看样子是被龙崖那十圈的惩罚给折腾坏了。 十圈,就是四千米。 凌焕把手臂张开,拦在他们脸上,皱眉道:“你们不说,那我也要去。” “去医院。” 路禾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看凌焕刚刚跑了四千米明明累得不行还要逞强跟着去的样子,忍不住道,“跑完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还觉得太闲,再去跑十圈也行。” “路老师,你生病了?”凌焕听他说要去医院,还皱了皱眉,说什么都一定要跟上去。 倒是穆云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把你身上这身汗味好好洗洗吧。” “穆云舒,你跑四千米一点汗都不出啊?路老师都还没嫌弃”凌焕又扯了扯衣服,确实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了。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的,说四千米不可能一点汗都不出,可让他顶着这么一身到处跑,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继续确认道:“路老师,真不是你病了要去医院吧。” “不是。” 路禾说完,凌焕就放心了点,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心里突然就有了想法,也不拦着他们了。只是站在门口冲着他们说:“路老师早点回来。” 说完就目送他们离开,一副好说话到不行的样子,让路禾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他也没工夫去思考凌焕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等打车到西区医院的时候,路禾才听医院的医生说明了情况,原来是穆东酒精中毒被送去急救了,听说被发现得再晚点就连命都要没了。 路禾发现这段剧情有点熟悉,等皱着眉想了想,好像原著里是有这么一段。 穆云舒因为穆东晚上酒精中毒去医院,凌焕也跟了过来,似乎是他们关系好转的开始。 但是凌焕今天被罚跑了十圈,而且如果凌焕不需要跑十圈,会主动跟着穆云舒过来吗? 如果不会来,那穆云舒今晚一个人要怎么过。 路禾发现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他并没有那么了解他的学生,又或者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人的想法就是那么自由,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此时此刻他在穆云舒身边。 想到这,突然看了一眼穆云舒,刚好对方也在看他,动了动唇,有些欲言又止。 “穆东是我血缘上的父亲。”穆云舒的声音很轻。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 强调血缘上,似乎在有意表明但在其他方面,不认为对方是一个父亲。 “我知道。” 穆云舒只当对方是在学生资料的家属信息一栏看到的,这时候穿着白衣服的护士朝着他们走过来 “病人家属去前面办理一下缴费手续。”护士一边说还一边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眼,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想,那个叫穆东的酒鬼倒是有个好儿子。 不过也不知道他边上那个是谁,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是不是表哥之类的人。毕竟大晚上的跟着跑一趟不容易。这两个人光站在那,旁边就有人围观好一会了。 毕竟人都是颜控,路上碰到长得好看的人都会多看两眼。 “我去缴费。”路禾说完就往缴费的地方走,不过被穆云舒拉住了。 不用他说,路禾都知道穆云舒不想再这种事上欠他的人情,又或者说穆云舒并不是喜欢麻烦人,依赖人的性格。 但是对方不过十六七岁,有些事本来就不应该他来负担。 路禾想到这里,语气也放轻了一点,但是话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这次先听我的,好吗?” 穆云舒这次看着他离开了,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旁边还有护士知道他是穆东的儿子后,在跟他闲聊:“你是309病房病人的家属吧,人送到我们这的时候都没意识了,下次让你爸少喝点酒,你说你们家怎么回事,打联系人电话,他手机里第一个号码就是你的,然后说是空号,其他的电话,刚打过去就被挂了” “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一个个都跟洪水猛兽一样躲着,怎么都是一家人啊,现在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可得看住了,当儿子的也跟着多劝劝。” 穆云舒突然抬头看向她,低声道:“可以请你安静点吗?” 他的眼神有点冷,明明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可这种眼神莫名让人心里发紧,有种喉咙都被人扼住的感觉,语气都像是带着冰碴子,让护士有些发憷,一边嘀咕一边走远了。 “怎么了?”路禾拿着缴费单回来,就发现穆云舒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明明头顶的灯光亮着,却感觉他身上有一层散不去的阴影。 路禾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就看到穆云舒突然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就跟那次在晚会时一样抓着他的衣服。 “路老师,今天的钱我之后都会翻倍还给你的。” 路禾没拒绝,知道他要拒绝了,给穆云舒的负担会更大,干脆点了点头:“好。” 他相信穆云舒。 路禾突然很庆幸,这是一本没有结局的书。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所知道的剧情为什么不完整,又或者很快在某些地方戛然而止。 很大的可能性,就像是一本未完成的书,上面有填补不上的剧情,有出场人物们突然断裂的人生轨迹。 像是一幅没完成的画,有不会再填充的色块,像是一具没完成的雕像,永远没有从石头里长出骨血的那天。 但是万物有灵,他的穿书,是不是本身就受到书中人物的共同意志作用,想自己来书写结局的影响。 与其像在前世一样当个无人问津的路人甲乙丙丁,他发现自己更喜欢作为路老师,成为他们故事里一个简单的过客。会在这段路上同行一段时间,但未必能一起到达终点。 因为聚散离合,总是聚少离多,有时候能同行一段时间,也很幸运了。所以对穿书,他也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变成了满足。 “309病房的家属在吗,病人醒了要见你。”有护士在门口喊道。 穆云舒站起来,像是不想让路禾跟着进去,不过见对方坚持,只好默默低下头。 “刚刚我去缴费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路禾发现回来的时候,穆云舒状态就不太对劲。 穆云舒突然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倒映在眼里一样,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他们说你像是我哥哥一样,说你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 路禾也不知道穆云舒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刚愣了一下,穆云舒就已经进了病房了。 病房里有一大股消毒水的气味,一个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男人坐在病床上。 他见到穆云舒后立刻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换了手机号,怎么,就不想认你老子了,你是不是还巴不得我早点死?” 抬手还想揍人,不过路禾皱着眉把他的拳头握住了。 虽然他的身高跟穆云舒差不多,但是起码还是有成年男性的手劲,抓着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的手绰绰有余。 “你是谁?少管我们的家事。”穆东一看眼前的男人看着那么年轻也没比穆云舒大多少,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 他用力甩了甩把自己的手挣脱了,还想推路禾一把,把他推开。 不过他还想再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又冲进来了一个人,对方就没有路禾那么好说话了,直接动作雷厉风行握住穆东的手腕,另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腹部,然后把人往床上一推。 对方刚刚酒精中毒才醒过来,给人打了一拳差点没直接晕过去,趴在床边干呕。 护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忙跑了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穆东立刻指着那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道:“他闯进来打人!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 凌焕掏了掏耳朵,皱眉道:“我刚刚才进来谁打你了?护士姐姐你问问他们两个,我真的没有打人。” “你怎么过来了?”路禾看到凌焕后很意外,对方身上随便套了一件白色短袖,看样子也是洗了个澡后匆匆过来的。 不过他比较在意的是,凌焕怎么能找到这里。 “我问了赵姨就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哪个医院,直接找过来了,我进来都不需要跟人打听,就听到有人在聊你们,还猜你跟穆云舒是不是兄弟,路老师你别被人占便宜了都不知道。”凌焕说完看了眼穆云舒。 本来就是老师学生,都变成哥哥弟弟了,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第76章 你不欠他 还渴望得到更多。 见路禾还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凌焕还一边摸着下巴说:“路老师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虽然我知道我是好看。” 护士刚刚才走进来,还没搞清楚情况, 而穆云舒发现进来的人是凌焕后,微微皱了皱眉, 看向旁边的护士:“是他动的手, 我亲眼看见的。” 凌焕听了顿时脸色一变:“穆云舒, 好歹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 你就那么不给面子?”还非要拆穿他, 吃饱了撑的。 “谁跟你是同学。”穆云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从凌焕出现开始,穆云舒的脸色更加冷沉了,紧抿着唇,眼底好像还有散不开的阴影。 比起这个刚刚突然闯进来的男生,护士当然还是更加相信这个气质沉着看上去冷静又乖巧的少年,因此看着凌焕的眼神也变了。 “这位同学,请你出去。” 凌焕撇了撇嘴, 啧了一声:“你以为我想来?我们的好学生就是那么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让路老师大半夜不休息,出来料理你的事,你良心过意得去吗?还真事儿精” 穆云舒听到这里, 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成拳。凌焕说他什么都无所谓, 可他今天晚上确实给路老师添麻烦了。 如果没有穆东的事, 路老师现在应该还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听着窗边的风铃声,一边看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过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凌焕, 是我主动要来的,我也从不认为这是麻烦。”路禾突然出声,他的声音让穆云舒愣了一下,本来握紧的手好像因为对方的话松了松。 路禾的语气平静,但凌焕却能感受到对方有点生气了。 他心里不可思议,路老师生气了,还为了穆云舒那个家伙生他气? “你今晚是私自出校,要被扣分,回去做检讨,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纪主任。”路禾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凌焕连狡辩的心思都没有了。 而且又听到了一个讨厌的名字,想到明天纪明川又会拿今晚的事把他叫教务处训上一段时间,就觉得耳朵疼。 “要扣就扣吧。”凌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边说,“穆云舒的事已经不是校内的事了,又用不着路老师你来,你干嘛还要管?” “我不管他的事,难道专门管你的事?”路禾反问了他一句。 凌焕脱口道:“不行吗?” 等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看着路老师,心里好像还在期盼什么一样。 穆东还躺在床上哀嚎不过嚎了半天越听越假,他一边对护士说:“你都听到了吧,是他动得手!我现在身上哪都不舒服,他得赔钱!” “呦,大叔,这就讹上了?”凌焕笑了一声,对旁边的医生护士说,“麻烦给他里里外外检查一下,看看他是哪不舒服。” 凌焕也不想待在病房了,走之前还在路禾旁边嘀咕了一句:“我动手有分寸,不过幸好他没打中,不然刚刚那一下可不是这个力道了。” 路禾听到这里,抬头发现凌焕已经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这边医生给穆东检查完了后,穆东就要求出院,在医院多住一天就多花一天钱。等病房内的医生护士离开后,穆东立刻摊开跟穆云舒要钱。 “我知道你有钱,钱呢?你还在读书要用什么钱?”穆东完全不顾还有路禾这个外人在场。 路禾也没想到穆东这个有手有脚的成年男人还要跟自己还在读书的儿子伸手要钱,皱眉道:“他的钱为什么要给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能有什么钱?” “你是谁?我们家的事你少管!”穆东看都不看路禾。 “我是他的老师。” “老师?”穆东听了还有点不相信,盯着他上下看了看,对方长得细皮嫩肉的,人也年轻,语气也多了几分明显的怀疑,“这么年轻,能教什么东西” 路禾碰到这样的家长也很无奈,他并不是话多的人,但是有时候出于有人需要他的这种责任感,也能让他做到挺身而出。 他刚想看开口,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穆云舒往他面前站了站,挡住了穆东的视线,路禾却看不清穆云舒的表情,虽然是背对着他,可在他眼里觉得本来少年还有些清瘦的身形都变得高大可靠起来。 “路老师,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听穆云舒这么说,路禾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却也没有否定对方的提议。 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有一些私事需要谈。 等病房内只剩下穆东和穆云舒两个人时,穆东刚想开口,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影迅速出现在他面前,下一秒腹部一疼,竟然硬生生地挨了对方一下。 穆云舒并没用上全力,但自认为足够让穆东长长记性。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穆东动手,虽然平日里都是对方在家里砸东西,不过他早就能屏蔽那些声音,把对方当成空气一样。 在他长大后,体能和力气上去了,就是穆东发酒疯要打他也没法在他手上讨得到好处。但他也懒得把对方揍一顿,因为无气可出,还平白浪费时间。 但刚刚对方要对路老师动手的时候,心里涌现出的陌生的怒意,告诉他他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你胆子大了!还敢跟你老子动手!”穆东咬着牙看着他,除却了刚开始的错愕,紧接着脸上就布满了怒意。 “你不应该对我的老师动手。”穆云舒冷冷地看着他,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白眼狼!”穆东对着他破口大骂,“这些年我有亏待谁?我为你们付出了十几年,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刮过来的?不还是我把你们养大的!” 穆云舒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冷漠道:“这话你骗骗自己就行了……” 把人扔在一边不管,人活了,也算是养大了。 穆东早些年有精神问题,脑子里很多东西大多都是臆想,觉得所有人都亏待了他,对不起他,认为自己对别人付出了很多,好像只要臆想出那些所谓的付出,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穆云舒突然觉得很累,也不看他,直接往病房外走去,只觉得他在多面对这个男人一秒钟,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刚从病房里出来,就听到了凌焕跟路老师说话的声音。 他的脚步一顿,一时之间却有些不敢上前。 “不让学生私自出校是怕不安全,要真碰到危险了”凌焕眯眼笑了笑。 “现在我是跟着路老师你出来的,老师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凌焕的语气带着笑意,还眨了眨眼,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冲进病房一身戾气揍了人的家伙。 一米八的个头,还有因为经常锻炼结实挺拔的身材,比起旁边的路禾,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你刚刚还说别人麻烦,你私自跑出来就不添麻烦了?”路禾扫了他一眼,觉得凌焕别的没学会,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倒是给他学会了。 突然路禾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从病房里出来的穆云舒,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刚刚他有些担心穆东会对他动手。 “我没事”见路禾第一反应就是来关心他的情况,穆云舒有些不太自在,但心里并不抵触这种感觉,反而还渴望得到更多。 路禾又看了一眼病房,穆云舒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语气听起来很凉薄,“他要出院,随便他,死不了。” 说完,穆云舒眼底的冷意才敛了去,见路禾还看着自己,低声道:“路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没良心,是白眼狼?” 路禾不知道穆云舒怎么突然这么说:“人生下来不是为了还父母债的,你不欠他。” 凌焕也不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站在旁边哼了一声但没说话,心里见路老师那么关心穆云舒有些不是滋味。 医院的走廊上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医生护士还有其他病人,被家人推着走,有的则被人搀扶着。 路禾突然看到一本小册子掉到了他脚边,他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本小相册,把他递给了旁边坐轮椅的大叔。应该是经过的时候没能拿稳,所以掉了下来。 对方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看上去虽然憔悴,但很面善。 他本来还想去弯腰捡书,没想到已经有热心的人帮他捡起来了,他连忙说了句感谢。 路禾刚把相册还回去,就注意到一张夹在其中的照片掉了出来,他正觉得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就听到了远远有人的声音传过来,“你是韩哥的老师?” 说话的人手上还拿着单子,见到路禾后愣了一下。路禾循声望去,发现对方是之前在留春山见过的那个男生,跟韩冬夜的关系貌似不错。 陶小天一见到他,立刻凑上来嘿嘿了两声,往他旁边看了几眼,见到是两个生面孔,一时有点失望。 “韩哥没一起来?” 路禾言简意赅道:“今天出来只是为了点私事。” 碰到你也是纯属意外。 旁边的大叔见他们认识,不由得有些惊奇:“小天,你们还认识啊?” 陶小天立刻跟他解释了一下路禾的身份,解释完了后,李叔看向路禾的目光更和蔼了。 旁边的凌焕还有点不明所以,皱眉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路老师你还认识校外的人?” 第77章 特别的人 不是家,却胜似家。 凌焕盯着陶小天打量了一下, 见到这个男生虽然看上去傻愣愣的,但是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看着就像西区这边随处可见的不良少年,小混混。 所以路老师怎么会认识的。 路禾没说话, 只是看了一眼这位头发半白的大叔, 见对方坐轮椅, 应该是腿受伤了, 从他拿起的那张照片来看, 对方应该跟韩冬夜的关系不一般。 照片上的男生看上去还是读初中的样子, 但是个头很高,头发剪得很短。 少年还有点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拍照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抿着唇站在公园旁边的一块石头边上,一脸不情愿地比了个耶,像是被人逼过去拍的。 路禾把照片递给了那个拿着相册的大叔,那个黄毛男生却先把照片拿了过去, 一看顿时乐了。 “这不是韩哥上初中的照片吗?没想到这张照片李叔你还留着,韩哥那时候谁的话都不听,也不跟人玩,一凑过去他就会瞪你。” 不过作为韩冬夜的小弟, 他自认为自己必须在韩哥的老师面前,塑造韩哥的良好形象, 给他多说说好话。 他又一口气说了很多, 巴不得把他能说出的最好的形容词,都用在他这个好大哥身上。 “照片上是龙鑫工业园的公园,以前这个公园是给工业园里的人用的, 但住在附近的居民晚上也会去公园里玩。韩哥的篮球也是在公园里的篮球场打的,技术没话说,那群成年大叔仗着腿长都追不上,后面更追不上了。” 路禾是见过韩冬夜打篮球的,一看就不是新手,上次跟伯荣的友谊赛,就没人能跟上他和凌焕两个人的节奏。 “其实韩哥就是面冷心热,虽然我们住对门,但都绕着他走,我怕他一个不爽就揍我,不过你猜怎么着?”陶小天越说越起劲了,心里还有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我有一次给几个混混堵在巷子口,结果韩哥出现了,二话不说从天而降把那几个人揍得抱着韩哥的腿哭爹喊娘,所以别看韩哥看着不好相处,人品是没话说!可热心肠了。” 路禾一听就知道他是想为韩冬夜多说些好话,不过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有这份心意,说明韩冬夜也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而旁边的凌焕也琢磨出味来,韩哥? 他不知道韩哥是谁,但他认识的姓韩的,就有一个。 “韩冬夜?”凌焕皱眉道。 陶小天见到凌焕这个生面孔,看他还能喊出韩冬夜的名字,下意识道:“你知道韩哥?” “当然知道……毕竟是同学。”凌焕皮笑肉不笑,然后问,“你还没说你们怎么认识路老师的。” 怎么哪都有韩冬夜。 凌焕知道他其实是明知故问,上次路老师去了留春山找韩冬夜的事,他可都知道。但明明猜得出却还问,有种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感觉。 没错,他就是不痛快。 陶小天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叔,对方还不知道韩哥上次瞒着他要偷偷参加机车比赛的事,一时之间卡壳了。 “就是上次韩哥逃学,最后没想到有老师直接找过来了。”陶小天摸了摸鼻子,略去了留春山这个地名,“要知道韩哥他最讨厌老师了,换成其他人来找,他八成不会听话,但被路老师你一叫,就听话回学校了,我还以为韩哥让人给魂穿了。” 旁边坐在轮椅上的李叔拉下脸,沉声道:“在学校不好好上学,还逃学,像什么话?”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但语气还是无奈居多,看得出他也不想太苛责韩冬夜了。 转而又对路禾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路老师,劳你费心了,这小子在学校里最近没惹什么事吧?” 路禾也不知道这个李叔跟韩冬夜有什么关系,不过对方说的话完全是站在韩冬夜长辈立场来讲的。 “他没惹事,在学校里很听话。”路禾没说假话,自那次以后,韩冬夜是有在好好上课也没有私自出校了,上课迟到早退的现象也少了。 不过李叔却不信,一副你别哄他开心的表情,对他笑着说:“这小子什么脾气我心里清楚,从小性子就犟,在学校里待不住,过几天就会偷偷跑回来,路老师你也不用安慰我了。” 陶小天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了上次韩冬夜给他发的信息,莫名其妙问他自己乖吗,于是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已经对路老师的话信了十分。 脑海中甚至想象不出他从小到大里一直狂拽酷霸叼的韩哥,在学校里安分守己装乖孩子和好学生的样子。 你原来是这样的韩哥。 “路老师,这都快九点了,再不走都熄灯了。”凌焕在旁边催促。 路禾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两分钟八点半,也不知道凌焕什么时候那么有时间观念了。 “而且我肚子都饿扁了,我洗了个澡就赶过来,还没吃东西,现在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了。”凌焕又看了陶小天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 怎么韩哥这个同学好像有点针对他的意思,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啊。 “你没吃饭?”路禾皱眉道。 “对啊。”凌焕靠在走廊的墙上,叹了口气,“路老师你要再待下去,你的学生就要饿死在外面了。” “饿不死。”路禾话虽这样说,也不知道不按时吃饭挨饿对胃不好。 陶小天本来还想问问路老师怎么在这,就看到从病房里出来的穆东。 虽然他们不是一条街的,但穆东的名声都已经臭到隔壁街了,还知道对方经常被催债的人找上门。 穆东醒了就准备出院了,等出来后捂着肚子瞪了一眼穆云舒,经过他身边时还说了一句:“臭小子,等回去了有你好看的。” 刚刚那小子给他的一下,他还记得呢,哪里有儿子打父亲的道理。他不说也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医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路禾听到后皱了皱眉,陶小天也听到了,心想路老师怎么会跟穆东扯上关系,要被对方纠缠上,就是件麻烦事。 现在韩哥不在,他不能事事总是靠韩哥,对方不在的时候,他也要自己拿拿主意了。 “穆云舒是克兰霍顿的学生,他要回也是回学校,你要怎么让他好看?”路禾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音色清润像春夏的一缕风。 “我们一起出去吧,刚好老李叔也今天出院。”陶小天提议,推着轮椅跟在了他们后面。 路禾还不知道陶小天为什么要跟着,等到出了医院,穆东又开始发难,非要穆云舒今晚回去。 “我就不应该让你去读那个什么狗屁的破学校,去了一趟学校翅膀硬了,都会对你老子动手了?”穆东想让穆云舒回去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跟他要钱。 他知道穆云舒在克兰霍顿也有做兼职,而且他还有奖学金,平时用得着什么钱? 要他说这钱就应该由亲爹来保管! 很快穆东又把矛头对准了路禾,对方一看又年轻,穿着朴素一看就是没什么背景的。 “你们老师在学校里平时是怎么教育学生的?就看着他们打人?这个我必须去跟你们学校反馈一下,打人的学生不应该受到处分?” 穆东刚说完,就远远看到一群人走过来,刚好停在了他边上,他们一脸不善地看着穆东,却对那个年轻的路老师表现得十分热切。 他们当中有的看上去已经成年了,身材高大,还纹着纹身,为首的光头眉毛位置还有一道疤,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一些人手上还扛着一根棍子。 “你就是路老师吧,韩哥在学校里就麻烦你照顾了。”这些人说完很快又看向穆东,“就是你想找人麻烦?” 穆东哪里知道,这个看上去正经老实的老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西区的小混混很多,有的还跟西区的一些夜场有联系,包括上他家催债的,也是其中一批人。 所以穆东看到这些人下意识就犯怂了,在那种文弱好欺负的读书人面前,他敢来事,但是在这种一看就凶神恶煞出来混的人面前,他是一个屁都不敢出。 人当然是陶小天叫来的,他见穆东一声不吭,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叫人来当然是吓唬穆东的,让他以后还敢找路老师麻烦。 至于他叫来的人,都跟韩哥关系不错,棍子也是拿来吓人的,为首的光头大哥,平时就帮着看家里的纹身店。 果然韩哥说的没错,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 穆东也不敢再对穆云舒说些什么了,也不敢跟他们一道走,看了一眼穆云舒,最后还是离开了。 刚刚那几个给他撑场子的人看穆东走了后,身上那股煞气就收起来了,面对路禾的时候,还显得特别有礼貌。 凌焕看了满头问号,怎么他还在,就需要韩冬夜的小弟们过来护着路老师了,当他死的吗? “你不是饿了吗?”路禾看了一眼不远处还亮着灯的粥铺,门口的菜单上还写着各种小吃。 蒸饺、炒饭、小笼包应有尽有。 等等回去还要一段时间,可以吃点东西顶饿。为了穆东的事还专门跑一趟,路禾心里觉得不值。 但他更多是为了穆云舒感到不值。 从字面上看多少次,都不如亲眼经历一次,他很难想象穆云舒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听路老师这么说,凌焕心里那点不是滋味的感觉瞬间消了大半。 路老师还记得他没吃东西呢。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对方又看向穆云舒说:“你也来吃点吧,吃完了,我们就回去。” 穆云舒眨了眨眼,头一次觉得回去这个词,那么动听。 哪怕换做一个月前,他都不会希望回到克兰霍顿,但是不知不觉,原来那里也变成了他渴望回去的地方。 以至于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会浮现出一种满足的情绪。 那里不是家却胜似家,只因为有特别的人。 第78章 表里如一 我也喜欢路老师啊。 陶小天因为还要送老李叔回去, 就没打算跟着他们了,不过走之前还郑重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让路禾帮忙转告韩冬夜, 老李叔提前出院了,让他不要担心。 “虽然电话里也能说, 但总觉得以前能天天见面的好兄弟, 突然见不到了, 还怪不习惯的” 陶小天摸了摸后脑勺, 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其实也不怕路老师你看笑话, 我还担心韩哥去了那个什么学校,回了韩家,就不记得我们这边的人了。” 而且最近韩哥都没怎么来找他们,韩哥没再逃课逃学也算一件好事,但他心里难免会多想。 韩哥现在在克兰霍顿,他这么讨厌老师的人,还能有能让他乖乖听话的老师, 还有那么多同学,回了韩家后也会有新的家人,虽然他知道也许将来会慢慢疏远,但还是不太情愿。 “有吗?”路禾歪了一下头, 淡淡道,“我反而觉得他总是想往这边跑, 心思一直不在学校里, 既然你们是认识了那么多年的朋友,那你应该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不用担心,他可能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跟你们疏远” 后面这句话完全是路禾自己的猜测, 与其说是安慰对方的话,倒不如是他同韩冬夜几次相处下来,做出的判断。 陶小天听了后中重重点头表情还有点感动,还唾弃了自己一下,怎么会觉得韩哥会忘了他们这些好兄弟,他把韩哥当成什么人了。 “路老师,你真是个好老师,难怪韩哥那么喜欢你!” 陶小天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口,他可是见过韩哥在路老师面前听话的模样,连私底下抽烟都不敢让对方知道,听话得跟换了个人一样。 路禾觉得对方这声夸奖奇奇怪怪的,说喜欢太夸张了,不应该是敬重吗? 不过他也只是稍微想想也没有过多表示,凌焕却在他旁边笑着说了一句:“这有什么,我也喜欢路老师啊。” 路禾对凌焕这种见缝插针插科打诨的行为习以为常,只是说了句:“我看你是不用吃了。” 他说完先进了那家店,问穆云舒要点些什么,凌焕也赶忙跟了上去,明明是问穆云舒的话,他却变成了抢答的人。 “我要一碗海鲜粥、一份灌汤包还要个糯米鸡。”凌焕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路禾看他点了那么多也没说什么,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食量大,而且凌焕还没吃晚饭。 路禾只是看向穆云舒,像是在等着他回答。 穆云舒本来想说自己不饿,但是不知道怎么地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跟路老师你要一样的。” 他只当穆云舒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在他请客的时候,更不会主动提出自己的诉求,他也没有强求。 考虑到晚上吃点容易消化的,就点了两份红枣小米粥。 不一会吃的就都端上来了,凌焕面前摆了一个砂锅碗和两个小蒸笼,不过配上他的身高和体格,也不觉得这些东西多了。 凌焕看了一眼穆云舒跟路老师一模一样的碗,勺子在海鲜粥里搅拌了一下,突然觉得这碗刚出锅的海鲜粥也没那么香了。 他觉得穆云舒表面上是纯良的好学生,实际上心眼多着呢,平时哪有路老师面前那么乖。 不像他,表里如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眉眼弯了弯:“路老师,你是照顾我晚上没吃东西才在外面吃的吧?”说完还给了穆云舒一个眼神。 说白了,穆云舒还是跟着沾了他的光。 以他对路老师的了解,出来一趟可不会还吃个夜宵,说白了都是为了他。想到这,凌焕心情大好,连带着胃口也更好了。 穆云舒面无表情地喝着粥,红枣小米粥很甜,粥是金色的,几个红色的枣子点缀在上面。 他其实并不是很爱吃甜的,可却每一口都喝得很仔细,感受着入口那种细腻清甜的口感。 粥有些烫,等凉了一些入口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一股微烫的感觉浸入了体内,像是驱散了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湿意。 都说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他之前对此没什么直观的感受,不过现在却觉得刚刚被穆东搅合一通的心情,在此时像是拨开了阴云,有阳光照了进来。 “不要蹬鼻子上脸。”路禾喝了一口粥,扫了一眼凌焕,见对方吃得倒是香,听路禾这么说反而还笑了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人拿他没什么办法。 附近的店面装潢都比较一般,就是那种小巷或者街边随处可见的小铺子,连招牌都褪色了。 店也小,不过摆了两排简陋的桌子,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没有空调,只是头顶两个风扇一直在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刚刚路禾尝了一下红枣小米粥,发现味道还不错。 他本来还以为凌焕作为凌家的大少爷,会嫌弃来这种小地方吃,不过对方一点异议都没有,坦然地坐下了。 如果换做是商应欢,在门外可能就要挑挑拣拣十分钟。 可要说凌焕平易近人,也并没有,刚见面时对方那副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嚣张表现他还历历在目。 也许只是对方的环境适应能力比较强,去了哪就入乡随俗,对环境不会有什么意见。 在克兰霍顿可以是性格顽劣的大少爷,等出来了,穿着一件简单的白短袖,坐在路边店里喝粥的样子,倒像个下课后跑出来吃东西解馋的普通男高中生。 不过因为长得高大帅气,怎么也会更引人注目一些。 穆云舒却跟凌焕的气质完全相反,比起凌焕的张扬,穆云舒要内敛得多,平时在学校里也是安安静静独来独往,很少会表露什么情绪。 路禾见穆云舒从刚刚开始就一句话也不说,以为他还在担心穆东的事,低声道:“他的事不用你担心,只用好好上课,这些事怎么都轮不到孩子来操心。” 他只知道穆云舒要不断往上走,才能离那些破人破事远一些。等看到的和接触到的东西变多了,哪怕有家不能回,也总会找到能真正接纳他的地方。 “我不是孩子了”穆云舒忍不住道,他从来不会跟路老师顶嘴,这会开口,只是心里下意识不希望路老师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对待。 凌焕在旁边嗤笑一声:“听到没,小孩子,我就不一样。” 路禾见凌焕总是喜欢跟穆云舒杠上,懒得看他,只是把最后一点粥喝完了。 “你是不一样”听路禾这么说,凌焕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而路禾下一句话就让他呛了一下。 “你还没断奶。” 凌焕低头咳了两声,笑了笑:“路老师,你这话都是跟谁学的?怎么都学会人身攻击了。” “而且路老师,我断没断奶,小不小你肯定知道啊,上次进我宿舍都掀被子把我看光了,我还没缠着路老师你让你负责。” 路禾听了眉头一跳,知道凌焕是说他裸睡被他掀被子那回,但是说得好像跟是他的错一样,还让他负责,就算是玩笑也太过了。 他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皱着眉,语气不满:“你喜欢裸睡,那下次早上我多叫几个人来围观。” “不了,我怕他们看了自卑。”凌焕看出他有些不高兴,也不会再提,知道见好就收。 他的话真假参半,听着是玩笑话,可他自己知道,也不全是。至于并非玩笑的那一部分认真,他也没太搞清楚。 不过他向来喜欢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想做什么做了再说。 他低头吃灌汤包,突然抬手夹了一个夹到了路禾碗里。 “路老师,你也吃一个呗,这个好吃。” 路禾都没来得及拒绝,那个圆滚滚的灌汤包已经在他碗里了 抬头就看到凌焕跟献宝一样的表情,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快速眨了两下,可语气却更加冷淡了。 “吃不完就不要点那么多。”他只当是凌焕点多了吃不完,才往他的碗里放。 “怎么可能吃不完,路老师请客,我胃口好着。” 路禾尝了一口,灌汤包的肉馅咸甜可口弹指浓郁爽滑,也跟穆云舒夹了一个。 凌焕在旁边凉飕飕地说了句:“路老师你都没给我夹” 路禾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摆在凌焕手边的蒸笼,凌焕动动手指就能夹到,穆云舒是因为坐在边上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很方便。 等吃完了路禾就结账离开了,一顿宵夜也用不了多少钱,不过他还是提醒凌焕:“接近期中,纪主任对违纪查得很严,所以明天你自求多福。” 凌焕:感情这还是断头饭? 回了宿舍,路禾就打发他们上楼洗漱,不过自己在往走廊另一边走的时候,还看到了一楼的一间休息室里还亮着一盏灯。 这个点已经熄灯了,一楼按理来说已经没有学生了。 路禾站在门口往里面一看,就见到一个男生趴在桌上。 因为对方的个子很高,这么趴在桌上,双腿有些蜷缩收紧放在桌子底下,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对方宽阔的脊背。 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想把人叫醒。对方似乎是警惕性有点高,被他这么一拍就挺直了背,往旁边一看,发现是他顿时愣住了。 “路老师?” 路禾低头扫了一眼韩冬夜放在桌上的数学作业,有点意外:“你就在这里写作业写得睡过去了?” 他知道韩冬夜并不是什么喜欢学习,爱做作业的人。 虽然认真听课不迟到缺勤了是一件好事,只是某个本来不爱上课的学生突然认真起来,也让他不得不想对方这种举动背后,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我”韩冬夜一时语塞。 路禾见他脸上英挺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丝窘迫,也没非让他说个所以然出来,主动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没去房间写?” “楼上有点闷,就下来了。”韩冬夜低声道。 不过事实上,坐不住就是坐不住,换去哪都不行,他才写了几个题就想睡了,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那么能睡的人,这些数学题看着跟天书一样。 路禾刚刚一扫看见了几个题,发现好几个错误选项,但是看韩冬夜都努力做题做到睡过去了,他也不忍心指出来。 “先去休息,明天写也是一样的。”韩冬夜之前没怎么上课,基础并不好,所以刚开始肯定会比较吃力。 韩冬夜立刻把作业给合上,然后看向路禾,状似不经意间问道:“路老师,你怎么那么晚回?” “穆云舒家里有点事,所以跟他去了一趟医院。”路禾随口回了句,让穆云舒一个人去确实不合适,加上他家里也没有别的主事的人。 “那就跟路老师你去找我一样?”韩冬夜一边说,一边看着路禾。 都是这种出于对学生的关心,对他跟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对穆云舒也是,对凌焕也是。 虽然韩冬夜心里有数,可知道还是低下头,摸了一下后脖子,视线有些焦躁地看向别处。 “对了,我今天还碰到了你朋友,陶小天,他刚好接李叔出院,托我跟你说一声。”路禾说到这又看了韩冬夜一眼,“你有个很好的朋友。” 韩冬夜想到李叔今天出院,他都没去接,不由得抿紧了唇,想到了陶小天的那张嘴,他忍不住问:“他没说什么其他的吧。” “你们有手机能打电话,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路禾看了他一眼。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简单地解释,“他说了一些你的事,还在我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看起来是生怕我对你不好。” “没有……”韩冬夜下意识说了句,“路老师你……已经很好了。” 路禾的视线又落在他旁边的练习册上,也许是时机太好,又也许是韩冬夜迟迟没离开,就好像等着他开口一样。 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认真听课,是有人给你提出了要求?比如让你的成绩提高多少之类的。” 第79章 英雄的剧本 不应该有妥协的字眼。…… 路禾刚问出口, 就顿住了。最开始这个问题只是露出了一点苗头,让他只是偶尔想起,很快又被抛到脑后。 但是想到刚刚韩冬夜一个人趴在桌上, 唯一的一盏灯光打在他身上,对方累到睡过去的样子, 还有醒来时看到他时吃惊的表情, 还是让他有点无法视而不见。 他没等韩冬夜开口就道:“你不用回答我, 要是有不懂的题目, 可以去办公室问我, 但今晚还是算了。” 韩冬夜看着他, 最后说:“好。” 路老师今晚肯定也累了,他不可能现在还去占用对方的时间。韩冬夜随意把那本书拿起,夹在了手臂下,就跟在路禾后面上了楼。 他作为学生,稍微落后了路禾一点,没有走到对方前面,一边走一边想着对方刚刚出声询问自己的模样。 其实他之前就很好奇, 为什么路老师虽然每次都会找他,关心他的安危,却又从来不问他为什么。 明明路老师只要问他,只要开了口, 自己就不会对他撒谎,可对方却极有分寸感地从没问过, 看似给他保留了余地, 却又无形中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并不关心,又或者说没有那么关心。想到这点, 韩冬夜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所以当路老师愿意开口问他原因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高兴,但正在他思考怎么回复对方的时候,路老师又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就好像刚刚伸出试探的手,又缩了回去。 那一刻韩冬夜真的有一种想法,想把所有事都告诉路老师,对方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就跟他说过的,出校也跟对方报备一样。 “路老师” 听到韩冬夜在后面叫住自己,路禾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韩冬夜的个子很高,比凌焕还要高一点,路禾记得自己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自己的同龄人都还没那么高,他的身高在学校也算得上是中上。 没想到穿书后莫名其妙当了老师成了长辈,见到的学生反而一个比一个高,衬得他本来就比较出挑的身高一下子就不够看了。 “半个月后韩家会举办一个宴会路老师,你要不要来?”韩冬夜本来想说的话,临到出口又变了。 他的私生子身份,他又为什么会被带回韩家,为什么要参加不正规的比赛,最后又为什么要跟韩家妥协,他希望自己在路老师面前,一直是那个在球场上意气风发,来去自如,骑着机车时感受疾风,那种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样子。 英雄的剧本里,不应该有妥协的字眼。 “跟你有关?”路禾问道。 既然韩冬夜主动问起,那么韩家的这个宴会,说不定就是为了韩冬夜举办的,不过在学生资料上,韩冬夜的生日是在七月份,现在还不到五月,所以也不会是生日宴会。 那是什么? 韩冬夜:“韩家虽然半年前联系上我,但是我的身份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听他这么一说,路禾就知道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韩家找回来一个私生子,但是对方并没有公开露脸,这样宴会一开,也相当于韩家认可了韩冬夜的身份,对韩冬夜也有好处。 只是一想到韩冬夜半年以前就被韩家人联系上了,身份却在现在才被公开认可,让他心里多少也有些不适。如果真的是认子心切,韩家又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一定要等到半年后,就好像中间这半年,他们在权衡着什么一样。 “路老师,至于去不去,你可以等半个月后再告诉我。” 如果路老师能来,这样那种宴会也不至于那么难熬了。 虽然韩家早就联系上了他,也让他不要再跟西区那边的人有牵扯,但并没有把他带回本家,只是另外给他安排了一座宅子,平时有管家和保安看守着,更像是在监视他。 不过来克兰霍顿后都是在住校,他也没怎么回那边。本家倒是去过两三次,只是那种氛围他很不喜欢,走哪都有人跟着,他也懒得揣测那些人的想法。 韩冬夜去冲了个凉,在床上躺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睡意,毕竟刚刚在休息室还打了会盹,被路老师叫醒后人一直精神着。 他最开始被人带着去西区的时候,别人看他们是独居母亲带着个孩子,就总是找他们麻烦,还有人说闲话。老李叔一直很照顾他们家。没人管他的时候,钥匙忘带了开不了门,他就坐在外面的楼梯上,老李叔看到会让他去修车店里坐坐,留他吃饭。 在修车店里,他也跟着学了很多东西,还会自己组装机车,他就是那时候喜欢这种机械和铁块的,自己动手学的时候修理了不少零件,老李叔还会说他帮了大忙,给钱当做报酬。 其实他知道,都是为了找个借口,给他零花钱。 老李叔人好,但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前几年的时候借高利贷欠了一大笔钱,还抵押了修车店和家里住了多年的房子,早就以找了女朋友要结婚了的名义,忽悠老李叔把房子过户给了他,等有人上门收房,老李叔才知道房子被儿子抵押出去了,现在人也跑了。 他没兴趣替对方的混账儿子擦屁股当冤大头老好人,但也不想看老李叔一大把年纪失去容身之所。 自己只是求个问心无愧。 要对方还敢回来,他绝对会打断那人渣一条腿,他早就想动手了,只是看在老李叔的面子上,才放了人。 想到这里韩冬夜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又想到了路老师刚刚对他说的话,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化为了黑暗中的平静。他给陶小天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老李叔的情况。 这个点对方一般还没睡,很快接通了。 “韩哥!”陶小天的声音还有点激动,听韩冬夜问起老李叔出院的事,立刻道,“没什么事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修养着呢,我肯定不会让他到处忙活。” “对了,韩哥我今天还在医院看到你老师了,好像还是为了学生的事专门陪着来了医院,太他妈负责了!” 听着陶小天这么说,韩冬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是很负责。” 都让他有些吃味了。 “韩哥,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啊,有空再一起打球啊,好久没一起了,你一走我们都打不赢工业园那帮大叔了。” 韩冬夜听到这里,嘴上不客气,但唇角微微扬了扬:“这都打不过,没用。” “这不等你吗?韩哥,随时回来看看啊。”陶小天的语气很欢快,等电话挂断才拉下了脸。 他就是知道自己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人,要这是本小说他肯定是那种主角身边的狗腿和炮灰,韩哥身上就是有那么种气场,让人心甘情愿认他当大哥,当小弟当惯了,等对方一离开,他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不过看韩哥现在过得挺好的,他也放心了,本来还担心韩家人对他们韩哥不好。说来也巧,韩哥是跟母亲姓,但对方也刚好姓韩,这名字最后还是没改。 路禾在韩冬夜离开后,他想了想还是熬夜给韩冬夜整理了一些资料和学习笔记,打算给对方从基础开始补起,不然基础都不牢固,这么埋头写,效率非常低。 他先找了些初中的,而且还能把一些知识点同高中的关联,这样就方便进行知识点的一些递进讲解,学起来也不会太吃力。 等忙完已经接近零点了,路禾在穿书后还没有睡得那么晚。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有点晚,刚到餐厅就看到商应欢坐在桌子前,他一过来,视线就立刻锁定了他。见路禾没有往他这边坐的意思,他直接端起他的盘子就走到了他面前。 路禾还以为对方这么欲言又止有什么事,没想到只是问他自己网上买的东西到了没有。 “今天会到,送到宿舍楼楼下门卫室,你自己去找就好了。”路禾说完又继续吃早餐,抬头发现商应欢还盯着他,勺子在瓷盘上敲了敲,听着有点吵。 “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商应欢冷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吃早餐。他本来想问对方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但想了想又觉得他关心这个干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路老师,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苏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顾商应欢好像要杀人的视线,笑盈盈地坐了下去。 “没有。”路禾也不知道苏冕哪里看出来的。 “听说昨天的游泳馆很热闹,路老师还去看了泳队的新成员选拔,早知道我也报名,那样可能就轮不到某人了。”苏冕语气温和,可听在商应欢嘴里却字字诛心。 苏冕也不就是在内涵他是擦边成绩选上的? “虚伪小人。”商应欢冷哼一声。 苏冕模仿当时在艺术馆时,西里尔对他的称呼,说了句man-child。 就连语调在他听来都跟当时西里尔说的差不多,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西里尔的话其他人也听到了传了出去。 他知道有些人背后会这么叫他,但是又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的,苏冕还是第一个。 “吃早餐就吃,不要说话。”路禾扫了他们两个一眼。 商应欢只能把刚刚那口气吞回了肚子里,因为憋着口气,就连吃东西就好像用了很大劲,好像嚼碎的不是食物,而是某些反感的人。 苏冕倒是看到了路禾放在了旁边的资料,突然问:“路老师你怎么还整理了初中的知识点?” 他这么一说也把商应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跟凌焕那种差生不一样,扫了一眼路老师放在旁边的资料就知道是一些初中的知识点,而且整理地比较细致,一些知识点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涵盖全面,代表性也很强。 “你给凌焕准备的?”商应欢立刻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让他的叉子又在瓷盘里戳了两下,好像想在上面戳个洞一样。 “给我准备了什么?”凌焕这个点也下来了,一见到路老师,打算先打个招呼再去拿早餐,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马凑了过去。 “一些学习资料,怎么,你也想要?”路禾扫了他一眼。 凌焕看到这堆资料,心里下意识有点抵触,可也听出了路老师话里的意思,敢情这些资料还是给别人准备的?想到这他立刻精神了。 “我全都要,给我多来几份,最近想好好学习,正愁没学习资料。” 路禾:还多来几份,你当吃菜啊。 第80章 心照不宣 因为你不说,我也知道。…… 商应欢吃了早餐后就看到有车停在宿舍楼门口, 快递员下车放了点东西在门卫室就离开了。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送来了,就出去看了一眼。 虽然买了钉鞋,但商应欢也没穿过, 只是知道穿钉鞋能提升抓地力,让人跑得更快。 大后天还有他跟凌焕的约好的一百米跑。 虽然也不是只跟凌焕比, 而是在所有报名的人里, 选出跑得最快的四个参加运动会。 但商应欢就是憋着口气, 只要不超过凌焕, 那就都没有意义。 报名接力他是随便填的, 结果怎样无所谓, 至少跟路老师表明了他的态度,选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要当成能力不够筛掉,还要被凌焕拎出来嘲笑,他就觉得无法接受。 凌焕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商应欢带着从门卫室拿的东西上楼,一边想着事,所以没注意到楼上下来了一个人。 对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短发乱糟糟的,黑色制服披在身上,里面衬衫的扣子也没系全,紫色领带随意拿在手里, 像是没来得及戴上。 对方就这么晃悠悠地碰了一下商应欢的肩膀,让他手上的盒子一个没拿稳, 就掉在了地上。 “你没长眼睛啊!”商应欢皱眉道,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因此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孟复潮像是现在才看到他,然后扫了一下地上的盒子, 懒洋洋道:“你自己拿不稳,怪我?” “不怪你怪谁?” “你爱怪谁怪谁。” 这种语气让商应欢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他在学校里碰到的人,一个个都拽上天了。 他是走神东西没拿好,但如果这人不撞到他,不就没这些事了。 不过,对方的声音是不是有点耳熟 商应欢皱着眉,就这么一会功夫,孟复潮已经走远了。 孟复潮平时的作息时间总是跟其他人错开,经常睡到很晚才起来,最近才起来得早了点,平时回宿舍楼只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从不在一楼的公共活动区露面。 商应欢其实压根没见过孟复潮几次,对方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关注。 不过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听过。 直播! 商应欢想起了,前天早上他用路老师的手机时是看到了有个叫潮落Dive的人给路老师发私信。 这件事他记下了,晚上还点开直播间看了一眼。 见到是打多人竞技游戏顿时有点兴致缺缺,他对在电脑里打打杀杀并不感兴趣,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路老师竟然还会看这种游戏直播。 那天的事本来他转头就望了,可听到刚刚的声音时,他突然觉得对方的声音跟那个叫潮落Dive的主播有点像 刚那个鸡窝头叫什么来着? 不怪商应欢不认识,他跟孟复潮没有一样的课,平日里也见不到对方的人,就算见到了他也不关心,对方总是跟个幽灵一样,也不开口说话,露个面就走。 如果刚刚那个人就是潮落Dive,那路老师,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孟复潮赶在早餐时间的最后两分钟吃上了早餐。 本来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上次路老师看他不吃早餐,还说了他几次。 再然后就是为了路老师之前在集会上说的出勤率他勉强能让自己早上早起一点点。 也仅仅是早起一点点,这已经是他在床上反复仰卧起坐才得到的成果。 他手上拿着最后一个三明治,旁边还有一杯咖啡。孟复潮喝了一口,苦得皱眉,最后又往咖啡杯里加了五块方糖,等方糖在咖啡里慢慢溶解。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到,好像第一次在集会上看到路老师,对方就因为他迟到的事一起被叫到了教务处。 他不务正业了那么久,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更是难得有点良心发现。 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让路老师也挨纪主任那人的训。 孟复潮抬头看了一眼餐厅,现在的餐厅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了,他来的时候正有几个人收拾餐盘离开,等他们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就剩下他一个。 他咬了一口已经不剩下多少温度的三明治,心想他应该能再早起一点点,赶上跟路老师一起吃早餐。 * 下午路禾回到宿舍楼,在活动室里看到了正在跟人玩飞镖的凌焕,他不过看了一眼,凌焕就立刻把手上的飞镖往秦阳手机一扔,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路禾看着他凑上来的样子,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路老师,你找我?” 路禾本来想说没有,但转念一想今天早上对方说想要学习资料,他还给多打印了一份。 虽然他对凌焕是不是真的需要仍然存疑,不过作为老师,凌焕都那么求学若渴了,他总不会拒绝。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凌焕一路跟进了办公室,刚一进来就听到了窗口的风铃声。 宿舍里的装潢偏古典,天花板的顶比较高,窗户也显得很细长,风铃就这么高高挂着,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树叶和白云。 风铃刚好也是云朵的形状,挂着一串串水滴一样的珠子,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 凌焕来了办公室那么多回,可以肯定这个东西昨天还没有。 “路老师你办公室怎么多挂了个风铃?”凌焕随口问了句。 “有人送的,就挂上了。”路禾把多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在凌焕面前,三十多页。 在路禾看来他已经尽量精简了内容,也知道如果太多页了,一看就容易让人产生畏难心理。 “谁送的?”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多关心一下你应该关心的。”路禾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马上就是期中考了,我记得某人好像跟我说过,他想考第一?” 凌焕: 路禾没理会他脸上的表情,继续道:“不过我知道,是大话精的口嗨而已,当不得真。”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自己的手给人抓住了,凌焕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本来作势要收回去的数学资料拿了过来,皱眉道:“我记得,我说过的话,不会不承认。” 凌焕下意识抓着对方的手腕时,心口狂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出格。 可观察了一下路老师的反应,看对方没露出什么不适和意外的表情,那颗做贼心虚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点点,还重新露出了有点欠扁的笑容。 “路老师,你这话都哪学的?连大话精和口嗨都说出来了。”凌焕一边笑一边道,“不过也让我知道路老师有多盼着我进步,我总不能让路老师失望吧。” 路禾不知道凌焕哪只眼睛看出了自己盼着他进步了,凌焕成绩好不好跟他又没关系,他只是会做到他应该做的。 而且他也不想说自己对凌焕的成绩本来就没有报过期望,不退步就已经很好了。 “你就当望子成龙。”路禾想把手收回来,没想到凌焕抓得更紧了,听他这么说还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路老师,望子成龙?我还不知道路老师你那么想当我爹。” 凌焕都要气笑了,他才不想当儿子。 “师长如父,我的话有问题吗?”见凌焕还锢着自己的手,以为他什么毛病,淡淡地说了句,“松手。” 凌焕怕他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把手松开了,还低声说了句:“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路禾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凌焕却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 对方在等他说呢。 凌焕手上拿着那份数学学习资料,另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路老师,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叫你哥不是更合适?” 对方这声哥叫出口,让路禾愣了一下。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班上跟老师关系好的男生,确实也会叫哥之类的,以示亲近,但路禾并不觉得他跟凌焕关系亲近到了这个份上,能够彼此称兄道弟。 而且这让他很不习惯。 “让你失望了,我觉得不合适。”路禾说完就准备换身运动服出去跑步,所以把凌焕打发出去了。 凌焕也猜得出对方不会答应,倒也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只是扬了扬手上的数学资料说:“那路老师你给我准备的资料,我会好好研读的。” 他刚要出门,路禾又在后面叫住了他,凌焕嘴角微扬,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还有点事,你把这份带给韩冬夜。” 路禾拿出了另一份资料,想到了凌焕今天早上看到数学资料还说自己全都要,要多来几份,补充了一句,“你别自己私吞了。” 凌焕:我看着像是对着学习资料那么饥渴的人吗? 秦阳看到见凌焕黑着脸从路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凑上去道:“老大,路老师骂你了?” “路老师那么关心我,怎么会舍得骂我?”凌焕抬手给对方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学习资料,“看到没,这是路老师给我单独开的小灶。” 凌焕本来是有把这份资料藏着不给韩冬夜的念头,不过这事也瞒不下去,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何况这是路老师交代的任务。 他在一楼的集会厅里看到了韩冬夜,这个地方是平时给他们宿舍楼集会用的,并不大。 平时没有集会的时候也会有人凑在这里玩手机打牌,凌焕也没想到韩冬夜竟然跑来这里看书了。 切,肯定是装模作样,做出一个好好学习的样子,好让路老师对他刮目相看。 想到路老师竟然给对方单独整理了学习资料,就忍不住想,尤其是他爹的还成功了。 凌焕直接走过去,敲了敲韩冬夜前面的桌子,对方这才抬头看向他,等发现是他,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有事?”韩冬夜就差把没事就滚写在脸上了。 “路老师让我顺便带份资料给你。”见韩冬夜一听到路老师三个字,立刻抬起头,凌焕啧了一声,心里更加不爽。 “你别多想,这可是路老师专门给我整理的资料,你跟着沾了我的光,路老师顺便多打印了一份,就给你了。”凌焕手上拿着两份资料,把其中一份啪得一声,直接扔在了韩冬夜的桌上。 “专门给你的?我别多想?”韩冬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底仿佛还闪着寒光。 因为比凌焕还要大上一岁半,青春期的男生发育很快,他看着比凌焕要成熟一些,不过凌焕也不甘示弱回敬了他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 韩冬夜盯着桌上这本资料和凌焕手上那本资料的右下角看了一眼,最后说:“专门给你准备的,为什么两份资料上都写着我的名字?” 凌焕盯着手上那个资料看了一眼,发现背面还真的被人用笔写了韩冬夜的名字,应该是打印的时候,连带着名字也一起打印了。 凌焕:操? 秦阳跟着凌焕进来的,听到了后面的对话,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心想老大翻车丢人了。 韩冬夜手上拿着数学资料,将那份装订好的小册子,动作很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才抬头看向凌焕,露出一丝讥笑:“还让你沾上我的光了,下次我不会让光漏出去的。” 凌焕心想,我还真的后悔把资料给你了。 路禾并不知道在一号宿舍楼发生的的事,换了运动服就去了大操场。 晚上七八点钟,操场上还有很多男生在打球,远远就能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着青春期少年的低呵,还有篮球重重砸在地面上的砰响。 有的学生认出了他,还跟他打招呼。 路禾点点头,然后就看到穿着运动服的龙崖朝他走过来,对方披着一件外套,身材高大,腰杆挺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气场惊人。 操场的灯光落在他身后,还带来了一种逆光的效果。 “路老师。”龙崖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打算报名一千五百米?” 路禾点头:“教职工的项目没那么丰富,田径只有一百米和一千五百米,我可以慢慢跑。” 他打算报名一千五百米也是因为他后面才知道报名的名额有人数限制。 毕竟如果大家都报那几个项目,那其他项目就没人报了,这个安排也是为了让报名的人数尽可能分散在各个项目里。 一百米报名的人已经满了。 见龙崖还看着自己,路禾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吃不消,“我慢慢跑就行了。” 路禾跟着做了一下热身,就准备在操场上跑两圈。 到了晚上操场上不仅有学生,路禾明显还看到了几个比较眼熟的老师,他们倒也没跟上课一样穿得西装革履的,直接短袖上阵,打起了羽毛球。 “你跟我一起跑?”路禾见龙崖在他开始跑的时候,直接两步跟上了他,有点意外。 “嗯,你按照我的配速来,不需要太快,一千五百米的话保持这个速度差不多了。”龙崖在路禾旁边,永远会保持着领先路禾半个身位的距离,就好像在前面引导他一样。 开始跑的时候路禾就没说话了,毕竟跑步时说话太累。 龙崖听着耳边渐渐听同步的脚步声,侧头看了一眼路禾,还注意到了对方微微泛红的脸颊,视线又不自觉地别开了。 虽然他们都没再开口,可龙崖就是有种感觉,他们彼此在通过同步重叠的脚步声,和交错的如鼓声般的心跳,在对话。 龙崖甚至希望这条跑道能够再长一些,不过他还是舍不得让路老师太累了,在他跑了两圈八百米后就提议休息一下。 他听出对方的呼吸有些快,平时运动量少的话,突然上来跑一千五百米,强度还是有些高,他一点都不介意陪路老师慢慢来。 路禾点点头,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跑过一个人影。 对方穿着克兰霍顿统一发给学生的运动服,所以路禾站在操场上一看,其实看着每个学生穿着的都差不多,远远看过去也分不清谁是谁。 但是刚刚跑过去的那个男生,路禾看到了对方的侧脸,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商应欢?” 路禾很确定隔了那么远,这话绝对传不到对方的耳中,可远处的少年就是突然扭头往路禾的方向看了一眼,跑着跑着停下了。 晚上的光线本来就比较昏暗,连带着少年的表情也模糊不清,对方好像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突然又重新开始跑起来,不过换了个方向,朝着路禾过来。 “你怎么在这?”商应欢这才注意到路禾身边还有个人,操场上的人不少,他刚刚以为他们不是一起的。 这个龙教练好像总是来找路老师,除了昨天泳队选拔时他们见得多一些,其次就是在一号宿舍楼见过几次,都是对方来找路老师。 路禾见商应欢微微喘着气,双眸清亮,就连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知道对方已经跑了有一会了,而且手上还拿着阻力带,是用来做短跑训练的。 “我不能来?”路禾问。 商应欢皱着眉,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路禾,突然看得有些焦躁,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右脸颊上的汗,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好奇,我好奇也不行吗?”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似乎都变了,也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甚至还会解释了。 “运动会,教职工也有名额,虽然说是自愿,但是原则上每个宿舍楼的监舍都要参加。” 一听路禾这么说,商应欢半天憋出一句:“什么破学校!” 商应欢双手叉着腰,因为有点热还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身上穿着紫色的运动服,少了几分平时那种骄矜傲慢,多了几分随性和恣意。 见路禾还盯着自己看,商应欢忍了忍最后还是憋不住问:“我可不是别人说的那种人。” “什么?” “man-child。”商应欢冷哼道。 商应欢还在对这个称呼耿耿于怀,虽然因为输给凌焕被对方嘲笑而不甘,他才不会去求爷爷告奶奶,他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让别人刮目相看。 让路老师刮目相看。 商应欢突然看了路禾一眼,注意到对方泛红的眼角和脸上的汗珠,又哼了一声把视线移开了。 “谁让你报一千五百米,到时候别晕过去了,丢人就丢到校外了……” 凌焕被罚跑四千米说跑就跑,还能生龙活虎地追去医院,路禾认为自己跑一千五百米也没什么问题。 后面路禾又跑了两圈,龙崖说今天差不多了,训练强度太高了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回去的时候可以再按照他刚刚教的方法按摩一下腿部。 回去路上,路禾又想到了商应欢。 也许很多人都只会觉得对方骄纵蛮横,无理取闹惯了,骄傲得像只孔雀,但路禾知道对方的成绩次次都能名列前茅,对方很聪明,又要强的很。 容易一点就炸,看起来好像一被激怒就会上钩,与其说是毫无准备中了别人的激将法,倒不如说是因为心底的骄傲,才无法容忍其他人的挑衅。 五月初夏,前段时间的雨下完后,空气也越来越闷热,走在树林里,路禾发现周围的虫鸣声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更加剧了夜晚的躁意。 “路老师,晚安。”龙崖在岔路口跟他道别,因为刚刚运动过有些热,他的外套早就被脱下来拿在手上,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 路禾点点头:“今晚的事,谢谢。” 龙崖还专门过来陪他训练,跑步的时候有个人在前面控制着自己的速度。 有了这么个对照,他跑快了或者跑得慢了,心里都有数。如果快了就稍微慢一点下来,慢了就稍微提快一点。 “不用谢我。”龙崖突然说了一句,能陪路老师一起,怎么都觉得捡了大便宜的是他自己。 “路老师,你还记得那天我们送路跑跑去宠物诊所的时候,我说感谢需要表达出来,别人才能感受得到。” 路禾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 “我觉得现在路老师你不用跟我说谢谢了,因为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说了,我反而会感到失落。 龙崖突然对着路禾露出了一丝很浅的笑,对方本来就是那种不茍言笑显得很冷酷的类型,可就这么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却像是让对方周身的气质都变化了,多了些许温柔。 跟那天的不同,今天想告诉路老师的是—— 世上还有不用说谢谢的关系,那是足够亲密到,彼此已经心照不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枯萎的花 接受好意的人,从来不领情。…… 眨眼就到了周末, 高一的课程并不紧凑,一般不会占用周末的时间,周末往往都会用来安排社团实践。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份, 等这个学期结束,下个学期开始, 这些学生就会升入高二, 渐渐也会面临升学的问题。 不过监舍老师不负责升学指导, 而且路禾相信来这里的大多数人, 可能家里早就给他规划好了未来的方向, 不需要他来操心。 距离之前春日文化节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放在窗口水培的花差不多都要谢了。 路禾看着放在窗口的向日葵和百合花,其实早就有些枯了,路禾也一直没扔。这种花束带回来斜切根部插在水里,根据不同花的生长特性,还能开一段时间,大多集中在7-20天左右。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朵红色月季花上,看了一眼月季花微微卷起发暗的花瓣, 低低道:“你怎么开那么久的” 网上搜月季花摘下来放水里一般开一周左右,这花都开了一个月了。 不过再好的花也会有凋谢的一天。 挂在窗户上的风铃,在微风的吹动下,也发出了几声细碎的轻响, 让路禾的心情稍定。 他早上先回复了一下邮件,刚处理完打算伸个腰, 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路跑跑的叫声, 小狸花猫站在门口,用爪子拍了拍门,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走过去擦了一下小猫的嘴巴, 就知道它还没吃早饭就跑来了,干脆把它抱到它的小窝里。 刚抱过去小猫就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到了那一排宠物按钮边上,抬起抓了按了几个按钮。 “吃饭。” “亲亲。” 声音都是路禾之前自己录入的,刚开始听到时还觉得有点怪,后面越听就越习惯了。他蹲下来摸了摸路跑跑的耳朵。 平时一号宿舍楼也有人会跟小猫玩,尤其是凌焕,天天没事干就拿着逗猫棒过来遛猫,美名其曰让猫多运动,活动四肢。 路禾看了一眼在旁边吃东西的狸花猫,发现小猫是胖了不少,不像一开始捡到时那种骨瘦如柴的样子了。 因为平时每天都会看到,所以一般不会太注意到这种变化,小猫每天长大一点点,每天看过去似乎都差不多。 他也是突然发现之前的小奶猫大了几圈,肉嘟嘟的,又想到自己以前看到的资料,如果猫咪过胖还会导致疾病,心想凌焕带猫运动,确实有必要。 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还伴随着人声,带着张扬十足的说话风格:“走了,去操场!不去的就当弃权了啊。” 少年穿着一身运动服,短袖短裤,露出修长的手臂和小腿,上面覆盖的一层薄薄的肌肉显得结实有力,充满爆发感。 秦阳在旁边拍马说:“老大出马,肯定轻松拿下。” 商应欢刚穿着运动服从楼上下来,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不管是凌焕还是凌焕的狗腿,他都觉得碍眼,直接无视了他们朝外面走。 “喂,商应欢,一小时后,操场见,你可别怕了。”凌焕冲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商应欢头都不回,凌焕也不生气,反正等等操场上总能让对方好看。 他也不是想专门针对商应欢,毕竟人的时间精力有限,他现在有了更想做的事,再怎么看对方不爽,也只是心里想想,懒得再去找麻烦了。 只是有时候忍不住贫嘴,这是他的习惯,真难改掉。 “路老师呢?”凌焕随口问了一句,一行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宿舍楼一楼的大厅。 有人看到穿得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抱着一大束绣球花走了进来,引得坐在一楼沙发上的其他学生议论纷纷。 毕竟现在是周末,在一楼活动的学生可不少。 “谁的花啊?送花,那么浪漫?” “我们宿舍不都是男的,谁给男的送花啊?”有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穿着一身紫色运动服的商应欢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那个西装男人看到商应欢立刻恭敬地叫了他一声少爷,众人才知道这是商家的人。 “少爷,花都是按照你的吩咐今天早上从花房里现摘的。” 商应欢随意点头,微微抬了抬下巴,神情有些倨傲:“以后每天早上,都送一束现摘的花过来,我要每天都不重样。” 西装男人听了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虽然有的花这个季节没有,但是也能在室内控制温度栽培,他必须尽量满足少爷的要求。 商应欢抱着那大束绣球花就往路老师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走。 他进去也不敲门,推开一看里面没人,也不在意,走到窗口把那些花瓶里看着已经半枯萎的花都拿了出来。 使唤旁边的西装男人:“把这些花都扔了。” 对方点点头,然后看着商应欢把那些绣球花分开装进了不同的花瓶里。 等看到窗台上都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花,商应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 路老师肯定也会喜欢的。 那些花都枯了还留着干什么,明明有更好看的花,既然路老师喜欢,他每天都能给对方带来不同的花,完全不重样的,比别人的更好,他就是有这个底气,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路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里的花给换了,然后就注意到穿着运动服的商应欢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像是在等着他夸奖一样。 不过商应欢却没等来自己想听的话。 路禾皱眉问:“原本的花呢?” 商应欢语气有点不满,冷哼道:“都扔了,花都枯了,又不好看,真不知道你还留着干什么,非要等它们都变成化肥才舍得扔?” “扔哪了?”路禾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继续问。 “不知道。”商应欢把头扭向一边,一副不想告诉他的样子。 实际上商应欢也不知道那些花扔哪了,他让别人扔的,他还没必要关心那些东西的去向。 “听说你还让人每天都送花过来?”路禾想到他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内容,不由得按了一下眉心。 看他这副样子,商应欢眸光微微发沉,觉得对方一副为了他送的花感到苦恼的样子,多少带上了些嫌弃,看着他还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种认知让他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让人送花过来也是看路老师窗台的花都枯萎了,他明明都是一片好心,可接受他好意的人,从来都不会领情 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周末一般还需要组织学生会各部门的部长开会,他基本都安排在早上,这让一些人心里有微词,但还是不敢对他的安排提出什么异议。 他们都知道会长是个多自律的人,对方周末早起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会长,今天下午辩论赛,有你参加我们就稳了。”童椿在旁边笑着说,他作为副会长平时跟杜渐深接触的也多,自然清楚对方的脾气。 “不过这个辩题我早就想说了,真爱是不是存在,让我们去讲合适吗?别说我现在连女生的手都还没摸过。”另外有个男生在长吁短叹,“就指望期末和真嘉的联谊了。” 听他们聊这个,另一个高瘦的男生忍不住插嘴:“我相信真爱存在!我还在等我命中注定的crush” 童椿听他这么说皱眉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反方,真爱不存在,你要是赛上投敌,我要你好看。” “行行行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反方,什么真爱,压根不存在的!” 克兰霍顿周末经常会组织各种社团活动,之前的篮球游戏赛是,这次的辩论赛也是。 除此之外还有文学社、话剧社、书法社、排球社、航模社、天文社、影视鉴赏、冲浪、滑冰俱乐部,都会在校老师的指导下组织活动。 克兰霍顿的学生如果加入了社团,周末是不愁没事做的。 杜渐深没搭理他们,只是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门口台阶下靠近花圃位置的绿色垃圾篓里被人扔了一些花。 那些花看上去都已经半枯萎了,被扔掉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让童椿他们有点疑惑。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就见到他们会长蹲下来,从地上捡了一朵已经卷边了的月季花。 “会长” 杜渐深没说话,无意解答他们心里的疑惑,神色如常地走进了宿舍楼,其他人也没把刚刚那一幕当回事,只认为是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罢了。 回了房间的杜渐深将那朵月季花插在了自己放在桌上的一个花瓶里。 花瓶里没有水,里面还插着四支月季花,只是有的已经彻底枯萎了,还散发着一股糜艳的香气,有的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枝干。 他每过几天都会从花园里带回来一支新的月季花,在路老师不在的时候插进对方办公室的花瓶里,他甚至说不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慈善晚会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场梦,也许他这么做只是想让这场梦延续地更长,就像这似乎开不败的月季一样。 浓烈如绸的红、好像在春天的尾巴里,点着了他沉寂的心。 一号宿舍楼附近是树林,平时总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声。今天的太阳很大,细碎的阳光从树隙透下来,又落在杜渐深手边渐渐枯萎的月季花上。 花枯萎了,但一个比以往更燥热的夏天要来了。 第82章 耳中密语 别哭了,把眼泪收收。 接力赛的人员选拔就在这个周末上午, 地点定在西操场,算不上多正式,但龙崖之前就提出可以来当裁判员。 短跑往往十秒就能分出高下, 路禾也打算交给对守则更加熟悉的龙崖来,因此没拒绝。 看到龙崖还准备了几个电子计时器, 突然觉得这个阵仗未免有点大了, 其他宿舍楼都没搞这出。 像是看出了路禾的想法, 龙崖检查了那几个电计, 沉声道:“从体育馆拿的, 不费事, 用之前我测试过,误差很小。” 因为是周末,不少有社团活动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活动,足球上也有不少人,不过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在南侧跑道的测试。 这附近有树荫,路禾就站在树荫下看着,商应欢站在他旁边, 一副不想晒太阳的样子。 路禾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选择上午测也是避免一会正午的太阳太大,不过饶是站在树荫下,也有点热。 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还带来了一阵凉风,路禾扭头就看到凌焕笑着看向他, 手上还拿着一个粉色的便携小风扇。 “路老师, 我给你吹风啊。”凌焕人还站在太阳底下,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着有些莫名刺眼, 分不清刺眼的是落在他脸上明媚的阳光,还是这个笑容。 龙崖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了句:“在跑道上站好。” 凌焕对着路禾摊了摊手,直接把小风扇往他手上一塞:“路老师,麻烦你保管了。” 说完就往跑道那边走,也不热身,像是对自己非常自信的样子。 路禾手上抓着那个外形是粉色小猪的风扇,对凌焕的品味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可爱是挺可爱的。 商应欢在旁边重重哼了一声,好像是在故意找存在感一样,等路禾看过去,他才装模作样地开始迈开步子,最后一个站在跑道上。 路禾却盯着商应欢脚上的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还想问一下,最后见他们开始准备了,还是压下心头疑惑没有开口。 刚刚商应欢已经在树底下做了热身,不过等站在跑道上,看着边上的凌焕,又一次萌生出他为什么要陪对方干这种蠢事的想法。 凌焕爱跑就让他跑好了,最好跑死他! 路禾还看到了韩冬夜跟苏冕,韩冬夜有报名他是知道的,但是苏冕之前名单上并没有。 凌焕显然也知道,而且他看苏冕不爽,倒也不客气直接问了出来。 “无关紧要的人,就别在这里占道了。”凌焕给了他一个眼神,就差让他一边去了。 苏冕身上一样穿着紫色的运动服,克兰霍顿的运动服统一是紫色的,不知道多少次被校外人士戏称为基佬紫。 “我也是报名参赛的人,怎么就无关紧要了?”苏冕看着凌焕跑去找一个手上拿着名单的老师那里看名单,他的表情更加淡定,而凌焕发现苏冕的名字果然在上面。 苏冕的语气带着点深意:“别说运动会还没开始,就算过会就要开始了,让上面多一个名字也不难。” 凌焕冷笑一声,也懒得搭理他,头一回见有人把走后门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 苏冕见路老师在看这边,还跟他招了一下手,看得凌焕冷笑一声,用极低的声音道:“爱出风头是吧,那你选错地了” 要是在考试上,苏冕倒是能跟杜渐深还有穆云舒他们争一争,但是在他的强项上,还想碾压过他,还是想的有点美了。 “小白脸就好好待在家里。”苏冕除了个子高点,长了副文文弱弱的模样,就是身体体能素质方面不行,脑子肚子里才那么多弯弯肠子,心眼多得很。 在凌焕眼里,左边一个商应欢,右边一个苏冕,一个是巨婴,一个是小白脸,都构不成威胁,唯一谈得上威胁的就是站在最边缘跑道的韩冬夜了。 韩冬夜还在做一些简单的热身,他对参加运动会这种活动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也不会放弃得到路老师的关注,在对方面前露脸的机会。 在克兰霍顿里,他能获得的机会不多,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懂乐器,不关心艺术,成绩不好,他听课会睡着,集会场合想逃,不会滑冰,不会赛艇,不会马术,不会击剑在跑道上追逐速度,就是最简单的方式。 “这种东西就用不着临时抱佛脚了。”凌焕的声音不大,刚好能传进韩冬夜耳朵里,“又不是考试,你说对不对。” 韩冬夜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倒是龙崖听了后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用嘴跑的?” 龙崖本来就一米九的个头显得分外有压迫感,不过凌焕见到这个人人都怕的龙教练都一点不犯怂,反而笑了一声:“这叫松弛感,龙教练不懂能去网上搜搜,毕竟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也能理解。” 路禾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咳了一声,心想凌焕的胆子的真的大,也是真的喜欢胡来。 他算是亲眼见到对方这张嘴拉了多少人的仇恨了。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前几天在游泳馆拍的那张照片,对方一人孤立所有人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不过奇怪的是,对方倒是从不气他。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口哨声响起,那一排男生已经速度极快地冲了出去。 路禾的视线下意识追随着那一排身影移动,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样,一百米跑,十秒左右,不过是几个呼吸间 他刚这么想就注意到有一个人摔倒在地上,瞬间掉了队,其他人都跑出去了而他滚落到了后面,就仿佛被人远远甩开了一样,那边已经有人到了终点,电计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路禾立刻从树荫下走了出去,那边率先抵达终点的人是韩冬夜,跟凌焕就差了0.1秒。 凌焕的表情可没有刚刚跑之前那么得意洋洋,怎么都有种好像跑之前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看重,实际上跑的时候对这件事上了一百分的心,到后面发现自己跑输了后,又觉得在意和懊恼。 不过路禾现在的关注点,又或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跑赢的人身上。 有老师过来问了摔在地上的商应欢一句。 “同学,还能站起来吗?” 凌焕也站在跑道边上,挖苦道:“上次游泳差点溺水,这次跑步就摔了个屁股朝天,大少爷你还能做什么啊” 路禾走过来站在旁边,皱眉道:“是不是鞋子不太合适。” 他刚刚就想问这个问题,不过没机会。商应欢是网上买的钉鞋,要么就是码数不合适,要么就是商应欢穿不惯钉鞋。 因为钉鞋虽然提高抓地力,可以说是一些田径项目的标配,但是穿起来的时候有种脚好像踩在云端的感觉,穿惯了的人觉得跑起来健步如飞,没穿惯就会有种漂浮感,容易失重。 比如小肌肉群没适应,腿部肌肉的力量还不够。 商应欢没搭理任何人,只是突然抬头看了路禾一眼,手掌撑着地爬起来,突然一声不吭一瘸一拐地往终点跑。一百米的距离还剩下二三十米。 在太阳底下,跑道上此时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有人让他别跑了,他也不搭理,咬着牙用目前能用的最快的速度,往终点处的电计器方向小跑过去。 动作看着有些滑稽,不过没人笑,就连凌焕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双眸黑沉沉的。 不仅仅因为商应欢现在的做法,还因为路老师的视线,现在就完全放在了商应欢身上。 一点都没分给他。 人的眼球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大,除了视线中心,就只剩下眼角的余光。更多的是余光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第二次了,第二次哪怕他赢了,路老师也看不见他。 上次在游泳馆也是一样。 从没觉得心里一次性涌上那么多情绪,又是不屑,又是失落,又有那一点点诧异,商应欢今天倒还像个男人。 他少见地没有再出声挖苦,但是脸色沉沉的,也并不好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摔了一跤的人不是商应欢,而是他。 到终点后,听着电计器滴得响了一声,商应欢才抿紧唇,像是在忍着什么一样,眼眶有点红,乍一看像是被气的。 路禾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看了一眼商应欢小腿上划破的痕迹,还见了血,像是被涂抹上颜料了一样,皱眉道:“去医务室上点药。” 见商应欢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路禾突然按住对方的肩膀,把腰弯下来跟他对视。 商应欢瞪大眼睛,瞳孔轻轻一缩,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眨眼都忘了。 “你抬头看看,没人笑话你” 凌焕虽然看不爽路老师上去关心商应欢,但不得不说对方带着伤冲向终点的样子,倒是跟他平时娇滴滴的风格很不一样。 “虽然你摔跤的样子很难看,但后面的表现有那么一点点帅,也就比得上我一个小手指而已。”凌焕抬起一根手指头,把商应欢给气得冷笑了一声。 路禾一时分不清凌焕这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韩冬夜刚刚跑了第一,站在太阳底下,随口道:“跑步而已,不管谁去都会给路老师把第一拿回来。” 苏冕笑着摊了摊手,说:“我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可不是笑话你,你别太敏感了。” 商应欢:你们还不如不说话。 路禾的声音突然又轻了一点,声音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就算不是,听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像是流转在两人耳中的密语一样,让商应欢的呼吸一窒,心里也热热的,跟被太阳烤熟了一样。 “没人笑话你,你也没有被淘汰” 商应欢忍不住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脸上看出一个洞一样,等回过神来,又把视线移开了,少见的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自己被淘汰了,还被淘汰得彻底,那些准备,放出的狠话,曾经正锋相对的场面,都像是变成了此刻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没有被淘汰,明明知道这是一句安慰他的话,商应欢也还是觉得自己不争气地被安抚到了。 真丢人。 路禾却不知道商应欢在想什么,自己也当然不是哄他的。 人生有那么多赛道,一时的输赢也说明不了什么。就像有个诗人写道,如果你为了失去太阳而流泪,你也会失去繁星。太计较当下得失,也会错过未来的风景。 “所以别哭了,把眼泪收收。”路禾刚刚看到对方,就觉得商应欢委屈地跟要哭出来似的,不过愣是憋到现在还没掉眼泪。 他看到商应欢为了这件事付出的努力,自然也能理解他的挫败。 商应欢:谁说我哭了?我才没哭。 第83章 真爱辩题 但路老师,你长得就讨人喜欢…… 校医院的校医很快给商应欢的伤口消了毒, 然后给他的伤口贴上了无菌纱布。 全程商应欢只是坐在床上,皱着眉,视线偶尔会往门外扫, 又不安地往别处瞟。 “好了没啊,慢死了”商应欢忍不住道。 他还想快点出去看看路老师走了没有, 刚刚对方就被他之前讨厌的那个校医叫出去了。 那个姓魏的校医他当然有印象, 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就对了。对方上次在艺术馆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清楚地记得, 他可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 路禾不知道还在里面上药的商应欢在想什么, 就听到旁边的魏秋亭笑眯眯地说了句:“路老师你还挺忙啊, 总送学生来校医室, 他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路禾扭头一看,就发现魏秋亭身体微微前倾,说话的时候还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的距离挨得有点太近了,呼吸都几乎喷洒在他脸上。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有人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说话还要贴着别人脸上说?脖子前倾是吧,建议你先挂个号去看看。”凌焕冷笑一声。 他不知道怎么地刚刚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爽极了。 路禾本来还因为魏秋亭的突然靠近有点愣住,听到凌焕的话又有点无奈和忍俊不禁。 魏秋亭的视线盯着凌焕按在路禾肩膀上还未抽回来的手, 有些意味深长道:“我是医生,要不要看我心里有数, 不过凌同学, 你的手好像也不怎么干净” 凌焕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抬起来看了一眼:“哪不干净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明明有把手好好洗干净。 魏秋亭一脸无法跟笨蛋沟通的表情,接了个电话, 挂电话后就准备往走廊另一边走,转身的时候还对路禾挥了挥,轻轻笑了声:“路老师,下次一起吃饭。” “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吃啊?”凌焕眉头皱紧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又想起了他刚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因为路老师是背对着他的,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魏秋亭凑在路老师耳边说话,看起来就跟贴在一起了一样。 路禾见凌焕还盯着魏秋亭离开的方向,像是看着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忍不住说:“行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你好像很讨厌他。” “那是因为”凌焕说到这里就卡壳了,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脑子里灵光一闪,丝滑地从刚刚停顿的地方把话给接上了。 “因为他长得就讨人厌啊。”凌焕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路禾想了想魏秋亭的长相,对方绝对是那种很讨喜的长相,一张很显年轻的娃娃脸,很容易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他也经常看到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跟魏秋亭打招呼,看得出对方的人缘不错。 知道凌焕是在胡诌,也没搭理他,刚好看到商应欢差不多伤口处理完了,心想终于能回去了,就听到旁边传来了凌焕的声音。 “但路老师,你长得就讨人喜欢。” 路禾的脚步微微一顿,觉得凌焕这话虽然不是贴着自己耳边说的,而且即使故意压低了语气,还是清晰传入了他耳中,他扭头看了凌焕一眼,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凌焕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插科打诨道:“路老师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路禾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说:“别问无聊的问题。” 这个年纪的男生,臭美自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商应欢刚好走到了门口,腿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倒也不怎么影响走路。 他看了一眼凌焕,像是极力想把对方给无视掉,又看向了路禾,最后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不是还有篮球社的活动?”路禾突然看了凌焕一眼,刚刚韩冬夜他们另外有事,路禾也不想一堆人跑来校医院搞来什么大场面,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路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有活动?”凌焕在旁边笑着说,“我还不知道路老师你那么关注我。” 路禾懒得解释,心想对方每个周末都有篮球社的活动,哪怕不刻意了解也都知道。凌焕故意往那方面曲解,也就是想逞逞口舌之快,自己作为老师没必要跟他计较。 “你不要脸的劲收收吧。”商应欢咬着牙说。 凌焕抱着胸笑道:“刚刚我就该把你摔跟头的照片拍下来,让你看看谁更没脸。” 商应欢看凌焕还提刚刚的事,脸色又青又白,握紧拳头直接往前走了几步,就被路禾抓住了手臂。 “行了,凌焕。”路禾出声防止这两个人再吵起来。 “这次懒得跟你计较。”凌焕一边摸了摸侧脖子,一边往外走,还对路禾道,“路老师,一会见。” 路禾看了一眼商应欢的腿,对方的腿很长,也许是因为强生惯养,比其他男生的腿要白一些,就导致被蹭伤的地方红意更加明显。 他决定有件事还是要跟商应欢说说。 “你刚刚在操场摔了的事,有老师应该已经告诉了你的父母”他们等等应该会过来。 路禾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有个漂亮的女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走,看到商应欢后立刻上来拉住了他的手臂,仔细检查他身上哪受伤了。 等注意到对方脚上包着的无菌纱布后,一脸心疼:“你怎么能那么不小心?你不知道妈妈听你摔倒了有多心疼没有伤到骨头吧,不行,得去找林医生再做个检查。” 林医生是商家的私人医生。 方初瑶能来那么快,是因为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在城郊一栋别墅里聚餐,知道商应欢受了伤立刻开车来了学校。 “我没事”商应欢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视线还往路老师身上瞥了一眼。 以往母亲对他的这种态度,他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却又一种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羞耻感。母亲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一样,又或者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呵护,受了点伤都一惊一乍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看到有的人运动时也会受伤,这都不算什么,为什么到了他这就不行。 而且不至于一点事,就要让母亲跑到学校里来。这样他跟那些人口中的巨婴,好像没什么区别,他才没那么娇气。 “妈妈好久没看到你了,都瘦了,运动会那么危险那么累,妈妈不让你参加了,平时在家里跟教练训练不好吗?一样能学到东西锻炼身体” “我真的没事”商应欢还想说什么,方初瑶已经跟路禾打了声招呼,把商应欢拉走了。 路禾也没打扰他们母子叙旧,方初瑶看来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商应欢。他记得商应欢运动会好像还有个项目,不过看样子方初瑶也不会让对方参加了。 等他独自走出校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此时的太阳很大,但是被茂密的树荫遮挡,也只是洒下几束耀眼的光,有的落在他的脸上,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路禾回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碰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穆云舒。 “路老师。”穆云舒注意到路禾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喷壶,解释了一句,“今天赵姨有事,所以我帮她浇水。” 现在差不多进入初夏,季节正是最适合开花的时候,就连克兰霍顿的草地上都开满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有的带着藤的植物还爬上了墙壁。 穆云舒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 “这是什么?” “下午辩论比赛的讲稿,是辩论社的活动。” 路禾没想到穆云舒还加入了辩论社,而且还是全英文的辩论,最后也不耽误对方为辩论赛做准备,说了句:“外面太阳大,浇完了就快进去。” “好。”穆云舒盯着路禾的身影,身材高挑的少年站在花圃旁边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本来弯下来方便浇水的腰挺直起来,冲着刚走出几步的人道,“路老师,你要来看吗?” * 下午的辩论赛在一个宽敞的教室里,里面最主要的空间放了两张长桌,而辩论双方的学生分散在两侧相对坐着。 不过路禾没想到,他还看到了杜渐深,两边的桌上分别摆放着各自的名牌,旁边写着的辩论一社和辩论二社。 看样子穆云舒和杜渐深他们一个是正方,一个是反方,而且两人似乎对对方的存在都并不感到意外。 “辩论一社基本上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旁边有人跟路禾解释了一句,路禾发现来了不少观众,一般很多社团活动都是对社团外的人也开放的,如果感兴趣都能来看。 毕竟任何比赛,总需要有观众。 路禾发现杜渐深好像看了他一眼,跟他点头了,等他看过去时,对方的视线又移开,神色淡淡地看着旁边的人给他递上来的纸。 和观众席相对的一面则是评委席,路禾听到旁边有两个老师在聊天。 “没想到杜渐深也来了,我记得他哥哥在克兰霍顿上学的时候,还拿了全国辩论赛金奖,杜渐深这方面也不比他哥哥差。” “题目是真爱存不存在?”这个老师自己先笑了出来,“出题的指导老师让这些还没成年的孩子来讨论这个,真的不是玩闹吗?他们自己恐怕真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另一个年龄比较长一些的女老师却反问了他一句:“我们比这些孩子年长,我们就知道什么是真爱了?我们拥有真爱了?能讨论真爱了?” “既然真爱不分年龄性别,不分何时何地,那为什么这些孩子不能讨论这个话题”这个老师突然淡淡地笑了,看向台上两边的学生,“说不定在你看来这些还没长大没成年的孩子,能提出一些更加纯粹有见解的看法……” 第84章 谁是外人 路老师,你怕给人看见?…… 路禾看了一眼穆云舒坐着的位置, 对方应该是三辩,那边的杜渐深也只是保持沉默看样子也没轮到他,教室里只有年轻学生发言的声音, 还有偶尔跟观众互动,调动了气氛。 他自己从来没参加过辩论赛,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 身边总有一些同学热衷在上面。辩论赛是观点的碰撞, 而他没那么多观点, 也没有那么多观点想与人分享。 有人认为辩论就是诡辩, 是在偷换概念和无理取闹, 是在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去争论,因为有的辩论比起求真,更倾向于求赢,而辩论实际上是没有输赢的,而比赛有输赢。 辩论的过程是一个思辨的过程,更重要的在这个过程中,能给倾听的人带来思考的价值。 所以今天的辩题, 真爱存不存在,并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不管再怎么讨论也只是加深了对爱这一个词的理解。 路禾发现自己旁边的空位突然坐下了一个人,辩论赛开始后很少有人走动了, 所以路禾忍不住往旁边一看,就对上了魏秋亭那张脸, 对方冲他笑了笑, 眼睛下的卧蚕也跟着更明显了几分。 魏秋亭身上没穿白大褂,而是简单地穿了件白色衬衫,看着就跟第一次见面时穿得差不多, 很像学校里的学生。 反方的学生刚好在做发言,魏秋亭听到了挑了一下眉,然后笑了,用只有路禾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呦,在聊真爱啊。” 路禾刚动了动唇,就看到魏秋亭把手指抵在唇上,让路禾立刻意识到现在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说话,所以即使他心里有疑问,也只能把它压下。 不过魏秋亭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还是说对方喜欢听辩论赛。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看到魏秋亭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上面刚好打开了便签,写着:说好了一起吃个饭。 在路禾印象里,不管是学生还是同事,都经常有下课下班一起吃饭的,但他觉得自己跟魏秋亭好像并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 对方好像知道路禾在想什么,又拿着手机编辑了一行字:不熟悉就不能一起吃? 路禾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没有注意到从不远处的的长桌后面投射来的视线。 很快反方同学的发言结束,路禾看了穆云舒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还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魏秋亭还是在看他。 倒也让他没有心思思考魏秋亭的事了。 “有人说真爱不切实际,是理想化的观念,有人说真爱充满危险的期望和无法实现的幸福感认为真爱不过是个逻辑错误,是所有人心甘情愿接受的神话。” 穆云舒总结了刚刚反方同学的发言,很快话锋一转,“真爱实际上是一种选择,与其说真爱是一种不存在的神话,不如说真爱是一种选择,你能决定谁是你的真爱。你选择对方,并积极给出承诺。” “真爱特别在你感觉它不存在,遥不可及,但因为遥不可及,等它降临,才会像闪电一样击中我们。没人能否定真爱存在,就跟不能否定未来到底有没有一道闪电会刚好划过克兰霍顿礼堂的尖顶。” 路禾听了后愣了一下,其实他对这个辩题也并没有很认真思考过,真爱对他来说是太陌生的词汇。 但是就跟刚刚那个女老师说的一样,谈论爱应该是所有人的权利,年长的人不一定比年幼的人更有资格谈论爱,就比如他其实也不懂。 他以前看过一项研究,大多数哺乳动物在生育了孩子后都会分泌激素,激素的分泌会让母亲对孩子产生保护的欲望,就连爱情的感觉也是激素作用的结果,看起来好像真爱就是化学激素作用下的骗局。 不过就像穆云舒所说,不管真爱是不是谎言,会不会让人感到失望,甚至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爱是不是真爱它总会存在于世界上某个角落。 星州市历年的雷雨天都很少,而克兰霍顿占地面积又大,未来会有一道闪电刚好划过礼堂上空的概率小到可怜,但是再小的概率也不能否认它不存在。 穆云舒坐下后,路禾看到杜渐深神色冷淡地站起来,对方一出声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旁边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拿着相机拍照,有时候闪光灯都会晃到路禾的眼睛。 身后传来其他老师的声音,有人低声说:“杜渐深是反方吧,这孩子长得就是一副不相信爱的样子。” 其他人的议论影响不到杜渐深,对方听不见,又或者听到了也只会不置可否,并不在意。 “我不否认各种形式的爱存在,毕竟爱总是伴随着谎言和欺骗,我想在场的各位恐怕很难坦诚说,对自己的另一半没有半点隐瞒。” 杜渐深的语气平淡,甚至听起来有种平时没有的冷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慷慨陈词,反而更有种契合主题的感觉。 “三种欺骗一直是爱情中的固有形态,你欺骗他,他欺骗你,你自我欺骗。爱是占有和嫉妒心,导致的自我毁灭。受制于现实的无奈和妥协,无法存在真实的爱。” “真爱在一些作品里早就成为了一种公式,两人相遇,因为误会而分开,之后共同克服挑战,重逢后认定彼此是真爱。 我知道能被公式化定义的爱并不是正方认定的真爱,但人已经存在了百万年,人和人之间的真爱如果依旧只是存在于未来的一道闪电,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不恰好说明真爱只是人们自以为是的幻想。” 路禾知道杜渐深这句话就是针对穆云舒刚刚那句话说的,不过他还是少见杜渐深言辞那么犀利的一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夹杂在其中的个人情绪。 这丝情绪超出了辩论的主题,似乎指向了其他地方。 “我们从小看到的童话故事中,结局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可是你们也不知道他们生活了多久。” 等辩论赛结束,路禾眨了眨眼睛,看到本来坐在辩论桌前的人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才眨了一下眼睛,就注意到旁边传来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 一股甜橘的丝丝甜味顺着唇瓣渗了进来,路禾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魏秋亭手上握着棒棒糖的棒子,另一只手还拿着剥开的糖纸,嘴里叼着颗糖冲他笑了一下。 “路老师,饭前吃点糖,开胃。” “我不”吃。 路禾话都没说完,嘴唇刚开了个缝,对方那颗棒棒糖就顺着他嘴唇张开的幅度塞了进去。 一大片橘子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酸酸甜甜的,路禾想往哪吐也找不到地方,只能含在嘴里了。 魏秋亭看他嘴里塞着颗糖,腮帮子还鼓起了一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我好像没答应跟你一起去吃饭。”路禾淡淡道。不明白魏秋亭怎么就默认了,而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就对他异常地主动。 而这种主动往往都会让他有种危险预感,毕竟陌生人的靠近多半都是带有不单纯的目的的。 “伞。”魏秋亭说了个字,让路禾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天他去教学楼下雨了,魏秋亭确实打伞送了他一程。 魏秋亭又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药贴。” “猫爬架。”魏秋亭叹了口气,不过说话时语气微微上扬,就连脸上的酒窝都出来了。 “所以”路禾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还在跟老师交谈的穆云舒和杜渐深,然后对魏秋亭道,“你想用这些要求我必须跟你吃饭?” “我们是同事,路老师你这么说也太生疏了,当然不是。”魏秋亭笑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毕竟路老师你也不吃私人餐厅,那我们一起吃饭还是很容易的,只要我跟着你就行了。” 路禾觉得魏秋亭实在是厚脸皮,就是你拒绝了,对方也有一百个理由能主动凑上来。确实如果是公共餐厅的话,只要一起去,再坐同一张桌子就可以。 但魏秋亭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路老师,你怕给人看见?” “什么?”听到魏秋亭压低了几分的声音,路禾下意识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你怕我跟你一起吃饭,让其他人看到了,会不高兴?”魏秋亭笑着说。 “你在说什么?”路禾皱紧了眉头,“我跟你吃饭,为什么要害怕被人看见?” 魏秋亭突然摊开手,冲着他笑了,表情一脸无害:“那就一起吧,路老师。” 路禾: 看他这个表情,魏秋亭故意说了句:“路老师你在想什么?” 路禾脱口道:“想你什么时候笑得嘴抽筋。” 很快穆云舒朝着路禾走了过来,只是看到魏秋亭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对着路禾低声道:“路老师,辩论赛没有赢。” 路禾看穆云舒这副样子,揉了揉太阳xue说:“你以为我来是为了看你赢的?” 刚刚评委席的裁判员还是判了这场辩论赛反方获胜,毕竟辩论比赛需要考虑到多个评分标准,也不会单看个人的发挥。 “你表现的很好,这就行了。”对他来说今天的辩论赛本来就是没有输赢的。 而且穆云舒一点都不怯场,表现得落落大方,气势也不输给任何人。 魏秋亭在旁边道:“你是特招进来的年级第一吧,在老师圈子里很出名,还说你是什么特招生之光难得一见啊。” “只是拿了一次第一。”穆云舒皱着眉,总觉得对方看着他的眼神,还有说话时这种带笑的语气,强调他这个第一名,还有那种戏谑的称号,更像是在捧杀他一样。 “我只是我,不要给我安上其他名头,我不承认,也担不起。” 魏秋亭眯了眯眼睛,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穆云舒的冷淡,摊了摊手对路禾道:“就当我多嘴说错话了,路老师。” 对方叫路禾的名字,后面的话没说完,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还是让路禾立刻明白对方是要跟他一起去吃饭。 两人的眼神交流让穆云舒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一点。 从刚刚起他就看到这个姓魏的校医坐在路老师旁边,甚至给对方喂糖……在辩论赛结束后,两人也是一副要一起离开的样子。 不过就在穆云舒出神的时候,又听到了魏秋亭的声音,明明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听来有点讨厌,但穆云舒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对方话里的诱惑。 “穆同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穆云舒紧抿着双唇,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头却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 “嗯。”他想跟路老师一起,即使是因为其他人的邀请。 但是心里难受得跟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就好像对方是主人,邀请他这个外人的加入。 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外人。 魏秋亭刚好对上他的眼神,含着糖的唇角勾起,就连眉眼都张开了,看得出心情很好。 “路老师,那位杜同学也是你的学生,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凑上来。”路禾皱着眉说。 刚好杜渐深也往这边走了过来,听到他的话后淡淡道:“我还有事。” 他确实有事,有几个竞赛这个月底就要开始了,而且还有期中考试。杜渐深在他们离开后,才看向了门口,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会长,刚刚那个是路老师吧,好像还是跟穆云舒一起来的。”其他学生拿东西的时候在他旁边说了一句。 “不会是为了看穆云舒吧,可我们会长也在啊,还赢了比赛呢,怎么招呼都不打。” 见杜渐深表情都不变一下,拿着东西就径直离开了这间教室,其他人盯着他的背影都有点唏嘘。 “会长也不在乎这个,你就少操点心。” 辩论赛后刚好接近饭点,等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刚刚好。 等他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路禾见魏秋亭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笑眯眯看着他。 “路老师,你说世上有没有真爱?” 路禾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魏秋亭叹了口气,慢慢拿起筷子,一边说:“你为真爱辩护的宝贝学生就坐在旁边,路老师你都没什么想说的?” “路老师你没想说的,那就听我说好了,我反而觉得有真爱,甚至不需要从几十亿人口里找。”魏秋亭慢慢第用筷子在碗里夹起一个虾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路禾一眼,“有可能就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在同一个区,在同一张桌子前共进晚餐,这也说不定不是吗?” 魏秋亭说完就把虾滑塞进了嘴里,他刚刚那话完全就是用一副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路禾除了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反而是穆云舒的筷子捏紧了几分,半天没有再夹菜。 “那你的真爱可真好找。”路禾皱眉道。 “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后面吃饭的时候魏秋亭倒是没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了那种看上去让人不明含义的笑容,看着吃起来很香。 等出了餐厅,一眼就能看到天边的夕阳。 “今天谢谢路老师款待了。”魏秋亭舔了一下嘴角,盯着路禾看了一眼。 “又不是我请的客。”路禾随口道。 魏秋亭这回没吭声,笑眯眯地跟他道了个别,一边心想,秀色可餐,说是款待当然没说错。 而且想到了路禾旁边那位穆同学一顿饭下来的表情,只是可惜这顿饭吃下来没能碰到其他人,不然肯定会更有趣。 他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他露出那种,堪称是敌意的表情。 因为穆云舒晚上还要去图书馆,路禾自己先去了办公室。他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了窗户那边传来的风铃声。 门一开,空气的对流更强了,风铃的摆动幅度也更大,声音也更紧凑清脆,风铃还在折射着窗外夕阳的光。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还会听着风铃的声音,有人觉得风铃的声音很吵,但是也有人认为风铃的声音能够助眠,包括很多音疗师都会制作各种各样的风铃。 穆云舒送他的风铃,听起来声音不像他以前听过的任何一种,在傍晚的暖风吹拂下,这种风铃发出的并不是无守则的响声,而是一种像是音乐一样的韵律。 路禾本来还想开电脑备课的,后面撑着头听了一会,渐渐地觉得困意上涌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没过一会办公室的门打开,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进来,他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小狸花猫。 凌焕往里看一眼,发现路老师睡着了,他先捏着路跑跑后脖子的毛,在它面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也不知道路跑跑有没有听懂,不过倒是没有像刚刚进门一样一个劲地喵喵叫了。 它几步就跳上了办公桌,然后四只爪子小心翼翼地在桌上踩,好像怕把对方吵醒。 凌焕盯着这只猫,心想这只猫不会是成精了吧,跟听得懂人话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把猫的事丢在脑后,做贼心虚般轻手轻脚走到了办公桌前,盯着对方那半张脸看。对方的右眼下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他还从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路老师的脸,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凌焕的心头一紧,莫名升起一股燥意。 八成是现在天气太热了。 凌焕眸底的光微暗,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对方脸上那颗痣,很快就跟被烫到了一样缩了回来。 他一边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就这点出息,但依旧保持着那种撑着桌子弯下腰的姿势。办公桌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矮了。 不过小狸花猫突然抬爪挠了一下凌焕的脸,如果不是小猫的指甲都给路禾剪了,那凌焕这回得变成大花脸了。 被突然挠了一下凌焕还是迅速起身,手因为收回地太快,撞到了路禾放在旁边的杯子。 下一秒凌焕就对上了一双平淡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 第85章 你骗人 他更喜欢听对方的声音。…… “我”凌焕张了张嘴, 对上路禾的视线,大脑还有瞬间的空白。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正在桌上舔爪子的小狸花猫身上,突然按住了小猫的脑袋说:“我来抓猫, 路跑跑不听话溜进办公室,我怕它把路老师你给吵醒了。” 小狸花猫用爪子挠着凌焕的手, 大声抗议:“喵!” “行了, 把它放开。”路禾叹了口气, 敲了一下凌焕的手背, 见凌焕把手收回去, 路跑跑立刻往他这边靠过来, 用头来蹭他还没收回的掌心。 路禾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小猫的耳朵,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弧度。 这点变化他自己也许没注意到,但是都被凌焕看在眼里。 “这猫怎么那么会撒娇”他嘴上这么说,视线又忍不住落在路禾身上,不过还好对方没注意, 他也看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小狸花猫本来还眯着眼睛非常享受路老师的顺毛,等看到凌焕,又冲他凶巴巴地叫了一声。 路禾把猫抱起,然后放在地下, 这时候才看向凌焕。少年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身上还没没散去的热气, 看样子刚刚打了球回来。 他刚刚只是休息了一会, 没耽误什么时间,很快视线又放在电脑上,也没看凌焕, 随口道:“运动会后是期中考试,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凌焕撇了撇嘴。 “不及格也没关系,尽力了就行。” 凌焕听这话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不及格也没关系,还没考试路老师就已经笃定他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是啊,尽力就行了,不要勉强自己。”办公室门口传来了苏冕的声音,对方手上拿着本书,见他们看过来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往办公室里面走。 刚走进来,苏冕就看向了挂在门口的风铃,好奇道:“路老师,这个风铃是你买的?” “有人送的,有什么事吗?”路禾看向苏冕,眼里没什么个人情绪,他对苏冕的态度一如既往,不亲近但是也不过分疏远,还有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有不懂的题目想请教一下路老师。”苏冕说完就把书摊开指向一道题,而凌焕在旁边听着眉头皱紧,发现苏冕说的题目他都听不懂。 但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听不懂,不然不是让苏冕看了笑话。 “既然听不懂还是趁早出去,省的占地方了。”苏冕看着凌焕道。 “谁说我听不懂。”凌焕二话不说站在路老师的另一边,开始盯着那道题目看,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不过凌焕硬着头皮听了一段,后面发现路老师讲得非常通俗易懂,就好像刚好是能让他听懂的程度。 渐渐他都觉得自己听懂了,不由得精神一振,觉得自信心空前膨胀。 不就是数学吗?他初中数学还考过高分,基础也不差。 苏冕的视线却盯着路禾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若有所思,眸色微暗辨别不出情绪。 路老师讲题的时候把一些被省略的步骤也讲解了,讲的很细致,就好像是故意照顾某些基础不好的人一样。 一般一些老师在讲题时,并不会把每个步骤都讲清楚,也不会专门为了某个成绩差的学生,放慢自己讲题的速度,都是有不懂的再问。 虽然面无表情,又在照顾不同学生的情况。 即使对凌焕这种其他老师已经放弃了的,觉得对方学不学无所谓的学生也是一样。 * 商应欢坐在车里,方初瑶还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一边问他这段时间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能有什么好的。”商应欢把手肘撑在车窗窗沿,语气冷淡。 听出他话里的不满意,方初瑶以为对方在学校待得不开心,出声道:“欢欢,你的腿受伤了要不要回家修养两天?” 要换做以前,能离开这个破学校回家待两天,商应欢早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毕竟他本来也不是自愿来上学的。 不过听到这个提议,商应欢皱了皱眉。 他立刻道:“不要。” 在方初瑶错愕的视线下,商应欢不自在地把头扭开,低声说:“我就是发现去学校也没那么糟糕。” 方初瑶半天没说话,让商应欢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表情有点惊讶,很快又笑了。 “欢欢长大了。” “我本来就长大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商应欢这话说了很多次,不过这次他说出来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以往他说这话,只是不想让别人把他当成小孩,但是从没考虑过自己做了什么让人产生这种想法。 不过现在,不管母亲怎么想,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需要再父母羽翼保护下的孩子。 其实他早就比父母还高了。 商应欢见车开进了克兰霍顿,而不是家里,心里松了口气。等注意到自己的反应,顿时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不过他现在清楚了,上学并不是为了满足父母对他的期待,而是这里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好好好,欢欢当然不是小孩了。”方初瑶抿唇笑了笑,继续道,“如果有合得来的朋友,也能带回家玩。” “没有”商应欢的视线盯着窗外的树,还有树后染红了大片天穹的夕阳。 他才没朋友,也不想带任何人回去。 车停在了宿舍楼门口,商应欢自己下车也拒绝被人扶着,跟方初瑶打了声招呼,就往宿舍楼里面走。 不够由于他腿上包着纱布,还引得正在一楼的其他学生纷纷侧目,毕竟操场上的事也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了。 突然外面有人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等箱子打开一看,众人发现是一件件包装好的衣服。 商应欢把手按在包装袋上,隔着透明的包装袋能看到里面衣服的样式,当时他通宵画的设计稿,最后真的变成了具体的实物被他拿在手上。 从小到大很多事其实都压根不需要他做,就会有人给他动手安排好,甚至他只用一个表情,就有人知道他满意还是不满意,所以他也习惯了把情绪都表露在脸上。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隐藏情绪的必要,更不需要为了讨好谁,故意把自己装成另一副样子。 他此刻的心情,比以往不劳而获伸手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时的心情好上几倍。 这是路老师认可的设计稿,甚至监舍老师自己也会有一套。 之前路老师不收他的礼服,这下对方非穿不可,总能把那几件没品味的丑衣服给换下来了。 “看谁回来了啊,我还以为大少爷就被妈妈带回家了。”商应欢一听对方出场时那种故意挖苦的语气,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好过你没妈。”商应欢冷呵一声。 路禾走过来时刚好听到这句,下意识看向凌焕的脸,发现对方抿着唇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并没有因为这话暴跳如雷。 凌焕笑了一声,但是什么都没说。 对方突然安静下来不怼人了,商应欢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不过想了想凌焕愿意安安静静不气他更好。 很快就有人按照名单来分尺码拿衣服了,一号宿舍楼本来人也不多,分得很快。路禾还在负责清点,就发现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有点走神,也就这么张望了一下的功夫,耳边立刻响起了商应欢的声音。 “路老师,你走神了。”商应欢说完,看向路禾手上的名单,微微扬了扬眉,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你该念我的名字了。” 路禾看下一个果然是商应欢,就把他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勾,然后把一套衣服给他。 见商应欢还没走,不由得有点疑惑。 “你觉得我刚刚说错了?”商应欢盯着路禾的眼睛。 路禾也没有避让他的视线,不知道商应欢现在又是想做什么,还是说自己又招惹他了。 他斟酌了一下,免得又刺激了这颗小炸弹。 路禾摇了摇头,就跟第一次见面一样,他不想评价商应欢做的某些事的好坏,也不在意对方这么问是不是有找到了新的生气的点。 “你骗人。”商应欢皱眉,他盯着路禾的眼睛咬牙说,“你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说错了” 路老师刚刚就在注意凌焕的反应,他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凌焕又不会因为这话掉块肉,为什么总是那么关心那小子,在乎对方会被他的言语刺伤。 明明是凌焕先挑衅他的。 路禾被他这么追问也有点无奈,把剩下的衣服拿上,还有凌焕的那套。 “怎么,你还喜欢上被指责了?”路禾脸上带着怀疑,好像在猜测商应欢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属性。 “我没有”商应欢磨了磨牙,就在路禾以为对方要扭头走人的时候,商应欢又说了句,“我想让你可以说出来如果觉得我哪里说错了。” 商应欢压低了点声音,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有时他做了什么事,路老师也不会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难受。 因为摸不准对方的想法,才会脑子里胡思乱想。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在跑道上的时候,路老师走过来对他说的话,现在好像还在脑子里回响。 本来他觉得会很难受的事,在对方的声音安抚下,倒是像毛毛雨一样,不足为道。 果然比起那些含义不明的眼神,他更喜欢听对方的声音。 “我要说你错了,你会去道歉?”路禾问道,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商应欢摔了个跟头把脑子摔出问题了。 “看情况。”商应欢抿唇,“你让我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路禾盯着商应欢有些别扭的脸,瞬间了然了。 商应欢有时候会说一些过分的话,可能是出于心直口快,但是事后也能隐约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又拉不下脸承认。 所以这是让他给对方递给台阶下? 路禾手上拿着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是给凌焕的,他对商应欢说:“我要上楼,一起吧。” 等到了二楼,两人站在凌焕房门口,商应欢在路禾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敲了敲门,见半天没人开门,以为对方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喂,我来道歉了。”商应欢忍不住开口,但是门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个子高,站在门前都快抵住门框。 路禾在旁边听了一会也以为凌焕不在,商应欢刚刚的话应该也是戳到了凌焕的伤心事,对方跑别处散心了也说不定。 不过他还是打算离开之前确认一下。 “凌焕,你的衣服我先”路禾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凌焕靠在门边,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一口白牙,看不出难过的样子。 “路老师,我屋里够大,要不要进来坐会?”凌焕微微上前,用肩膀稍微把商应欢给挤开,对着路禾道,“可以跟学生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第86章 不是梦 如果是梦,就该吓醒了。…… 路禾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房间, 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慢吞吞道:“还是我的办公室更大吧。” 不过那个鲜活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凌焕甚至还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东西就被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手里。 直到人都走了, 凌焕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 有点懊恼刚刚怎么就走神了。而且路老师连句话都没跟他多说, 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路老师就不想搭理你。”商应欢在旁边冷笑, 就要准备离开, 经过凌焕的时候又低声道,“刚刚的道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认真的。” 凌焕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你没病?” 商应欢勉强忍下了怒意,哼了一声:“我只是突然想了想,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跟你计较。” 凌焕一个人站在门口,最后哈了一声,语气听着很古怪。 什么叫做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跟他计较?难不成他还要商应欢来同情了?这副样子比平时那个样子还让人倒胃口。 路禾下楼的时候, 看到赵姨手上还拿着件衣服,路禾问了一句:“还有谁没有?” “这” 见赵姨的表情有点为难,路禾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件按理来说是给纪明川的, 毕竟对方现在也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每周大概会来宿舍楼检查两次。 “纪主任应该不会要吧”赵姨低声说, 刚刚她看有几个学生试了衣服, 别说穿了还挺好看,不过毕竟这衣服还是给学生做的,风格也更年轻一点。 路禾拿着这件衣服, 又想到了上次在外面聚会的时候,纪明川的打扮,可校内是校内,校外是校外,他心里也不认为纪明川会穿。 “这是他的,给他留着就好了,穿不穿都是他自己的事。”路禾顿了一下继续道,“先放办公室吧,他来的时候让他拿走就行。” 听路禾这么说,赵姨瞬间就放心了。路禾看了还觉得有点奇怪,只觉得赵姨为什么在跟纪明川有关的事上拿不定主意,让他来就能拿得定主意了?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刚准备回办公室就被赵姨叫住了。 “路老师” 见他回头,赵姨还一点不好意思,笑着说:“路老师,我就是觉得你来了这之后,这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那些学生也懂事听话了很多。” “有吗?”路禾顿了一下,沉思片刻道,“那只能说明他们本来就懂事听话吧。” 他一点都不觉得是受到他的影响,如果只需要短暂地接触就能往好的方向转变,那世上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了 做梦的人有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但等知道自己在做梦后,却也因为梦带来的困倦感不想醒过来。 在清醒的梦里,人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梦里的内容,可醒来后,发现有关梦里的情节,像蒙了一层雾一样,变得模糊。 路禾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坐在电脑面前,电脑上是他明天要交给领导的文件。 他看了一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刚过零点。 路禾揉了揉眉心,心想他刚刚是不是睡着了。他把文件保存好,然后关电脑准备休息,回头看着屋里的陈设,总觉得特别陌生。 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上班路上,路禾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连他走错路了都不知道。 “陆老师!” 路禾听到后反射性地回头,发现校门口正有几个学生在跟站在校门口值日的老师打招呼。 他又没有当过老师,为什么会觉得别人在叫他。 路禾感觉自己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几道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他们身上的黑色制服和领带非常有辨识度,就像是什么精英学校的特殊制服一样。 周围都是些学生,路禾发现原来他不知不觉走到学校这边来了。早上的时候这条路上很多走读的学生,不过他们经过路禾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刚刚路禾心里在想事情,没注意到那么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现在他才发现总是有人盯着他看。 “刚刚那个哥哥是明星吗?长得那么好看。” “不知道,我妈妈天天追剧,也不知道有哪个明星长这样啊,要那么好看,我肯定记得的。” “他好像在看我们诶。” 几个小姑娘注意到他的目光,偷看被抓包,立刻捂着嘴走远了 “你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吧。”路禾刚走到公司一楼就被前台的小姐姐给拦下来了,对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明明每次上班时都会经过这里,却还是第一次被叫住。 路禾皱了皱眉,本来想拿工作证,但是在却发现以往他会放在侧口袋里的工作证不见了。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就这样不翼而飞。 是路上掉了,还是忘在家里了,路禾想回忆,却发现想不起来。 “先生你是想找人吗?可以在前面的休息区等一下,我们帮你联系。” 路禾下意识道:“不用了,不是找人” 他的话越说越艰难,被无视久了,突然接受这些目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路禾准备走出大门,刚好有位女士进来,不过对方经过他的时候,还多看了他好几眼。路禾不会忘记对方的模样,因为他们还一起同事了一年半。 不过一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路禾就确定了。 视线里只有对陌生人充满好奇的打量。同事快两年,哪怕交情很浅,也不至于认不出人。 那么只有这一种可能——对方不认识他。 在路禾离开后,刚刚跟路禾打过照面的女生坐电梯上楼,刚进办公室就跟旁边的同事说:“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一个超帅的帅哥,要不是我有对象了,真想去要个联系方式” “有多帅?” “就是那种,在人群里会发光的那种知道吧,会发光,比旁边的人都要白个几度!他肯定不是我们公司的,不然我怎么会不认识。” 路禾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因为想得太入神,直接把周围投射来的视线给过滤掉了。没人能看见他的时候,体味过被忽视的感觉,才会有像是被一道无形屏障把自己从周围隔绝开的孤独感。 但现在,哪怕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还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甚至连身份都没有。 那他应该是什么身份? 路禾最后站起来,本来还在一边关注他的人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见他走了才开始小声谈论。 “刚刚那个男生在那坐了半小时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失恋了,表情失魂落魄的。” “失恋?男朋友那么好看,谁舍得分手啊。” 路禾最后想做的事是回家,现在正是暑假,妹妹是大学生现在应该就在家里。 毕业后他就在本市工作,回家也不需要跨省,只是他很少回去而已。他按了家里的可视门铃,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一个女生清脆的声音。 对方半天没说话,但是路禾知道对方在通过门铃上的摄像头观察他。 “你找人?”门铃里传来的女声有些困惑。 “我找一个叫路禾的人,他是住在这吗?”路禾其实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毕竟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那种略带疑问的陌生语气,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也不认识他,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但是真的听到时还是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里没有叫路禾的人啊。” 女生盯着门铃上的人影,直到屏幕黑掉,她都没有收回视线。虽然他不认识那个人,但是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 可能她在哪里听过也说不定。 她跟闺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打趣道:“不就是一个帅哥找人找错地方了吗,怎么还惦记着呢。” “也不是惦记啊,虽然不认识,但是就是有种希望他能幸福的感觉,很奇怪对吧……” 路禾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街道上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路禾突然发现有点晕眩,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天都没吃东西。 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些画面,那些本应该认识他的人投射来的那些陌生的视线,还有在家门口听到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无措感,眼前的晕眩感越来越重。 最熟悉,最陌生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突然路禾感到眼前一黑,等一睁开眼,发现四周光线暗淡,只有隐隐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不知道是路灯,还是月光。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就跟做了噩梦一样。 路禾慢慢适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监舍的宿舍,不过心里依旧笼罩着一层不真实感。监舍的宿舍和一楼办公室是连通的,旁边有个楼梯,路禾摸到床边穿着鞋顺着楼梯下去,在办公室听到了风铃声。 云朵风铃还挂在窗上,透明的水滴在晚风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从窗台飘进来的花香,稍微安抚了一下他紧绷的神经。 路禾又循着记忆在书架上找到了之前放在上面的昆虫标本,微弱的光线落在昆虫莹绿色带着金属质感的羽翼上,漂亮得不像话。 等触碰到实物,路禾心里才松了口气,虽然还是有些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不过醒来后,却因为自己接触到的这些感到熨帖。 他把标本放回去就去了厨房,刚刚梦里那种饥饿感好像都被带了出来,他现在觉得自己很饿,就算睡觉也会睡不着。 路禾正准备打开墙上的灯,就发现旁边窜过来一个高大的黑影,上来就牢牢禁锢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厨房的灯打开,由于突然接受强光,路禾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路老师?”凌焕挑了挑眉,很快眉头皱紧,盯着他额间被打湿的头发,还有有些湿润的眼角。 他突然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对方的眼睛,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手指摸到了一点点湿润,让他心里莫名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路老师你”凌焕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就连舌头都打结了,“路老师,不要难过。” 路禾眨了眨眼睛,跟眼前这个少年对视的时候,还能从他眼底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现在的模样看着是有点狼狈了。 他示意凌焕松开手,然后扭头往电锅那边走去,先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 凌焕还在后面忍不住追问:“路老师,你做噩梦了?” “梦里的东西都是相反的,不要信,要不下次再做噩梦的时候,找个人说说?”凌焕一边说一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他本来也是半夜肚子饿了下来找点东西吃,所以刚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谁,他很确定他下来的时候身后没有人,那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既然是路老师,这些都不重要了。 路禾拿着面,突然说:“我煮点面,你要吃吗?” 凌焕本来还因为路禾一直没吭声,心里越发焦躁,等听他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掉头。 “要要要,给我多煮点。” 他还没吃过路老师做的东西。 路禾见他一直杵在边上,忍不住说:“你在那边坐好。” 要换做以往凌焕说不定还想讨价还价,可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路老师做的面,还是因为路老师的神情,凌焕难得什么话都没说。 路禾背对着他,所以不知道身后坐在桌前的少年,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表情从一开始的雀跃,变成了一种隐忍和沉思。 路老师不说,他也不会再多问,可心里还是在期待,不管对方心里有什么事,能不能在现在心里还难过的时候,跟他倾诉一下。 两个人都没说话,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等两碗清汤面端上来的时候,凌焕才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被面的香味勾出来了。 面汤带着淡淡的金色,上面还漂着绿油油的小葱,闻起来香气扑鼻。 “路老师,你还会做饭?”凌焕拿着筷子,先吃了一口面,然后又猛喝了口汤,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表情已经透露出了他吃的很香。 “会一点点。”路禾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神色淡淡的,但是又好像通过对方的表情来辨别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方的每一丝神情,每个眼神,还有说话时不同的表情带动的脸上肌肉变化的幅度,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是梦会那么真实?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凌焕突然说,不过这么明显的马屁和吹捧路禾没当回事。 凌焕也注意到路老师没吃面,反而一直盯着他看,让他莫名有点不敢抬头,只是埋头吃面,但是却紧张地差点咬了舌头。 路老师怎么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凌焕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热的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面吃的,清汤面刚刚出锅,还有点烫。 突然他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路老师梦到他了? 这个想法让凌焕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路禾也刚好回过神,开始吃面。两人对坐着,此时的厨房只有他们头上的一盏灯,只照亮了他们这块区域,就好像在灯光的作用下,视线莫名就集中在了彼此身上。 路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吃了一半后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做梦?” 凌焕听了点点头,路老师晚上给他做面条吃,这怎么不是跟做梦一样。 路禾听了皱眉,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凌焕注意到后立刻改口:“不是做梦,不是说还有个方法,掐自己一下如果痛就不是做梦。” 路禾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满头问号,就听到眼前的少年继续说:“路老师你掐我呗,用力掐,要是痛的话我会叫出来的。” 路禾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用筷子的尾端敲了一下他的手,慢慢道:“手收回去,把面吃完。” 等吃完面,路禾去把碗洗了,刚走到门口,发现凌焕还没走,一直站在门口等他。 他有点意外,看着他道:“很晚了,上去睡吧。” 路禾的表情有些困倦,因为做梦都没休息好,他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快速传来了一道脚步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从背后被人给抱住了。 路禾瞳孔一缩,刚刚那点困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眼里那点惺忪都荡然无存。 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少年清澈干净的嗓音在他耳后响起,只是在夜晚的氛围下显得有些低沉。 “不是梦。” “如果是梦,路老师你这会应该给吓醒了吧。”凌焕的语气上扬,还带着跟往常一样的笑意,就好像在开玩笑一样。 路禾把他的手拍开,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凌焕站在他后面,双手抬起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看吧,路老师,不是梦。” 路禾都不知道做什么评价了,也不知道凌焕这是什么歪理,偏偏他又听着觉得有点道理。如果这是梦,刚刚就该醒了。 被自己学生从身后抱住,他一定会吓醒的。 等路禾走远的时候,还听到后面远远传过来一句:“路老师晚安。” 凌焕在原地站了一会,神色自如地上了楼,开门,关门,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闭上眼睛。 不过下一秒他就睁开了眼,觉得自己的心跳个不停,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面仿佛还残留了刚刚拥抱对方的触感。 他真的是不动脑,都说酒壮人胆,他也不知道不过是吃了碗面,胆子也能变大。 看来今晚是真的不用睡了。 凌焕干脆起来站在窗前,靠在旁边的墙上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亮,甚至把旁边的云层照得发白,整个穹顶都变得三维,灰白的云层层地环绕在月亮旁边,却也不挡住月亮的清辉。 凌焕突然拿出了口琴,在窗边吹了起来,吹的还是上次路老师话剧表演的那首曲子。 之前他第一次吹的时候还总是抓不住调,不过练了几次后是越来越熟练了,不过怎么吹都觉得没有路老师吹得好听。 第二天凌焕就被叫进了办公室。 路禾坐在桌前,盯着他看了几眼,最后才慢慢道:“听说你昨晚一直吹口琴,吵到你隔壁的同学睡不着觉,他们不敢找你,就跑来跟我说了。” 凌焕: “下次不许晚上吹了。” 凌焕看着眼前的人那么冷静地说出这话,一边心想是谁昨天晚上弄得他心情激荡睡不着觉的。 不过等白天看到路老师时,对方没有露出昨天晚上那种表情了。 当时让他真的很想碰碰他,只要能碰到就好了。 见凌焕没吭声,路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对上了凌焕带着笑意的目光。对方眨了眨眼睛,然后笑容更深了。 “路老师,昨晚的清汤面,不是做梦对不对。”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那个拥抱也不是做梦对不对。 凌焕摸了摸鼻子,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不敢提。 路禾眉头微微皱了皱,低下头不打算再理会他,半天才开口:“嗯,不是。” 见人出去了,路禾想到凌焕昨天晚上那个拥抱,又觉得有点头痛。 他忘记提醒对方别总动手动脚了,就算是玩笑也开得太过。 十七八岁的人了,应该知道哪些玩笑能开,哪些不能开。 至于昨晚的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在原本世界的事,也不知道那个梦预兆着什么,他只是想清楚了一点,如果两边都是梦的话,他还是喜欢现在这个。 * 三天后运动会开始了,第一天在伯荣,两所学校隔得不远,不过克兰霍顿再市郊,伯荣男校则靠近这边最近的商业区,周边要比克兰霍顿要热闹很多。 来去都有校车接送,路禾还是第一次看到克兰霍顿的班车,不出意料还是紫色,车身还有学校的校徽。 运动会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所以并不是一号宿舍楼每个学生都会去。 路禾一边看着手上的名单,一边看向车上的学生,一号宿舍楼的学生都穿上了之前发的套装,走出去的时候看着整整齐齐的。 不过因为天气有点热,所以都没穿外套,或者有的只是把外套绑在腰上。 路禾发现车上不少学生都把视线放在他旁边的人身上,忍不住也往边上看了一眼。 旁边的人也换上了那套衣服,渐变蓝的短袖,上面还有一些纸飞机和四芒星的元素。 看着很有活力,不过男人脸上总是带着与青春活力两个字好不相符的成熟与冷沉。 发型也没跟平常一样用发胶固定好,随意散落下来,看着年轻了很多。 纪明川头也不抬地说:“你在看什么,之前不是已经见过了?” 第87章 要牵手(已修) 一把年纪还那么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路禾说。 纪明川扫了一眼车上的那些学生, 冷笑一声:“在学校里都能那么无法无天,去了外面不得玩疯了,要有人看着。” 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又补充了句:“你一个人,未必看得住。” 班车开出了校门, 能看到车在往市区方向驶去, 路禾对这段路并不陌生, 却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纪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脑合上, 看了他几眼。 “你很喜欢海?” 路禾虽然心里奇怪纪明川怎么突然跟他闲聊, 但还是回了句:“也不只是海, 这些风景我都喜欢。” 纪明川把视线移开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心里却想着他记住了。 两所学校定下时间都提前看过天气,所以这两天都是大晴天。 晴天的海面跟阴雨天的海面很不一样,海水都变得湛蓝,海面波光粼粼,反射的阳光能够晃花人的眼。 纪明川本来对这些风景没有特别的感受,而且他出生在北方沿海城市, 从小就能看到海,并不觉得海有什么稀奇的。 在他看来,海是未知,用数字表示, 它占据了这个星球地表的71%,从功能和作用上来说, 它维持星球生态系统的运转, 对人来说必不可少,但仅此而已。 不过今天他却觉得这片海比平时看到的要更美一些。 海还是那片海,升起的太阳还是跟往常一样, 却因为此刻的心理作用,这些寻常的景色都带上了不寻常的意义。 凌焕上来的时候就坐在前排,听到后突然说:“既然路老师喜欢,春游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呗。” 路禾:“去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路禾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又想到了两天前晚上那件事。 后面两天他们碰面时间不多,本来已经淡忘的记忆,对方一开口又都想起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动,身子有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看向窗外。 现在才七点钟,但是天已经很亮了。 因为运动会只有两天,所以这两天的时间都排得非常满,他们不是运动会场地的工作人员,不然要去得更早一些。 “那路老师你还是想去吧。”凌焕仗着身高腿长把手搭在座位的后背上,笑着补充,“就算不能决定,也可以先想想,万一就能决定了呢?” 他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纪明川的声音,对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再这么吵,就坐后面去。” 凌焕本来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一边盯着纪明川的背影眉头好像都要拧成了川字体。 虽然纪明川平时就讨人厌,但今天的样子比之前看得更不顺眼。 刚刚纪明川就这么出现的时候,他都听到他们宿舍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傻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就连路老师也愣了一下。 纪明川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吧,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那么骚 “分后面不行,我就是特意想挨着路老师坐。”凌焕这么一说,就看到纪明川回过头看向他。 男人锐利的视线落在凌焕身上,还带着几分探究的意思。 之前宿舍楼找到避孕套他也是看到了的,总不会天真到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会什么事都没有。 看来他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路禾了,再纵容这帮兔崽子下去,指不定哪天都能骑在头上了。 “你最好注意分寸,我知道你是凌家人,如果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有事,但会有除你以外的人遭殃。” 纪明川的表情没有刚刚那么冷淡,语气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可越是这样,越衬得对方说出来的话,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也更让人在意这话里的暗示。 “知道自己没事,却害得别人一无所有,遍体鳞伤,知道这种人是什么人吗?”纪明川看着凌焕的脸色,微微启唇,“是丧门星。” 凌焕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他盯着纪明川,突然道:“纪主任,你这么说你的学生不合适吧?” 他早就知道纪明川这张嘴是蹦不出什么好话,不过还从没有一次听得他那么难受,恨不得直接在车上揪住他的领子,让他说清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忘了反驳,虽然纪明川说的话模棱两可,可他下意识却认为对方的话是认真的。 想到这,凌焕按在靠椅上的手都紧握成拳,可他自己一点都没意识到。 “我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如果你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就不要去挑战责任之外的事。”纪明川说完就没再搭理他。 有些伤害发生之前,伤害者也确实没有主观上害人的想法,但伤害就是造成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路禾不能受伤。如果凌焕真的有那种想法,哪怕透露了一点点,都会让路禾原本的生活被毁掉。 既然他没有这种防范意识,就用他的防范意识来弥补。 “纪主任又用不着比赛,故意影响学生心态,是不想让我赢吧。” 凌焕故意这么说,一边把身子靠回座位上,倒是没像只章鱼一样扒在前排的后座上了,反而拿着手机玩起来,安安静静的让周围的人还有点不习惯。 路禾感受到身后没有再趴上来的人时,还松了口气,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发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凌焕给他发了信息。 [夺命时刻:路老师,你听见了吗?有人骂我丧门星。] 还附带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路禾看着屏幕没动作,很快凌焕的信息又发来了。 [夺命时刻:我现在特别难受,首先是心里难受,路老师听说情绪问题还会引发生理上的问题,我还觉得我的肚子、腰还有头,哪都不舒服……身心都饱受摧残。] 路禾看到这么大串的字,就知道对方八成另有所图。 [路禾:你想怎么样?] [夺命时刻:路老师你都不安慰我啊。] 路禾想了想凌焕的表情,完全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样子,说不定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又是想捉弄他。 就跟那天晚上,那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一样。 [路禾:要怎么安慰。] 路禾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有些出神,虽然他认为以凌焕的性格,用夸张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大概也没什么事。 可他依旧在乎那小概率的可能性,又或者说假如,万一,凌焕真的需要安慰。 不过他这么说了后,那头一直没有回复消息,让路禾有点纳闷。 [夺命时刻:就……就随便安慰一下就好了,又没有什么指标。] 他一开始这么说时,本来也没有抱着路老师会搭理他的想法,所以猝不及防看到回复,他连手机都差点吓掉了。 路老师再这样,他真的会忍不住得寸进尺啊。 凌焕勾了勾唇角。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猫猫摸头的动态表情包,一只手在小猫头上安抚地摸了一下。 [路禾:你不是丧门星,所以不要在乎他说的话,一会的比赛加油。] [路禾:还有……这不是随便安慰。] 路禾心想他确实不是随便安慰的,随便发的没有意义还带着些敷衍的意思,而他是认真的。 所以不是随便。 路禾刚发出去就听到后面有手机啪得砸在地上的声音。 …… 班车渐渐驶入了街道,周围商店林立,往来的车辆很多,道路两边还挂了运动会的海报,两边的路灯上也装了运动会的宣传牌。 又过了几分钟,车速慢了下来,车拐了个弯进入另一个街道,驶入了伯荣的校门。 比起克兰霍顿在市郊的校区,伯荣的场地要小很多,位于城市的高楼之中,四周是林立的大厦。 路禾早就得到了运动会的赛程安排,上午下午都是一些室外的运动项目,晚上就是室内项目。 上午的体育项目是田径,包括短跑和中长跑,团队接力跑,下午是户外射箭。 晚上是电子游戏的比赛,确实是实打实的室内项。 路禾知道有游戏比赛时,心里还有点意外,毕竟这确实不是传统体育项目。 后排也有男生在聊这事,有人笑着说:“学校的运动会好像还是第一次搞这个项目,还是伯荣那边提出来的,说是什么包容和创新” “反正我报名了,你们还别说孟哥他打游戏可厉害了,以前都不知道。” 孟复潮还戴着眼罩坐在后排睡觉,干脆地把外套盖在了身上,好像压根没听到周围人的谈话声。 等要下车的时候,他才被人给摇醒了,把眼罩扯下来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陆陆续续下车了,转眼间本来就没坐满的班车就已经空了大半。 旁边的男生上学期就跟他比较熟,看到他还忍不住说:“孟哥我们之前还以为你不会来,不过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一定争取不给你拖后腿。” 毕竟他清楚对方一向喜欢把这种集体活动都给逃了,而且让一个从来不愿意早起的人,六点多起来七点之前集合,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但是孟哥今天做到了,还破了自己的起床时间记录。 孟复潮胡乱地点头,气息有点恹恹的,好像连说话的劲都提不起来。 他从车窗外往外看了一眼,肉眼可见的全都是人,不止有克兰霍顿的和伯荣的,还有外校的。 他看到这个场面,皱着眉,站在车门口一时间有点犹豫。他有点后悔来了,那么多人,又吵,空气也不好。 一群人凑在一起热血上脑,有什么好看的。 “孟复潮。” 听到这个声音,孟复潮突然抬眸往车外面看了一眼,就见到路老师盯着他,像是在用眼神催着他快点下车。 孟复潮认命地动了动腿下车。 他们一群人一出现,就跟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网上那个潮落,就是你吧。” 孟复潮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声音不大,就好像只是在经过他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这种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其他人也根本听不清楚。 商应欢冷哼一声,抱着胸站着,像在等着他的回答。 孟复潮皱了皱眉,像是有点难理解眼下的情况。 最后他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想藏着。” 确实,他又不开变声器,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孟复潮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想让我带你玩,免谈。” “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商应欢冷哼一声 孟复潮说完就准备往另一边走,烦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那路老师也知道吗?”商应欢脱口道。 他下意识问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姓孟的面前提路老师。 他只是也想知道,路老师到底知不知道潮落是谁。 对他来说,他更希望路老师不知道,只是浏览网站的时候无意间点了进去,然后无意间一起玩了一局。 至于关系,他们也不会再有比陌生人更亲近的关系。 如果路老师知道对方是孟复潮就不一样了。 孟复潮盯着商应欢看了一眼,原本懒散的神色淡了几分,这副正色的模样好像是要把人都给看穿。 最后他一脸不在乎地说:“我怎么知道。” 商应欢站在原地,精致的面容还引得一些频频围观,不过此时他的脸色很黑,给人一种一看就脾气不怎么好的感觉,让人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他又不可能真的去问路老师,既然是无意间看到的,那就算再多疑问和好奇,也得打碎了牙吞进肚子里 车停在体育馆附近,大操场也在旁边,观众席早就被划分了不同的区域,左边是伯荣,右边的克兰霍顿,另外两边都是外校来参观的。 操场旁边的草地上,用彩色的遮阳棚搭了不同的展位,有很多负责后勤的志愿者,有的展位提供矿泉水跟果汁,有的展位还能领纪念品。 还有一些遮阳棚搭出来的休息区,比赛前也能在这做热身,比赛后能在这里休整。 “路老师!” 路禾看到乔柠远远地跟他招手,然后立刻朝他这边跑了过来,给他手上塞了个东西。 “这是相机?”路禾歪了一下头,完全没明白乔柠为什么要给他塞个相机。 “路老师,你不给你学生拍个照当纪念啊?你想想,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不得留下什么当纪念,比如我们现在也回不去十七岁的时候,有照片的话,以后还能有个怀念的东西。” 乔柠说到这突然问道:“路老师你有没有十七岁的照片?” 她还挺想看看的,不过路老师你本来就看着很年轻,不会变化不大吧。 他们现在熟了不少,不然她也不会贸然问照片的事。 路禾摇头:“我没有十七岁的照片。” 不止十七岁没有,十六岁也没有,十五岁这些都没有,就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一样。他只有十八岁毕业时拍的照片。 路禾突然听到了一道咔嚓声,闪光灯晃了一下眼睛,路禾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龙崖。 龙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上衣,不管是身高,还是健美的身材,在人群中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毕竟对方比身边的人就要高出一两个头。 在路禾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好把相机放下,朝这边走过来。 “现在路老师你有二十四岁的照片了。”龙崖走到他跟前,微微垂眸盯着他的脸,低声说,“将来还会有二十五岁的照片,二十六岁的照片” 龙崖是教练,所以运动会的时候是跟着后勤的人一起先过来了。 毕竟这是克兰霍顿和伯荣两所学校联合办的运动会,把所有事都交给伯荣,不合适也不放心。 乔柠问龙崖要相机,看了一眼刚刚对方拍的那张照片,越看越是啧啧称奇。 照片上的青年站在人群中,他穿着一件渐变蓝的短袖上衣,露出白皙纤长的手臂,在太阳下脸颊白得像是在发光,又隐隐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粉意。 细长的眼睫像浓密的团扇一样,又根根分明,在旁边照过来的阳光里,投射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青年刚好歪了一下头,表情有点困惑,神色冷清却又因为不自觉地作出这种剧情,显得有些与外表不相符合的灵俏。 周围是拥挤的人群,却只有这个人是清晰的,就跟真实的人眼视角一样。 当人在看一个东西的时候,视线只会集中在自己要看的东西上,而周围的一切事物,眼角余光落下的地方,都是模糊的。 龙教练拍照的技术真的不错,一点都没有那种直男拍照的死亡角度。 不,又或者说他很会寻找拍摄对象好看的角度,就好像平时……观察了无数次一样。 想到这里,乔柠越来越觉得眼前这张照片有种男友视角的感觉,这话她当然不敢说给路老师听。 路禾听到龙崖刚刚跟他说的话,突然低头看着手上拿着的相机。 确实,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如果有遗憾的话,那就从这一刻开始,尽可能地去尝试。 照片对他来说,记录的意义大过于怀念。 就算他不会成为被记录的对象,他也想试着去做个记录者。 哪怕他不在画面里,但每张照片里依旧会有他的影子,是拍摄者寄托在里面的情感。拍下照片时的心情,对于构图的思考,光影的把握,都是记录者存在的证明。 他们先去了克兰霍顿的集合区域,每栋宿舍楼都有自己的休息区,会有后勤人员带他们过去。 因为刚来伯荣的人基本上都在这边聚集,所以人很多,路禾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靠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大白兔的笑脸。 附近有几个穿着玩偶服的人,穿着小熊、兔子还有猫咪玩偶服在门口给大家分发气球,还有运动会纪念品。 眼前的这个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手上还拿着一把紫色的气球。气球上是克兰霍顿的校徽,看样子专门发给克兰霍顿的人。 “谢谢。”路禾接过了对方递给他的气球,一边又盯着那只大白兔多看了几眼,而那只大白兔跟他轻轻点了点头。 星州市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在这个天气穿这种厚重的玩偶服肯定会很热。 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把手伸向那只大白兔,扬了扬眉:“怎么不给我气球?” 那只大白兔并没有动,因为是玩偶服所以大白兔脸上只是挂着微笑的表情,可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表情也会显得笑容非常僵硬。 尤其是大白兔一动不动,一张僵硬的笑脸就这样面朝着凌焕,就让气氛有些诡异。 “不想给我?怎么,还搞区别对待?还是说我们认识?有仇?”凌焕突然笑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这个气球,不过对方不愿意给他,他就偏非要不可了。 路禾也看了过去,就见到大白兔伸出手拿了一个气球递给凌焕。 凌焕也没再跟他计较,手上拿了个气球就跑去找路老师了。 见路老师还盯着那只大白兔看,凌焕眼睛微眯了一下:“路老师,你喜欢这种?” 一边心想自己要不要也找一件来穿穿。 “没有。”他只是觉得那个大白兔有点熟悉。 “路老师,刚刚在车上你怎么跟我说那种话?”凌焕小声道,神情比起刚刚也没那么张扬了,还有点生怕被人听到的小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哪种话?”路禾问。 “你在车上安慰我的话。” 路禾看着他,一脸疑惑:“不是你想听的吗?” “只要我想听,你就会说吗?”凌焕突然看着他,不过周围人太多,也还比较收敛。 “合理的要求就行。” 路禾还分神留意了一下学生的情况。因为记忆力好,来了多少人他都能记得清楚,运动会很热闹,但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路禾远远地看到西里尔站在一棵树下,旁边还有人在跟他搭话。不过西里尔只是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在路禾看来,西里尔这已经是明摆着的拒绝的态度了,可对方却还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再加上优越的五官,哪怕在人群里都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我去看看。”路禾说完就朝着那棵树下走去。 西里尔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几个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说想采访他,热情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很熟。 突然他看到了远处走过来的人,本来微微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发沉的脸色似乎也瞬间放晴,还让边上的人暗自称奇。 他还以为这个少年不会笑呢。 路禾盯着这几个人看了几眼,知道他们八成是校园记者之类的。 记者有时候经常会碰到一些拒绝沟通的采访对象,这时候就会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接受他们的采访,不轻易放弃这对记者来说是好的品质,但是对西里尔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事了。 他跟这些人说明了情况,拉着西里尔就离开了。西里尔也没反抗,十分顺从地被他牵着走。 一些在旁边关注了西里尔比较久的人,都怀疑自己眼花了,能从面无表情的脸看出乖巧。 等走出一段路,路禾刚要把手松开,不过他才刚松手,手就被人反手给抓住了。 西里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少年的嗓音清澈又干净,声音低得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但是听着又非常认真。 “人多,会走丢,所以要牵着。” 说完西里尔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第88章 仇恨拉满 享受其中,就是最重要的事。…… 路禾突然回头看了西里尔一眼, 对方被他看得一颗心都微微提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问:“不可以牵吗?” 路禾本来也觉得被对方牵着手有点奇怪,可看西里尔这个表情, 还是有点心软了。 他叹气道:“当然可以,记得跟着我走, 你是不是很少来这种人多的场合?” 刚刚他看见西里尔一个人站在人群里, 就有这种感觉了。 “以前过节有庆典晚会的时候, 没人会带我出去。” 听西里尔这样说, 路禾知道八成是对方来到克兰霍顿之前的事, 心里一动。他知道西里尔在兰塞不受待见, 但是看样子处境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等周围的人少了很多,西里尔把手松开了,跟在路禾身后。 凌焕还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两个气球,正无聊地给两个气球的绳子打了个结,看到路禾还有后面跟着的西里尔,语气有点酸:“我说路老师你去哪了, 原来是去找我们不认识路的小王子了。” 西里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有后勤人员已经端上了果汁跟白开水,路禾问了句:“你想喝点什么。” 西里尔也不知道有什么,光凭杯子他还分不清是什么口味的, 在路禾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是垂眸说了句:“都可以。” 他接过路禾递给他的果汁, 抿了一口发现是苹果汁, 有点酸,但整体还是酸甜口味。 西里尔盯着杯子,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苹果汁, 也不喜欢吃酸的,不过还是把这杯果汁喝完了。 “路老师,我也想喝果汁。”凌焕在一边凉凉道。 路禾疑惑:“你手边不是有一杯吗?” “又不一样”凌焕把那杯橙汁一口喝完,喝完还舔了舔唇,心想是不一样。 “不要喝太多,不然一会总是跑洗手间。”路禾说完又对西里尔说了句,“你的比赛在下午,趁现在好好放松一下。” 西里尔点了点头,就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坐着,路禾知道对方不喜欢人多,也没非逼着他坐过来。 上午先是短跑和中长跑,最后是团队接力项目。 路禾并没有跟着去观众席,而是在体育馆看着他们几个热身,毕竟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来参观的,看好学生才是第一任务。 只是远远都能听到从大操场传来的欢呼声,还有耳边从刚刚开始就没停过的广播。 纪明川算是这次克兰霍顿队伍的负责人,所以不可能一直留在一号宿舍楼这边,一下班车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要去跑接力的几个男生都换上了运动服,里面除了凌焕、韩冬夜跟苏冕,还有一个他不怎么熟的男生。 “动作软绵绵的,都没力气吗?” 一道冷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路禾抬头就看到了龙崖。 毕竟龙崖是克兰霍顿的教练,在赛前也要对学生进行指导,只是肯定不止关注一号宿舍楼的情况,路禾本来都以为他不会来了。 龙崖冷峻的语气,再配上他那副不茍言笑凶戾的面容,让在场的其他学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焕撇了撇嘴,又做了几个压腿的动作,一边说:“还热什么热,再压下去腿都给压烂了。” 这时候刚好门口有人过来说让他们做好准备。 “路老师,我肯定给你拿个第一回来。”凌焕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相机,“一会记得把我拍得帅点啊。” “好啊,拿第一,不过凌焕听你的语气还以为你一个人要分身四个跑完接力。”苏冕穿着运动服,也跟在后面,经过路禾的时候还跟他挥了挥手。 凌焕:“我要能分身我早就分了。” 韩冬夜趁着凌焕说话的功夫直接越过了他,低声说道:“你不拖后腿就行。” 路禾看过他们的比赛顺序,一共二十支队伍,凌焕他们其实排在靠前的位置,第六组。 顺序是随机抽的,当时凌焕他们还想让他去抽,不过他没答应。 等他们离开后路禾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一会打算直接站在工作人员区域看,应该要比观众席看得更清楚。 他还没进洗手间,就看到外面草地的遮阳棚下站在一个穿着大白兔人偶服的人,对方此时已经把头套摘了起来,脖子上都是细汗。 路禾多看了几眼,发现对方的背影有点眼熟,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对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刚好也转过身来,开口道:“路老师。” “穆云舒?你怎么在这?”路禾一开始还以为穆云舒留校自习,没想到来运动会现场当气氛组了。 穆云舒还穿着玩偶服坐在地上,手上抱着一颗兔子头,抬头看向他:“因为看临时招人,我就报名了,日薪给的很多” 他刚说完就顿住了,有些觉得自己的回答似乎不是那么合适,路老师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充满铜臭味的人。 “路老师,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好?” 路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纸巾,递给穆云舒,道:“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前提是不影响健康,不过现在天气热,穿这个很闷吧。” “是我要求换来这组的。”穆云舒见他盯着自己,微微垂眸,“因为也不用跟人说话。” 简而言之就是不怎么爱跟人打交道,当个吉祥物就好了,所以虽然热了一下但是整体还是非常轻松。 “什么时候结束,中午还是跟我们一起吃吧,散场的时候一起回去。” 听路禾这么说,穆云舒的心微微一动,这是他第二次听路老师说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一双眼睛盯着路禾,轻声道:“那一会我去找路老师。” 路禾后面回到了大操场,等他真的来了这里,感觉场上的气氛比他在体育馆听到的还要热烈个好几倍,而且还有一些女校学生组成的啦啦队。 这次参加运动会的两所学校都是男校,所以就算是没有比赛项目,为了能跟一些女孩子搭讪都跑来凑热闹了。 一开始路禾还不明白怎么大家报名那么积极,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一点。公孔雀还喜欢开屏,这种能够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的机会这群青春期还可能中二上头的男生怎么能错过。 前提是你有真本事,不然发了狠劲跑了个倒数第一,别人喊加油都不好意思喊出口。 路禾远远地就看到那边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都穿着紫色运动服,跟伯荣那边的红色运动服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克兰霍顿这边的学生都穿着一样颜色的运动服,可路禾就能觉得自己能通过他们的大致身形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很快有人带队领着人上跑道。四百米的跑道,刚好是操场的一圈,起始和终点位置都在这块,等凌焕他们走近的时候,路禾听到了身后大声打气喊加油的声音。 “那几个男生真的好帅。” “好看是好看,不过传闻也多啊,不过管那么多干嘛呢,看脸就行了。” “有道理。” 路禾突然问:“什么传闻。” 也许是他转过身的动作吸引了那几个人的注意力,又或许是他的样貌出众,本来刚刚看背影时还没在意,等对方一转过身,冲击力不亚于回头杀。 “我们也是听人说的,最前面那个应该是凌焕,都说他性格很差劲,还很喜欢整人” 本来这种话他们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可对方这么一问,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就一股脑地跟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 路禾听到这里突然说:“都说是听说的和传闻,那还是假的更多。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并没有苛责人的感觉,反而像一阵风拂过一样。 这几个人也有些好奇眼前这个男人跟他们的关系了,对方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又不像是学生。 毕竟对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长辈一样的感觉,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维护,跟护崽一样。 “我们知道了”她们说完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路禾轻声道,脸上多了一丝极淡的笑容:“我是他们的老师。” “路老师!”远处突然传来喊他的声音,路禾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凌焕手上拿了个东西,他动了动手把手上那块布展开。 一面紫色的横幅就给展开了,上面写着:冠军预定。 不止把路禾的目光吸引过去了,还把其他人的目光也给吸引了过去,而对方浑然不觉,只是在太阳底下拿着那面横幅直勾勾地盯着路禾,最后给他比了个手势。 “一定给你拿第一回来!” 他这话一喊出来,直接拉满了其他队的仇恨。不过当事人无知无觉,就好像再多目光放在他身上,都觉得不痛不痒。 苏冕现在倒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扮好人的想法,听了凌焕的话反而还认同地点了点头:“大话都说出去了,只能比平时训练更努力点了。” 韩冬夜面无表情道:“第一,一定的。” 众人:这几个人真的好讨厌啊。 路禾手上还拿着相机,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地举起相机按下了一个快门。 他盯着那小块屏幕,心想第一本来也不重要,只要你们能享受其中,就是最重要的事。 他们这边的互动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基本上这种比赛前喊话,都是对亲密的人说的,比起单纯的胜负,更像是为了在对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一些伯荣的男生看不过去了喝倒彩,反而是一些外校的人鼓劲更加卖力了,他们竟然觉得有点好磕。 第89章 同一个目标(大修) 你喜不喜欢亲眼看……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路禾扭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商应欢。少年身材修长,皮肤本来就白,在太阳底下看着更像是在发光。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路禾问了句, 他们刚刚走的时候,商应欢还嫌外面太热不想来, 也不知道怎么改变了主意。 “从你在那几个人面前给凌焕说话的时候。”商应欢又看了远处那几个显眼包, 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移开了视线, 不满道, “什么假的, 他们本来也没说错, 传闻也不都是假的只是路老师你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关心这些而已。” 他见路禾还想说什么,看到了对方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有点微红的脸,还有额头上冒出的细汗,立刻打断了对方,“要说就去那边的遮阳棚说,我可没兴趣在外面晒太阳。” 路禾见那边也能看到跑道, 而且就在终点线的旁边,还能观察地更清楚,就干脆过去看,商应欢也跟在他后,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声音。 “你刚刚说传闻并不都是假的”路禾知道这点,他也并不是不了解关于他们的传闻, 而且有时候传闻就是半真半假, 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才会传播得更广。 “那你知道关于你的传闻吗?” “我能有什么传闻?”商应欢皱眉道。 “说你脾气很差,喜欢让人伺候你, 看不起人,不来学校的时候就在外面跟狐朋狗友鬼混,混迹夜店,私生活混乱” 路禾还没说完,商应欢脱口道:“谁说的?!” “我知道是假的。”路禾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反而让商应欢本来有些激动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他眨了一下眼睛,冷哼一声:“知道就好,我洁身自好,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说这种话,他就死定了。” 路禾盯着他上下看了看,把后半句话补全:“但里面肯定有一半是真的。” “我”商应欢对上他的视线,咬牙道,“我是去过,但我什么都没做!” 之前是有几个认识的人,喊他出去想给他介绍好地方,他觉得无聊就去了,结果去了更无聊,那些不长眼睛凑过来的人都给他怼了个狗血淋头。 要他说,那里的人都比不上他一个手指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往他面前凑,后面那几个人他也没怎么联系了,信息都不想回,直接拉黑。 至于会不会影响家族之间的关系,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只知道他父母绝对舍不得让他吃一点亏。 见路禾没说话,商应欢抿唇道:“你不会不信吧。” “没不信,你看着也不像会做那种事。”而且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路禾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巨婴,心想自己肯定是被别人带跑了。 商应欢本来还有点开心,就注意到了路禾说这话的神情,不满道:“我看着怎么了?你觉得幼稚,我不懂?” 本来他还想说什么给自己辩解,可又奇迹般地忍了下来,毕竟用语言来证明是很苍白的,可心里总觉得憋闷,巴不得立刻干点什么事出来。 “比起传闻,我更相信我亲眼看到的,就算在事情还不够明朗的时候,我也会选择相信你们,更别说是没什么根据夸大其词的传闻。”路禾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商应欢知道路老师是在回应刚刚的事,对方想告诉他,他对他们都一视同仁,不会轻信流言,有自己的判断,这话却让他心里又高兴,又不爽。 高兴当然是路老师愿意相信他,不爽当然是凌焕那些人怎么能跟他一样。 那路老师,你喜不喜欢亲眼看到的我? 商应欢心里冒出这句话,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肯定听不到想要的话,所以干脆就不问。 那边接力的第一组已经开跑,凌焕他们是第二组第一个队伍,现在还在准备区,等第一组比完了,就看到凌焕他们从准备区出来。 路禾看了一眼他们几个的位置,韩冬夜是跑第一棒的,而凌焕是跑最后一棒的。果然以凌焕的脾气,绝不会放弃那个出风头的机会。 商应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想本来他也能被这样注视的。 思维就这么顺着发散下去,又想到了那天他摔在跑道上的丢脸模样,觉得已经好了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一棒的时候,韩冬夜的速度是最快的,周围的欢呼声又高了不少,尤其是韩冬夜跟其他四个人拉开了距离后,观众席明显更加兴奋了。 路禾没跟着喊,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加油。 除了一队是克兰霍顿的学生,其他四组都刚好是伯荣的,让那身紫色运动服显得格外扎眼。 后面接棒的是苏冕,因为站的位置离得远,他也看不太清苏冕脸上的表情,不过对方的表现跟平时大相径庭。 平时那种文弱的气质一扫而空,甚至多了几分攻击性,以往温和的眉眼都变得锐利起来,就好像接近了那个真实的自己。 第三棒的男生就有些慢,让其他几个队都追上来了。 凌焕站在跑道上摆好一个随时接棒的姿势,看着旁边的人都接了棒跑出去了,他还忍不住出声催促了一句:“快点!” 等接力棒到手,他立刻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本来一百米的距离差距不会太大,刚刚被拉开的距离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被追上了。 凌焕越过别人的时候还很欠扁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迈着大步往前面跑。 等他率先跨过终点的时候,路禾听到了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不管是认识他们的还是不认识他们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们几个身上,他们毫无疑问是全场视线的焦点。 而他们几个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人群,像是在找人,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蓝色遮阳棚下的人。 苏冕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温和无害的表情,除了脸上带着些平时没有的潮红,还冲着路禾笑了一下,凌焕离得更近已经率先朝着这边走了。 他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水,就准备拧开盖子往嘴里灌,就被路禾叫住了。 路禾递给他一瓶常温的,说:“别喝冰的。” 凌焕勾了勾唇:“好。” 他忍不住说:“路老师,都看到了吧,我绝对说到做到。” 旁边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每个组的用时,还排了名次。路禾看到凌焕他们这组从屏幕上出现,就牢牢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不过后面还有两组十个队,如果没人超过凌焕他们,那他们这组就是第一名了。 商应欢冷哼:“这还没第一,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腰。” “我腰好着呢,没那么容易闪。”凌焕像是刚刚发现商应欢也在这里,勉为其难给了他一个眼神,“知道你不甘心,再接再厉,明年还有机会。” 商应欢:“我又不稀罕。” 路禾出声道:“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是想在这里等结果,还是去休息室?” 他一说话,另外两人都没继续刚刚的话题了。 凌焕想都不想道:“当然是这里。” 他见还有另外两个组没跑,又道:“要不我去给他们加加油?” 在路禾疑惑的视线下,凌焕解释道:“就是让他们明年加油,今年没机会了,明年还有。” 路禾无奈道:“你想违规吗?场外干扰选手。” “那还是算了。” 商应欢表情嫌弃:“守则都不看,能赢也是运气。” “什么运气,这是绝对的实力,没实力的人是不会懂的。” 商应欢冷笑:“有没有实力,又不是凭你一张嘴。” 凌焕指了指电子屏,上面他们这组的分数码列第一,他道:“这就是实力。” “那过几天考试,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凌焕:成绩好了不起? 商应欢第一次让凌焕吃了个瘪,心里畅快了很多,下意识看向了路禾,有点骄傲地抬了抬头,神色又很矜持,就发现对方在跟韩冬夜说话,压根没注意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过后分泌了多巴胺,韩冬夜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本来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从不参加运动会,觉得无聊又没意思,为班级争光什么的,对他来说更不值一提,集体荣誉感都还不如一声下课铃好使。而且他更不想跟讨厌的人合作,凌焕和苏冕刚好都是,不过为了一个共同目标,他们能够暂时合作。 明明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想想如果能赢来几个奖牌给路老师,又觉得这种活动不是那么无聊没意思了。 “你上次说的,我有时间。”路禾算了一下时间,离韩冬夜说的宴会也没几天了,虽然他也不喜欢那种宴会场合,但他同样也比较在意韩冬夜在韩家能不能获得应有的待遇。 如果他不自己去看看,韩冬夜肯定不会跟他说。 不过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什么,以他的能力,又能做什么? 路禾想到这里,心里出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过去的他可能没什么想做的事,所以不需要考虑能力的问题。他清楚这是随着想做什么的欲.望,一同诞生的困境。 他回过神就注意到了韩冬夜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对方其实很少露出这种明显高兴的表情,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沉稳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习惯了独自扛下一切。 “我会去。”路禾轻声道。 至于能力什么的,是之后要考虑的事,起码现在他无法拒绝这个充满期盼的眼神。对方会邀请他,也许只是想在陌生的环境里,多一个熟人,多一分慰藉吧。 “去哪里?”商应欢刚好听到了这句话,皱眉问。 不过他没等来回答,就看到最后一组的接力跑也结束了,他们当中最快那组跟凌焕他们不过差了0.2秒。 “可恶,就差一点点。”第二名那队伯荣的男生还有点不甘心。 “前三小组派代表上台领奖。”有人喊道。 运动会场地旁边就有一个颁奖台,每次比完了一个项目就会在草地中间的颁奖台上颁奖。 路禾猜测等到最后一天的颁奖说不定是一些团体的表彰。而这种比赛项目刚刚比完,成绩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干脆趁热打铁把奖现场颁了,比赛刚结束气氛正火热。 商应欢一直跟在路禾旁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刚刚说要去哪?”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个?”路禾问道。 “我我好奇还不行?算了,反正我也不关心。”商应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既然路老师不说,他总会有其他方式知道。 苏冕看了他们一眼,心知八成是韩家的宴会,他之前就听到了风声,苏家也会受到邀请,不过他没必要跟商应欢说。 他手上还拿着块毛巾,除了跑完了的时候对着路老师笑了一下,履行着当时集会上当着全校人的面说的,要跟路老师和谐相处的承诺,其余时间他都安静坐着。 如今他在别人眼里可是一个惹不起的煞星,也没谁这时候跑来跟他搭话。自从上次跟路老师的事过后,还会接近他的人也都是看着苏家的名头,还以为抓到了机会,能来给他雪中送炭。 对这些蠢材,他直接笑着把人赶跑了。又或者说不是赶跑,是他们心里有鬼,然后被他几句话点破了心思,灰溜溜地跑了而已。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说话那么难听不留情面,不是也很正常。 苏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擦手心上的汗,跟有强迫症似的,一遍一遍地擦,即使没汗了也还在擦。 “苏冕,去领奖了。”听到有人喊他,苏冕抬头,就见到路老师站在前面。 “好。”他笑着站起来,然后跟上他们,还一边说,“没想到真能第一,看来其他队的实力一般啊……” “不如说是我的实力太强了。”凌焕说完,很不要脸地第一个站在了颁奖台上。 韩冬夜也没兴趣去争这个小组代表,苏冕也表示无所谓,也不想另外给自己加戏,又不会让路老师多看两眼。而且还要跟凌焕这个无赖掰扯一番,有些得不偿失。 “你不舒服?” 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苏冕眯了眯眼睛,然后笑了:“路老师,你担心我?” 路禾也是刚刚看到苏冕跑完就一个人坐着,所以才关心了一句。而且苏冕是他的学生,于情他不会放着身体不舒服的人不管,于理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范围,等人真晕倒过去,那就晚了。 “我记得你不怎么跑步。” 苏冕并不是很喜欢运动健身的人,这跟凌焕他们不一样,但速度却不逞多让。 “那只是路老师你没看见。”苏冕笑着说,声音又大了一些,“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路老师想听,我不是不能讲讲。” 他的笑容看着怎么都有点不怀好意,仿佛藏着什么坏水还眨了眨眼睛,就像在故弄玄虚似的。 路禾没说话,苏冕就一直盯着他。路禾心想,苏冕恐怕跟人对视时从没输过,眼睛好像都没眨。 凌焕站在颁奖台上,本来还心情不错,等见到苏冕黏黏糊糊地挨着路老师,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对方一双眼睛都黏在路老师身上了。 刚好有老师准备把那块属于第一名的奖牌挂他脖子上,凌焕突然一把抓过奖牌直接跨下颁奖台。 路禾疑惑地看了凌焕一眼,就发现对方一声不吭把奖牌挂在了他脖子上。 路禾:? “这块奖牌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得的,那不管谁来戴都不合适,不如就送给路老师了。”凌焕扬了扬眉毛。 “我没意见。”苏冕站在旁边笑着说。 韩冬夜皱眉点头,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做这件事的是凌焕,这让他有点不爽。 最后那个男生也跟着点了点头,这次接力比赛他更像是被另外三个带飞的,他们没怪他拖了后腿就谢天谢地了,索性没影响拿名次。 而刚刚跟苏冕的对话也就此打住。 苏冕去更衣室把运动服换下来的时候,突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背上和腰上的一些浅浅的疤痕,又把冲凉后要穿的衣服给换上了,若无其事地出了门。 他确实喜欢跑步,不过不止是跑步,而是这些剧烈运动他都比较喜欢。 因为在剧烈运动时,大脑会因为一定程度的缺氧无暇思考其他,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他是谁,人也好像变成了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 苏冕突然笑了一声,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好笑,毕竟他这个好像弯弯肠子最多的人,却偏偏钟爱自己像个单细胞一样不会思考的时候。 第90章 你认识我 一个拙劣的模仿品,有多可悲…… 按照运动会的时间安排, 中午休息时间一个半小时,而实际上能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克兰霍顿不少人还有下午的射箭项目。 说起射箭, 路禾就想到西里尔和杜渐深也报名了这个项,不过却没在休息室看到人。 路禾看了一眼有些学生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游戏。克兰霍顿只对上课和熄灯后用手机有限制, 所以这些学生玩游戏玩得有恃无恐。 “孟哥, 来打两把热热手。”有人喊了孟复潮一声。 “不去。”孟复潮头都不抬一下, 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东西揣进了口袋里, 打了个哈欠。 见路老师他们盯着他们看, 秦阳轻轻咳了一声:“路老师, 我们这是在训练,不是在玩。” 路禾知道他们指的是晚上还会有游戏竞技比赛,据他了解,这个世界里,电竞风靡,而其中最火热的电竞项目就是命战了,所以运动会开设这个比赛项目后也是率先选择了这款游戏, 因为玩得人最多,游戏性和竞技性也都不错。 他扫了秦阳一眼:“你也有比赛吗?” “我没有,但我陪练。”秦阳坐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路禾也没再问, 反正他也没打算拦着不让他们玩。 路禾注意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几个穿着伯荣校服的男生, 一共有五人。他们当中有高有矮, 有胖有瘦,不过看着都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伯荣的人来干嘛?”有人嘀咕了一句。 “好歹都是兄弟学校的同学,而且这里是伯荣, 我们有什么不能来的。”为首那个高个子戴着眼镜的男生笑了一声,然后看向那几个拿着手机刚开了把游戏的男生。 “谁跟你们是同学了。”有人没好气道。 “别人的休息室,进来不会敲门?伯荣的人就那么没有教养?” 那个男生笑了一声,倒也很干脆地说:“我以为你们不介意这些,不过既然我们不对,那重新敲门就可以了吧。” 说完他还真的抬手敲了一下旁边的门,却莫名让人看了来气。 “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个说话的男生,路禾有点印象,对方好像叫江远,就是上次跟伯荣的篮球友谊赛吃坏了肚子无法上场,才让韩冬夜临时替他上。 他的手还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最后由于分心,还是光荣地吃了对面角色的伤害,变成了一具尸体。 江远越看越糟心,连带着看这几个伯荣的男生也更加不顺眼。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轻轻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们玩两局,晚上都有游戏的比赛吧,就不想提前试试水?” “这还是伯荣校史上第一次运动会上有游戏竞技比赛,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你们学校是没人了,还找上我们了,想打晚上不是就有?” “这个项目在整个伯荣,我们就是水平最高的,而且我们刚从隔壁过来,你们克兰霍顿报名的其他人,好像游戏玩得都很一般这样的话不如直接弃权,免得浪费了观众的时间。” 这个男生说完,见对面那几个男生气愤地盯着自己,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说你们菜的意思。” 路禾满头问号,觉得这几个人就差把你们都是一群菜逼写在脸上了,果然他这么一说,自己这边几个学生都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干架。 “冷静一下。”路禾皱眉道,他可不想看到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架,而且只要打了肯定就要追究责任,而责任是谁的,他肯定跑不掉。 “你们刚刚跟克兰霍顿的其他学生交流过了?”虽然无奈,但是他还是开口了,并委婉地用了交流这个词。 克兰霍顿几个宿舍楼的休息室挨着,对方是真的跟其他人比完才找上他们,也不是没可能。 “对。”伯荣的男生点点头,“我们真的只是想诚心交流,你们不会害怕了吧。” 路禾见江远他们又要站起来,率先道:“当然不怕,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当应声虫,你喊话,我们就非要应。” 他这话虽然是对伯荣的人说的,可实际上是说给他身后这帮还血气方刚的男生听的。 果然他一说,一号宿舍楼那几个就不吭声了,被路老师这个打岔,他们也冷静了下来。此刻只是盯着那几个伯荣的人,虽然依旧看他们不顺眼,但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气愤了。 就连孟复潮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不感兴趣地趴下了。 “你们想跟他们交流吗?”路禾问道。 江远他们几个想了想,最后认真点点头,反正他们也不怂,只是打打也不会掉一块肉。他还想教教这几个人轻敌的下场。 幸好刚刚有路老师制止他们,打架没有意义,还有可能被取消比赛的资格,所以真正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游戏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好好教他们做人。 二十分钟后,伯荣那几个男生笑着走了,而江远他们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满脸地不可思议。 秦阳作为过来陪练的热心人士,顶替了孟复潮不配合不加入的缺口。 “草,他们几个怎么回事?”有人率先道,看着手机上难看的战绩,表情跟吃土一样难受。 秦阳挠了挠头:“肯定是我拖后腿了。” “跟你没关系。”江远说,“是他们水平太高,配合太好了。” 他越想越想不通,怎么伯荣的人玩得还真那么厉害,本来在打之前他还以为第一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我记得伯荣本来就有个电竞游戏社,他们会不会是社团里的人,平时就总是凑在一起玩。” 路禾见他们几个垂头丧气,一副心态要崩的样子,语气平淡:“你们这样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来找你们不就是想让你们不打了直接弃权。” “弃权是不会弃权的”突然有人看到还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的孟复潮,对方脸上盖着一本从旁边随手拿来的杂志,连刚刚满屋子的鬼哭狼嚎都没能把他吵醒。 “我们还有孟哥啊,孟哥一个就抵十个我们了。”那几个男生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齐齐凑到了孟复潮面前。 “孟哥的实力深不可测。” “晚上就靠孟哥了,幸好刚刚孟哥在睡觉,没让他们摸透实力。” 路禾察觉到孟复潮脸上的书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表情有些扭曲,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按在书脊上,稍微拿开一点露出了半张阴恻恻的脸。 “你们再吵我就走了。” “什么意思?” “弃权。” 果然他话一说完,那几个学生立马噤声了。 商应欢回来就是看到这个场面,凉凉地说:“打个游戏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看刚刚那几个男生就差没蹲在沙发边上拍孟复潮的马屁了。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心想这姓孟的,打游戏八成也是这种虚荣心作祟,喜欢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 真俗。 孟复潮懒得搭理他,一个眼神都不给。至于他刚刚说的弃权,他当然是吓唬他们的,名都报了,弃权还会扣分。 路禾刚准备出去,就见到地上掉了本杂志,他先把杂志捡起来,刚准备放到杂志夹上,就看到刚好翻开的那页杂志上,出现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这张脸有一点点熟悉,不过他确实没见过。 对方跟杜渐深长得有些像,所以路禾看到杂志照片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了,对方应该就是杜渐深同父异母的哥哥。 杂志上讲的刚好是年轻企业家杜景珩的个人专访,年纪轻轻创办了自己的品牌,还写了杜景珩是上个月回国的,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成绩优异,除了学业优异发表多篇期刊论文,还自己创办了工作室,这是他个人企业的前身。 “路老师,你在看什么?”商应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路禾立刻把书给合上了,他的举动让商应欢撇了撇嘴。 “你们在这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说完路禾直接走出了休息室,休息室的隔音效果不错,所以路禾一出门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毕竟运动会不吵是不可能的。 周围人很多,因为这边是体育馆,在经过一些运动场地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些剧烈的碰撞声,有的是球砸地,有的是鞋底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的剧烈响声。 路禾想去射箭训练室看一眼,却被一个走得飞快的男生撞了一下。 旁边有人扶了他,手很快就松开了。路禾看到对方后愣了一下,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刚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看你的表情,你认识我。”对方语气平缓,却又带着几分疏离感。他看了路禾一眼,“不过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跟我的弟弟有些相似,路老师你会认识也不奇怪。” 面前的男生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跟周围的人的装束有些格格不入,就好像是顺道经过来看一眼。 虽然他称呼杜渐深为弟弟,但是路禾怎么却听出了对方说这个词的语气有点古怪,甚至还有点极淡的厌恶。 而且他们没见过,对方却能认出他,知道他的身份,说明有调查过。 路禾皱了皱眉,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杜渐深面无表情地盯着杜景珩,又看向了路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杜景珩的突然出现激起了情绪,他的眼底黑沉沉地,又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听说校长也来了,临时来拜访。”男人也不到处看,就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并不感兴趣。 “这场面确实会让我想到以前我当运动会负责人的时候。” 路禾觉得对方看都从没仔细看,却这么说,听着莫名有些讽刺。 对方离开的时候,路禾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很轻的声音。 “你既然是他的老师,那你应该也知道,一个拙劣的模仿品,他的存在有多可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新的冲动 你希望我赢,还是他赢。…… 杜景珩说完就要从路禾身边走过去, 就好像只是短暂碰面,停留了那么一下,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杜先生。”路禾突然道, “他是不是模仿品,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另外, 希望你能离我的学生远点” 路禾见这个男人看着他, 也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这种视线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他看了一眼杜渐深的方向, 继续道:“因为他好像不是很想看见你。” 他以为自己不会生气, 但听到刚刚杜景珩用那种高傲的语气来贬低杜渐深时,他确实生气了。 作为克兰霍顿的学生会会长,杜渐深还是多个竞赛奖项获得者,而且成绩优异几乎次次都是第一,绝对的校园风云人物。 而这样的杜渐深却被对方认为不过是一个赝品,就像是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怜存在,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杜景珩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又不是人人都要围着他转。 杜景珩本来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刚好迎面撞上了杜渐深。 两个兄弟碰面的时候,招呼也不打, 旁观的人也分不清到底谁的脸色更冷淡一些,就好像是陌生人见了面, 对视一眼就各自离开了。 杜渐深越过他, 站到了路禾面前,一边把手上的东西给旁边学生会的人,然后侧头跟对方说了两句话, 那个男生点点头就跑开了,视线还忍不住在路老师身上也看了看。 而在与两人相反的方向,穿着西装的杜景珩出了门,外面早就停了一辆车,秘书见他出来立刻给他拉开了车门。 “大少爷,你看到二少爷了?”秘书说话的时候还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也没那么糟糕,才开口问道。 杜景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时间,让司机开车,等车发动了他才看了秘书一眼,语气冷淡道:“刚刚你在门口看着他进去了?” “他好像认出我们了,我就想你们会不会碰上。”秘书轻轻咳了一声,虽然他们坐在车里,但对方好像认出了这辆车。 杜景珩没再说话,也没回答到底碰上没。 他看向了窗外倒退的景色,想到刚刚杜渐深看着他的表情,那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而且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杜渐深穿这种浅蓝色的衣服。 杜景珩的手撑在下巴的位置陷入了沉思,心想因为他自己不喜欢穿浅色。 “杜渐深的那个监舍老师,你知道多少?”杜景珩突然开口,让秘书愣了一下,心想他也不知道啊,只是知道一个名字,平日里他们也不是很关注杜渐深的事。 毕竟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杜修远,他们底下的人当然也是看着杜总的态度行事,既然对方不怎么关心二少爷,他们也省的费事。 杜景珩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自己有调查过这位路老师,不过仅限于一些极表面的了解。 不过从刚刚的接触他却知道了一件事。 一,杜渐深在乎对方;二,就连董灵仪那个女人都不会为了杜渐深这么跟他说话。 不过他心里却一点都不生气,毕竟时间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 “路老师。”杜渐深也没问刚刚杜景珩跟他说了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他记得克兰霍顿学生的休息室都在一楼,毕竟都是外校学生,伯荣在休息室的安排上自然是越方便越好,并不会安排在犄角旮旯的地方。 “我看到四楼有室□□箭场,所以想来看看。”路禾见他不说,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他不傻,看得出杜家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倒是跟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他盯着杜渐深看了看,对方并不像往常一样穿着克兰霍顿黑色的制服,也没穿白衬衫系紫领带,而是跟其他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一样都穿着浅蓝渐变色的短袖上衣,整体的色彩比较明亮,那种少年感好像都要溢出来了。 路禾心想,不一样,杜渐深跟杜景珩一点都不一样。 杜渐深没说话,只是任凭他打量。 “要去的话,我带你去。”杜渐深没等路禾拒绝就主动走上前给他带路。 “你没有其他事了?下午不是也有射箭比赛?” “有,但不会耽误。”杜渐深说完就带他上了楼。 他听到路老师说了“也”,自然知道对方口中说的另一个人就是西里尔。 作为学生会会长,运动会组织者之一,对参赛名单都有数。 那路老师来射箭场,是来找他,还是找西里尔。 因为下午有射箭比赛,所以室内场地的人不少,路禾简单地扫了一眼就能确认西里尔并不在里面。 一是西里尔在人群中太过突出,绝对是一眼能看到的存在,二是对方并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 两个人按照原路下楼,路禾本来想说他认识路,杜渐深不用送他了,就突然看到了一楼摆着的一个机器,不少人都在那里抽奖。 运动会除了比赛还安排了一些小游戏,操场和体育馆都有,路禾指了一下门口那个机器,有点好奇:“这是你们安排的?” “不是。”杜渐深也看到了,这个机器他也有印象,“这是伯荣安排的抽奖机,为了增加运动会的趣味性,每个人可以凭学生卡抽一次。” 见路老师感兴趣,杜渐深刚准备告诉对方如果是老师想抽的话,能跟旁边负责兑奖的工作人员说,也能拿到抽奖机会,就听到对方问:“你试过吗?” 杜渐深虽然愣了一下,却还是回道:“没有” “要不要试试。” 杜渐深刚到嘴边的不用到了嘴边硬生生地变了,他低声道:“好。” 抽奖机边上围了不少的人,路禾看了一眼抽奖的守则。 看样子是按了按钮后透明罩子里的球就会滚动,从底部的窗口弹出一个,把塑料球打开就能看到里面的纸条,会写着对应的奖品。 有人见杜渐深往这边过来,虽然意外但还是给对方让出了个道。 他们记得会长对这种东西都不感兴趣啊。 杜渐深也不在乎别人想什么,用自己的学生证在旁边刷了一下,抽奖机的按钮就变成了绿色,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盯着这个按钮,心里其实对抽奖并没多大的兴趣,他也过了喜欢这种东西的年纪,想要什么自己能根据需要买,盲盒这种东西,太费时间,想得到想要的东西,只能看运气。 只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方式,能跟路老师再同行一段路。 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地又浮现出了刚刚杜景珩跟路老师站在一起的景象。 他眸色微微深了几分,手指重重地按在按钮上。 脸上的平静只是假象,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杜景珩的出现,他心里被激起的那种像是要把自己理智全部烧光的情绪,让他根本无法进行其他的思考。 杜景珩跟路老师说了什么—— 刚想到这,一个白色的球从底下弹出,不过也许是因为轨迹被挡板给挡了一下,这个落下的球突然又弹了出去,砸到了杜渐深的额头,让他的大脑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旁边有人见到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会长玩抽奖机,没想到还被塑料球给砸了。 伯荣的人就不会顾及杜渐深的面子了,在旁边笑着说:“这运气可不好,球怎么爱往你脸上撞,会长怎么不说话,没被砸出事吧?” 还没等杜渐深有动作,就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额上,让他的瞳孔轻轻缩了缩,本来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没事吧。”路禾听着刚刚那个塑料球砸中的声音,虽然塑料很轻,可这么砸在头上也发出了一声咚响,而且速度那么快,恐怕还挺痛的。 “没事。”杜渐深在他吧手收回去的时候,又自己抬手在额头上按了按,低着头没跟他对视。 刚刚本来还在想杜景珩的事,而现在却奇迹般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旁边有人把刚刚抽到的小球递给他,杜渐深打开一看,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毛绒挂饰小鸟款。 他把纸条给路老师看,又去旁边的展台换了奖品。 路禾见他手上拿着那个抱着透明塑料袋的毛绒挂饰,似乎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会长,这东西跟你的气质也太不搭了吧。”旁边有人盯着这个小型毛绒玩偶笑着说。 “会长你不要给我呗,刚刚我认识一个女生,她就喜欢这种一直想抽没抽到。” 路禾见这个男生上来就是想用杜渐深抽来的奖品去讨好女生,在旁边皱眉道:“真想要自己去买一个。” 杜渐深手上还捏着那只小鸟公仔,闻言看向他,跟着点头:“不送。” 其他人顿时不说话了,路禾见杜渐深手上的毛绒小鸟,慢慢道:“这个可以挂在手机上。” 杜渐深把手机拿出来,然后看着路禾。 “你把东西给我。”路禾觉得这是随手的事,并不麻烦。 等把这个东西挂上后,将手机还给了杜渐深,轻轻道:“下午的比赛加油,祝你取得好成绩。” “嗯。”杜渐深淡淡地应了声,心想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当然不会问你希望我赢,还是西里尔赢这种话。 现在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一般别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休息时间跑到太阳底下暴晒。 路禾经过体育馆一楼南侧的窗户时,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抹金色的身影。 是西里尔。 路禾盯着窗外的少年,外面靠近树林的地方好像还有一个隔开的室外射箭场,不过现在太阳正大,所以室外人很少。 对方看样子只是随意练习,也没戴护胸板。 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路禾却仍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箭刺破空气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时,树海的沙沙声响。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金发少年的侧脸,比他那头在阳光下耀眼的金发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眼底不同于往常的神采。 杜渐深手上还捏着刚刚拿到的那只小团子,本来只是不轻不重地揉捏,却在看到这一幕时手掌猛地攥紧了一些,视线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移开。 路禾打算下楼,不过他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拉住了,轮到路禾愣住了。 杜渐深并不是这种会主动拉住谁挽留对方的人,所以被对方拉住路禾也很意外。 “路老师,你不用插手我跟杜景珩之间的事。”杜渐深沉声道,心里却升起陌生的冲动。 像是想借这个话题,来隐藏一些什么东西,西里尔也好,杜景珩也罢,原本杜景珩带给他的危机感,西里尔也能带给他了。 表面公正无私深明大义,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私心,如果他拉住路老师,就能让他不去找西里尔…… 杜渐深又把手松开,刚刚那股冲动的劲跟退潮一般瞬间消退。 “也不用听他说了什么……” 第92章 中间名(一更) 他不觉得自己在流浪了…… “会长, 你刚走神了?不会在担心下午比赛吧。” 童椿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运动会,刚好还借着组织活动,安安心心地把运动会给逃了, 运动会的时候基本上一直坐休息室里吹空调。 “我看你电脑5分钟前就是停在这一页。”他一边说一边指了一下屏幕。 “你看错了。”杜渐深看都不看他,回过神把刚刚手上那张纸塞进了笔记本电脑底下。 童椿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而是被杜渐深放在手边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稀奇道:“这个东西是哪来的, 以前也没见会长你带这个啊。” 童椿作为副会长跟杜景珩的相处时间长, 知道对方不会喜欢这种毛茸茸可爱的东西。 他之前有几次进了对方的宿舍, 虽然很整齐, 但看着就像样板房一样,任何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跟个老古董似的。 像他们多少都会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只要不是违禁品,随便放哪都没人管。 所以看到对方手机上挂了一个小鸟团子的挂件,他才会那么惊讶。 “不要乱动。”杜渐深的视线扫了过来,然后当着童椿的面把手机拿起来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童椿突然想到什么, 也许是见到这么魂不守舍的会长,还有对方突然带上的小挂件,让对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都淡了。 他下意识问:“我听到有人说看见杜景珩了,你们有见面吗?” 童椿说完就后悔了, 心想自己真的飘了怎么能在会长面前提杜景珩。 童家跟杜家也有不少的合作,他的父母喜欢在他面前讲杜家兄弟的事, 所以对这两兄弟的事他总要比外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的父母也会让他跟杜渐深走近点, 说好歹也是杜家的少爷,哪怕不得父亲喜欢,也是对方的亲儿子, 还刚好跟自己同年。 既然这样,送上门的机会,不搞好关系白不搞。 可他不是这样想的。 起码他跟着他们会长,跟杜渐深当朋友当同学,也不是因为父母的嘱托。 “你很闲?”杜渐深的难得皱了眉,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既然没事做,剩下的你来。” 童椿愣了一下,再看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出了门,只能认命地坐在刚刚杜渐深坐的位置。 心想都怪他说错话了。 以前也总有人在会长面前提杜景珩,不管是知情人还是不知情人,都总喜欢把他们拿出来比较。 他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今天会长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咦?” 他把桌上的东西拿开,发现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上面被人用黑色的水性笔凌乱地画了个黑色的团子。 童椿琢磨了半天,才看着觉得像只小鸟,看得出是随便画的。 他拿起那张纸,对着窗户照了一下,没看到别的玄机又把纸放回电脑底下。 会长今天除了碰到了杜景珩,还发生了什么? 杜渐深出来站在走廊上,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靠着,旁边就是透光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 透过纱帘落进来的朦胧的光,让他被阳光照着投射下的影子,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拉住路老师,说一些没有根据,在对方听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自己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候。 当时他想说的并不是让路老师不要插手他跟杜景珩的事,也并不是担心杜景珩会对路老师做什么,只是不想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 所谓的担心对方会牵扯进来不过是一个借口,他在意的是,路老师会更欣赏杜景珩,就跟其他人一样。 甚至还跟个孩子一样,有争宠心理,希望对方不去找西里尔。 杜渐深手上还捏着那只小公仔,想到这里手指微微收紧,光是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心里就有种压抑不住的阴戾要从这片平静的土壤里破土而出。 不过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的掌心正中央正放着那只白色的毛绒小团子,就这么盯着凝视了很久。 下午的射箭比赛,他一定是第一。 * “……路老师?”西里尔远远看到路禾,就把抬起举着弓的手放了下来,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阴凉的地方。 路禾还在想刚刚杜渐深的事,对方突然就说要去准备比赛,转身离开了。 他当然看得出对方的不对劲,不过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唯一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杜景珩。 希望不要影响到下午的比赛。 不过杜渐深要稳重很多,他倒不担心对方真的受到影响,耽误了正事。 路禾心里猜测,杜渐深可能本来是想问他杜景珩跟他说了什么,毕竟这个话题应该没人会不好奇,可是 他想到了杜景珩对他说的模仿品之类的话,觉得就算杜渐深问了,他也不会说,杜渐深根本没必要知道。 路禾见西里尔一直盯着自己,看了一眼时间,说:“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始比赛了,紧不紧张?” 西里尔摇头:“不紧张。” 路禾想到刚刚在窗外看到的西里尔拉弓看着箭射出去的神情,心想确实看不出紧张的样子,这样也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 “一会就开始了,趁着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提前去熟悉场地。”路禾说完往射箭场外走去,需要先从一栋建筑里穿过去。 “这不是西里尔吗?”有几个男生看样子刚从楼上下来,看到西里尔后就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个戴着耳钉的男生看了西里尔旁边的男人,上下看了看,觉得对方说不定也是克兰霍顿的学生,所以没放在心上。 “你们认识?”路禾皱眉道。 西里尔看都不看他们几个,低声道:“不认识。” 见西里尔把自己无视了个彻底,那几个男生冷笑一声,不过也知道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那个戴着耳钉的男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玩味。 他走上前把手搭在西里尔的肩膀上,跟开玩笑一样地说:“西里尔,你说你该不会不是家里亲生的吧,不然怎么有过得像你那么惨的?” “是啊,你哥哥们的中间名缩写是字母F,你的怎么跟他们的都不一样,中间名这个应该不是秘密吧,要不跟我们聊聊?” 这个男生话都还没说完,搭在西里尔肩膀上的手就被人用力拍开了。 “我没有跟你们聊的必要。”西里尔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想理会他们说的话,心里还有种被打扰到的不满。 刚刚他来这边的时候碰到他们,这几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挑衅他,没想到他们下楼又碰上了。 西里尔下意识看向了路老师。他并不想让路老师跟这种人产生任何交集。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样子!楠楠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有个脾气比较爆的男生当成就骂了出来。 “不认识。”西里尔听着他们口中的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确实不认识,又不是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他都要记得名字。 路禾就站在西里尔的旁边,那几个男生朝着他们走过来时,这个角度离路禾比较近。 见他们靠近,路禾心里觉得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那个高个子男生猝不及防推了一把。 “同学,我们找西里尔,识相地就往一边去——”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一个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力道重得差点把他砸飞出去。 不过这个男生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差,被人突然揍了一拳只是脚下一个踉跄,没出现摔倒在地的情况。 他猛地扭头往旁边看去,就见到西里尔就站在他们面前,冷漠地盯着他们几个。 西里尔很高,比他们还高了半个头,平时的时候没注意,等到双方对歭时这种气场上的差距格外明显。 有人这才想起,因为基因的缘故,西里尔的体型要比很多同龄的华国男生都要高大。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得像凌焕韩冬夜他们那样那么高。 也许是平时看他们看多了都习以为常,等对方跟其他男生站在一起比较,才直观地感受到差距。 这个男生捂着自己脸,冲着其他几个人道:“还干什么,快上啊!是他先打的人!而且这里没监控,今天一定要让他好看!” 西里尔脸色发沉,却突然发现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给抓住了,他愣了一下,就感受到手上载来一股拉力。 下一秒对方在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没想着在这几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很快就跟着路老师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跑,上了楼,路禾确认他们几个没追过来。 “他们不会过来了。”路禾慢慢道,“也就趁着刚刚那个地方没监控,他们才会想着来围你,等你跑出来,他们也不敢再追了。” 路禾扭头看了西里尔一眼,想到对方刚刚似乎还真打算跟那五个人打架,皱眉道:“下次碰到这种情况,记得跑。” 毕竟他们人多,本来双方力量就悬殊,西里尔总不能不顾自身安全硬接下来,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就算后面那些人会得到校方的惩罚,但那些都是事后的补偿,要他说补偿再多,都抵消不了对方受的伤。 他们站在走廊上,路禾拿出了手机,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一边对西里尔说:“你要清楚,那些人还不值得你受伤。” 西里尔点点头,就看到路老师拿起手机给他展示了手机屏幕,上面是刚刚那几个男生主动过来找麻烦的视频,他都没注意到路老师设么时候录的。 “不会让你白吃这个亏,刚刚的视频我都录下来了,发了一份给纪明川,怎么都能让那几个人好好掉层皮。” 刚刚那几个人注意力都在西里尔身上,也没怎么注意到他。 路禾心里知道,让纪明川拿到这个视频,以对方的性格怎么都不会选择姑息放任,绝对会跑去跟伯荣的老师谈学生的教育问题。 “中间名,不一定一家人的中间名是一样的,所以他们的话根本没道理,不用听……” 男人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西里尔却听得有点晃神。 路禾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听到西里尔平静道:“他们的中间名,是用家族伟人的名字命名的,是一种荣誉。” 但我的名字,只是我在外面流浪过的证明。 后面的话西里尔没再说出口,只是看着路老师,心想,他已经不觉得自己在流浪了。 第93章 我尊重他(二更) 想听路老师说喜欢而…… “你很在乎这个名字?” 路禾其实更想问的是你讨厌这个名字吗? 他也不知道西里尔的中间名是什么, 但是网络上都能找到兄弟们的全名。 他们中间名是法比安,用得是为这个国家做出过重要贡献的祖先的名字,西里尔的明显不是, 而且也不把中间名告诉别人。 西里尔没说话,不过在他的目光注视下,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个名字一直在强调他与别人的不同。 “先去熟悉场地, 其他参加比赛的人都已经过去了。”路禾说。 西里尔点头, 跟在了他身后, 走出这栋建筑, 旁边就是林荫小道, 顺着这条路能通向体育馆的后门,路禾刚刚也是走这条路来的,原路返回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Fabian,这是他们的中间名?”路禾继续道,“为了纪念百年前的祖先,所以把对方的名字作为自己名字的一部分,你不用的话更好, 这样你有你自己的名字,不需要用你的名字去纪念谁。” 不需要用你的名字来纪念别人,西里尔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句话, “那路老师, 你会喜欢我的名字吗?” 他明明没把自己的中间名告诉对方,却还是问了这句话, 他也不清楚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对方说喜欢, 是在哄他,明明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喜欢? 如果对方说不喜欢, 也不是他满意的答案。 “应该会喜欢吧。”路禾想了想又说,“虽然还不知道你的中间名是什么,不过直觉告诉我应该不会差。” “那我也喜欢。”西里尔垂眸说了一句,然后跟上了对方。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偶尔有人从他们旁边经过,却没有人像刚刚那几个男生一样上来没事找事,这一路的寂静很适合去思考一些东西。 原来他只是想听路老师说“喜欢”而已,光是听到,他就满足了,而且路老师从不会骗他,这就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路老师!” 路禾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就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趴在栏杆上,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笑着看向他。 “上哪去了,找你半天,那边都在催集合了。”凌焕把手撑在栏杆上,这里并不高,台子也不过一米六到接近两米的高度,可看到凌焕直接抬腿往外翻,路禾还是眼皮猛跳了一下。 “你别”他话还没说完,凌焕直接从一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来,他站在路禾面前说,“还是这样快一点。” 路禾心想摔不死你。 凌焕说完就看向西里尔,等跟对方对视的时候,嘴角往下拉了拉,看起来一副又拽又臭脾气的样子。 “原来路老师是去找人了,不过什么人用得着亲自去找,你对西里尔这小子也太关照了吧。”凌焕挑了挑眉。 “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当然比你需要关照。”路禾不紧不慢道。 星州市对西里尔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不管是文化还是气候都跟对方以往生活的地方差别很大,恐怕很难立刻适应,多关注一下也是应该的。 “那要是放假了,路老师你还是带着他不成?毕竟这小子一个人住你是不是还怕他会出事?”凌焕把手插在兜离,率先往前走给他们带路。 他见路老师没说话,不敢置信道:“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 “没有。”路禾扫了他一眼,“你走你的路。” 不过凌焕的话确实还提醒了他一下,克兰霍顿是一所寄宿制的高中,如果有特殊情况,长假也能申请留校,也不知道西里尔是会选择留校还是住在外面。 现在不方便问,路禾也没再提这事。 下午有几个比赛项目包括射箭和射击,第一个就是射箭,比赛场地在户外操场。 比赛快开始的时候,空中浮动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变得阴凉了一些,没刚刚那么热了,但却刮起了风。 “起风了应该对射箭比赛影响比较大。”龙崖就站在他旁边,见他看过来,就跟他多解释了两句,“风力作用会让箭偏离轨迹,不会按照原本的落点射到靶上,所以射箭的人要把风向风速也考虑进去。” “要做到是不是很困难?”路禾问。 “比起无风环境,有风的环境难度也会加大,不过经常射箭的人应该也已经习惯了,毕竟有风有雨才是常态。一些运动员还会专门去海边湖边参加冬训夏训,训练对风天的适应能力。”龙崖虽然是游泳教练,但是对其他体育项目也很了解。 路禾点点头,突然想到刚刚在户外训练场看到的那一幕。 正午的太阳下,穿过林间的风吹起了少年金色的发丝,再配上他当时的神情,如果没有风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恣意飞扬的感觉。 比起无风环境下空气不流通的燥热沉闷,有风的情况也许更能让人心情平静。 这样他就放心了,这场风应该不会打乱西里尔他们的节奏。 想到刚刚突然离开的杜渐深,路禾至今都还没在比赛场地上看到他。 虽然知道杜渐深的性子,对他也比较放心,路禾心里也忍不住有点担心。要是杜景珩就是有那么强的影响力呢? “路老师,你对射箭感兴趣?”龙崖问道。 路禾摇头:“一会有几个学生要比赛,担心会有影响。” 路禾注意到其他人都出来了,却没看到西里尔和杜渐深的人影。 比赛开始之前,要进行比赛的学生都要先去准备室穿戴好护具。为了下午的比赛,弓已经提前摆出来了,草地上还被划分出了几个区域,地上摆放着立牌,来说明位置。 路禾记得西里尔是第一组六号。而杜渐深是第五组,分到后面的还有时间准备。 “我过去看看。”路禾刚说完就见到西里尔出来了,走过来时还跟他招了招手。不过路禾盯着他的手,突然皱了一下眉。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点时间,路禾走到西里尔面前,开口就问:“你的手怎么了。” 他看着西里尔手上的护指,这种护指比较大,能包住半个掌心,还有拇指、食指、中指这三根手指。 路禾眼尖地看到没被护指彻底遮挡完的地方,露出了一个一截细小的伤口。 在路禾的眼神示意下,西里尔还是先把手套脱了下来,也让路禾看到了他手指上像是被刀片划出来的痕迹。 “怎么回事?”虽然是问句,可路禾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 应该是有人故意在西里尔要戴的护具里藏了刀片,西里尔伸手去拿的时候不注意就给划伤了。 而且这种护具也容易出现拿错的情况,毕竟大家的配置都一模一样,就算拿错了也不影响,可依旧有拿错的概率,所以偷偷放刀片的人,压根不管会不会误伤别人。 “这件事我们会让人去查的。”龙崖也走过来,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脸色也有些黑沉,他最看不惯这种小动作。 纪明川也过来了这边,看到西里尔的手后皱了皱眉,冷淡道:“这件事交给我,如果手伤了,我建议还是不要参加比赛。” 比赛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所以西里尔只能选择带着伤参加,或者弃权。 伤口的血还没止住,就这么一会功夫,血又渗了出来。 路禾心里其实也赞同纪明川的提议,还没说话就对上了西里尔的眼神。一看这个眼神,路禾就知道这事绝对没得商量了,西里尔不想弃权。 “真的还是要去?”路禾问。 西里尔点头,路禾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叫了校医过来,等比赛结束第一时间给西里尔包扎伤口。 集合的声音响起,西里尔已经站在了自己那条箭道上,手也稳稳地握住地那把弓,表情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拉弓的姿势非常标准,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身体的站定,手臂的拉伸,最后在肩膀处形成一道平行的直线,手指拉动弦,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现在还是在热身阶段,选手们会适应一下手上的弓用得是否顺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清楚西里尔手上有伤,路禾看着他右手拉动弓的时候总有种对方的手掌都在轻微颤抖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这弦一同绷紧了一样。 耳边响起弓箭射出的破空声,旁边突然有人对着他的后脖子吹了一口气,让路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那么认真都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好让人伤心啊。”魏秋亭手上拿着个医药箱,凑到路禾面前,虽然嘴上说着伤心,却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样子。 “怎么是你?”路禾问道。 “你不是找校医?我来也很正常啊,每年运动会都有一些小磕小碰,谁又受伤了,总不会是路老师你吧。”魏秋亭盯着他上下看了看,“还是说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 魏秋亭的视线扫了一眼路禾的衣服,仿佛在暗示什么一样,让路禾皱了一下眉,淡淡道:“受伤的不是我。” “有人的手指被刀片划伤了,等他比完了就立刻给他处理。” 魏秋亭往赛场上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呦了一声:“手都划伤了还去比赛,路老师看自己的学生那么拼,心里没什么想法?” “没有。”路禾依旧盯着赛场上的人影,“我尊重他的选择。” 他会尊重西里尔的选择,而尊重他,才是平等对话的开始。 虽然他也不赞同对方带伤上场,也不理解为什么西里尔会对这个运动会项目那么执着,但他不会去否定西里尔想做的事。 第94章 那就是没有 路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哦~”魏秋亭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那边参与比赛的学生已经检查完弓箭等设备, 正准备去验靶。 一般在射箭比赛前都要进行工具的检查,虽然比赛之前工作人员肯定已经检查过了一遍,但参加比赛的学生们才是真正使用他们的人, 好不好用要他们自己看了才知道。 路禾在旁边观察了一下,每条箭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每组十人, 分散得比较开, 远处的每个靶子上还有一面彩色的小旗子, 此时正因为起风, 小旗在风中微微摆动。 西里尔刚好也走过去检查完了靶子, 回到了起射线的位置,见路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他知道对方在关心他的情况,甚至能从他眼里看出几分紧张。 他突然觉得,好像受伤也不坏。 “没想到跟你分到一组。” 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西里尔扫了对方一眼,发现就是今天堵住西里尔找他麻烦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路禾也注意到了,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这个男生的头发有些长,路禾记得对方当时站在后面一点的位置, 不是带头挑事的人。不过跟那些人站在一起,想必也是一路货色。 西里尔很快把视线收回去,把人无视了个彻底,当没听到一样。 “跟他废话什么, 一会赛场上让他好看,我可是听在克兰霍顿的朋友说了, 他平时都从不去射箭馆, 射箭这种东西,临时抱佛脚可学不来。”另一个男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冷冷道。 他们还看过兰塞那边的新闻, 以前对西里尔的报道,都说他不通箭术,比赛也弃权了,总不会来了他们这,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跃变成射箭高手。 而且他们觉得西里尔虽然在兰塞身份尊贵,来了他们这,可没人把他当王子捧着他,是驴子是马出来溜溜就知道。 路禾听到他们的对话,心想,那是因为你们没见到西里尔射箭时的样子。 “西里尔!”旁边传来一些加油打气的声音,明明这一组有十人,但是西里尔的人气实在是太高,毕竟对颜控来说,西里尔这张脸就是绝杀。 那么多人叫西里尔的名字,里面还有很多真嘉的女生,衬得其他人格外没面子。 就好像他们来这,都自动成了西里尔的陪衬,这群血气方刚的男生哪里咽的下这口气,都打定主意等等比赛时让西里尔好看。 有裁判员员发现这里还有人聚在一起,过来催促他们都在各自的位置站好,旁边还有一个发令台,记分员和发令长都已经就位了。 路禾突然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破空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支箭直接从他旁边射了出去,稳稳插在了另一边的临时箭靶上。 即使对射箭一窍不通,但路禾也知道这一箭正中红心,准头极好。 “有点无聊,看到旁边有弓就试了一下。”魏秋亭见路禾看过来,对他笑了笑,就把弓放下了。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注意,这场比赛的裁判员员是一个看着精明干练的女人。 她注意到竟然有人拿弓射中了放在旁边的备用箭靶,过来找到了罪魁祸首。 “刚刚那箭是你射的?这里不是专门射箭的地方,要是箭脱靶了伤到了人,你付得起责任吗?而且这是备用箭靶,是比赛用具,你这已经属于干扰比赛。”女裁判员员冷冷地盯着魏秋亭,对方刚刚手上还拿着弓,所以不难知道是谁干的。 “这位姐姐,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这里有弓没忍得住,而且我对我的水平很自信,那靶子上的箭不是也能说明问题?要真的伤到了人,我肯定会负责到底。” 魏秋亭顶着自己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两颗虎牙,一口一个姐姐,让女裁判员员把眉头皱得更紧,但是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下不为例。”女裁判员员看到他穿着白大褂,还有胸前的工作牌,知道是在运动会比赛现场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的校医。 “校医来这里做什么?有人受伤了?”她心里纳闷,不过那边比赛快开始,她不能在这边逗留。 魏秋亭见人走了,看向在旁边看了全程的路禾,冲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对他说:我厉害吧。 路禾自动无视了他的视线,魏秋亭反而还凑了上来,轻轻道:“路老师,你的生日是在六月啊,那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哥?” 这声哥一叫出来,让路禾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立刻道:“不行。” 虽然有时候在职场里年龄小一点的那个会对年长的男女叫哥叫姐,可这称呼落在路禾自己身上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魏秋亭不会是看刚刚对女裁判员员叫姐姐对方吃这一套,就以为他也吃。 “这样啊,那可惜了。”魏秋亭遗憾道。 路禾听到了发令台那边的声音,第一组比赛已经开始了,每个人都站在起射线的位置缓缓拉弓,箭尖指向远处的箭靶。 西里尔的慢慢把手臂抬起,每个动作都很稳,拉弓时手臂微微往上抬,等将手臂与肩膀平行,路禾看到西里尔的手指动了一下,下一秒数道破空声想起,嗖的一下这些箭陆陆续续都落在了远处的靶子上,只是位置各不相同。 离得有点远,路禾没看到西里尔射了几环,不过他看大致的位置,很接近满环了。 果然等箭射出去旁边的观众台又响起了欢呼声,他甚至还听到有人在叫西里尔的名字。 当时西里尔入学可是上了本地新闻的,所以那么多人会认识西里尔,路禾也不觉得奇怪。 而且他看西里尔从箭壶里拿出第二支箭,姿势一如既往地优雅,在拉动弓箭的时候,仿佛牵扯了全身的肌肉,明明是一个缓慢的动作,却给人感觉他的每一寸肌肤下都隐藏着惊人爆发力。 弦绷紧的时刻就是这股力量将要爆发的临界点,等嗖得破空声响起,箭簇刺破空气射在了远处的箭靶上,这个过程漂亮得有些不像话。 路禾虽然不懂射箭,但他就是觉得西里尔的箭是最好看的,还有拉弓的动作,一气呵成,让他觉得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他发现自己都差点忘了西里尔手上还有伤的事了。 想到这,刚刚投入进比赛中的思绪又被抽离了出来,开始希望这场比赛早点结束。 比赛结束地很快,每个人有十支箭,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射出,最后按照这十箭的环数来计算总分,刚结束路禾就叫了魏秋亭一声。 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闲了,而且跟其他老师人缘不错,一下就聊熟了。 “来了,路老师你真的是有事了才会叫我啊?”魏秋亭提着个小医药箱就跟了过来。 西里尔一边听着裁判员员报分数,人就已经朝外走,被路禾一声不吭拉到了旁边的准备室,刚进屋就找了张椅子让西里尔把指套给脱下。 也让路禾看清了伤口的全貌,伤口在食指上,被刀片这么斜斜地划了一道。 因为刚刚西里尔还要用手指拉弓,所以此时伤口还在渗血,没能止住。 血都渗出了手套,看得路禾有点触目惊心,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我没事,只是看着有点吓人”西里尔说完微微抿唇,见之前那个见过几次的校医要过来给他处理伤口,他立刻把受伤的手缩回去,眸色冷沉地盯着对方。 “给你处理伤口你还不要?”魏秋亭笑了,见对方面对他时跟面对路禾时的态度堪称变脸,唇角又勾了勾。 “你叫西里尔是吧,你应该中文不怎么好,那我今天刚好能教你一个成语,叫审时度势,意思是分析形式,估算变化。”他笑着在西里尔旁边那张椅子上坐下,慢慢拿出了碘伏消毒水、消炎软膏和纱布。 “现在你是伤患,我是医生,就算你之前有什么脾气,现在你也得听我的还是说你想自己来?”魏秋亭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西里尔抓过了一瓶药水,沉声道:“我自己来。” 路禾制止住了他,从旁边的医药箱里又拿出了一瓶生理盐水,轻轻叹了口气,表情也有点无奈。 “先用生理盐水消毒,你不方便,我来。”路禾面无表情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西里尔似乎有点惊讶,连手都忘记伸出来给他了。 “路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太纵容你的学生了。”魏秋亭站起来给路禾让了个位置,看着路禾熟练的动作,微微挑眉,“你以前经常处理伤口?对这些步骤很熟悉啊。” 西里尔闻言也看向路禾。 “见别人处理过几次,也不复杂。”路禾给西里尔的手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下,再缓缓擦掉了血迹,发现伤口比他想象地要浅。 看样子是西里尔比赛时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伤口撕裂了一点流了更多血,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路禾还能闻到鼻尖的腥味。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些痛,但西里尔全程一声不吭。 “痛吗?”路禾问。 “不痛。” “说实话。” “有点。” 西里尔说完,魏秋亭撑着桌子在旁边笑了,他继续道:“路老师,你这学生不会快饿死了都不会吃别人一口饭吧?这是病,得治啊。” “既然拒绝让校医处理伤口,还做好了宁可不方便也要自己动手的准备,路老师你也没必要帮忙,你这样不就等于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给他们兜底?既要又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路禾处理地很快,拿纱布缠住了西里尔的手,包扎完了才把东西都收回了医药箱里。 听到魏秋亭的话,他心想,不是兜底,他只是做了他能做的事。 而且就算都想要也没关系,只要他能给得起,就不会对他们吝啬,因为他是西里尔他们的老师。 路禾刚站起来,就注意到魏秋亭不知道怎么还在他边上,两人一时之间凑得有点近。 魏秋亭突然问:“路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路禾忍不住露出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 “那就是没有,那有男朋友吗?”魏秋亭自我感觉良好,自问自答也一点不尴尬。 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两个酒窝,不过问题在路禾听来有点莫名其妙,再加上对方的眼神,总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什么男朋友??给我说清楚点!” 第95章 他会赢 我也好像变得不像我了。 路禾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有点头大, 扭头就看到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边上还有商应欢他们,也不知道刚刚干什么去了, 之前没见着人现在又都跑来了。 他扫了魏秋亭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 让魏秋亭笑得更厉害了。 “在聊什么, 怎么不让我听听。”刚刚被凌焕打开的门还没关上, 纪明川也走了进来, 视线落在他们几个身上, 冷笑了一声。 魏秋亭一见是他, 嘴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一点,变得淡了很多,不过没人注意到这种变化。 路禾问:“你怎么过来了,那件事有结果了?” 纪明川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聊什么,知道路禾是想转移话题,也没追根究底的打算,只是冷淡道:“已经找出是谁在护具里放刀片了, 这是商量的处置结果。” 路禾盯着纪明川递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写了那个学生的信息还有伯荣那边针对他的处罚,没想到效率那么高,不过才半个小时。 而且还有他之前录下的那个视频, 有哪些伯荣学生对西里尔的挑衅画面,也一样给这些学生做了处分。 纪明川用简单一句话直接说明了结果, 压根没提中间波折的过程。对方会做出这种事自然是有恃无恐, 八成跟学校的管理层也有关系,他要求看监控的时候被人三番五次搪塞,说他是外人不便查看。 他也不跟对方客气, 直接说考虑报警,三言两语地跟对方说明了西里尔的身份,作为兰塞王子,西里尔在伯荣受伤,这不是简单的学生之间的矛盾,而是破坏两国邦交的违法行为了,就算有再大后台也不顶用。 “退学?”路禾见资料上这个男生有点眼熟,也在那天针对西里尔的那群人当中,而且还是叫得最厉害的那个,用西里尔的中间名嘲讽过他,记得当时好像好说西里尔中间名的N,不会是nerd(呆子)的N。 纪明川冷淡道:“你觉得惩罚太重?” 路禾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而且要让伯荣短时间做出把某个学生退学的处理,应该很不容易。” “一般。” 路禾觉得纪明川的语气有点不一样,不过没多想,继续看着那份资料。伯荣的学生家境都不差,退学本来就没什么多大影响,直接出国读书就能了事,不过这已经是最重的处罚了。 毕竟小小一个刀片看似只能在手上划出一道口气,但也要看看是碰到了哪,如果碰到手腕或者脖子,一样能成为致命的凶器,这种危险的苗头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不能等发生了再追悔莫及。 他把这份资料和处置结果递给西里尔看,毕竟对方才是当事人,有必要了解一下。 “我不想看。”西里尔说。 “那就不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路禾把那几张纸收了回来还给了纪明川。 他也看出了西里尔对怎么处置这个学生漠不关心,并不会有那种解气和报复成功快感。不过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关心才是对的。 路禾又看向纪明川,低声说了句谢谢。 纪明川的眉头微微一皱,推了一下眼镜,镜片上的寒光却好像反射出来闪了一下他们的眼睛,纪明川还是之前那么不近人情不茍言笑的教导主任。 “你们没事了就别挤在这里,还有路禾”纪明川走到门口时突然站定,头也不回地说,“我是运动会克兰霍顿校方负责人,都是职责范围内的事,不用说谢。” 说完身影就消失在门口,看样子刚刚一直在忙西里尔的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凌焕也把情况了解完了,看到了西里尔被包扎好的手指头,第一反应就是:“伤了右手他是不是不用参加期中考试了?” 商应欢冷笑:“学渣就是学渣,脑子里一整天只有怎么逃掉考试。” “关你屁事,学渣吃你家大米了?”凌焕嗤笑一声,抱胸站在旁边看着他。 西里尔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对路禾解释道:“我会用左手写字,不影响考试。” 说完又多补充了一句:“我是左撇子。” 不过为了不表现出特别之处,他会刻意去用右手,但实际上他还是更习习用左手。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西里尔微微皱眉,就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 “既然习习用左手,以后就不要刻意用右手了。”路禾慢慢看向他,认真道,“在这里,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凌焕在旁边啧了一声,暗道西里尔真喜欢搞特别,来他们这不仅身份特别,长得特别,就连用手习惯也特别,他还总是看路老师跟西里尔走在一起。 难道路老师就是喜欢特别的人? 他扪心自问了一下,自己也挺特别的,不输给西里尔,想到这里他的心态就放平了,又想到了刚刚进门时听到的话,又把因为纪明川突然出现而偏的题给拉了回去。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男朋友?”凌焕明知故问,“我们这里除了男的,也没别的吧。” “大呼小叫就为这个,少见多怪。”商应欢冷哼道。 商家本来就是娱乐业的,对这方面的东西接触得比较多,而且他父母宠他,去国外出差也会经常带着他,国外一些地方更开放,对同性恋的包容也更大,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你见过很多?那你上次的传闻”路禾扫了商应欢一眼,对方表现出这么一副非常熟稔和了解的样子,莫名有点应了那句私生活很乱的话。 商应欢顿时变脸:“没有的事,我知道不代表我就是!” 凌焕的注意力现在都在这件事上,就连商应欢的话都没听清,他继续问道:“路老师,你有男朋友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不要关心这些。”路禾皱着眉,不太想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 他又看向罪魁祸首魏秋亭,见状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压根读不懂他的表情一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路禾最后叹了口气,先催促离门口更近的凌焕和商应欢他们先出去,在他也打算跟着出去的时候,又听到了旁边传来魏秋亭的声音。 “路老师,我怎么发现纪主任面对你的时候好像脾气都变好了” “就连你那些学生们都比平时要听话,包括我”魏秋亭的声音很低,就好像是跟在他旁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简单提了一句。“好像也变得不像我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距离早就超过了社交距离,所以会让路禾感受到略微的别扭和不自在。 路禾听了往旁边让了两步,给了他一个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问道:“你应该认识一些精神科的医生吧。” “认识啊,我还认识很多。”魏秋亭笑了笑。 “随便找一个,让他给你治治脑子。”路禾总是对别人的态度比较敏感,就比如之前苏冕接触他的时候,他倒也没真信了苏冕表现出来的纯良无害。 此刻魏秋亭也是,他只觉得对方是闲出问题了,才会总是想用这种玩笑话来捉弄他。就算他对这方面比较迟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语气有些暧昧。 就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样。 魏秋亭见路禾说完就出了门,也跟了上去,只是在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西里尔,最后把食指放在唇边,眯眼一笑:“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路禾看着魏秋亭跟西里尔走出来,虽然感觉西里尔的表情不太好看,但也只当对方是因为手上有伤。 外面的比赛已经进行了第三组了,在路禾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第三组刚好结束。路禾在记分员那里看了一眼西里尔的成绩,对方笑着跟他说:“你说西里尔?他目前的得分还是全场第一呢。” 路禾问:“如果有同分怎么办?” “那就需要加赛。”记分员说。 路禾想到西里尔的手,皱了皱眉,如果等等还要加赛,那西里尔硬上,包好的伤口是不是又会裂开渗血。想到刚刚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上药时稳得一动不动,那只手很漂亮,就好像任何一点伤口出现在上面都会破坏美感,就跟瓷器上的裂痕一样。 确实就跟他之前认为的一样,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受伤,因为哪怕事后会得到校方的补偿,都不能抹消这道伤口的痕迹。 “路老师,我没事。”西里尔也看到路禾在跟记分员沟通,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看看你的手再说没事。” 记分员也看到了西里尔被绷带包着的手,惊讶道:“这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 “他赛前就受伤了。”路禾不想跟对方多聊这件事,只是希望不需要再加赛。 记分员点点头,没再问,也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不想加赛了。 “不过他的分数很高,很难相信是带伤取得的成绩,应该不会有人能超过他的分数。”记分员又多感叹了一句,“不过有点可惜啊,这个分数差点就能破了五年前的记录了。” “什么记录?”还不等路禾开口旁边就有人问了。 “就是五年前,杜景珩十箭九十七分的记录啊,记得杜景珩也是你们克兰霍顿的吧,那你们应该更清楚,不过他毕业挺久了,看你还是新来的老师,应该没那么了解。”那边第四组的比赛马上开始,记分员就不再跟他们闲聊了。 就在对方刚说完,路禾就注意到有个人站在了他们旁边。 有一会没见的杜渐深,此时身上已经换上了紫色的运动服,手臂上带着白色护臂,看样子在准备室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他看样子也是刚出来,还在整理指套,表情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路禾还是第一次听说杜景珩也参加过运动会射箭比赛的事,心想杜渐深报名比赛,不会就是想在这一环节超过杜景珩? 路禾并没有说那种没拿第一也不用灰心的话,赛前如果还说这个,就太打压士气。 “你不去等候区,来这干嘛?”凌焕撇了撇嘴,见又多了个人,表情不是很好看。 “跟你没有关系。”杜渐深不想理他,而凌焕却偏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杜景珩是你哥吧,你要是等等的成绩不如你哥,你会不会委屈到哭鼻子?” 这时远处有人叫道:“第五组等候区准备!” 杜渐深跟他简单道了个别,就要朝着等候区走去,只是在转过身的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冷淡了。 他一定会赢。 但是奇怪的是,这种想赢的心理,变得不全是因为杜景珩。 第96章 脱靶的感觉 每一支箭都有方向。…… “明天是不是还有个游泳比赛, 你的手不能碰水,就不要参加了。”路禾建议道。 出来后西里尔一直没说过话,闻言下意识看向他, 点头道:“好。” 边上有很多折叠椅,凌焕直接拿了两个过来, 放在路禾旁边, 还替他打开了, 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笑着说:“路老师, 你坐啊。” 路禾猝不及防就被他按着坐到了凳子上, 表情有点无奈:“你自己坐就行了,不用管我。” 凌焕没给其他人拿凳子,自己把另一张折叠凳打开坐在了路老师边上。 “那怎么行,我还得谢谢路老师你这段时间的关照。”凌焕扬了扬眉,又盯着他看了看,见对方没有什么要问他的,又忍不住问,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路禾给了他一个疑问的表情。 “比如我中午干嘛去了啊。” 商应欢直接抬脚踢了一下凌焕的凳子,差点没把凳子给踢倒,冷笑道:“谁会关心这个?” “商应欢,上次你那一跤怎么没有把你的腿给摔断”凌焕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好快又看向路老师,好像视线都要黏在对方身上了一样。 那天晚上他脑子一热就抱了路老师, 那件事也不过过去了三天而已, 本来他以为自己面对路老师会很不自在,不过后面发现没什么变化。 也没有再出现那天晚上心慌意乱的感觉,凌焕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那天太晚了, 听说熬夜是会心跳加快。 运动会很吵,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他们还不在观众席,是在发令台旁边的一个遮阳棚底下。观众席都是学生,路禾没有想着往那边挤,而且他还得在后台关注学生的状态。 就比如西里尔刚刚的手伤,如果他没发现,西里尔可能都强撑着不会说。 想到这,路禾又叹了口气。 魏秋亭还在跟另一个老师闲聊,对方看样子也见到了魏秋亭射中备用箭靶的样子,好奇道:“魏老师,看你射箭的样子那么专业,运动会的报名你应该是报了射箭吧。” 魏秋亭虽然是校医,但作为学校后勤工作人员,基本上别人对他的称呼也带上了老师的头衔,来表示对后勤工作者的尊重。 “没有。”魏秋亭笑了一声,语气慵懒,“我报了拔河。” 那个老师表情有点惊讶,不过也没问什么,只是笑着跟对方又闲聊了几句:“拔河也很有意思,不过教职工拔河比赛还是第一次。” 魏秋亭还没说话,商应欢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问道:“这都没你的事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大少爷你对老师就是这个态度吗?基本的尊师重道,总要会吧。”魏秋亭笑着说。 商应欢本来想说你算什么老师,可想了想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只能把这口气又忍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段时间他的忍耐力都好了很多。 他可不想在路老师面前留下一个没教养的印象。 杜渐深站在起射点的位置,慢慢调整自己手上的弓,视线却又看向远处那片热闹的人群。射箭比赛的场地就布置在操场上,草地外的地方人来人往,观众席也坐满了人,不过这整个操场的人加起来,可能都不如那片遮阳棚的位置存在感强烈。 在比赛开始之前可以先熟悉一下手上的弓,还有验靶,等杜渐深缓缓拉开弓,视线盯着远处的箭靶,却有瞬间的分神。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在母亲刚开始让他学习射箭的时候,只是因为父亲喜欢,杜景珩也喜欢,杜景珩还是父亲亲自教的,等对方大了点,父子俩还会一起去私人箭馆,联络父子感情。 但他什么都没有。 更多时候是他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室内,直到射光了箭壶里的箭矢,他才会停下来。 每一支射出的箭,都有方向,不管想和不想,这支箭都有固定的落点,它可能射在了靶上,可能是满环,也可能脱靶,远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其他地方。 如果是迟迟没有射出的箭,那这支箭的目的地会是哪。 杜渐深侧着身,将箭对准了远处的箭靶。 有的人射箭时会习惯性地闭上一只眼睛,或者眼睛会微微眯起一点,但杜渐深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眼睛紧紧盯着箭靶,在箭即将要射出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和脑海里某个画面重叠。 “看到了吗?”身材高大的青年缓缓把手上的弓放下,远处的箭靶中心位置赫然插着一支箭。 他把护臂和指套都摘下来递给了旁边的管家,这才看向他旁边的少年,“你赢不了我,你确实是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如果你认为是因为年龄摆在这才赢不了我,那你这辈子都不会超过我了,因为这是出生就注定的,你一辈子都会走在我后面” 紧接着就是母亲的声音:“你刚刚那一箭怎么偏了那么多,不知道对着中间射吗?” 根据比赛的守则,为了赢,一支箭射出去,只能有一个方向,一条轨迹,任何偏移都会被视为“大逆不道”。 他也一直走在为了赢而设定的轨迹上,但等走久了,越感受不到这条路的终点。 为了超过,为了证明,这都不算是这支箭存在的意义。 杜景珩过去就是这个箭靶,他盯着这个箭靶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他踏上这条设定好的轨迹之前的感受。 “会长这个表情,稳赢啊。”旁边有些学生会的成员也在关注杜渐深的比赛,有的直接把手搭在栏杆上闲聊。 为了不影响比赛,在射箭场的两端都设置了围栏,非参赛人员不能越过进入比赛区域,不然视为干扰比赛,要被清出场外。 “什么表情,会长不是一直都这个表情吗。” “就是说会长那么可靠,一出手就感觉稳了。” 杜渐深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他一般不会在这种正式场合走神,不过此刻他却想放纵一回,任凭思绪飘远。 他想到了慈善晚会后花园的庭院里,他第一次坐的秋千,第一次跟人说起他从不会说的话,还有第一次给人送花。 过去他认为送花是一件很俗套的事,等他自己亲自尝试过后才发现,一件事之所以变得俗套是因为做的人多,做的人多说明这件事确实有它的可取之处。 脑海中不知怎么地浮现出了被扔在垃圾桶边上的月季,就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还在射箭场上,手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松开,他盯着箭射出去的方向,瞳孔微微一缩。 这箭脱靶了,并没有射在箭靶上。 就像是脱离了本来的轨迹,越过了箭靶,冲向了远处。 “会长他脱靶?他是不是走神了?” “副会也说今天会长总走神,怎么这会要比赛了还走神,今天状态不对啊。” “不过现在还只是适应准备阶段,比赛没正式开始,会长调整好肯定还有机会吧。” 魏秋亭也在旁边看着,见状笑道:“这箭,真的不是闭着眼睛射的?” 路禾看着皱眉,光看杜渐深的表情还什么都看不上来,可看对方射箭,分明问题很大。杜渐深会脱靶,换别人身上还有可能,换对方身上就太不对劲了。 难道还是因为杜景珩? 所以临到比赛时,杜渐深的压力太大了? 路禾从遮阳棚里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靠近护栏的位置,见杜渐深往这边看,忍不住问:“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杜渐深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禾看,等收回视线时才继续道,“只是突然想试试脱靶的感觉。” 毕竟“脱靶”在他的人生中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众人:??卧槽这也太嚣张了。 就跟学霸突然考了零分,对众人说我突然想试试考零分的心情,就交了白卷。 杜渐深压根不在乎众人的反应,盯着手上的弓,在发令员的声音响起时,他将右手的箭再次搭在了弓上,动作流畅,就像是在完成某种艺术。 一模一样的动作,宛如刚刚那一箭的复刻,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一箭正中最中间的黄圈,满环。 杜渐深盯着箭靶上的箭,觉得它并不是落在杜景珩曾经落在过的位置,这应该是他的新路。 他今后的每一箭,也不是为杜景珩射的,而是脱靶后感受到的自由。 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不少人还在拍照,有的离得远的看不清箭靶上的箭具体落在哪个位置,就还得靠解说员来解说,当听到是满环,不由得都有些心情激动。 “我就知道会长肯定没问题,刚刚吓我一跳,没想到会长也会开玩笑了,还来个先抑后扬。” “不过能超过之前的记录吗?” 旁边有伯荣的学生,听到这里凉飕飕道:“这才第一箭,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点。”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后面基本上也都是满环,只有两箭是九环。 “最后一箭肯定拿不满”这个人硬着头皮说,还心想杜渐深最后再走神来个脱靶,那就好笑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发展,又或者说让一个认真起来,而且发挥稳定的人出现重大失误,这种场景恐怕只有梦里才有。 路禾看着杜渐深射出了最后一箭,等那一箭牢牢钉在箭靶上的时候,路禾好像都能听到耳边响起那道有力地碰撞声,就像是在他耳边重重敲了一下。 他就站在旁边,见对方把弓放下,将那些欢呼声远远地甩在身后,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朝着外面走。 第97章 我很期待 期待那天,有人让我长教训。…… 不过杜渐深走两步就被围住了, 还有一些人端着摄像机在拍照。 他看了一眼镜头,站得挺直,不管从哪个角度拍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杜渐深从小到大参加不少大赛, 基本上很多赛后都有采访环节,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他偶尔还会扭头看一眼草地旁遮阳棚的方向。 这次的活动规模比上次春日文化节的规模更大, 还是星州市影响力比较大的两所高中的合办, 所以有电视台来做采访和录像。 男记者之前就已经了解过杜渐深的资料, 问道:“杜同学, 大家都知道之前你的哥哥在这个项目上拿到的最高的分数, 现在你打破这个记录, 有没有什么感想,简单跟大家说两句呗?” 杜渐深道:“没有感想。” 旁边另一个人紧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感谢的人?” 路禾看杜渐深那么快就过来了还有点意外,他看到刚刚围上去那么多人,本来还以为杜渐深要应付他们就得费点时间。 “一会是不是还要颁奖?”路禾问。 杜渐深点点头,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以往他身上只会穿着克兰霍顿的黑色制服,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紫色领带让他的气质更显得矜贵优雅, 气场很足,但穿着运动服的时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杜渐深早就能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免疫,又克制住了让自己不去看向路老师, 而是拿了水走到了西里尔面前。 “等你的手好了,比一场?” 杜渐深看向西里尔被包扎好的手, 西里尔有点意外, 却也没犹豫地点头。等他们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不满和不甘。 众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展开,会长这还是在跟西里尔约战? 对方在这方面从来不是一个那么主动的人, 一般别人不来找他,他也不会有兴趣在其他人身上多浪费时间。 更何况会长还赢了,完全没必要跟西里尔提出再比一局。 这时候裁判员员也来叫他们去颁奖,西里尔收回盯着杜渐深的视线,率先往颁奖的地方走。 杜渐深的得分是九十八,西里尔是九十四,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西里尔就算再怎么想忽视手上的伤,却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你很卖力。”杜渐深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 他作为学生会会长还是运动会负责人之一,西里尔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也比其他人更了解具体的情况。 西里尔在那种情况下,还参加比赛,绝对配得上一个拼字。 而这个高分也印证了这一点。 “下次会更卖力。”西里尔不想再多说,下一次自然是指杜渐深跟他约的下一次。 “我等着。”杜渐深视线看向前方,等颁奖完了就直接往场地外走。 路禾看他们两个过来,想到凌焕之前把奖牌往他身上挂的画面,有些后怕,开口道:“你们的奖牌,就都挂在宿舍楼一楼的陈列室吧。” 里面摆放了很多陈列柜,以往获得的很多荣誉都会放在里面,一些是校级的奖项还是一些赛事金奖。 不过这里面一般只会挂集体的奖章,如果单人奖章对方不愿意带走也能挂在这。 两人都没意见,点了点头。 凌焕见西里尔从刚开始就是沉着一张脸,莫名就想气他几句,笑着说:“该不会自己只拿了个第二心情不好吧,不过这也没办法,金牌毕竟只有一个,不是那么好拿的,但我刚刚可是给路老师赢了一块。” 说话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苏冕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有些人脸皮厚起来是无敌了。” 毕竟那个奖牌又不是凌焕一个人的,还轮不到他来邀功。 几个人凑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明明运动会场地就很吵,细碎人声,口哨声,还有响起的广播声,但他们几个的声音就是能很清晰地传入耳朵里,想忽略都难。 路禾清楚很多人其实都在关注他们这边的情况,毕竟他们几个放哪都是足够瞩目的存在,会吸引众人目光他毫不意外。 他低头看了一眼工作群里教学组长发来的考试文件,才想到再过几天就是考试了。 在他低头的时候,没注意到其他人也有意无意地朝他看过来。 西里尔紧紧地抿着唇,还想着刚刚那个姓魏的校医跟路老师交谈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不舒服。 他并不是不接受其他人给自己处理伤口,只是他不希望那个人是那个姓魏的校医。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 为什么他看到路老师跟别人站在一起,就恨不得让他们分开,路老师不是他一个人的老师,不是他的私教。 就算是私教,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围着他转。 他明明清楚这一点。 西里尔没被凌焕的话激怒,现在他的心情早就跟一团乱麻一样,也不会在意凌焕说什么,扫他一眼就把他当透明人一样无视了个彻底。 路禾突然看到乔柠给他转载了一条博物馆官号的通知,是关于星州市博物馆的植物昆虫标本展的,展览的时间就是这三天。 [乔柠:路老师感兴趣的话周末能去看看。] 说完还给他发了个笑脸,路禾对这种其实兴趣并不是很大,但是还是回了个谢谢。乔柠还以为他会对这些感兴趣,其实他更喜欢在屋里多做几套数学题。 会喜欢这种植物标本的人应该是 路禾突然抬头看了西里尔一眼,对方依旧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边上,刚刚拿到的那块银色的奖牌被他抓在那只没受伤的手里,偶尔会皱一下眉,显然对周围嘈杂的环境很不适应,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还一直留在这。 如果是植物标本,西里尔应该会喜欢。 他看过西里尔给他送的标本,技巧比较娴熟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过运动会过后可能都得忙着考试的事,大概率是没机会去看了。他看推文介绍里说博物馆会展出来自世界各地的珍贵动植物标本,只在首都和星州市博几个重要的博物馆有巡展安排,这次错过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这么一想,路禾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下午的比赛安排很紧凑,等到了晚饭时间,所有人都聚在了公共餐厅里。 商应欢拿着纸在桌子椅子上擦了又擦,才勉为其难地坐下来,让一些人看得目瞪口呆。 伯荣的伙食还不错,不过这边都是一些四人小桌,没有那种能坐很多人的长桌,路禾直接跟老师坐一桌去了。听他们说了一路,吃饭的时候他想安静一会。 这几个老师他都认识,但是彼此不是很熟,所以大家说话间也比较克制,只会简单聊聊运动会和之后考试的内容。 “明天还有教职工的运动会,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行不行。”一位老师笑着说。 “江老师你才三十就老骨头了,年龄焦虑有点早啊。”另一人打趣了一句。 “等等晚上有室内项,好像是游戏比赛,打游戏也能搞比赛了吗,看着也不是正经项目。” “早就有了,你可能是不怎么关注这个,正不正经先不说,好的学校总是要更有包容性一些吧,我觉得有这个项目挺好的,反正运动会就是给学生放松的。” 路禾本来也只是在旁边听着,就听有人叫了他:“路老师,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路禾吃完去了一趟洗手间,不过他刚出来,就听到旁边的楼道传来了一道激愤的人声。 “所以你都是故意的!” 而跟他对峙的人没说话,也不做任何解释。 刚刚说话的男生继续道:“你现在装都不装了,苏冕你真他妈恶心!别再让我看到你。” 路禾听到这个名字有点愣住,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道轻微的闷哼声,还伴随着仿佛拳拳到肉的钝响。 那个男生走出来,是一个看着有点不良的少年,见到路禾时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很快直接越过他走了。 路禾注意到对方穿着的是伯荣的校服,不是克兰霍顿的学生,对方明显跟苏冕有很大的冲突。 还不等他多想,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声音。 “路老师,你听了多久?”苏冕笑着靠在转角处的墙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脸上有明显被人打了一拳的红肿,看着倒是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完全不像是刚跟人起了争执的样子。 路禾面不改色:“你们如果是聊些不方便让人听到的东西,就不应该在这里。” 因为这条走道上有洗手间,所以位置压根不算隐蔽。 苏冕认同地点点头:“路老师说得对。” 见路禾一副什么都不好奇的样子,苏冕就越是想问他,对方越不在意,他就越想让对方知道。 “路老师你不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路禾看了他一眼:“你碰见仇人了。” “以前是同学,现在的话”苏冕想了想才说,“也能说是仇人。” 路禾听到这也皱起了眉:“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他想到苏冕之前做的那些事,突然有点不安起来。苏冕要真的欺负了人家,他一点都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学生手软。 “以前是一个初中的,他因为个子总是被欺负,我帮了他一次他就把我当成了朋友。” 路禾不太相信,知道苏冕还没说完。 “其实我看到了好几次都扭头走开了,那次帮忙本来也不是我想出面,他后面转学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要给他一点点温度,对方就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然后对你掏心掏肺,后面又因为你的态度冷淡感到失落,一直这样患得患失,最后怀疑自己。” 路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盯着苏冕,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刚刚他跑来问我,我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本来也没说过我们是朋友啊,他再怎么被欺负我都不关心。”苏冕笑着说,“不过他打人还挺疼的,看样子过得很好,以前如果有这个揍人劲,也不会被欺负了。” “那假如有一天,有一个人让你愿意对他掏心掏肺,让你失落,让你患得患失,怀疑自己,最后把你一脚踢开告诉你这些都是假的,他就没把你当回事,你也能笑得出来吗?苏冕。” 苏冕看了路禾的表情,知道路老师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声:“那我很期待那天,能有人让我长教训。” 第98章 喜欢的事 是会更关心别人的类型。 “路老师你是在生气?”苏冕看着他道。 路禾扫了他一眼:“我生没生气, 你看不出?” 苏冕也收起了刚刚那副肩膀靠在墙上的姿态,朝他走过来,“如果没看出来也不会问了, 不过当初那件事都没让路老师你生气,还是说路老师就是这种不关心自己, 但会关心别人的类型?” 他指的自然是当初自己故意散播关于路老师的谣言的事。 “苏冕”路禾把刚刚擦手的纸扔进了旁边的纸篓, 不想再这里耽误时间, 转过身之前还说了句, “你的心思还是多放在正途上, 比如不要再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也不要关心不该关心的事。” “嗯。”苏冕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语气微微上扬,对方越是这副模样越有种让人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好像除了当初对峙的时候揭穿了苏冕,就没再看到对方脸色大变的样子,不得不说心理素质超群。 “路老师,上次没收的违禁品,你记得替我好好保管啊。”苏冕跟在路禾身后, 除了脸上红了一块,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路禾皱着眉:“你怕丢就不应该带到学校里来。” 他知道对方指的是那把宝石小刀,看上去做工很精细应该价值不菲,路禾都收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还用锁给锁上了。 “倒也不是怕丢” 路禾见他突然问起这件事, 还以为苏冕想把东西提前要回去,提醒道:“还有半学期才能拿走。” “不拿也没什么。”苏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路禾皱眉:“我没有给你把东西保管一辈子的义务。” “路老师, 还有两年,我还会当你两年的学生,不说一辈子的义务, 两年的义务总有吧。”苏冕见路老师不说话了,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突然觉得两年的时间,也有些太短了。 路禾没回头,所以没有看见苏冕脸上的表情。 苏冕跟在他后面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就好像回归了他真实的样子,那副平易近人的感觉从他脸上消失,气质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好接近起来。 他一直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可刚刚说那么多,他发现自己只是想听路老师再叫一声他的名字而已,叫他苏冕,他才感觉到这几个音节听起来并不都是噪音 路禾远远就看到休息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对方看到他时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又看到了后面的苏冕,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 “你怎么也在?” 凌焕还注意到了苏冕脸上好像是给人打了一拳一样,有点幸灾乐祸,“终于有人看不惯你把你给打了一顿?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路禾先进去了,留他们两个还在门口,凌焕没急着跟进去,而是看向苏冕:“你跟路老师怎么是一个过来的?” “我干嘛要告诉你?”苏冕露出了一个笑容,又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可以问路老师,如果能说的话,应该会告诉你吧。” 凌焕站在原地低低骂了一声,忍住了想给苏冕另一边脸也来一拳的冲动 晚上的电子竞技的比赛就在体育馆里,场地内还设置了三块高清大屏,主屏幕在正中间,能照顾到大多数观众席的观看体验,其他两块屏幕就小一些,位于两侧。 最中间的屏幕前是一块方形的高台,上面一左一右分布着两排长桌,旁边还有专门为比赛搭建的解说台。 因为是体育馆,所以场馆里配置了很多安全通道,就算有什么事也方便疏散人群。路禾就站在一个安全通道边上,一边安排着自己负责的学生进场。 因为不是专业的电竞比赛,所以在进行比赛安排时简化了流程,采用单淘汰赛制,两所学校报名的十个队,先派代表进行抽签,再两两对决,输一场就淘汰。 所以在这种守则下,除了实力,运气也一样重要。 突然有人说:“路老师,孟哥不在啊,我们就要上去抽签了。” “他刚刚说晚点过来,你们另外选人上去抽签。”路禾的手撑在座位的靠背上,一边低头看了眼时间。 那几个男生还有点不放心,忍不住道:“孟哥不会忘了吧。” “不是没可能,要睡过去了不记得有比赛了呢?” 路禾听他们叽叽喳喳,先催他们上去抽签,准备给孟复潮打个电话,发现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虽然花名册上有,但是他没把学生资料随身带着。 那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选了一个人上台,抽签要抽两次,一次是看第一轮对决的队伍,另一次抽签就是看比赛的顺序。 很快那个男生下来了,表情有点微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抽到的第一个,然后跟我们打的是” 他还没说完,路禾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声音。那几个男生有点眼熟,看样子也是刚从台上下来,见到他们几个后笑了一声:“是跟我们,你们运气还真差,一来就碰到我们组,都输过一次了,还有比的必要吗?” 这个男生一说完,他身边几个人顿时一同哄笑起来。 路禾也知道是中午来休息室把他们几个都虐了一遍的伯荣的学生,没想到安排了十组队伍两所学校各五组,竟然都能那么巧合地在第一场就撞上了。 他们注意到一号宿舍楼这边是四个人,还少一个,忍不住说:“怎么还差一个,该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 “没事搁人家家门口放屁是吧,你们是来打游戏的还是来比嘴炮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用嘴打,趁我还没有发火,立马滚远点!”还不等路禾开口,凌焕已经毫不客气地开骂了。 那几人听凌焕这么说,脸色一青一白,有的戴着耳钉的男生不认识凌焕,当场就要发作,这个年纪被人骂得这么不客气哪忍得住,不过被一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的男生给拉住了。 “他是凌焕” “我管他是谁!”不过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老师的注意,对方还是哼了一声离开了,只是走之前还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既然是比赛,那就看本事说话!” 凌焕把脚放下伸直,在对方经过的时候刚好绊了他一下,要不是边上有人手快扶了就得摔地上了。 “你故意的吧!”这个人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凌焕。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凌焕笑着挑了一下眉,语气狂妄得不行,“下次看到我,记得躲远点。” 伯荣那边有个高个子男生站出来,耳后位置还剃出了一个字母,看样子在那几个学生中也比较有,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凌焕也没冲上来说要跟他打两架。 “场下怎么争都没用,马上要开始比赛了,那就台上见真章吧。”这个男生说完,又扫了另外几个一号宿舍楼的男生,语气诚恳道,“中午已经比过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能站在这里也算勇气可嘉。” “我们还有个人没来,一会肯定打得你哭爹喊娘!”说话的人是江远,平时除了打篮球就是打打游戏,水平还不错,虽然中午刚被伯荣的人虐了一顿,但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们几句。 当然心里还是没底。 “我看了参赛的名单了,你们组还有一个人是孟复潮是吧。”这个高个子男生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点古怪,“谁能知道以前小时候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小老头,后面天天逃课玩游戏,” 孟复潮在学校总是迟到早退已经不是秘密了,外校的人都知道。 “不过天天打也不见得水平多高,更别说是一打几。” 等他们几个离开去候场区准备后,江远刚刚看着还硬气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虽然他们知道孟哥厉害,但是也不确定对方对上他们那么丝滑的配合有没有胜算。 “那几个伯荣的人太傻逼了。” “不过孟哥怎么还没来,要不我去找找?” “我去,这时候你们不要乱跑。” 路禾拒绝了凌焕他们跟过来的提议,知道孟复潮应该就是在后台的几个休息室里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对方懒散的性格也不会跑太远。 不过他刚走出门就听到有人叫住了他,是一个打扮有些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身上还穿着黑白色的外套和长裤。保养得体,看上去像是三十出头。 对方旁边还跟着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助理一样的角色。 “你是路老师吧。”女人撩了一下鬓边垂落的发丝,笑着对路禾说。 路禾点了点头,就听到女人开始了自我介绍:“你好路老师,我是小潮的母亲,他在学校里劳烦你照顾,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说到这里,她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 “我也是刚知道小潮今天有比赛所以过来看看,毕竟那孩子这些事也不会跟我们说。”女人轻轻地笑着一声,但是路禾却能看出她笑得有些勉强。 路禾问道:“他们组是第一个上场,如果你要看的话,我就”路禾本来还想带她去家长席坐着,不过话很快被对方打断。 “路老师,我不是来看比赛的,只是来看看小潮,而且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不要参加比赛。” “这孩子也不接我的电话,所以只能来找路老师了,希望路老师能帮我跟他说说。” 路禾听到对方这个要求下意识皱眉:“为什么不让他参加?”难道跟别的家长一样认为比打游戏就是上不得台面,觉得不是正经事? “你们去那边等我,我想跟路老师稍微聊聊。” 等两人走到一个相对来说人比较少的地方,女人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路老师你会认为我的请求很冒昧,认为我作为母亲连包容他的兴趣爱好都办不到。” 对方这么一句话直接把话都给挑明了,路禾刚刚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是小潮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喜欢玩游戏,只是无所事事,找东西虚度光阴,路老师你作为小潮的老师,也不想看着他一直这样任性下去吧。” “可不可以拜托你,稍微把他拉出来一点。你应该也想看他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不是吗?” 路禾低声道:“你是他的母亲,那这些话你跟他说比我说更合适。” 女人苦笑一声:“他恨我,那我们的话自然是听不进的。” 第99章 你打人很疼 当下,就意味着归属。 路禾发现伯荣的体育馆结构和克兰霍顿差不多, 体育馆正门的通道直接连接了里面的比赛场地,从门口分左右两侧两个大门进场,而后门入口就会通往一些小教室。 他本来还在想去哪找孟复潮, 就看到了手机通知栏弹出的一条信息。 [潮落Dive:【图片】] 路禾点开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带着窗户的教室。 教室是木质的地板, 里面还放着很多张乒乓球桌, 看窗外的景色就位于二楼的位置, 并不是很高, 从那里还能看到体育馆侧面的小路。 这里不是克兰霍顿, 路禾其实对周围的环境也不是特别熟悉, 但这条路来的时候他们刚好走过,加上路禾记性不错,所以能记住。 教室里没开灯,看样子偷偷溜进教室的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间教室有人。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来看,绝对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孟复潮不应该把这张照片发给一个叫“lu”的网友。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现在吃饱了撑着想试探他 乒乓球教室内,穿着短袖长裤的少年坐在教室一侧的台阶上, 他的头发有点微微卷翘,看起来平时也不注重打理。 教室里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在地面上投射出几道带着窗户轮廓的白光。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只有一个手机屏幕的光, 还有少年两根修长手指上夹着的烟缓缓燃烧时的火星。 孟复潮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备注是母亲的人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不过他一条都没回。 [小潮, 听老师们说你在学校有好好上课,是想通了吗?] 这条信息发送于五天前,孟复当时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而刚刚对方还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 [母亲:小潮,听说你报名参加了运动会的电子竞技项目?你难道还想不上学了去打游戏?] [母亲:我们今晚能见个面吗?我也来了伯荣,想来看看你。] [母亲:我没有不赞同你玩游戏,只是做事情总要分清楚主次,而且小潮你以前从来不做这些事,怎么突然逃课天天打起游戏,还不是因为你弟弟?] [母亲:都已经三年了,总该停下了吧,你弟弟如果还在,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孟复潮看到这段话,就把屏幕往上滑动刷掉了,又点开视频网站自己刚刚发出去的私信。 后台的私信还有很多,不过他一条都不看,刚刚也只是往下翻了很久很久,翻到了那么lu的对话窗口。 时间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他发了那张照片后对面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上面的依旧是他之前发出去的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孟复潮捏着手机静静等了一会,整个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一根香烟在静静燃烧,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教室外面偶尔也会传来脚步声,但是没人进来。 每次听到脚步声,孟复潮都会在心里猜测对方会不会进来,或者进来的会是谁,直到有一道脚步声并没有远去,而是越靠越近。 下一秒嗒地一声,乒乓球教室的灯光骤然亮起,也清晰地照见了教室里的两人。 路禾的手还按在开关上,见孟复潮看过来,才慢慢讲收回手。 “路老师,你怎么来这儿了。”孟复潮依旧坐在台阶上,他身后是一排凳子,应该是给平时在这上课的学生休息用的,边上还有一个铁架,似乎是用来挂雨伞的。 “我为什么会来,你会不知道?”路禾直接反问了一句,又提醒道,“外面比赛快开始了,你确定还要坐在这里?” 孟复潮听到前半句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正在心里思考路老师这个回答是不是干脆已经承认他就是lu了,就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他的烟在铁架子上按灭,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还有这个,今天我替你扔了。” 孟复潮的手骤然一空,倒也没说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跟着路禾一起走出了教室。 教室外面还有一段台阶,这间教室的位置稍微有些隐蔽,没跟其他的教室挨着,需要走一段楼梯才能下到一楼。 孟复潮看着已经下楼的路禾,突然叫住了他:“哎,路老师” 路禾一边下楼一边说:“还想问刚刚那个问题的话,那不用问了。” 孟复潮也跟着下楼,随口道:“路老师你这是承认了?” “与其你们猜来猜去,不如直接说出来。”路禾自己一向都不喜欢麻烦的事,但是回想穿书后的种种,好像他越是讨厌麻烦,就越没法从麻烦里脱身。 就像是有句俗语说的那样,怕什么来什么。 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他也没干亏心事,没必要遮遮掩掩。 “你们?”孟复潮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要是没猜错,商应欢应该也找过你。” 路禾看到自己手机上的私信界面,发现孟复潮之前有给他发信息他没看到,再看一眼时间,似乎就是商应欢用他手机的时候,所以商应欢八成是看到了的消息的提示。 因为对方查看过,所以软件也没有再次给他发新消息提示。 路禾想了想,商应欢知道lu是他,孟复潮并不确定,而商应欢如果把潮落跟孟复潮联系上,应该也会猜测他们之间的联系,而且孟复潮很可能也会确认lu是他。 与其这样弯弯绕绕地猜来猜去,不如直接挑明了说。 孟复潮也想到之前商应欢莫名其妙问他他的网站id的事。 他跟商应欢没什么交集,对方莫名其妙过来跟他说这些,看样子确实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就知道对方找他八成没安什么好心。 “你不来找我也无所谓,我又不会真的错过比赛”他只是刚刚有点烦,才想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 不过他话刚说完,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微宽肩西装的女人站在前面,见到他立刻走了过来。 “小潮,我拜托路老师去找你,还以为你会不愿意见我。” 女人脸上看得出有几分愁色,她见孟复潮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刚刚路老师跟我也聊了一下,我来不是阻止你比赛的,我就看看好吗?” 孟复潮看了一眼路老师,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进了比赛场地。 这时候第一场需要比赛的已经去候场区了。 路禾怕他不知道在哪,还特意带他过去,见孟复潮只是跟着他,比起刚刚话少了很多。 “如果真的喜欢,就好好打。”路禾说完见孟复潮抬头看着他,又想到了之前孟复潮母亲跟他说过的话,问道,“所以你喜欢吗?” 还是说孟复潮确实跟孟母说的那样,并不喜欢玩游戏,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别人不知道的原因,选择了这么一件事来浪费时间,挥霍掉自己的大好青春。 “有区别吗?”孟复潮问。 这会刚进了候场区,路禾看到江远他们几个在冲他们招手,显然是还有点紧张,看到孟复潮后当场就站了起来。 “孟哥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孟复潮见他们几个都跑过来迎接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知道他们应该也是怕打不过,所以笑骂了句没出息,心情却微微平复了一点,发现路老师还在边上。 “有区别,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算浪费时间。” 孟复潮顿了一下,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江远他们几个拉到了那边的椅子上,非要让他过来跟他们一起训练来热热手。 路禾那话当然是真心的,在他身上发生的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也自然而然让他想清楚了很多。 穿书就像是一个时空的断层,同另一个时空的断层接上了。 最开始他认为自己不属于过去的时空,也不属于当下的时空,后面觉得当下,其实就意味着归属。 孟复潮本来还被江远塞了部手机在跟他们打训练,不知怎么地又抬头看向路禾,似乎还有点心不在焉。 “孟哥,别走神,路老师又不会跑,总是盯着干什么?” 下一秒江远操控的角色就光荣地死在了孟复潮操纵的角色手上。 江远:是我错了,您继续走神吧。 孟复潮一边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又想到了路老师刚刚问他的问题。他喜不喜欢玩游戏,其实也不知道。 他听过很多让他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像是要把误入歧途的他给掰回正道,为什么他们希望他走的那条路一定是正确的,而其他岔路就是旁门左道。 又或者对孟家来说太上不得台面了。 不过路老师只是问他喜不喜欢,就好像把他的意愿放在了第一位。 就有种就算他爱上了一条荆棘路,也不会一个人独自走到黑的感觉,因为他身边有人。 “你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路禾见他们要上场了,等孟复潮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才说了一句。 孟复潮问:“路老师觉得我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因为你在游戏里看起来打人很疼。” 路禾没把话说太清楚,毕竟他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影响到孟复潮。 孟复潮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暗道打人很疼是什么理由。 路禾见比赛马上要开始,又回到了观众席。 看起来打人很疼,那无论观众、队友、还是对手,一旦心里有了这个印象,那孟复潮的在赛局中的存在感,就会强到无法忽视。 观众们期待他的表现,对手不想跟他碰上,队友会围绕他为中心,这是一种能统治战局的气场。 也许对方就是为了这个赛场而生的。 很快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路禾在台下盯着屏幕看,而一样在观看比赛的孟母一言不发,不过想着刚刚答应路老师的,也还是跟着坐下看了。 “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看完这场比赛,心里应该有判断了。”路禾说完,孟母点点头,端坐在观众席上。 她看不懂比赛,也不了解守则,看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有个由孟复潮操纵的角色,她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这个穿着黑衣的角色上。 此外,他更加注重的就是观众的反应了,每当那个黑衣角色做出一些举动的时候,观众席总能发出一些惊叹声,等拿到了击杀,耳边又响起了欢呼。 他们孟家过去是有两个孩子,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了,小儿子三年前因为车祸离世。 孟复潮从小就非常聪明,成绩优异,还能自学高年级的知识点。 大儿子喜欢看书,而小儿子喜欢打游戏,哪怕在他们的家庭读书会上,小儿子也只是对着书随意翻了翻,就扔在了一边,她确实更喜欢聪慧省心的大儿子。 不过后面小儿子因为车祸意外离世,等对方永远回不来了,她才意识到玩玩游戏怎么了,人只要能回来,给他玩多少游戏她都会答应的。 对小儿子的愧疚再也无法弥补,但事情却没结束,本来很爱学的大儿子突然也不学了,成天打游戏,就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 她知道对方肯定也是受到了小儿子的事的影响,但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想看着剩下一个儿子就这么毁了自己。 第一场比赛中,伯荣那边的人综合实力更强,而且团队配合也比较紧密,相比之下克兰霍顿这边的学生技能衔接就差多了。 不过即使在占据的资源上拉开了差距,孟复潮还是操纵角色偷掉了对面两个脆皮,也让伯荣那些人意识到了棘手。 一打五听起来是非常不现实,但是这有个前提,一旦对方实力过强,或者超出他们的水平太多,一打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最后比赛的结果没多大的悬念,只是打个校园比赛,对孟复潮来说应该很轻松。 在孟复潮他们这队赢了比赛后,场上的欢呼声更高了,有的人就算不玩这款游戏,看比赛看解说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左边长桌的几个人身上,作为胜利方本来就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尤其是孟复潮。 孟母显然是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吵,不过想到那些人是在为孟复潮鼓掌,她的眉头舒缓了下来,甚至也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比赛现场嘈杂的氛围。 台下的她尚且如此,那么台上的大儿子又是什么心情。 孟母看着缓缓站起来,身上聚集着各种闪光灯的孟复潮,而身后的屏幕是定格的胜利字眼。 这就是小儿子喜欢的那种感觉? 她紧张地看着台上,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能让小潮背负死去弟弟的人生。 路禾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突然道:“他应该还没提起精神。” 孟母愣了一下。 “如果他想,他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周围的观众,也会变成世界各地的游戏爱好者,那欢呼声和对局的水平,会超现在百倍不止吧。”路禾说。 第100章 小鹿水杯 不止是那种义务式的关心。…… 对孟复潮来说这种比赛没什么压力, 那几个伯荣的男生跟他也不是一个水平线的,所以就算赢了比赛也没什么成就感,就好像完成了一个工作一样。 而且一局定胜负, 那几个伯荣的男生最开始压根没意识到孟复潮的棘手,所以等反应过来谁是真正的硬茬, 孟复潮已经带着好几件高级装备拆掉了他们两个基地了, 还绕到他们家里把资源吃了个干净。 所以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 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孟复潮为了给自己省点麻烦, 根本没有给他们高级装备成型的机会, 也不藏着直接把他们一波送走。 一般像这种竞技类的比赛,就算你对守则一知半解也很容易被其他观赛者的情绪给感染,竞技场就是这样的地方。 “孟哥,厉害啊!”江远玩的是一个防御型的坦克角色,吃了对方很多技能后光荣躺尸,不过也给孟复潮创造了机会,所以就算阵亡了脸上还笑嘻嘻的。 他嗓门很大, 坐在台下的凌焕都听到了,语气古怪道:“就打了个游戏就天天孟哥孟哥的叫,是不是哪天还要认孟复潮当大哥了。” 秦阳的座位在后面一排,听到后说:“没有没有, 老大你才是我们永远的老大!” “而且江远那小子也是在给我们宿舍楼争光啊,看伯荣那队的人脸都绿了哈哈。” 孟复潮摘下了耳机的瞬间, 比完赛后周围喧闹的声音也传进了耳朵里, 不过他并不觉得吵,相反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更方便去想一些东西。 人在对待两个事物时, 总是难免存在偏向,就算相爱的两个人中,他们付出的感情也未必会对等。 而在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一些父母都会不自觉地偏向其中一个。乖巧懂事、成绩出众、聪明高智商、给家人长面子,总而言之就是更偏向符合自己心意的那个。 在面对父母偏心的问题,很多人可能会讨论父母做的对不对,却没想过被偏爱那一方的感受,以及被偏爱者的负罪感。 当父母认为弟弟在浪费时间不学无术时,他在做什么,他好像只是看了一眼,依旧在做自己的事,在旁观的过程中,他似乎也成了帮凶,像是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你怎么不跟你哥哥多学学。”这是母亲经常对弟弟说的话。 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他也已经记不清自己有没有为了这种父母亲的偏爱而感到沾沾自喜过,这种情绪也许很淡,可就算出现了那么一瞬,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他不恨父母,但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已逝之人的愧疚了。 孟复潮慢慢走下台,心情却因为这些欢呼声更加沉重,他的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台下黑压压一片也看不太清,旁边的过道为了让人看得清楚台阶所以灯还是开着的。 他在那边看到了路老师,又想到对方在他上场之前说的话,老实说他还是没想明白。他最开始对这些确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接触了之后感觉,好像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无聊。 后面第一轮比完就剩下五组,根据抽签有一组会直接轮空晋级,简化后的比赛流程节奏很快。江远他们还想着能不能抽到轮空直接晋级到下一轮,不过还是没那么好的运气,不过多比一场多他们来说问题也不大。 孟母看完了比赛就在助理的陪同下回去了,到最后也没跟孟复潮说上了几句话,毕竟总不能影响孟复潮的比赛。 而且对方一路打到了最后一轮,之后也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毕竟伯荣那边实力最强劲的一支队伍第一轮就被他们给淘汰了。 回去的班车就停在体育馆门口,孟复潮在后面上车,要上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在路禾边上停下,说了句:“你刚刚说的那个,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就好好想,想好之前先做点别的,比如”路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都说你之前是天才,那我这次也会重点关注一下天才的考试成绩,考试加油,” 孟复潮:“那还是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很多人提起天才要么就是替他觉得可惜,要么就是用这话来挖苦他,可天才这话变成路老师说,心里莫名会有些羞赧。 路禾也并不知道孟复潮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打探别人的隐私,不过作为老师督促学生完成学业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他还是会尽量做好职责以内的事。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纪念品,还有学生拿的奖牌。今天的运动会两所学校的比分还是克兰霍顿的要高一些。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给他手上塞了一个纸盒。 凌焕在旁边说:“路老师,送你的。” “不用。”路禾本来就不想收学生的东西,而且联想到凌焕上次一声不吭就送他一副很贵的眼镜,这个盒子他是怎么都不会收了。 凌焕给他送东西还不如平时安静点让他省点心,比送他多少东西都管用。 “路老师,你都不看看,这是我抽来的,又不花钱。”凌焕说完怎么都要亲眼看到路禾打开。 路禾听到是他抽来的,不是花钱买来的,干脆由着他折腾了。 他在对方的眼神注视下把这个盒子打开,这个盒子的粉色包装袋他有些熟悉,看着好像就是中午他跟杜渐深一起看到的那台抽奖机。 纸盒打开后是一个保温杯,卡通梅花鹿图案的,杯身就是梅花鹿的身子,而杯盖就是梅花鹿的脑袋,杯盖上还有两个鹿角,杯子的造型整体来看很可爱。 路禾也没想到是个水杯。 “这个礼物不错吧,路老师你平时喝水能用到。”凌焕见他拆开了顿时满意了,“反正又没花钱,就当是学生的一片心意呗。” “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用?”路禾扫了他一眼。 “有的人送礼物,送出去的东西也能自己留着用,不还是送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留着。”凌焕嘴上这么说,一边在心里暗道。 总不能说他看到这个小鹿水杯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路老师。 而且他也没说自己中午在抽奖机边上抽了快一中午了,就为了把这个水杯抽出来,还找很多人拿了学生卡,毕竟每个人其实只能抽一次。 凌焕以前小时候去过鹿苑看过鹿群,那些梅花鹿一般就在草地上漫步,偶尔会靠近溪边饮水,鹿的眼睛很灵动,就像玻璃珠一样,会在离游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观察他们,充满对外界的好奇。 不过路老师总是一副对别的事都不怎么关心的样子,更别说好奇了。 而且就算他见到的梅花鹿是好奇的,亲人的,总有不好奇的,也不亲人的梅花鹿。 在他眼里,路老师也是这么特别的,他会让路老师慢慢对他产生好奇,不止是老师对学生的那种义务式的关心。他也想了解路老师,并不是学生对老师的讨好。 路禾最后没把这个水杯还回去,凌焕说什么都一定要让他收下,最后他心想左右不过一个水杯,也是对方从抽奖机里抽来的,倒也没再提还回去的事。 凌焕见他收下了还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而其他人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商应欢坐在旁边看了全程,在心里暗道没想到凌焕那么厚脸皮,没看到路老师不想收吗?还非要硬塞,哪有这么送礼物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硬送东西的事。 回去的车程并不算远,等他们回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过十分左右,路禾让他们各自洗漱回房,自己先去把那些奖牌都放在了陈列室里,然后就去办公室把今天用相机拍的照片都给导了出来。 今天用相机拍了一些照片,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把一些拍糊了的给删掉了,等做完这些已经差不多十点钟,他拍的照片比他想的还要多。 运动会还有一天,不过因为第二天就在克兰霍顿,倒也不需要起那么早集合坐车。 把电脑关了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路禾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他印象里,老师是不是都应该在活动过后,弄一些总结发言,比如对大家说你们今天辛苦了,大家今天都很棒,还有总结一下今天活动取得的成绩。 而刚刚他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这个环节直接给他跳过了。他在心里默默复盘了一下,决定等第二天的运动会也结束了再说。 路禾又听到了窗户那边传来的风铃声,然后出去时把办公室的门顺手关上了。 他还拿上了那几个紫色气球,打算把他们绑在大厅窗户边的架子上,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就碰到了刚回来的穆云舒。 这个点快到熄灯的时间,路禾见了皱眉道:“你刚刚又出去了?” 穆云舒点头:“去自习室拿了点东西。”他看到路老师手上的气球,忍不住问,“路老师,你把气球带回来了?” “你不是发了一上午气球?”路禾随口说,却让穆云舒愣了一下。 就好像路老师一直看着他一样。 春日文化节的时候,宿舍楼里也挂了不少彩色的三角挂旗,所以挂点气球应该也没什么。 路禾看一些人不要的气球,他也先放在了伯荣体育馆的休息室,最后一起带回来了。 毕竟很多人拿了气球只是图个新鲜,后面新鲜劲过了觉得拿在手上占地方,就扔了。 “你当时给的气球,还挺好看的,扔了有点可惜。” 而且路禾也看到穆云舒是穿那么厚的玩偶服在发气球,还闷了一身的汗。 穆云舒突然眨了两下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伸手把路老师手上剩下的气球拿过来,主动绑在了另外几扇窗户边。 他从窗前转过身,看向路禾,轻声道:“很好看。” 就让他觉得,跟他有关的东西都会被某个人好好珍惜一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突然的道歉 你不适合这里,但我希望你…… 从宿舍一楼大厅到楼梯间的那段路他们顺路, 穆云舒是要上楼,而路禾是打算看一眼小狸花猫。 今天一天没见到他,小猫看到他就立刻从窗台上跳到地上, 迈开腿朝他跑过来。穆云舒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脚就好像跟黏在地上不动了, 有些控制不住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路禾见他没动, 以为也是想看看猫, 就招呼他过来。 穆云舒听到后走过来, 不过并没有走太近。 路禾问:“你怕猫?” 穆云舒摇头说:“不怕, 我也喜欢猫, 不过会有点担心。” 喜欢却不会轻易靠近,因为一边给予希望,一边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付得起责任。 穆云舒不知不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自己都觉得意外,下意识看向路老师,不过对方也没表现出诧异的神色,只是一边盯着小猫一边说。 “应该没有什么事是生来就会的, 能不能付得起责任,也得有了这个责任才知道。” 穆云舒也蹲着笑了一声:“所以喜欢也是一样对吗,真的喜欢上了,就会发现那点畏惧已经微不足道了。” 没人是天生勇敢。 路禾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 后面穆云舒先上了楼, 路禾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纪明川。 对方还穿着今天白天那身, 路禾记得他刚刚到校后有事先离开了, 没想到忙完第一时间就来了一号宿舍楼。 纪明川先是看到了路禾,又看到了跟在他脚边的猫,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想把自己的脚挪开,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纪主任怎么来了。” “过来查寝。”纪明川说完又看向他,继续道,“而且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在路禾疑惑的视线下,纪明川也没有卖关子。 “经过开会讨论,路老师你已经通过了考核期。”纪明川所这话时语气都没有变一下,听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件事应该还没人告诉你,本来通知出来要过两天。” 路禾听他这么说才想起他来克兰霍顿已经超过一个月了,这么来说考核期确实已经过了,没想到是纪明川告诉他这个消息。 想到对方之前跟他说他不适合这里,一副希望他在考核期就快速滚蛋的样子,忍不住又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看。 他得到消息也没有什么惊喜的情绪,不过短短一个月却莫名给他一种仿佛过了很久的感觉。 “我记得纪主任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我不适合留在这里。”路禾慢吞吞道。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路禾甚至看到对方的眼皮抽动一下,像是在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话变那么多了。 “你确实不适合这里,但我希望你留下,这两者不冲突。”纪明川的语气难得诚恳,又因为侧过身,反光的镜片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一字一句道,“还有当初的事,我跟你道歉。” 这回轮到路禾愣住了,他刚刚那么说倒不是真的想听纪明川的道歉,不过对方会道歉这件事本来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甚至会觉得对方是不是被人给魂穿了。 不过此时在场也没有第三个人,路禾是注定看不到其他人吃惊的表情了,哪怕多了个人,他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是幻听。 纪明川似乎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也没把刚刚那话收回来,沉声道:“我认真考虑过,如果我当时态度没那么强硬,我们应该有个更好的开始” 那副刻薄冷硬的语气消失了,就连以往让人觉得冰冷得显得不近人情的视线,在此刻都透着几分软化下来的情绪,戴着的眼镜不跟平时一样显得严肃刻板,多了些书卷气。 说完纪明川就径直上楼,看样子是去查寝,留下路禾站在原地,还想着纪明川刚刚说的话。 纪明川这个意思,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了,所以会遗憾他们这段友情,开始得并不愉快。 很难想象这是纪明川会说出来的话,路禾想了想也跟了上去,毕竟他也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总不能让副监舍干活,他自己反而什么都不干。 就在他们走后,秦阳从旁边厨房的门后出来,立刻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几个感叹号。 其他人纷纷冒泡问他又发什么疯。 [你的小秦:猜猜我刚刚听见了什么?] [你的小秦:我看到了纪主任,纪主任还跟路老师道歉,说什么当初的事,还有什么说我认真考虑过,应该有个更好的开始什么的。] [三楼小江: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渣男语录?] [靠脸吃饭:我错过了什么?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这是纪明川那个老乌龟会说的话,阳子你别瞎编一些东西骗我们。] [你的小秦:这是假的我把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夺命时刻:你现在就可以下楼了,记得把你的头提过来。] 凌焕突然发话,让群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又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你一句我一句瞎猜,比如路老师在来克兰霍顿之前就跟纪主任认识。 不然怎么解释纪主任怎么处处关注路老师,还主动来当副监舍,给路老师打副手,又是开车送路老师,对别人哪有这个待遇。 [靠脸吃饭:根据我陪我妈看狗血八点档的经验,可能是纪主任之前对不起路老师,把人甩了现在说想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再说应该有个更好的开始,就是想重新开始的意思。] [夺命时刻:你们再聊这件事,明天一个个都跑不掉。] 说完凌焕还发了一个滴血刀子的表情包。 他从群聊退出来,又看到了路老师的对话框,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对方在车上说“不是随便安慰”的时候。 凌焕忍不住发了句,问路老师是不是跟纪主任以前就认识,对方还没回,不过凌焕很快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把手机收起来去开门。 一开门就对上了纪明川那张冷酷又刻薄的脸,凌焕心想这种老家伙谁会喜欢,那群人想象力还能再丰富点吗? 还是他这种年轻的身强体壮的更加讨喜。 凌焕又抬眼把纪明川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觉得哪哪都看不顺眼,最后古怪地冷哼一声,又看向旁边的路老师,表情多了几分幽怨。 路老师又没看他的信息。 纪明川冷笑一声:“眼睛不会用可以捐给别人。” 这种左右乱瞟盯着人上下打量本来就不礼貌,不过凌焕这人从来都不知道礼貌是什么东西,胡来的事都不止一件了。 他侧身挡住了凌焕看向路禾的视线,冷声说:“既然人在,我们就去查下一间了。” 说完他把门直接关上,刚好让凌焕碰了一鼻子灰。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最后在心里笃定,纪明川那个老王八刚刚一定是故意的! 凌焕靠在门上,突然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弹出了路老师给他回的信息。 [路禾:不认识。] 凌焕看到这三个字险些笑出声,盯着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本来刚刚被纪明川激起的那点不好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提示他的卡已经被冻结消费。 凌焕把这条信息都看了一遍,然后才想起了被他拉黑了凌景生,对方直接说如果他不给黎阿姨道歉,就把他的卡停了,直到他认错为止。 他冷笑一声,他错哪了?他妈去世时凌景生这个混蛋都没回来看一眼,去世不久就带着自己的情人上门,凭什么让他道歉? 现在也过去了半个多月了,等卡被停了凌焕才想起了这茬。 他心里不以为然,停了他的卡想逼他认错门都没有,他还能自己勤工俭学,学校里不是不少兼职的岗,他看穆云舒就在做,那小子都可以,他怎么就不行。 而且说不定路老师还会高看他一眼 第二天上午先是拔河比赛,有学生组跟教师组,运动会的拔河选在第二天上午还是想在正式比赛之前活跃一下气氛,参与的人数也很多,每组三十人。 路禾认识的不少熟悉的面孔都去参加了,等到教师组的拔河,路禾又看到一个比较眼熟的人不急不缓地朝着场地上走去。 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他才缓缓捡起地上一根绳子,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魏秋亭看到他后,还抬手朝他挥了挥,笑了一下,顺便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咬碎,把塑料棒扔进了垃圾桶。 很快比赛开始,路禾就看到魏秋亭站在十五人队伍的最末尾,拉动绳子,好像一点劲都没使,跟来划水的一样。 不,就是来划水的。 不过比赛本来就是重在参与,很多老师也只是来娱乐一下,相比之下学生组的拔河就认真多了,毕竟两所学校的学生,都互相憋着口气要赢了对方。 凌焕跟韩冬夜也参加了,分在学生第一组。 等比完了,凌焕朝着路禾走过来,不知道怎么说起了他要去找兼职做的事。 “你?” 也许是路禾微微诧异的表情更激起了凌焕的好胜心,他挑眉道:“路老师你不信?” 路禾默默想了想穆云舒之前在咖啡馆做饮品,又在慈善晚会现场当服务生,在运动会发气球,然后在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 就算是图书管理员也得熟悉各类图书的位置好把学生借阅的书整理复原吧。 “你会什么?” 确实想象不出凌焕来做这些的样子,大少爷最好还是不要给人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102章 暗恋的苗头 除非把我们两个一起拍下来…… “我心里有数, 路老师你放心好了!” 路禾心想,我也没有不放心。 凌焕说完就跑到草地上放着的纸箱里拿了两瓶水过来,还递了一瓶给路禾。 路禾也没再问他怎么突然也想找兼职的事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硬是要给自己没事找事的,他只能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凌焕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舒坦了, 等吃了苦头自然会打消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凌焕见他没接话, 一边拧开瓶盖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路老师一眼, 对方还盯着其他组的比赛, 没发觉他的视线, 让凌焕看得有些愈发肆无忌惮了。 果然那天晚上的事就是个意外吧, 他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着路老师也不会感到不自在,就算男的和男的能那个,他也未必喜欢路老师 路禾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看过来,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凌焕瞳孔一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掐住了, 下一秒在路禾惊讶地视线里,凌焕手指握着水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凌焕用了咳了几声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唇上的水。 路禾有点惊疑不定,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商应欢看到了在旁边嘲讽道:“喝水都能呛到, 也是没谁了。” 凌焕这次完全没理商应欢,感受到路老师的突然靠近他的身子有点僵, 最后还是笑着抬起头说:“没事。” 他刚刚好像是因为偷看路老师被发现所以吓到了, 但是又不全是因为被吓到。 “喝水小心点。”路禾说完看到他真的没事了才收回了视线。 凌焕身上还穿着运动服,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晒着太阳,因为他的腿长, 直接跨了四级台阶坐着,脚直接搭在了最下面一级,手上还拿着不知道刚刚从哪接的传单,把传单对折不知道在折什么东西。 就算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知道这种感觉不对劲,更别说对方还是他的监舍老师了。 运动会能带手机,如果要比赛手机能放在旁边的遮阳棚里让人帮忙看着,凌焕是觉得放柜子里太远,干脆就扔在棚子底下,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里联系人列表看了一圈,发现就没有几个又过恋爱经验的,简而言之都是单身狗。 凌焕抬头就看到秦阳从面前跑了过去,他立刻把人叫住了。 秦阳看到他有点犹豫:“老大,江远他们还找我打游戏呢。” 凌焕不满:“我是老大还是他是老大。” 秦阳顿时不说话了,还是决定放下游戏过来听听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 “你不是说你有个暗恋的对象吗?”凌焕盯着他问。 秦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人家是真嘉的校花,哪看得上我啊” “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人家的?”凌焕直接让他打住,切入正题。 秦阳刚要回答,就反应过来凌焕问的什么,意外道:“老大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有状况?” “跟你没关,你老实说就行了。”凌焕皱着眉听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用眼神催促他快点。 秦阳道:“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这我也说不上来,而且这应该也算隐私吧。” 最后在凌焕要杀人的目光中选择了屈服。 “上学期联谊活动跟她见过几面,她人漂亮,性格又好,没人会不喜欢吧,不过身边总是一堆人压根挤不进去,她也不喜欢来人多的场合,之前见过两面都已经是我烧高香了” 凌焕看他又在说废话,直接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皱眉道:“说重点。” “就是天天想着她,想整天围着她转,想到她会来就很开心,哦还有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秦阳认真分析,不过凌焕觉得说了等于没有说。 秦阳又道:“老大你要想知道喜不喜欢,像你的话就想想自己天天想的是谁,不就知道了,老大你也不是那种天天会想着谁的类型吧。” 凌焕不置可否,不过他之前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好让凌景生吃瘪丢面子,不过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想过了,这段时间他想的好像都是 跟路老师有关的事。 不过仅凭这个还不能说是喜欢,毕竟他也只是好奇路老师的反应,也没有要跟对方过一辈子的想法。 秦阳想到了最近因为运动会,还会有很多外校的女生来看比赛,也有不少人跟他们老大搭讪的,心想难不成他们老大是看上谁了? 他们克兰霍顿可是男校,这都读了一个半学期了,他们老大还是笔直的,看着也没有弯了的迹象,在学校里也没跟哪个男生走得太近,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运动会的时候碰上看对眼的外校生了。 秦阳默契地没发问,给他们老大留下了足够多的个人思考时间。等他离开后,又想到之前凌总的吩咐,要他每周都汇报一次他们老大在学校的情况。 不过他刻意没跟凌总提他们老大疑似早恋的事,只是说了一些他们老大在运动会的表现。 秦阳脑子里还响起来克兰霍顿之前父母对他的叮嘱,他妈是凌家的佣人,他爸是凌氏的员工,对他爸妈来说能跟老大一块来克兰霍顿读书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让他在学校里一定要听老大的话。 凌总也因为他在学校里跟老大走得近让他多留意老大在学校里的表现,他没有办法拒绝凌总的要求。 等秦阳走了,凌焕把手上折好的纸飞机嗖得一下飞了出去,纸飞机先是因为刚丢出去的推力往上飞了一段距离,然后再缓缓滑落到地上。 刚好掉到了路老师的脚边。 对方好像有所感知,低头看了一眼这个用传单折出来的纸飞机,然后看向纸飞机飞来的方向,就看到了穿着紫色运动服在太阳底下笑得灿烂的凌焕。 凌焕还没说话,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询问声。 “你好,我们可以给你拍张照吗?”有两个女生在旁边观察了一会,才鼓起勇气朝他走来。 她们看着他身上的运动服就知道他是伯荣的学生,而且坐在草地旁边的石阶上,被阳光洒满一身,很有少年人张扬的活力,她们就忍不住上前搭讪了。 凌焕看到她们,突然笑着说:“好啊,不过” 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路老师,然后扬了扬眉,继续道,“不过我不一个人拍,除非把我跟他,我们两个一起拍下来。” 路禾不知道那两个女生在跟他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盯着他们几个看,而且还看凌焕对着那两个女生笑,心想笑得是挺灿烂的,凌焕这张帅气的脸其实也很具有迷惑性。 那两个女生也看向了路禾,先是被对方的脸惊艳了一下,很快又看到了路禾身上挂着的工作牌。 老师挂着的工作牌跟学生志愿者的牌的颜色不一样,所以他们很确定这个人是老师。 又见这个男生要他们给他跟这位男老师拍照,才给拍,一来她们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随便点了一个人,再然后就是让她们因为这事去请求这位老师也有点冒昧,就当对方把她们给婉拒了。 虽然遗憾,但是也没说什么。 等她们走了,凌焕才往路禾这边走过来,刚刚跟秦阳聊了一通,虽然没聊出个所以然来,但凌焕还是禁不住心潮澎湃,本来他这个年纪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别说他还是这么个性格。 不过没等他开口,路禾就把刚刚那个纸飞机递给他:“垃圾不要乱丢。” 路禾皱着眉,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运动会也有人检查好卫生和纪律,如果被人看见,要扣分。” 凌焕:我就问你,你看到我眼里只有扣分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凌焕嘴上哦了一声,把那个纸飞机给接了过来,这是运动会的传单,纸的质量不错,凌焕一边把它拿在手上玩,一边随口问:“路老师,你之前为什么会来克兰霍顿?” 现在没什么事,路禾也不介意回他几句。 “不知道。” 凌焕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这可是他跟路老师之间的缘分。他不解道:“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远处的跳高项目好像出了点事,有学生踩滑摔倒,路禾都没听凌焕把剩下的话说完,立刻朝着比赛场地那边跑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跑步训练的成效,对方跑起来的时候感觉很轻盈,一下子人就跑远了,让凌焕本来还打算说出口的话都憋在嘴边,只能感受到对方离开后带动身边空气流通,扑了他一脸的风。 那个跳高摔倒的男生刚好也是一号宿舍楼的,本来运动就容易受伤,对方看样子是踩滑摔倒伤到了膝关节。 魏秋亭也过来看了一下情况,旁边就有学校的医护人员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很快就有人带担架过来把学生送到校医院去了。 “伤的是左侧胫骨,看样子是有点轻微骨折,具体情况得拍个片子才知道。”魏秋亭跟路禾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对方,随口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路禾点点头:“我一起去。” 魏秋亭在经过放一些应急药品的遮阳棚底下的桌上拿了自己的衣服,也不穿就这么挂在手臂上,看着路禾说:“那路老师,走吧。” “你好像都因为学生的事,跑了几趟校医院了。”魏秋亭说。 路禾自己只因为感冒去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因为学生的事。 “这个年纪的人,是很容易受伤。”性格上闲不住,准备不够充分,又或者是不小心,都容易出状况。 凌焕走过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总觉得路老师口中说的“这个年纪的人”,就好像把他们当成小孩一样,明明路老师自己也没多大吧。 “我也要去看看。”凌焕挑了挑眉,直接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他身形高大,看上去还跟魏秋亭差不多高了。而且看着比魏秋亭的气势更足,毕竟魏秋亭这张娃娃脸还是有些吃亏。 路禾听他要跟过来就有点头大,轻轻道:“你就不要跟过来添乱了。” 他想不出凌焕要跟着去校医院的理由,现在有学生受伤,那里并不是给凌焕凑热闹的地方。 “我添乱?”凌焕皱着眉,又重复了一句他的话,声音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过话里更多的是带点委屈的情绪。 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之前克兰霍顿其他师生熟悉的桀骜不驯和不服管教。 凌焕看着他们走远了,靠在了旁边的墙上,紧紧皱着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类似委屈的情绪了,在母亲走后就再也没有,因为他知道往后再也没人会在乎他的委屈。 他没想着添乱,他只是想跟路老师近一点而已。 刚刚那一幕让他想到了他之前打篮球受伤也是,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一看,才发现当时的特殊对待此时显得稀松平常,路老师对每个受伤的学生都那么好。 凌焕的脸色沉了几分,虽然知道不应该,可这个答案真是让他不爽。 第103章 继承家业 说不定他更喜欢看我当校医。…… “怎么样?”纪明川知道后也来了校医院了解情况。 他今天还是跟平时一样穿着西装白衬衫, 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又刻板的样子。他在路禾面前停下,看着像是在耐心等他的答复。 “有些骨折,没伤太重, 家长马上就过来了,提议让他在家修养半个月。”路禾刚刚也看到检查的结果, 知道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 不过毕竟是骨折, 后续恢复很重要, 所以家长想把人带回去照顾他也没意见, 不然这样在学校里也会很不方便。 纪明川嗯了一声, 就看到魏秋亭刚好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在纪明川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扬了起了笑容,站在了路禾另一边。 “路老师,你跟纪主任看起来关系很好啊。”他的语气听着有点古怪,不过马上下一句路禾就听出了不对来。 “纪主任是大忙人,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了解情况,以前有学生送过来也没看你那么积极跑来嘘寒问暖, 果然还是有点特殊情况啊。” 比如你这人的私心。 这话听着就像在说纪明川区别对待,心思不纯。 魏秋亭脸上露出无害的微笑,心里却冷笑一声,纪明川这人看着公正无私, 实际上也只是他没落到那种境地而已,他就讨厌这种爱多管闲事, 又一副自己在按规矩办事的样子。 严肃古板, 这人一出现,感觉周围空气都不流通了。 纪明川也没接他的话茬,在路禾面前他好像脾气都好了不少没有当场发怒, 只是冷冷道:“我来除了了解学生情况,也是为了提醒一会就是他报名的项目,需要提前准备。” “而你”纪明川突然扫了魏秋亭一眼,眼底一片冷意,“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关注学生的情况,既然来了克兰霍顿,还是别擅离职守,把你在外面那种随意的态度带到这里来。” 魏秋亭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一双圆润透亮的眼睛此刻有些黑沉沉的,还带着直白的厌恶和不喜。 纪明川没再看他,转过身道:“我跟路老师先回大操场,你留在这里,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魏校医。” 路禾听纪明川这么说,才想起一会就是他报名的项目。 他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知道这里有魏秋亭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刚刚是魏秋亭给学生做的检查,这样跟家长交代情况也会更细致一些。 他对魏秋亭道:“那这里就拜托你了。” 魏秋亭本来刚刚还在因为纪明川的事有些不愉快,他们之前也没什么矛盾,就是性格上十分不对付,导致他只要纪明川在场,就很难和颜悦色起来。 听到路老师的声音,他扭头看了过去,对方已经转身马上要走出校医院的大门了。 魏秋亭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对方听见:“既然是路老师你拜托的,我没理由不答应。” 路禾没回头只是摆了一下手就急匆匆回操场了。 魏秋亭又在走廊的一盆绿植旁边站了一会接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徐树的声音。 徐树在星州市的那家宠物诊所生意还不错,有时候忙起来确实顾不上联系他。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打电话来了。 他刚接通就听到了徐树的语气有点急,还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在学校吗?今天伯母不知道怎么得到我在这边开宠物诊所的消息,直接上门了,我一不小心就给说漏嘴了” “你跟她说了我在这?”魏秋亭皱眉,很快又似笑非笑道,“说漏嘴?” 徐树知道自己理亏不过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你也知道伯母是什么性子,除了你谁能骗得过她,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魏秋亭没说话,徐树在那边打趣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继承家业得了,直接不用奋斗了。你别当真啊,我开玩笑的,也就是看你不在我面前,电话里才跟你贫嘴两句。” “你也可以选择不说。”魏秋亭笑了笑。旁边还有其他同事看到他打电话,跟他挥手打了照顾。 “要不你就先躲躲?今天伯母没见着你,肯定就回去了,毕竟医院的事太多也忙抽不开身。”徐树继续出主意。 他跟魏秋亭以前是大学同学,知道对方的母亲对他管的多严。 星州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就是他们家的,而私人医院也只是魏家医疗集团旗下的产业,所以说魏秋亭是回去继承家业也没错。 魏秋亭把电话挂断,在病房的门口站了一会,最后直接走了进去。 很快有两辆车停在了校医院门口,等其中一辆车打开,一名穿着紫灰色丝绸衬衣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另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学生家长,见到她后还有点意外。 “颜院长怎么也来了。”她是得到通知过来接孩子的,海霄医院的医疗服务和水平很好,她经常去,也碰巧和院长见过一两面,所以立刻认出来了。 对方带着一副眼镜,平时并不太注意保养,早就有了岁月的痕迹,而且因为常年沉着脸显得过分严肃,一双眼睛锐利异常。 “有些私事。”颜罗绣说完就进入了校医院的大门,而刚刚跟她说话的女人也跟了上去。他们家跟魏家接触不多,也知道这位颜院长是实打实的女强人角色,丈夫离世得早,还要靠她把海霄给撑了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她在本家的医疗集团却没有职务,现在的董事长还是前董事长的弟弟魏霖。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也没法了解太多。 魏秋亭就坐在医院的办公室里,看到他们一起来了,视线在颜罗绣身上停留了一瞬,后面却直接看向了她身后跟着的学生家长。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先跟家长讲了学生的情况和后续恢复的注意事宜,更像是把颜罗绣无视了一样。 颜罗绣的手机还一直在响,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处理,虽然现在不得空,但知道魏秋亭在这她还是第一时间赶来了。 她想知道她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对对方的安排,是先去国外深造几年,然后回海霄从基层助理医生做起。 就算是她的儿子她也不会给对方开后门,毕竟这种地方,除了能力,也看资历。 但只要对方努力个一两年,凭他的本事肯定能够服众。 但没想到魏秋亭跑来学校当了个校医。 想到这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满,明明海霄能给他提供更大的成长空间,唯一的解释就是,魏秋亭对她的安排不满意,又或者说对她不满意。 等魏秋亭处理完了学生的事,颜罗绣才开口叫住了转身从门外走的魏秋亭。 “不声不吭跑来当了一年校医,没什么想跟我这个母亲解释的吗?”颜罗绣皱着眉盯着他,冷哼了一声,锐利的视线透过镜片投射在下来,落在魏秋亭眼里却让他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升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您不是都看到了?我还要解释什么?”魏秋亭越看越觉得纪明川跟颜罗绣的气质太像了,怎么不让纪明川当颜罗绣的儿子,那样绝对皆大欢喜。 两人最后还是以不欢而散收尾,不管颜罗绣说什么,魏秋亭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颜罗绣除了愤怒没有任何办法。 “你这样怎么让你爸放心?”颜罗绣皱眉道。 魏秋亭无所谓:“他走了那么多年你怎么知道他不放心,他托梦给你了?说不定他更喜欢看我当校医。” “魏家是你爸的心血,你难道不应该把它拿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别人手里?” 魏秋亭更加无所谓了,他耸了耸肩:“魏霖是爸的亲弟弟,在他手里也不算在别人手里。” “你把他当叔叔,他未必把你当侄子。”颜罗绣恨透了他这副不上进的样子。 魏秋亭已经直接开始赶客了,看了一眼刚刚他们谈话过程中还响了两回的手机,笑着说:“大忙人还是先去忙你自己的事,擅离职守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知道颜罗绣的执念一直在魏家,不过对魏家来说,不姓魏的颜罗绣终究是一个外人。他魏秋亭是姓魏,却对魏家一点想法都没有。 把颜罗绣打发走,魏秋亭把疗诊文件上载了上去,就慢吞吞地回到了大操场。虽然不知道颜罗绣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过起码现在还来不及做什么。 教师比赛没有安排统一的运动服,所以路禾还是穿着自己的白色运动服。 他提前把衣服带了过来直接去体育馆更衣室换了身衣服,等回到操场的时候,注意到还坐在一块草地上晒太阳的凌焕。 对方这个位置两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且从校医院来操场一定会经过这里。 所以路禾刚出现凌焕就发现他了,站起来抬手拍了两把身上的灰,迈着大步朝他走过来,在路禾不解的视线中道:“路老师,我没添乱,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路禾本来脱口就要说:这不是应该的? 转念一想,他之前说的话也不是那么合适,上来就说凌焕添乱,显得对学生也太没耐心了。 而且本来好的教育就是宽严相济,赏罚分明的。 凌焕见他没反应,表情有点惊喜,挑眉道:“路老师,你是答应了?” “还要再看你期中考试的表现。” 第104章 棒棒糖 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路老师。” 凌焕一听到这个声音, 脸上刚刚才升起的笑意淡了点,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魏秋亭。 对方把外套脱了下来,就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 旁边有学生来来往往,对方站在学生中间一点都不违和, 嘴里还含着一颗棒棒糖, 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看起来阳光又开朗。 可落在凌焕眼里, 就怎么看怎么刺眼。 魏秋亭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根棒棒糖递给了路禾, 一边笑着说:“路老师, 要不要来一根?” “学生的事已经解决了,路老师你现在是不是能放松一点了。”魏秋亭像是知道他不会答应一样,两个人中间不过隔了不到一步的距离,那颗散发着淡淡橘子味的糖就抵在路禾唇边。 路禾看了一眼这颗糖,而魏秋亭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他。 下一秒凌焕伸手把那根棒棒糖从魏秋亭手上夺了下来,黑着一张脸,语气生硬:“跑步前不能吃甜的, 你安得什么心。” 魏秋亭见自己的手一空,也很干脆地把手给收了回来,看着凌焕一脸嫌弃:“凌焕同学,这我要比你懂, 要不要我跟你讲讲,看在你还得叫我声魏老师的份上, 也不是不能教你。” 他嘴里含着一颗糖, 个别咬字不是那么清晰,他继续道:“毕竟老师的责任,就是给学生答疑解惑, 怎么样,我不另外收你钱。” 路禾倒是知道运动前不应该吃太多甜食,可能会导致胃酸分泌太多人体出现不适。 摄入多了还会血糖升高,身体需要分泌胰岛素来降低血糖,血糖低了身体又要通过肾上腺素保持血糖平衡,两种激素作用反而还会让你出现头晕乏力的症状。 不过吃一点点没事,而且他记得魏秋亭说过,他的这种糖本来糖分不高。 “用不着!”凌焕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直接把那根棒棒糖拨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嘎吱一声糖就被咬碎了,就好像咬的不是糖,是别的什么东西。 凌焕直接冷笑一声把那根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篓。 “呦,我说你怎么要拦着,原来是想自己吃啊。”魏秋亭笑着说。 “我是怕你在里面下毒。”凌焕冷着脸说,一边注意着魏秋亭的动作,看他还会不会再拿出来一颗新糖。 魏秋亭摊了摊手,语气有点无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师平时是这么教你的,不过你失望了,糖没问题,而且也没有第二颗了。” 凌焕听到没有了,脸上这才好看了点,一会要魏秋亭再拿出来一根,他总不能再抢一次。 魏秋亭又笑眯眯第跟路禾告状:“路老师,你的学生怎么连你的东西都敢抢?” 路禾打算去准备区做一下热身,闻言看向他:“我又没收,不算是我的东西。” 凌焕在旁边听了笑出了声,给了魏秋亭一个挑衅的眼神,就跟在了路老师身后。 不过路禾发现他跟过来,皱了皱眉:“你又不跑,跟过来做什么?” “我”凌焕咳了两声,“我好奇总行吧。” 他一边观察着路老师的脸色,有些把握不住他的想法,又忍不住问道:“路老师,你刚刚说的奖励,是真的?” 他之前就想问的,不过被魏秋亭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我不骗人。”路禾淡淡道,“不过你也不需要期待,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凌焕说:“就是要期待才有意思啊。” “有时候期待值越高,失望就会越大,所以为什么要那么期待?”路禾去领了自己的号码牌,然后在指引下将号码牌别在了腰上。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喜欢才期待,我很期待路老师会给我什么奖励。”凌焕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路禾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看路老师已经开始做比赛前的热身,凌焕虽然知道路老师报名的是一千五百米,但第一眼的印象依旧还在,他还觉得路老师弱得跟像被阵风就能吹跑一样。 虽然现在看着比之前是结实了不少,不过体格不如他健壮的一律都是弱鸡。 跑步前路禾就跟着其他人做一些简单的热身,这些他之前做过不少次已经很熟练了,注意到有人盯着他,又看向凌焕。 还没等他说什么,凌焕就主动开口:“我就在这看看,又不添乱。” 路禾一听就知道凌焕八成还在为刚刚自己说他添乱的事耿耿于怀,而且也不理解对方非要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观自己,这样总会让他心里升起点怪异感。 等他做完压腿抬头一眼,发现刚刚站在这里的凌焕已经不见了。 路禾心想,凌焕这种人,碰到什么事八成就三分钟热度,很难坚持下去。 可能上一秒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下一秒又会被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这种人的兴趣,来得快,散得也快,让路禾心里稍定。 “路老师。”有人喊了他一声,紧接着问,“听说刚刚有个学生受伤了。” 路禾看到龙崖走了过来,对方刚刚应该是在体育馆内并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所以路禾回道:“送到了校医院检查过,轻微骨折,已经办了手续被家长带回家了。” 龙崖点点头,等走到路禾面前,盯着他上下看了看,问道:“路老师,一会比赛,你会不会紧张?” 路禾知道对方跟他的项目也没有重合,此时出现在这里,大多是对朋友的关照。 就跟龙崖晚上会带他一起跑步一样,觉得自己是他的半个学生。既然如此会关注自己的教学成果也很正常。 路禾随意甩了一下胳膊,低声道:“我不紧张。” 他以前高中大学也不是没有体侧过,不过不管是比什么,他都不紧张,因为他知道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他,所以也不会因为人多就怯场。 “那就好。”龙崖在旁边说,好像被路禾刚刚的回答勾起了某种话头,主动跟他聊起来,“我就会紧张,所以会有点羡慕路老师你这种体质。” 运动会时操场上人来人往的,他们谈话的声音也没刻意压低,所以旁边有一样在热身的老师也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忍不住插了句嘴:“龙教练还会紧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啊。” 他说的是大实话,就龙崖这张脸,皱眉抿唇时感觉整个人异常凶悍不好接近,气场很强,完全跟紧张这个词联系不到一起去。 “是真的。”龙崖平静道,突然看了一眼路禾,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不过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紧张也有紧张的好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碰见路老师会控制不住感到紧张,他就知道路老师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比赛也是,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算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他自认为一点都不紧张,却依旧会有种仿佛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后面当了运动员,这种紧张的状态已经差不多没有了。 可跟路老师接触一多,他感觉自己有点回到了当初那个容易紧张的愣头小子的样子,由心里的想法,转变为身体的感受。时而像触电一般,时而又像是被泡在汽水里,整个人在滋滋滋地冒泡。 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开始,路禾就在候场区等待,商应欢他们也凑了过来。 “要是跑不动了别逞强,刚刚我还看到一个因为硬撑晕倒给抬走的。” 商应欢穿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衣品很好,而且就算是穿着跟大家一样的制服,他也总戴上定制的袖扣胸针,显得吸睛又与众不同。 “放弃又不丢人,晕倒被抬下去不是更丢人。” 商应欢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不怀好意的笑,还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为了避免无关人等太靠近跑道,所以旁边都被拉上了黄.色的隔离带。 苏冕就站在隔离带旁边,见商应欢看过来,一点抱歉意思都没有地说了声抱歉。 “我也不是故意笑出来的,只是忍不住想到上次周末的小选拔,你把自己摔进校医院的样子,是啊,放弃又不丢人,进医院更丢人。” 商应欢顿时睁大了眼睛,盯着苏冕,仿佛想从他这张满是笑意的脸上戳出来一个洞。 旁边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商应欢是怎么摔的,所以还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许问!”商应欢扫了那几人一眼 路禾也觉得商应欢的忘性有点大,还有点粗神经,上次的事就给忘了,这才给苏冕找到了机会,用商应欢自己的话反讽回去。 “你看路老师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斗争中的两人,却因为苏冕一句话,将焦点又转移到了他身上。 见路禾没说话,商应欢就知道对方这差不多是默认了,抿唇盯着他看了几眼,吸了几口气,少见的没发怒。 “上次都是意外,你们天天翻旧账就不烦?而且我也只是有点担心路老师。”商应欢后面又强调了一句,“只是一点点,算还了上次的人情。” 苏冕笑着说:“师生之间还要谈人情,你们商家还真势力,不愧是商家。” 他着重强调了商家两个字,就很像那种某宝商家某多商家。 路禾听他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头都要大了,只能一边揉了揉太阳xue一边出声道:“你们再争下去,我是真的不用跑了。” 龙崖听到这里,看到路禾的动作和有些苦恼的神情,脸色瞬间黑了个几度,高大的身躯就这么拦在苏冕跟商应欢面前,好像随时都会把他们两个扔出去。 苏冕非常识时务地抬起手,笑着说:“我不说了。” 等路禾准备上跑道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个人影像一阵风一样从眼前划过,朝他跑过来。由于腿长,感觉那么远的距离,对方几步就拉近了。 甚至还趁着比赛还没正式开始,跨过了隔离带,旁边有老师看到他的举动连忙吹响口哨,而少年置若罔闻,就是要给路禾递样东西。 路禾一看,发现是一根粉色包装的棒棒糖,附近没有商店,看样子凌焕是专门跑到有一段距离的便利店去买的。 他看了一眼这根棒棒糖,又看了一眼凌焕,对方看样子是跑了个来回,还有点气喘吁吁的,但是眼神明亮。 路禾莫名有种奇怪的割裂感,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怎么,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第105章 你还要等 他以后不是你的监舍了。 “没有。”凌焕矢口否认, 又说“我就是突然发现跑步之前吃点糖也挺好的” 他刚刚也只是看那个姓魏的不爽,如果是他送的糖,路老师还是可以吃的。 这时候维持纪律的老师也赶过来了, 让凌焕赶快出去别影响比赛。 在路禾的视线下,凌焕也不敢当着其他老师的面那么放肆非要留下, 把握着糖的手收回去道:“那等路老师你比完赛吃。” 说完原路返回站在隔离带外面准备看他比赛, 托凌焕的福, 路禾也感受了一把被整个人操场的人注目的滋味。 这一组路禾没什么熟人, 就一个严老师, 虽然平时没什么交集, 但起码也有排演话剧的交情在。 对方看了后忍不住跟路禾闲聊:“路老师,和学生关系挺好啊,这会还过来送糖,要我说这凌焕之前还是个刺头吧,这阵子好像安分不少,让别的老师也省心了。” 路禾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去整理自己别在衣服上的比赛号码牌, 来掩饰一下自己心里的不自在。 凌焕自己没少做社死的事,总觉得对方到最后,可能会拉着他一起社死。 见路老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以凌焕的自信程度还觉得对方是答应了, 因此在旁边等着跑完第一个去找路老师,却发现边上另外有几人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凌焕见他们越这样, 自己心里越得意, 笑了笑:“你们看我给路老师送糖不爽?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送?” “再然后跟你一样被赶出来。”韩冬夜说完不想搭理他,继续盯着跑道上的情况。 刚刚凌焕突然从隔离带跨了过去,径直冲到路老师面前, 对方那副在路老师面前使劲献殷勤的样子,确实让人看了不爽。 凌焕冲着后面喊了一声,然后秦阳就挤过人群往他这边过来,一边吐槽道:“老大,这人那么多你干嘛非得站在这啊?” “这里最近,看得最清楚。”凌焕看了一眼,之前一直跟他犟嘴的商应欢不在,就知道这大少爷八成是受不了在这边挤在太阳底下的苦,躲一边防晒去了,心道一声矫情。 “让你拿的东西呢?”凌焕说完,就看到秦阳给他拿出了一面紫色的横幅,路禾眼角的余光扫到,心里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只见凌焕折腾了一下把横幅拉开,风一吹就展开了,凌焕还让边上几个人拉着,挂在隔离带上。 上面清晰写着一行大字:路老师,一马当先,万众瞩目! 路禾: 韩冬夜看了皱了皱眉,要把凌焕手上的横幅给抢过来,就看到对方高高抬起了手。 两个人看着差不多高,在人群里闹了半天,垫着脚把其他人的视线都给挡了,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两个人一起举着横幅一样。 西里尔没跟他们站到一起,他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而且在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下,没人敢挨着他太近。 看到有一截横幅飘到他这里,他直接皱了皱眉往旁边一扔,不想帮忙拿着,所以横幅直接缺了个角,少了瞩目两个字。 “西里尔,你拿一下呗,这是给路老师加油,又不是给别人加油。”凌焕的声音传了过来,西里尔充耳不闻。 路老师也不需要这种拉横幅的方式给他鼓劲,所以凌焕这么做只是白费功夫。 “怎么说都是一份心意,你跟个木桩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有心意了?而且”凌焕声音大了几分,语气微微上扬,“我要让整个操场的人都知道我是路老师的学生!” 西里尔听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凌焕,依旧没理他,高冷地不行。 凌焕冷呵一声,动了动手想把那截横幅抽回去,就看到那一头被人拉住了。 西里尔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拿出了那截横幅,就不高不低地拿着一个角,依旧不搭理凌焕。 现在是运动会期间,不止有克兰霍顿和伯荣的学生,还有一些外校的学生通过了门口的安检后也能进来观看比赛。 所以他,也想让这些人知道,他是路老师的学生。 想到路老师或者他时,不是他们单独的一个,只要想起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 这是他跟路老师之间的联系。 他们的这层联系,既是将他们两个彼此陌生的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同样也是另一层枷锁。 严老师在旁边笑着说:“路老师,你们一号宿舍楼的学生氛围不错啊,还给你一起拉横幅。” 有的老师提出异议:“氛围还是算了,别忘了一号宿舍楼之前走掉的几个监舍,路老师刚去时也不太平不是还整人吗,路老师是吧。” 路禾忍住想抚额的冲动,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边的横幅,一边想西里尔怎么也跟着凌焕一起掺和,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 “路老师,加油!”一听就是凌焕的声音,对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这么喊出来的时候极具穿透力,中气十足的,都不需要用到扩音器。 不过路禾心里罕见有点庆幸,对方没用操场的广播给他喊加油。 路禾扫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除非像凌焕那样大声喊出来,不然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对方八成是听不清的,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凌焕却像是突然福至心灵懂了他的意思一样,笑了一声做了一个给嘴拉拉链的手势,然后闭麦了。 一千五百米需要跑三圈外加三百米,所以在起始点三百米的终点位置还搭了一个裁判员台。 路禾之前跟龙崖训练了一段时间,所以还算吃得消,而且他前世跑步的成绩不错,只是穿书后这个身体有些虚弱。 跟路禾之前设想的情况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如今的水平,不跑个倒数就行了,不过他却忘了这是教职工的比赛,在别的学校运动会会管这叫中年组,更多人只是图个参与,所以他这组的人普遍跑得都不快。 等两圈之后路禾就开始慢慢提速到了第二,后面跑完三圈再提速一点,跑步也是有技巧的,路禾能听到自己每次超过一个人,旁边的观众台上载来的欢呼声。 以前这种欢呼声都是别人的,但是这次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是因为他。 跑完后,路禾才刚到终点就感觉有人扶住了他,刚好他也累了就借对方的力站好,抬眼就发现是杜渐深。 对方身上还穿着白色衬衫,倒是跟昨天那种穿着运动服在场上拉弓射箭的样子不同,变回了那个气质冷淡的学生会会长。 等过了几秒钟缓了缓,路禾就把手松开了,朝着记分员那里走准备排队录入分数。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没注意到杜渐深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路老师抓住的地方,然后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 旁边还有学生会的疑惑他怎么会来这里。 “偶尔也想放松一下。”杜渐深接过对方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拿上另一瓶水,朝着路老师那边走了过去。 他身后那几个学生会成员比较清楚他的脾气,别说放松了,要知道后天就是期中考试,以往他们会长这时候应该都会在看书吧。 当然会长那么聪明,也不是需要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没日没夜学习才能保证成绩,但这明显是性格问题啊,越到紧要关头,对方越是不会懈怠一点点。 路禾看到杜渐深走过来,还给他拿了瓶水。 龙崖也给路禾递了块毛巾擦汗,等成绩录入完了,路禾就朝着旁边的休息区走,就碰到凌焕已经拿着横幅过来了。 路禾看到横幅上那几个字,感觉自己的太阳xue又突突了一下,龙崖见状看着凌焕道:“把东西收起来。” “下次不用拉横幅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的心意我领了。” 凌焕摸了摸鼻子:“哦。”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商应欢刚刚没跟他们挤在隔离带旁边,而是坐在一个遮阳棚下面看比赛,见路老师跑完了也立刻找了过来。 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立刻睨了凌焕一眼:“听到没,叫你别拉横幅了,又不好看。” 凌焕拿出来的丑陋的横幅,根本不符合他的审美。 “我跟路老师的事,你还管不着。”凌焕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向路禾冲他眨眨眼,“而且路老师说的是下次别拉横幅,又没说这次的横幅不好。” 路禾也不想听他诡辩,拉横幅那么招摇的事明显不适合他。 后面一千五百米的比赛还有两组,路禾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跑完,等结果一出,还是龙崖先过来告诉他的。 “第三名,很不错的成绩了。”龙崖的话也不是哄人,只是这个项目伯荣那边确实有个专门跑田径项目的老师,让路禾跑赢对方不现实。 还有一个是每周末都会参加星州市环湖跑活动,热爱健身锻炼的老师,路禾也不指望自己跑了半个月就能超过对方。 后面的比赛路禾没太关注,比完赛后他也没把运动服换下来,后面龙崖的几场比赛,路禾还特意去看了。 就跟乔柠之前跟他说的一样,他也明显注意到了伯荣有两个老师特别专业,看样子就是伯荣那边的招来的教练员了。 路禾知道龙崖的特长是游泳,不过对方这个体能,他知道对方其他项目肯定也不会弱。 即使已经有了准备,可真的看了比赛,他才更明白了一点,就算是运动员和运动员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等到晚上就是运动会的闭幕式,开幕在室外,闭幕在室内。 不过克兰霍顿的体育馆够大,足够容纳那么多人,只是本来体育馆只是给一所学校的人用的,多了外校的人体育馆也会稍显拥挤。 路禾没跟学生坐在一起,而是坐在这边给老师安排的座位上,因为这边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比较少。 台上主持人正在做总结发言,路禾也没一个个数每个项目克兰霍顿拿了多少分,伯荣拿了多少分,所以在等待主持人放出最后的结果。 不过这种压轴的东西,他们总喜欢卖关子,用点别的来吊人胃口。有的人会越听越想知道,路禾却听这些东扯西扯昏昏欲睡,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乔柠看到了没有打扰他,猜测对方八成是今天跑了一千五百米跑累了,也没打扰对方,只知道在这里睡,周围那么吵,肯定休息不好。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径直坐在了路禾旁边的位置。 乔柠没记错的话,路老师右手边的位置刚刚是有人的,对方应该是临时起来上了个厕所,结果座位一空就换了一个人。 “梁老师累了先回去了。”纪明川似乎是知道乔柠在好奇什么,主动解答了她的问题。 乔柠知道梁老师就是刚刚坐在路老师右手边的那个老师,可是纪主任为什么会来这里啊!对方的位置不是第一排,在校长旁边吗? 纪明川这次却并没有出声,只是盯着路禾的侧脸,也无所谓乔柠还在看着。他看得很认真,却又时不时会皱一下眉。 他在心里冷静地点评,路禾睡着的时候,脸色倒是跟醒着的时候一样平静,而且靠在椅背上也不会整个人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纪明川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会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会对这个人网开一面的人,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被路禾的外表吸引和迷惑。 他好像是先认识了路禾后,才主次颠倒一般注意到了对方的外貌。 好看与否是主观的,他不知道得到他客观评价的好看,在其他人那里是不是一样的结果。 乔柠见纪明川就这么盯着路老师甚至超过了二十秒,心里早就冒出了无数个想法,恨不得给他们拍张照,或者给面镜子让纪主任照一照自己的样子。 纪明川抬眸看了乔柠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台上,没再看路禾,但乔柠却依旧嗅出了一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是有状况啊。 纪明川今天依旧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很有精英范,室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五官显得更加深邃三维,镜片反射的冷光让人莫名不敢同他对视。 他看着台上互动的男女主持人,思绪却还在路禾身上,闭幕式开始的时候他坐在前面第一排,等后面还是找机会坐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跟路禾搭话。 毕竟只要他想,利用工作上的交集,他们能有说不完的话。 最开始只是想弄清楚路禾对他的影响,想弄清楚自己身上这种违和的地方,到后面就好像有点越陷越深。 像电视剧里那种两人并排坐着,一人睡着后将头倒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纪明川的坐得笔直,整个人像是一把铁尺一样,心里一直想的人在旁边,却克制地没有看一眼。 “纪主任?”路禾是被欢呼声吵醒的,等睁开眼才意识到主持人刚刚很可能总结了运动会的各项成果还对拿到名次的学生进行了表彰。 没想到刚醒就看到了纪明川,他记得纪明川不是坐这的。 不过他没多问,只是问起刚刚主持人公开的结果。 “克兰霍顿领先伯荣三分,一号宿舍楼在十栋宿舍楼里得分最高,有额外加分。”纪明川言简意赅总结了一下,就没吭声了。 知道他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路禾就去找乔柠说了几句话。 他最开始会不怕纪明川,甚至愿意在开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明对方,一是自己不在乎,没别人那么多顾忌,二是他需要这么一个棘手的人来给他管理棘手的学生。 俗称以毒攻毒。 现在却发现,不管是纪明川,还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都没有他想的那么难缠。 “路老师,我昨天给你的链接,动植物标本展,有没有兴趣?”乔柠的声音把路禾唤回了神。 路禾没回答,他有些感兴趣但不是特别多。 比起已经成为标本的死物,他还是更喜欢接触有生命力的活物。 “不感兴趣也没关系,我记得学校马上要春游了吧,还不知道这次的地点选在哪,按以往的情况,期中考试后就会出通知了”乔柠没在路禾面前提刚刚纪明川的事,此时见纪明川看向她,觉得自己似乎懂了纪主任的意思。 “纪主任,你那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纪明川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才开口道:“今年应该会分流,有游乐场和古镇,但有名额,所以按照宿舍楼排名优先选。” “还有古镇?”乔柠这是真的惊讶了,因为以往都是去游乐场还有海洋生态馆那些地方,因为克兰霍顿本来就比较偏西式,很少跟这些古镇古城合作。 纪明川看路禾似乎有些感兴趣,继续说:“古镇方面为了保护建筑,在开放之初就实行游客限入,所以名额不算多,但是具体是哪个古镇,要等真正的通知下来。” 路禾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可能还是在几个选择之间摇摆,事情还没有定论,纪明川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凌焕坐在后面,视线时不时就会往前面一排座位扫过去,等看到纪明川坐过去时,凌焕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会再见到他们几个聊得融洽,更想去听听他们聊了什么。 不过那边没位置,就算他过去了也找不到地方坐,他只能干坐着生闷气。 等散场后,人都往外面涌,人一多起来,凌焕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他挤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路老师都没了人影了,只看到了那个叫乔柠的老师。 乔柠看他过来还有点意外。 “我找路老师。” 乔柠道:“他刚走,你找他什么事?” 乔柠不教凌焕,所以她对凌焕的很多认识都是基于传闻,知道这个凌家大少爷脾气不怎么好,违纪顶撞老师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也许是因为中间还隔了个路老师的关系,乔柠看着凌焕也感觉亲切了一些。 凌焕知道路老师离开了,八成是回一号宿舍楼,反正他们都住在一栋楼天天都能见面,就打算跟这位乔老师打听一下刚刚他们都聊了点什么。 乔柠想了想他们不过就说了一下春游的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凌焕听到后挑了挑眉:“古镇?” 直觉告诉他,路老师会喜欢这种地方,而且这个话题他们在去伯荣的班车上也聊过。 凌焕之后回了宿舍楼,运动会结束,马上学生们就陷入了即将要考试的紧张感里,不过像凌焕这种对考试已经免疫的,就算下一秒就要考了,他都紧张不起来。 他刚进门就轻车熟路地往路老师的办公室走,不过进去后发现办公室的灯还是灭的,里面根本没人。 脚边还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跟了过来,路跑跑见凌焕没进屋,还在他脚边喵呜了一声。 凌焕蹲下来捏了一把它的耳朵,啧了一声:“路老师都没回来,我进去做什么?” 他见路跑跑用屁股对着他,扭头就要走,拎着猫的后脖子又把它给提了回来。 “去哪?跟我在这一起等。” 凌焕一点都没有奴役小猫的直觉,从旁边拿了根逗猫的东西,就在走廊跟路跑跑玩了起来,让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秦阳路过时感慨了一句:“老大你真是童心未泯啊。” 凌焕给了他一脚:“一边去。” 不过凌焕没等来路老师,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凌焕的语气不太好,纪明川也没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压根没把凌焕当回事。 “我为什么不能来。”纪明川看到凌焕手上的猫,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你如果是等路禾,你不用等了?” “我等谁关你什么事?”凌焕气笑了,不过也有点怀疑纪明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明川观察着他的反应,冷冷说:“那我说,路禾他以后不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了,你还要在门口等?” 第106章 渴望温度 不要觉得自己没被人爱过。…… 路禾站在校医院病房的门口, 看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西里尔手上的针头取下来。 刚刚闭幕式结束,路禾先往学生那边看了一眼,就发现西里尔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最后在他的执意要求下,让西里尔去校医院做了个检查, 检查结果是有点低血糖, 就陪着在校医院打了点滴。 西里尔见路老师在窗边盯着他, 语气平静:“我没事。” 路禾心想如果再晚点来校医院可能都晕倒在路上了, 还说自己没事。 他让西里尔先不要动, 在床上坐一会, 自己先出去跟那个给西里尔做检查的女校医了解情况。 “他晚上吃了东西,为什么还会低血糖?”路禾也不是医生,所以了解的不多。 校医道:“低血糖的成因有很多,比如运动量过大,酗酒熬夜等,还有其他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精神的紧绷加重能量消耗, 不过情况他的情况不严重,路老师不用太担心。” 路禾听了后,迅速锁定了几个可能性,比如西里尔今天再外面晒了很久, 又或者是之前手受伤还逞强上场出了不少血导致体虚,再往远了说, 还有可能是小时候条件艰苦导致了身体的亏损。 谁又能想到西里尔作为兰塞的王子, 幼时的经历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风光无限。 不过女校医明显没往这方面考虑,认为是情绪方面的因素更大一些。 她提议道:“可能是因为快要考试感到紧张,或者对环境不太适应导致长期精神紧绷, 甚至自己都注意不到,如果可以的话,路老师让他多放松一下吧。” 路禾点点头,见对方还有事,就先跟人道了个别。 等他回到病房,西里尔就立刻站了起来,看着他道:“我没事了。” 他并不想在这种事上耽误路老师的时间。 路禾也想让西里尔回去早点休息,所以看西里尔不想多待也没反对。 回去的路上,他盯着西里尔这张过分平静的脸,思考对方因为长期紧绷导致身体不适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之前上课后,他在围墙的转角处,偶遇到正在看搬运花瓣的蚂蚁时的西里尔。 当时对方眼里的惊讶、防备、冷淡,又再次映入他的脑海。 这个从异国他乡前来求学的王子,防备心重,攻击性强,对周围的环境充满警惕,所以才会有这副表现。 而人在一个无法感到放松,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中,精神一定会高度紧绷的,而他作为老师,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是长期绷着神经而感到疲倦,还是紧绷了许久后突然放松导致疲惫感加倍袭来,西里尔是前者还是后者。 路禾第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你在这里,还适应吗?考试之前,要不要休息一天。”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西里尔也刚好朝他看了过来,对方沉默了片刻道:“好。” 虽然他话这么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休息一天能去哪里,不过他不会拒绝路老师的安排。他虽然在星州市待了几个月,却从没去过校区以外的地方。 所以大概率也还是在图书馆看看书,因为手受伤了,也没法去射箭和游泳。 快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路禾注意到有个人影冲了过来,还不等西里尔把人拦住,对方就已经固执地抓住了路禾的手。 凌焕等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出来找人,他迫切地想要求证纪明川那话的真假。 路禾:“有事?” 凌焕几乎跟他同时开口:“路老师,你要调走了?” 路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又觉得凌焕抓着他手腕的手像个钳子一样,甩了两下示意对方松开。 “没有。”路禾道,又看了一眼凌焕不像是装出来的紧张,问了一句,“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凌焕听了他话后松了口气,一边暗骂纪明川那个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还跟他玩心眼。 就算知道对方可能是骗他的,但没能找到路老师确认之前,凌焕自己也不敢百分百保证。 想到这,凌焕又在心里把纪明川骂了一顿。 “没有。”他当然不会当着路老师的面承认他给那姓纪的骗了。 三个人一起回了一号宿舍楼,凌焕一进门就看到纪明川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见他们过来扫了他们一眼,对上凌焕怒气冲冲的视线,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一点都没有忽悠了学生的自觉。 一副你信是你自己傻的表情。 纪明川确实是故意的,也看清了凌焕对路禾的重视。 凌焕看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路老师在边上,他也忍着没说什么。 “运动会办完了,也该收心了,而有的人,还有心思逗猫。”纪明川扫了一眼凌焕,因为他坐在这,其他学生基本不敢在大厅多做逗留,所以看着空荡荡的。 路禾知道纪明川应该是过来查纪律的,所以也不怎么意外,先去办公室放了点东西。 一般像这种活动结束后,有的学生总是想抓紧时间再爽一把,不会按时回宿舍,再加上马上又要考试,所以今晚查寝还是很有必要。 还有四十分钟熄灯,路禾先把人叫出来在集会厅开了一个小会,也方便清点人数。纪明川少见的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提出异议,只是安静地听着。 纪明川都当了一号宿舍楼快两个月的副监舍,一些学生就算开始不舒服,后面也慢慢习惯了。 有的人还忍不住小声议论:“纪明川还要当多久的副监舍,不会一直当吧。” “不清楚,也不知道学校那边有没有规定什么时限。” 他们还在说悄悄话,却听到后面陡然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纪明川八成在用那那双冷到掉冰渣子的眼睛盯着他们。 “监舍讲话就好好听着,再说话就出去”纪明川唯一一次出声,竟然是给路老师管纪律。 一些人在心里暗叹,纪主任果然跟路老师的关系很好。 纪明川的语气很冷静,没有明显的怒意,但是话说出来,威慑力很足,让人知道他绝对不是说笑。 “而且”纪明川的话还没说完,看了一眼跟他隔了足足有七排座位的路禾,平静道,“只要路老师一天是你们的监舍,我就永远是你们的副监舍,受不了的趁早换宿,我也好少管几个学生。” 刚刚说话那几个学生立马反应过来,纪明川是在回应他们刚刚悄悄话的内容,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操,纪明川这是什么耳朵,这都能听得见。 第二天是周末,离考试只有一天,路禾一直认为平时不学的人,今天也不会想着抱佛脚,而平时就很好学的人,也不会在今天表现得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但一号宿舍楼有点例外。 孟复潮趴在活动室的一张桌子上,听着旁边的人在算题目,被他们吵得不行了,才抬头说了一句,这题选C。 秦阳震惊了:“你怎么知道?不会是蒙的吧。” “这题你们在我耳朵边上念了十分钟了。”孟复潮的位置靠着窗,但是有树荫挡着,比较清凉,很好睡觉。 “可是你没看题目啊。”秦阳在旁边嘀咕。 凌焕坐另一桌,怕给秦阳他们几个吵到所以坐得远了点,闻言看过来哼了一声:“他自己看过这道题呗。” 秦阳见他发话,立刻朝他看过去:“老大,让我看看你的正确率。” 凌焕觉得又被冒犯道:“滚,少说话,别影响我思路。” 孟复潮嗤笑一声,又对着自己手上的书翻了几页。书并不是崭新的,不像没翻过的样子。 他可以不好好考试,但是想学习的心是控制不住的。 不过有空翻翻,跟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效果肯定不同。 孟复潮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觉得跟这些人坐一起还不如让他回房间看,干脆夹着书往外走。 在他走后,江远忍不住道:“我也想回房间看书。” 秦阳认真询问:“你确定你回去是看书。” 江远哭丧着脸:“我以前考试前一天从不看书啊,为什么我还要跟着凌哥一起做数学。” 他的眼神有点哀怨,颇有种凌焕心甘情愿吃数学的苦,还非要拉着他们兄弟一起吃苦。 真是损友啊! 凌焕看了他一眼:“让你看你就看,别废话!” 另外几个人还在聊孟复潮的事,叹了口气说:“我就没看孟哥看过书。” “我看孟哥翻了几下,不过在这坐了一小时大多数时候都在打瞌睡,看来也是下来做样子。” “做样子给谁看啊,不过有一说一,孟哥肯做做样子都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中午的时候,宿舍楼这边一般不供餐,需要去公共餐厅,路禾刚好碰到了凌焕,想到之前听说的事。 “路老师!”凌焕也看到了他,从人群中挤过来。 路禾低头看他手上没拿餐盘,知道他还没取餐,收回视线道:“听说你的生活费被停了?” 还不等凌焕说话,他继续开口:“所以你那天才说想做兼职?” 凌焕无所谓道:“是啊,谁知道凌景生怎么想的,我又不是没了他活不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还有点不屑,显然不是一个想跟自己亲爹低头的主。 路禾盯着他上下看了看,不确定道:“那你现在有没有钱吃饭?” 凌焕盯着路老师的表情看了一会,见对方犹豫了一番最后问出这句话,眯了眯眼。 他又不是只有一张卡,另一张卡还存着点,而且学生卡里也还有钱。 可凌焕不知怎么地回道:“没有啊,没钱了,早上都只吃了个水煮蛋。” 路禾盯着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最后往取餐台走去,让凌焕跟上。 “路老师,你要请我吃吗?”凌焕也跟了上去。 “就这一次,这件事我会跟你的家长谈谈。” 路禾虽然也知道插手凌焕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比较棘手,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放任不管,等着凌焕又或者凌景生两个人谁先撑不住低头。 依他对这两个人不多的了解,任何一方低头都难。 “你别去找凌景生,这事我能自己解决。”凌焕在他后面说。 路禾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解决?” 凌焕没直接回答,两个人取了餐,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凌焕仗着这顿是路老师请的,自然而然跟他坐在一起。 他坐下来看着路禾,突然笑了一下:“路老师你应该也知道,你去跟凌景生说了也没用。” 凌焕说完往嘴里塞了个土豆,好像一点都没把被凌景生断生活费的事放在心上。 “不愧是路老师请的,就是好吃!” 路禾扫了他一眼,也拿起了筷子,缓缓道:“就算没用,也要试了才知道。” 凌焕听了突然抬头看向他,笑容好像比刚刚更深了一点:“路老师,你这都是为了我?路老师下次想对我好,可以再直接点。” 猝不及防听到这种就算没什么希望也要一试的话,凌焕恨不得在心里放个鞭炮庆祝。 “把我字去掉,协调学生跟家长的关系,让学生能安心学习,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 凌焕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正当路禾以为对方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又传来了凌焕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张扬自信的语气。 “至少路老师你现在是为了我啊,这个你怎么否定?” 路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扫了凌焕一眼,没说话,心道一声油腔滑调。 应该最是会哄小女生开心的类型。 而在另一边,西里尔在经过艺术馆的时候,看到了门口挂出来的海报。 上面写的是星州市博物馆动植物标本展的时间,而吸引西里尔目光的并不是标本展本身,而是海报上那朵雪白的花。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女人双手合十而双手缠着一条吊坠,而吊坠上的花洁白地像冬日里落在人间的雪。 花朵共有六片花瓣,远远看去就像一颗白色的六芒星 下午路禾在办公室备课,就听到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路禾抬头就看到了西里尔。 “路老师,我想请一会假。”还不等路禾询问,西里尔就主动开口了。 路禾问:“你要请假做什么?” “我听说博物馆有标本展,还有两个小时闭展,我想去看看。”西里尔垂眸道。 路禾盯着他,虽然少年微微敛眉,让他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神色,路禾却能感受到西里尔说这话绝对不是突发奇想,心血来潮。 感受到他话里的坚定,路禾也没说出不让他去的话。 他之前就猜测西里尔应该会对这种标本展感兴趣,只是克兰霍顿实行封闭式管理,无特殊原因不得在非假期时间里出校。 路禾突然想到了两位擅自离校的常客,心想有时候规定不过是个摆设,还是要靠人自觉。 见路禾点头,西里尔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他低声道:“路老师不问我为什么?” “你想去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西里尔看着他,动了动唇,最后说了几个字:“谢谢路老师” 路禾却觉得对方刚刚应该不是想说这句话,见西里尔转身要出门,路禾又叫住了他。 “等我一下。” 西里尔还没反应过来,错愕的表情像烙印在脸上一样,久久没能散去,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道:“路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跟你去。”路禾道,“说了今天要让你放松一天,你就当做是一次特别行动吧。” 西里尔抿了一下唇,刚刚他想问的就是这个,最后心里权衡一番选择了放弃,没想到这个惊喜却像是转了个弯击中了他。 路禾心里清楚自己之前说的让西里尔休息一天的话,像是一句空话。 他让西里尔放松或者不放松,对方做的事跟平时不会有什么分别。 起码去看标本展,是西里尔想做的事,一会赶到博物馆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他不会吝啬用这一个小时,来实现西里尔一个简单的愿望。 “而且你身份特殊,对这边也不熟悉,就算是学校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 路禾不确定西里尔出去会不会有人跟着暗中保护,不过想了想之前私教那副德行,就知道就算有保镖,可能也不会恪尽职守。 不过现在法治社会,星州市的治安也好,大庭广众之下也很难出事。 他把文件保存好,看向站在旁边安静等他的西里尔,视线突然停留在对方的金发上。他让西里尔在办公室等他,自己上了楼,下楼时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这是他在原主的行李箱里找到的帽子,还是新的标签都没剪,路禾把这个帽子递给西里尔。 “你把这个戴上。”路禾随口解释了一句,“这样应该能省去一些麻烦,不然你看着在人群里太扎眼了。” 西里尔虽然样貌还有些青涩,但也已经是一个走在街上回头率能有百分之百的大帅哥。 尤其是对方这副异域的长相,金发蓝眼,就算不看脸,光这些特征,就能让人多看几眼。 他不想让对方引起过多的关注。 西里尔戴上帽子后拉了拉帽檐,突然抬头看向路禾,本来想说要不要路老师也戴一个。 因为在他眼里,路老师很扎眼,他心里更想把路老师遮住,不让别人看见。 因为快闭展,四五点的展厅已经没什么人,还能看到有工作人员在收拾展厅。 路禾站在展厅内,看西里尔把目光放在各种形式的植物标本上,他又一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少年人的鲜活,却又很克制地表达了喜欢。 可能只有这时候,对方才最像这个年纪的人。 上次还是看西里尔拉动弓箭的时候,弓箭的弦崩得很紧,而他却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放松。 有时候他会觉得一些学生看来,西里尔清高、傲慢,不过是被对方身上那层名为戒备的保护罩给隔开了,不好接近的外表下,是对待外部环境的小心翼翼。 而且路禾来了标本展才知道,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之前以为的那种干制植物标本,还有装在瓶子里的活态植物标本跟玻璃植物标本,也算不虚此行。 路禾见西里尔停在了一个展台前,里面展示的是精美的白色玻璃花,一簇簇的像成片的六芒星。 旁边立着一块牌子用双语写着这种植物的介绍,中文名叫伯利恒之星,又名圣星百合,属于百合科。 后面还跟着许多关于这种植物的介绍,因为是双语的,不用路禾介绍,西里尔自己也能看懂。 西里尔盯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圣星百合标本,出声道:“小时候母亲经常戴着这种花的吊坠,去教堂做祷告原来叫伯利恒之星。” 路禾知道西里尔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所以就静静听着。 “她把我丢下,我甚至觉得她并不爱我。”西里尔看着那片栩栩如生的植物标本,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视线里是酷似六芒星的吊坠和女人垂落的金色长发。 路禾不知道西里尔跟他说这些,算不算是对他敞开了心扉,不过他见不得对方陷入不好的回忆里。 “你有没有听过在宗教里百合花的寓意?” “百合白色的花瓣,代表贞洁,淡黄的花蕊象征天堂之光,传说天使会带着一束百合花来到怀孕的母亲身边,告知怀孕的消息,又叫天使报喜。”路禾停顿了一下,语气坚定道,“我想她一定很爱你,你的到来是天使的赐福。” 路禾微微垂眸,他无法完全懂得西里尔的心情,但是他知道怎么去想,是最好的。 她一定很爱你,就算不是,你的心里也要这么认为,因为不要觉得自己没有被人爱过。 天使报喜。 路禾心想,西里尔确实配得上这四个字。 西里尔跟他并排站在一起,抬手压低了一下鸭舌帽,动作间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匆忙低下头。 他贪恋过母亲拉着他手时的温度,现在他对路老师身上的温度,也有了渴望。 但他清楚地知道,二者是不同的。 第107章 抛弃与接纳 他都会想永远回到路老师身…… 等有人告诉他们已经到了闭展的时间, 路禾看了一眼展厅的地图,发现还有三分之一没逛完。 “路老师,我们走吧。”西里尔率先道。 路禾点点头, 跟他并排出了展厅,旁边有条走廊, 到了闭展时间还留在里面参观的游客都在这个时间点一起出来了。 他见人一多, 就主动拉住了西里尔, 轻声道:“跟紧我。” 西里尔低头看着对方拉着自己的手, 眸光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灯光打在他的帽檐上, 在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穿过去就到了正厅,路禾刚把他的手松开,就听到西里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路老师,在我记忆里,还是第二次有人这样拉着我” 他们一出博物馆,迎面吹来傍晚的风, 吹动少年被帽子压着的金发,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畅快的感觉。 西里尔虽然戴着鸭舌帽,不过因为长相出众,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围观。 “你不喜欢别人拉着你?”路禾刚刚只是想着对方是自己的学生, 而且是个对星州市并不熟悉,加之身份特殊的未成年, 他一起出来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保证对方安全, 所以拉住西里尔时自己并没多想。 西里尔摇头:“刚刚路老师你拉着我的时候,我不讨厌” 第一个会这么拉着他的人是母亲,孩童时候的他不需要思考要去哪, 只用跟在大人身后就好了,对方手上的力道就是牵引他的方向。 而路老师 如果能多牵一会就好了,那样他也许能想明白了。 “你右手感觉怎么样?”路禾本来早就想问了,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面对同样沉默寡言的西里尔,他作为成年人总觉得有种照顾对方的义务。 “比昨天好,我可以用左手不影响明天的考试。”西里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包着纱布的手,他是左撇子,本来左手就更灵活。 博物馆前面还有一段很长的台阶,等走到最后几级的时候,因为台阶上有水,路禾没太注意就滑了一下,西里尔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连自己手上还有伤都忘了。 等西里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跟路老师靠得太近了,就好像对方靠在他怀里一样。 路老师很高,但身材清瘦修长,骨架匀称,当他的手按在对方腰上的时候,让他的身子微微一僵,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路禾回过神,松了口气,对西里尔说了声谢谢,西里尔却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有过去几个年轻的女生,在经过他们的时候视线还一个劲地往他们身上瞟,等走远了才敢小声开口。 “刚刚那两个男生都好帅,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对。” “陪男朋友一起来看标本展吗?好浪漫啊” 西里尔隐隐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一顿,感觉脸色有点发烫。 已经走出一段的路禾发现西里尔还站在原地没动,就停下来等了他一会。 “西里尔,你怎么了?” “我没事。”西里尔快步跟了上去,等即将跟对方的眼神对视的时候,又把视线移开了。 因为傍晚光线有点暗淡,路禾也没看清对方发红的耳垂。 回到一号宿舍楼的时候刚好能赶上晚上的饭点,西里尔跟他道别后先有事上了楼,路禾则直接去了餐厅。 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好像还是从厨房飘来的,门口还凑着几个学生。 他一进去就看到老罗跟赵姨在收拾厨房,旁边还用一个大碗盛出了锅里的不明物体。 “怎么回事?”有人把厨房炸了? 路禾还在厨房里看到了商应欢跟凌焕,这两个人一个靠在门边站着,一个坐在椅子上,见他发问两个人都心虚没开口。 凌焕最后咳了一声道:“就是学累了,自己进厨房做了点东西没说学生不能用厨房自己做啊。” 路禾问:“那你会做吗?” 凌焕摸了一下鼻子:“上过烹饪课,应该是会的,这次只是失误。” 商应欢听他给自己狡辩也坐不住了,哼了一声:“吃不太惯,就自己做。” 两人都没说,他们跟老罗打听了路老师的口味,有时候老罗研究了什么新菜都会让路老师尝尝,所以想按照路老师的口味做点吃的,让路老师过来评评谁做的更好。 现在看,凌焕做的还不如他。 有学生看到纪明川也过来了,下意识给他让了条道,对方皱着眉盯着那两碗烧焦的东西,端起其中一盘,冷笑道:“别的吃不惯,看来这个就吃得惯了。” 纪明川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语气冷淡:“你们两个,记过一次,明天的集会两个人一起做检讨。” 商应欢立刻道:“凭什么?” 让凌焕做检讨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也要,而且就是用了一下厨房,纪明川绝对是想公报私仇。 纪明川无视了商应欢带着怒意的视线,而是又扫了一眼其他一号宿舍楼的学生,又补充了一句:“外加把克兰霍顿宿舍条例抄写一遍,可以让你们考试三天后再上交。” “你”商应欢皱眉,他很快又看向路禾,眼神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路禾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突然想到自己进厨房做饭,不过知道宿舍条例是一本小册子,抄一遍应该也要不少时间。 纪明川似乎是看出路禾想给他们求情,率先开口:“宿舍条例上有写,学生厨房不当操作的处罚措施,你们不过是觉得自己差点炸了厨房,只是差点,但要真出了什么事,影响到其他人的安危,让你们抄一百遍都晚了。” “觉得处罚重?重就对了,重才能长记性。”纪明川皱着眉,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路禾也知道对方八成不会改变主意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隐约觉得纪明川也变了一些,现在发现对方坚持的一些原则依旧没变。 纪明川走出厨房,听到凌焕还一脸无所谓地吹口哨,冷笑道:“发现找人代笔,抄十遍。” 商应欢觉得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罚他,见纪明川一走,忍不住说:“他怎么最近天天往一号宿舍楼跑?” 旁边有个男生不解:“我之前听校医院的人说纪主任他猫毛过敏,还以为不会怎么来这边” 路禾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猫毛过敏的事可大可小,要看每个人过敏反应的严重程度,一号宿舍楼有路跑跑,纪明川既然会猫毛过敏,又从来没跟他提过。 最起码,也不需要总是来一号宿舍楼这里。 路禾让他们别围在厨房,人多还不好打扫,又看向凌焕跟商应欢:“你们也出去吃吧,下次如果想吃什么可以跟老罗说。” 凌焕当然满口答应。 商应欢还问了句:“路老师,你刚刚去哪了?” 路禾没回答,只是说:“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多想想明天的考试。” 商应欢皱眉:“不就是一个考试,又不难。”不过被路禾这么一说,他也没继续追问了。 纪明川晚上过来这边,刚好晚上就在一号宿舍楼吃。 “你猫毛过敏?”纪明川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知道是路禾。 “吃了过敏药,而且我是这里的副监舍,来这边检查纪律是工作,我认为这种程度的过敏,还构不成影响。”纪明川说到这,抬头看了路禾一眼,“我有分寸。” 路禾当然知道纪明川有分寸,恐怕很难有什么事能脱出对方的掌控,一个问题出现了,自然而然地有解决的方式,把问题都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他知道纪明川应该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所以没坚持让他少来,只是道:“有分寸就好。” 晚上凌焕又拿着他的练习题进了办公室,路禾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正确率高得让他有点意外。 凌焕神色有点得意,靠在桌子上道:“路老师,有我那么聪明的学生,是不是觉得特别省心。” 路禾见凌焕来找他倒也没敷衍,把习题看完合上递给他:“省心,不过只省心了一半,你今天刚在厨房惹了事受了罚,所以剩下一半,还要观望。” 凌焕没意见,他来就是想让路老师刮目相看,既然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当然能慢慢来。 路禾知道凌焕是聪明,只是一开始心思并不在上面,事实证明对方只要用心,没有做不好的事。 不过想到了凌焕被停了生活费的事,虽然凌焕不想让他插手,但他才是老师,没有让学生教他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的道理。 等路禾拨通了联系人的电话,那边接听的是一道温润的男声。 “你好,路老师,我是凌总的秘书,我姓许,请问您找凌总有什么事?” 路禾知道凌景生那种人平时应该很忙,所以会让秘书来转达,所以对此并不意外,像上次凌景生亲自抽出时间来见他的情况,毕竟还是例外。 但他意外的是,这位许秘书知道他,对方电话接通不等他开口就叫出他的身份,应该是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 许秘书见路禾没说话,问道:“是不是少爷在学校闯祸了?” “没有。” 路禾并不是为这个来的,直入正题跟对方说了自己得知凌总跟凌焕之间的矛盾,希望能从中调解,改善两人的关系。 许秘书笑着说:“这个我知道的,也有在跟凌总说,还劳烦你为这事操心,不过路老师你也不需要担心,就算凌总停了少爷的卡,他身上的钱一时半会也花不完的。” 他听电话那头又不说话了,问道:“路老师?” 路禾想到凌焕今天还跟自己说他吃不起饭了,还蹭了他一顿饭,沉默了一瞬,回道:“没事。” 许秘书又问了他一些凌焕的境况好让他转告给凌总,这些事路禾觉得也没必要瞒着,却不知道他越说,许秘书听了就越是咂舌。 “路老师,你说少爷他最近都在认真学习?今天晚上还下厨了?” “嗯。” 许秘书知道路老师没必要在这方面骗他,在电话要挂断的时候,他说道:“那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少爷的表现了。”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大概在夫人还在的时候”许秘书很快知道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多,止住了话头,“少爷在学校里还是劳烦路老师你多费心了。” 路禾挂了电话,继续打开电脑把今天剩下那点工作做完,脑子里还想着刚刚许秘书没能说完的话。 就算对方不说,他也猜的出来,而且凌焕是原著的主角攻,书中对对方的家庭背景有不少涉猎。 凌焕的母亲在他中学时因病去世,凌景生却因为工作都没回来看一眼,过去也经常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所以凌焕对凌景生心生怨怼,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等把工作收尾,路禾看到了旁边书架上放着的那本几何书,是他在春日文化节一个展位上做题被一个外校学生送的。 后面他还把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和答案分享到了数学论坛。 这个数学交流论坛的运营方是星州市数学学会,里面业界大牛不少,在学术界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路禾没指望跟那些人有交集,只是把那题的答案发了上去。 毕竟题目比较复杂,里面还有几个需要注意的坑,也值得讨论,发出去能帮到一些喜欢数学的学生就更好了。 而且论坛每天的制定都会放出一道新题目,让大家都能聚在一起讨论,路禾之前匆匆扫了一眼,觉得风气不错。 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不会上来看第二眼。 不过一上来就发现了右上角的通知栏上有红点,标注了99+的新通知。 99+说明已经超过了这个上限,等路禾点进去一看,发现点赞就有三百多个,评论就有一百多条。 后台还有不少私信,路禾没细看。 他怎么都想不出,出于助人为乐发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那么多反馈。 路禾随手把评论点开看了一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不少评论都好像是在他的帖子底下打卡的。 [我爱学习:7神是不是弃号了,不愧是大佬,发了个贴就跑。] [无穷递归:这贴被我们教授翻牌了,前排合影。] [不会写个解:你们教授才是真神。] [莲花清瘟胶囊:虽然72937大佬不是最早发出答案的,但是他的思路是公认的最清晰的,我都没想到能这么搞。] [未知数:不知道大佬年纪多大,看了还是个新号。] [万试顺利:@72937,大佬看看今天这题。] 路禾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用户名,发现自己刚注册的默认id就叫72937,看样子是随机的一串五位数数字。 至于他们口中的那位教授,路禾也看了一下,点进主页认证是星州大学,主页也是空白的,没有发过贴。 对方给他的回复,是指出了他解题过程还有优化的方式,路禾表达了感谢,又看了其他论坛网友最新艾特他的内容,是让他看看今天论坛置顶的题。 [难倒一大片:这题不是前几天的竞赛题变种吗?早出这道题我就有个心理准备了啊。] [极限存在的:早出了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路禾已经把这道题看完了,题目非常非常短,扫一眼就能看完,但就是因为太短了,所以里面给出的信息很少。 最后问的是在满足条件的方案有多少种。 因为马上熄灯了,路禾没有熬夜做题的兴趣,就用半个小时列出了自己想出的几种方案,9种,不过因为写的快一些步骤没写清,但是思路是有了。 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更多的,甚至达到十种以上。 数学就是有无限可能性,只能要证明得出来,甚至这题的答案不会局限在某个唯一的数字。 到了熄灯的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老实睡了。 西里尔的房间里,少年打开一盏灯,将桌上的一本诗集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沉默地盯着照片上的金发女人看了一眼后,又放了回去。 刚刚洗过了澡,身上却依旧有散不去的躁意。 他也不是小孩,这个年纪身体也发育的很快,精力甚至比成年人更加旺盛,当然知道他今晚的一些不正常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西里尔抿了抿唇,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在台灯下看了起来。他已经离开故乡很久,因为被母亲抛弃了,所以他被独自带回了一个他不喜欢又陌生的家。 他被亲生父亲抛弃,所以他来到了这里,甚至感觉他们都在放任他自生自灭。 以前他并不相信上帝为你关上了门,会另外给你打开一扇窗的说法,现在觉得,被抛弃,又被接纳,或许都是命运的安排。 正因为无家可归,才会紧紧地抓住那个会无条件接纳自己的人。 也许不管他以后在哪里,他都会想永远回到路老师身边,而不是其他地方。 * 第二天是期中考试第一天,考场的安排早就在几天前就下来了,路禾提前十五分钟到了考场。 这次他监考的不是数学,而是生物。 跟他监考同一个考场的是一个他不太熟悉的中年女老师,一举一动显得知性优雅,好像在哪里见过。 都是老师,平时在学校能见到的场合太多路禾一时没想起来,不过对方却认识路禾,主动跟路禾打招呼。 “路老师,这三天都是我跟你一起监考,合作愉快。” 考试时间还没到,对方就先跟他聊了学生的事,话毕看向路禾,对他笑着说:“其实我觉得路老师你很神奇。” “那些让人束手无策的问题学生,都喜欢听你的话,就算那个公认的不好打交道的纪主任,也会为你破例。”对方笑着说。 “也许只是凑巧,又或者是刚好用对了方法。”路禾心里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又或者他心里下意识想将这种特别常态化,他并不想深究这背后的原因。 那个女老师笑了笑:“我觉得路老师,你不需要回避这一点,因为对一个人特别,也是需要付出精力和时间的,如果不被承认,那换一个角度想想,对方也太可悲了不是吗?” 对一个人特别,是需要精力和时间的。 路禾心里想着这句话,等监考完这一门,他把卷子带回办公室,出来时在门口碰到了韩冬夜。 对方看样子是考完后就找来办公室了,考试的教室跟平时的上课安排不一样,韩冬夜又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路禾没机会问,就听到韩冬夜对他说:“路老师,之前我想让你参加韩家宴会” “不是还有几天?”路禾问。 韩冬夜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道:“韩家对宴会的安排有变化,应该不会发出太多邀请函。” “而且我适应了那边的安排,所以已经没有了邀请路老师的理由。” 路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韩冬夜默了一瞬,是苏冕跟他说的。 他知道苏冕是什么德行,确实没必要听对方废话,但是关于路老师的事,他很难不在意。 那就是参加宴会,对路老师有没有好处,而且如果非但没有好处,还有坏处? “韩冬夜,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吧。”当时苏冕当着他的面,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现在在韩家,有那么一丝丝地位吗?还是说你想让路老师过去,给你分担火力?” “只要你想,就要让路老师去,凭什么?” 韩冬夜知道自己当时说的是我没有。 他并没有只考虑他自己,可这话在当时苏冕的笑容下,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即使苏冕再怎么不怀好意,可对方说的话,确实有他没考虑到的事实。 是的,凭什么? 还是因为路老师对他的多次破例,因为留春山的事,因为晚归回来看到对方在等自己,因为对方专门去西区那边找他,让他有些得寸进尺,过于享受对方的好了。 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希望路老师离漩涡越远越好。 第108章 算不算特别 有人跟你站在一起。 想通这点, 韩冬夜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浅的笑容:“路老师认为我是很容易动摇的人?” 路禾摇头,他知道韩冬夜起码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绝不会动摇,就算对方会被人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但心里还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有想保护的东西,留春山、那天我看到的斗殴、还有愿意接受韩家的安排, 都是因为这个吧” 路禾说完就见韩冬夜愣了一下, 对方本来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 也不太会隐藏情绪, 所以自然被路禾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韩冬夜沉默了。 他没想到路老师都知道, 只是不知道对方知道了多少, 他记得自己应该从来没跟路老师说过李叔的事,没说他从韩家想得到什么,也没说过他会因此失去什么。 路禾扫了他一眼:“走吧,上午考完了,还要留在考场干什么?” 韩冬夜应声跟了上去,路禾刚刚那话不止是说给韩冬夜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不是傻, 通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对韩冬夜各种行为的动机,不说能全猜出来,至少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也许人们一般都会默认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什么好学生。 但韩冬夜做这些, 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受到别人的追捧, 又或者是为了猎奇。 路禾又想到了那天和穆云舒去医院, 在医院里碰到的老人家,对方旁边那个叫陶小天的男生也是熟面孔。 老人家即使住院手上都会拿着韩冬夜的照片,他们也许都是韩冬夜斩不断的过去。 他知道韩冬夜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们。 “你刚刚说的宴会, 既然另外有安排,那我也不用去凑热闹了。” 路禾知道韩冬夜虽然用的是韩家宴会安排作为借口,但更直接的原因应该是韩冬夜不希望他去。 “嗯。”韩冬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正午的太阳下显得有些低哑沉闷。 明明是他希望路老师不要去,可听到这个回答,心里难免有一丝失落。 他知道他不是原本那个韩冬夜了,也不是只靠拳头就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 星州市靠海,不是内陆城市,夏天比较凉快,微风习习,不过太阳跟所有地方的夏天一样毒辣。 路禾看到韩冬夜耳后染的那缕红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染的?” “还在西区那边的时候”韩冬夜用手捋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你要是不喜欢,我染回去。” 他那会还是挺叛逆的,嫌弃全染了不好看,就染了一小撮。 路禾:“你要是喜欢,可以留着,很符合你的个性。” 他的话就像一缕风,吹散了刚刚韩冬夜心里那点烦闷,他突然很想问对方,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我在你迄今为止遇见的人里,算不算得上特别。 路禾那话的潜台词,是希望韩冬夜能一直保持自己的个性。 “你那天在西区巷子里说,你之后一定会当个好学生……”路禾在心里慢慢回忆,韩冬夜这段时间的学习态度有目共睹。 但是他还是有件事想告诉对方。 路禾侧头看了韩冬夜一眼,慢慢道:“你一直是好学生,不需要刻意去改变。” “硬要说,应该是从好,变成更好。”韩冬夜愿意认真听课,就算效果甚微,其他老师也已经很欣慰了,他当然也是。 成绩又不是衡量学生好坏的唯一标准。 “路老师你觉得我一直是好学生?”韩冬夜突然道,“即使我逃课,参加非法比赛,殴打老师,跟别人打架?” 脑子里依旧有些声音在嗡嗡响,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耳边。 “路老师,就那么相信我?”本来他以为这种信任来晚了,等真的听到,心里还是升起莫名的情绪。 他的老师说他是个野种,说他母亲可能是被人包养的小三,他直接动手把对方打得流鼻血,差点进医院。 事后母亲只是让他道歉。这些人一起问他动手的原因,为人师表的混账东西说得那些话,他想复述都开不了口。 路禾点了点头:“你是我的学生,不信你,我信谁。”而且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轻信的人。 他们走进树林的时候,夏天的虫鸣鸟叫比以往任何季节都显得热闹聒噪,却掩盖了少年胸腔里阵阵心跳,本来升腾起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了。 韩冬夜缓缓把按在脑后的手收回来,哦了一声。 苏冕见他们两个一起回了宿舍楼,先主动跟路老师问了声好,然后视线落在韩冬夜身上,又很快收回了。 “路老师,中午太阳大,下次出去还是记得带把伞。” 路禾看了一圈,考完试一些学生还没回来,见苏冕那么早回来有点疑惑。 苏冕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回道:“可以提前交卷啊,一次校内考试的内容,也没有多难。” 路禾知道苏冕的成绩优秀,而且就算出了之前那事,对方心理素质强,成绩愣是没受到影响,至于同学老师的议论更是没当回事。 “不难也要重视,中午好好休息准备下午的考试。” “路老师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照做。”苏冕笑了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路老师,期中考试完有九天长假,路老师有什么安排?” 韩冬夜本来因为撞上苏冕而微微皱眉,现在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等待路老师回答。 除却秋游的两天,也还有将近一周的假期。 “没想好。”路禾心里这么说,却觉得自己应该能回家待两天,周铃兰在电话里说了几回了。 下午路禾监考完回宿舍楼,就听见王叔叫住了他。 “路老师,门卫室有你的东西。” 路禾心想他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也想不出有谁会寄东西给他。 那个包裹上什么都没写,听王叔说是有人特意送来的,并跟他说好交给路老师,他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见刚一看到路老师就把人叫住了。 路禾把这个盒子带回办公室,把外面那层包装打开露出了这个盒子的全貌。 里面是一个黑色丝绒礼盒,盒子一打开,上面还有一张白色的卡片——韩家宴会邀请函。 路禾微微皱眉,上面大致写了宴会目的是为了庆祝韩家家主找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虽然话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私生子。 是韩家邀请他。 路禾强调的是韩家,而不是韩冬夜。 韩冬夜刚刚还跟他说过韩家的宴会安排有变动,发不出太多邀请函,然后他下午就收到了,说明邀请他这件事,韩冬夜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 路禾看着盒子里那件白色的礼服,礼服的料子不错但是款式比较老旧,最重要的是,这件礼服肉眼可见的不合身,大了很多。 他心里立刻有了一个猜测,韩冬夜确定不会邀请他,韩家却越过了韩冬夜发出邀请函,还给了一件不合身,穿不了的礼服,这是第一个下马威。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授意,但是路禾知道很可能有他素未谋面的韩家人在暗中针对他。 而素未谋面,没有利益纠葛,会做出这种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之间有关联人物——韩冬夜。 韩冬夜在韩家的日子比他想的还要不乐观。 路禾皱了皱眉,把这个盒子收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柜子的最下面一格。 他们凭什么认为这么对他就会让韩冬夜愤怒。 …… 为了能够在放假之前出成绩,所有老师都在忙着批改卷子,路禾刚改完手上最后一张,就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周铃兰带着小心翼翼询问的声音:“小禾,你工作完了吧,妈没吵到你吧。” “刚刚做完了,现在没事。” 听路禾这么说她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刚刚想着你应该快放假了,哪天回来跟妈提前说一声,给你多炒几个好菜。” 路禾其实并不是很想回去,但听出对方语气中饱含的期待,还是应下了,约好了回去的时间。 等他挂了电话就收拾东西走出了教学楼,现在天已经黑了,抬头看能望见繁星点点。 后天才放假,但已经有很多学生都在收拾东西了,毕竟克兰霍顿平时不放假,也就只有期中会放九天,甚至还包括了春游的时间。 路禾回宿舍,就看到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灯也亮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让路禾脚步一顿。 “祖宗,给你三秒,自己出来。”凌焕蹲下身,伸手往里抓,却被狸花猫挠了一爪子。 刚刚路跑跑趁着凌焕不注意就溜进了办公室,小猫还很喜欢藏在一些狭小的缝隙里,比如柜子没放满东西的窄小区域。 “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凌焕看到里面放着个盒子,先把盒子拿了出来,再拎住了猫的后脖子,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黑色丝绒礼盒。 看着很不一般,而且上面还有个他眼熟的标志。 好像是韩家企业的标识。 他虽然不怎么爱学,但记性不错。 “你在干什么?”路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路跑跑听到路禾的声音后立刻挣脱了凌焕的魔爪,跑到了路禾的脚边。 “抓猫啊。”凌焕慢慢站起来,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随口道:“还不是它不懂事偷偷溜进去了,我怕它弄乱路老师你的东西,才进去抓它的。” “猫不会自己开门。”言下之意就是门还是凌焕开的。 凌焕轻轻咳了一声:“就是想看看路老师你在没在,我……还有事找你。” 他很快注意力又放到了那个礼盒上,问道:“路老师,这个盒子” “跟你没关系。”路禾知道话题一旦展开,肯定会没完没了。 听他这么说,凌焕登时不乐意了,不过他很快脑子转了转,最近他也听说了不少韩家要给韩冬夜那小子办宴会的事,猜道:“路老师,韩家邀请你了?” 路禾没否认,既然对方猜出来了他再否认也没有那么必要。 “你去吗?”凌焕紧接着问。 路禾道:“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放假不回家?” 凌焕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转移话题,还是回道:“不回,路老师你去哪?收留我呗。” “学校会收留你的。”路禾把装礼服的盒子拿起来打算放回原位。 从收到韩家那边给他的宴会邀请函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他们的邀请更像是一种示威。 确实并不是别人请你你非要去,别人挑衅你就要接。 他不喜欢麻烦,但他也不会无视韩冬夜面临的处境。 只希望,就算再孤立无援,对方也能感受到,有人跟他站在一起。 算是老师给听话学生的奖励。 第109章 难得温柔 路老师,你怎么样都好看。…… “待学校多没意思, 路老师你还没说是不是韩家的邀请函” 凌焕见路老师不打算说,眉头皱得更紧,突然跟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 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路老师, 你不会真打算去吧, 为了韩冬夜?” “我都说跟你没有关”路禾话都还没说完, 就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 刚好他步子已经迈出去了, 身体顿时有些往后仰倒, 因为刚刚有点走神,所以都没反应过来。 凌焕趁势给他当了个靠垫,几乎把人揽在怀里,礼盒摔在了地上,盖子也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礼服。 两人挨在了一起,凌焕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地放在了对方的腰上。他的眼神有点不自在, 手却跟黏在上面一样舍不得拿开。 一边嘴上说:“怎么走个路都那么不小心。” 路禾拍开他的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谁刚刚突然伸手拽我。” 凌焕主动蹲下去捡那个礼盒,拿起那件白色礼服的时候,还看了一眼, 嫌弃道:“这么丑的衣服也有脸送过来,韩家真好意思。” “咦。”不过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把礼服展开, 对着路禾比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操, 路老师,这件衣服大了吧,给我穿还差不多。” 他自己骨架大,一米八几的个头,还因为经常锻炼身体健壮结实,穿这件自然没问题。 但是给路老师穿多少就不合适了。 “韩家人摆明了就没想好好请吧,姓韩的果然不是个东西!” 凌焕在他旁边嘀咕,路禾莫名觉得对方好像故意夹杂了点私人情绪,把另一个人也给骂进去了。 路禾把礼盒收起来,扫了凌焕一眼,问:“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找我?” “我”凌焕眼睛转了一下,突然凑近了点小声问,“路老师,我要这次考得不错,有没有奖励?” 路禾本来想说没有,但想到凌焕这段时间努力的样子,还是道:“看你的表现。” 等到晚上熄灯后,路禾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他在装没听见跟开门看看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打算开门看一眼。 门口静静地放着一个白色礼盒,包装很精美,路禾的记性很好,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之前在慈善晚会前收到的那些礼服之一。 盒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人,小人的头就是用草稿纸揉成的团,上面用便签纸贴上去画了一个小表情。 表情有点贱兮兮的,就跟凌焕一样。 身子和脚也是用小点的纸团揉出来的,用几根牙签穿着,摇摇欲坠地站在地上,纸团小人的脚底下还有一张纸。 路禾拿起那张纸,随意扫了一眼。 “路老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你上次没收的那件。你要真的想接受韩家的邀请,总不能穿着他们送的那件去,路老师你如果实在不想收我的东西,就当是借的,宴会结束再还给我,这个提议不错吧。” 路禾心想,不错个鬼。 他确实不会穿韩家给他的那件,这种明明白白设下的套,他也不会笨到直接跳,所以要么就是另外去买一套或者另外去租一套,都是借,为什么他非要再把自己另一个学生牵扯过来。 路禾很快发现底下还有一张纸。 “路老师,我的提议应该最合适的,如果你不答应,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扔了吧。还有,这不是贿赂,只是觉得如果能有一点点帮到路老师你,也不算亏。” 路禾抬眸扫了一眼黑黝黝的走廊,沉默地把门关上了,那个纸团揉成的小人就躺在盒子上,看样子就是对方随意捏出来的,不过他却莫名能想到对方那副得意又神采飞扬的表情。 凌焕的提议确实合适,也省去了他另外找礼服的麻烦,换言之,都是借,他为什么不接受凌焕的。 如果不想再跟他们有所牵扯,他应该早就能递交离职申请了。 而在走廊拐角处的楼道里,凌焕靠在墙上,听到路老师只是关上了门,没带着东西来敲他的门,嘴角刚勾起一抹笑容,就听到了头顶传来有人用手指轻扣楼梯木质扶手的声音。 下一秒感应灯亮起,凌焕抬头就对上了苏冕带着笑意的眼睛,只是对方说的话就没那么好笑了。 “大晚上不睡觉,专门来给路老师送东西,凌焕,你以前有对哪个监舍老师那么好,不都是把人给赶走了?” “关你屁事!”凌焕嗤笑一声,也不想看他,扭头就走。 “你是喜欢路老师吗?” 听到这句话,凌焕瞳孔猛地一缩,脚步微顿,立刻抬头对上了苏冕那副带着恶劣又玩味笑容的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只是猜猜,不过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苏冕的手依旧搭在扶手上,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纯良无害,“忘了我之前干了什么了,谣言只是谣言,具体怎么样还是看别人怎么想,不是吗?” 凌焕盯着苏冕时眼神有些渗人,压低了声音道:“苏冕,我警告你最好别动歪心思,不然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苏冕笑了:“你觉得我会怕?” 凌焕扯出了一个笑,只是眼里没什么温度:“要是痛了,就会知道怕了。” 苏冕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笑着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比你懂。” 见凌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苏冕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起来,头顶的感应灯也灭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黑暗里。等再过了两分钟,他才回了房间。 凌焕喜欢路老师,这个只是他猜的,只是顺着心里那点还没被琢磨透的想法,顺势说出来,可看到凌焕的反应,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了。 心里那瞬间想的是,‘啊,那小子果然心思不单纯’还是‘啊,那小子怎么能那么一脸幸福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喜欢老师,他也敢。 苏冕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抚摸了一下上面光滑的看起来十分平整的肌肤,然后顺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边缝处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几道被掩盖的疤痕,看上去有些时候了。 只有痛了,才会害怕,害怕到不敢忘记。 夏天因为热,偶尔需要穿短袖衬衫,而且夏天运动服也是短袖设计,他手上的遮瑕贴从来都没被人发现过。 如果被别人看到隐藏在下面的东西,肯定会觉得这个人很怪异。把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掩盖起来,就能轻而易举打入人群,成为所有人眼里完美的好学生。 一直到上次路老师的事情之前,都是这样的。 不过那种程度,还不够,因为假的毕竟是假的,如果有心调查,很快就能证实,无非又是把过去的真相挖出来再让人审视,讨论一遍。 但如果是学生喜欢老师,就不一样了,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对方都不可能再当老师了。 也再不会忘掉他,这种记忆应该会无比深刻吧。 苏冕手掌握拳,抵着自己的下唇,等回过神时已经咬破了手指,出了点血,他拿纸擦了擦,然后躺在了床上。 * 韩家的宴会就在韩家在星州市郊区的一处庄园里举办,远离市区,比较僻静,安保工作做得很好,距市区还有三十多公里,需要在门口出示邀请函才能进入庄园大门。 韩家家主流落在外的儿子认祖归宗,绝对是近些天上流圈子里讨论的最多的事。 路禾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等车停下后,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才冷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你确实没事干,假期还要来这种地方。” “那纪主任你为什么也来了,跟我一样没事干?”路禾面不改色地回道。 他知道韩家根本没有邀请其他克兰霍顿的老师,所以当时纪明川主动找到他说这件事时,他还很意外。 纪明川没说话,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看了眼时间,摇下车窗跟路边的侍者简单沟通了两句,把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他身上穿着一件成熟内敛的黑色西装,头发打理得很整齐,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都显得一丝不茍,只是从刚刚起,情绪就不是太好。 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说了句:“我可能确实是没事干。” 才会来专门送你一程,还跟表哥要了一张邀请函。 本来韩家是邀请了他表哥跟姨母,不过姨母最近身体抱恙去不了了,才让他替对方出席。 韩家的宴会不比之前在克兰霍顿举办的慈善晚会,不仅限于家长,而且在学校里,大家多少都会收敛点。 但要是换成其他宴会,就不一定了,而路禾就这么跑到这里,就真的不担心出什么事。 起码韩冬夜是韩家人,再怎么也轮不到路禾一个外人来操心,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了都不知道。 纪明川越想,心里就越是升起一丝莫名的怒意,冷笑着说:“我确实还是低估了路老师你的责任心,生怕自己学生在韩家受了委屈。” “那你来这里不也是出于责任心?”路禾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一样也是监舍,不是吗?” “”纪明川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率先朝前走去。 至少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韩冬夜。 等纪明川快步走了几步,又有些在意对方没有跟上,步子不由得慢了一点,回头眼神示意对方快点。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像走近了看那样,需要视线地上下移动,才能将整个人收入眼底。 黑发青年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白色西装裁剪得体,微长的短发垂落下来,显得有些温顺。 在这种场合下,既不端着也不拘谨,不紧不慢地走着,跟走在学校里的林荫道时没什么不同,有种不属于这里的随性和散漫。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身上的穿着,修身的白色正装给他增添了几分矜贵优雅的气质,衬得面容更加精致不俗。 纪明川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路禾的时候,当时他带着对方走在通往一号宿舍楼的路上,对方似乎比起当时有了很大的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自己最清楚的变化,就是他的心境,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路禾见纪明川一边皱眉,一边站在这盯着他,忍不住道:“既然是参加宴会,纪主任你的表情应该再放松一点” 其他从身旁走过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就衬得纪明川这张冷酷刻薄的脸格外突出。 他都发现对方站在这等他的这几十秒的功夫,已经有四五个人朝着对方看过去了。 “不然像是来找韩家讨债的。”路禾把剩下的话说完。 纪明川:“” 他默了默,不想跟路禾讨论这个,又盯着路禾看了几眼,眉头皱紧,好像看哪不顺眼一样,最后说:“你跟我过来。” 纪明川跟旁边的侍者问了路,就带路禾找到了给宾客们整理衣物的休息室。 他找外面的侍者拿了瓶发胶,然后手指插进了路禾右侧的额发里,把头发撩了起来。 不过在把头发撩起来的瞬间,纪明川心里就有点后悔了。 路禾在他的动作下露出了半边的额头,也让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更加突出,昳丽的面容就就跟少了点遮挡,从漆黑夜里从云层中透出的月光一样,瞬间晃花了他的眼睛。 纪明川微微敛眉,冰冷的镜片也掩盖住了他刚刚片刻的不自然。 “怎么了?”路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对纪明川这种举动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想,“我头上有东西?” “头发有点长,梳起来一点,看起来不会那么好欺负。”纪明川冷冷道,手上撩起的头发松也不是,事已至此,纪明川还是快速用发胶给他把头发固定好。 他的动作很轻,纪明川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他活了快三十年的人生里,难得温柔的时候。 毕竟他不喜欢照顾人,就跟看着别人衣服上有道褶子,只会让对方滚去自己收拾,不会自己抬手去抚平一样,他也不喜欢跟人肢体触碰。 “我知道了,就跟你一样。”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冷淡道:“我怎么了。” “你把头发梳上去的时候,看着也比较不好招惹,跟你把头发放下来时不一样。”路禾见纪明川难得好心,也不介意多跟对方说几句话。 不过对方会主动给他整理头发,八成也是因为看不下去了。 果然纪明川吹毛求疵的毛病是天生的,离开克兰霍顿也改不了。 路禾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虽然知道发型会对人的气质有不小的影响,但他还是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了纪明川:“我现在看着,有变得不好惹吗?”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两人一起去了宴会大厅。 一楼只是一个前厅,宴会正厅还要上二楼,庄园别墅整体装潢比较现代化,采用了黑白色调,辅之以色彩丰富多样的花卉点缀。窗外的绿意透过窗户漫了进来,给宴会大厅增添几分生气。 “一会别跟不认识的人搭话,这个圈子比你想的要脏。”纪明川在经过路禾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他们家都不是从商的,是搞学术的,而他姨母表哥都是业内有名的教授,还会兼任集团董事,身体力行推动产教合作和科研成果转化,所以会跟韩家有往来他不意外。 有点交集,但不会多,至于他父母,就更不会关心这些。 “那我应该没两个认识的人了。”路禾道。 “那你可以不说话,有时候冷淡点也能避免很多麻烦。” 纪明川不喜欢这种场合,克兰霍顿的晚会起码还披着一层教育的外衣,很多东西也不会放在学校这种地方说。 路禾来之前特意问了凌家的许秘书凌焕有没有宴会邀请函,得到的结果是对方不会去,毕竟凌焕现在是绝对不会跟着凌景生一起过来,父子俩的关系现在还僵着呢。 这让路禾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纪明川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人,对方朝着他走过来。来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看上去不显老反而显得优雅风度翩翩,戴着副眼镜,气质显得随和又儒雅,跟纪明川截然相反。 纪明川知道对方都四十几了,只是他们家的人,上年纪后也不太容易显老。 “没想到你会跟我提出要过来。”对方率先开口。 “怕有人会惹麻烦。”纪明川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对方问道:“你还会关心别人惹不惹麻烦,跟人家一起来的?” 他知道自己表弟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刚想到什么,随口问了句,“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姓路叫路禾的老师。” 纪明川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他下意识朝着刚刚路禾所在的位置看去,已经没看到人了,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样,直接把旁边的人给丢下,越过人群去找人。 纪明川一边拿出手机,给路禾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出去不过响了两三秒就被人挂断了 路禾正被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男人拉着手,穿过宴会正厅,来到了后面的走廊一扇窗户前,他本来还想拉着路禾往后面走,不过路禾没再配合。 刚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对方停下脚步,手自然而然地拿出了路禾的手机,快得就跟一条泥鳅一样,让路禾抓了个空。 侍应生的脸上带着半张面具,一边把来电给挂断,一边对着路禾露齿一笑。 就算看不清另外半张脸,也知道对方脸上八成写满得意,眉飞色舞。 “你玩够了吗?怎么进来的这里。”路禾靠在窗帘旁边,等着凌焕自己老实交代。 凌焕却没回答,反而盯着路禾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下巴,满意道:“这件礼服很适合路老师。” 他又看了一眼路禾的发型,忍不住呦了一声:“路老师你心情不错啊,还换了发型,不过路老师,你什么发型都好看。” 凌焕毫无负担地夸了几句,路禾却不想跟他聊这些,眼神示意他别转移话题。 “路老师,我不是说过要做兼职吗?” “所以你就找到这里来了?”路禾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几眼,不得不说凌焕这身侍应生的服饰很合身,不过看这幅嚣张的姿态,一点都不像是来当服务生的。 “我怎么不能来,我有身份证,我来历清清白白,还是一个打工的好学生,怎么不能来了。” 路禾不用想也知道凌焕那张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成功把人忽悠了,只是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总觉得凌焕如果给人端盘子,下一秒就会把盘子扣在对方的脸上。 “拉小提琴啊。”凌焕笑眯眯道。 “为什么戴面具。” “我那么帅,毕竟是来作配的,不好太喧宾夺主了。”凌焕无所谓道。 路禾注意到还有其他侍应生也戴着符合宴会场景的面具,不过这话到了凌焕口中就变了个味。 第110章 他还是他 为了这份喜欢,去承受风险。…… 那边有人叫了凌焕一声让他去准备, 凌焕本来还想装作没听到,就被路禾拍了一把肩膀,“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去吧,你要不愿意,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 也没必要。” 凌焕本来也不缺钱, 有时候他真的难以理解大少爷的脑回路。 路禾刚说完,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就见凌焕在走之前先在他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虽然但是, 我还是想拉给路老师你一个人听啊。” 他说完猛地后退一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倒着往后一边走一边冲路禾挥手,然后转身一下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路禾整理了一下衣服,顺着走廊按照原来的路返回,刚走到宴会大厅门口,就撞上了脸色冷沉的纪明川。 还不等路禾开口,对方就冷声问:“你刚刚去哪了?” “碰到一个认识的人, 到边上说了点事。”路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说是凌焕。 毕竟在学校里,纪明川这个教导主任跟凌焕是实打实的不对付。 “认识的人?”纪明川冷笑一声,路禾却注意到对方打理得一丝不茍的头发, 也不知道所以因为什么原因,垂下来几缕。 不等路禾多想, 就听到对方的语气更加冷淡刻薄了。 “你说认识的人, 指的是能随便把你的电话挂断的那种?” 路禾马上意识到刚刚应该就是纪明川给他打的电话,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就见到一个气质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对方见到他时微微一笑, “你就是路老师吧,刚刚你不见了,明川找了你有一会,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么着” 纪明川面色微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先进去。” 对方含笑不语,宴会大厅除了中间的舞池,旁边还有一些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座椅,纪明川找了个地方坐下,就见到自家表哥已经跟路禾聊了起来。 “你就是路老师吧。” 路禾从刚刚起就在猜测这个人跟纪明川的关系,两个人一点都不像,想来也不会是亲兄弟那种,而且年龄看着相差也约莫有十岁了。 不过听对方对纪明川的称呼,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人。 他点点头,就听到对方说:“我是纪明川的表哥,不过看你的表情,我们应该长得不太像。” 路禾坦诚地点头,就算是亲兄弟都不一定就长得像,表兄弟长得不像就更没什么奇怪的。 “路老师你不知道我跟明川的关系,但我们之前应该有交流过。”对方端起酒杯却没喝,见路禾神色有些茫然,主动道,“在数学学会的论坛,路老师你解的那道题,就是我出的。”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会突然碰到那位出题人,还是在论坛上看样子很受其他学生追捧的教授。 不过只是因为一道题,对方也不至于为了一道题就想来认识他。 对方知道他是这么想,笑着说:“我那天看到你的解题方式,觉得很有意思。” 纪明川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在网上有过短暂的交流,见他们聊起来,沉声道:“你应该要去打招呼了。” “那边那么多人,打招呼也不急于一时,走之前跟韩家人说一声就行了。”对方无所谓道,突然又想到什么,“听说韩家认回来的这个孩子,还是你们的学生,这不是巧了吗?” 路禾点了点头。 纪明川知道对方忙,就算来了也坐一会就要走,所以也没拦着他们在韩家的宴会场合聊一些数学问题。 他没听过路禾的课,不过这种高中课程,听也听不出什么。可看到路禾能跟中年男人聊起来,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连他看过去时,也有几分出神。 等回过神来,他低头喝了口酒,脑子里还是穿着白色礼服的黑发青年,跟坐在他对面的人交谈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里,对方脸上从容的神情,而被他亲手弄上去的头发,给对方身上增添了一分难以言喻的气质,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纪明川继续默默喝酒,只觉得从刚刚开始,心里就涌动着一些无法排解的情绪。 如果是原本的他,一定会抽丝剥茧,找出那种情绪的源头,再干脆利落摒弃掉。 是为了脸面,为了自尊?还是为了他依旧是他,所以不能让自己本来从未脱出掌控的人生,因为某个人偏离轨迹。 “我先走了,你们在宴会上玩得开心。”男人跟他们俩说了声,就起身离开了。 纪明川随意应了一声,看着没有兴致,就见路禾朝他看过来,端着侍者送来的果汁,喝了一口。 也许是刚刚说话渴了喝得有些多,一些果汁沾在了唇角,他下意识舔了一下,没注意到纪明川手上的动作一顿,进而将杯中剩下的一点液体一饮而尽。 等再看向路禾时,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清,不过因为镜片的遮挡,才很难被人察觉到那种细微的变化。 “你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是在想工作的事?”路禾问。 纪明川是工作狂,平时就经常加班,所以他才会这么想。 “嗯。”纪明川不想解释。 只是在心里想着,从没人说过,如果这个叫纪明川的人坠入了爱河,有了喜欢的人后,这个人就不是纪明川了。 也许喜欢本来就像是一场无法预料的海啸,一个人独自生活的人生,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加入增加许多的变量和不确定性,而你是否要为了这份喜欢,去承受未知的风险。 换句话说,他有了宁可拥抱不确定的未来,也想喜欢的人。 路禾看到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身边还有一个容貌精致漂亮的女人挽着他的手,两人都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恩爱和睦。 等对方开口,路禾也确定了对方就是韩家家主,对方说了几句话作为宴会的开场白,就讲话题引入到了韩冬夜身上。 路禾这时才看到从大厅的旋转阶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少年。 即使这身衣服看着并没有这么适合他,但有那张脸撑着,怎么穿都不会丑。 “韩老板的儿子真的是长得一表人才”有人立刻夸赞道。 韩冬夜面无表情地站在韩家家主面前,听着其他人奉承,有些不适应地扯了一把领带结和领口的位置,有些想把系到最上面的纽扣给解开一颗。 “冬夜啊,见过你杨叔叔。”男人发话了,韩冬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就跟其他参加宴会的人眼中的虚伪一样,跟他们一个个打了个招呼。 这时宴会大厅本来演奏的钢琴曲变为了悠扬的小提琴曲目。 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多,不断有人从身旁经过,他只是像个傀儡一样跟着走,跟一张张完全记不清的脸打着招呼,身上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突然他的视线中闪过一道白影,不过人太多了,那道影子只是匆匆地闪过了一瞬,就消失在了人群之后。 好像路老师。 他可能今天起太早没睡好,人都出现幻觉了。 “韩冬夜,拿出你韩家人的教养来,你之后的一举一动都会关乎韩家的脸面,这只是一个开始。”趁着间隙,站在韩冬夜旁边的中年男人见韩冬夜频频往人群里张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心生不满。 “你看看你妹妹,就比你省心多了。” 韩夫人正带着一个小姑娘跟其他宾客交谈,小姑娘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其他人逗笑,即使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能感受到那种融洽欢快的气氛。 韩家家主也看着这一幕,心想要这三个女儿是男孩,就没有韩冬夜什么事了。 韩家不能交到女儿手上,这是他们韩家祖宗定下的规矩。 也许是刚刚突然想到了路老师,韩冬夜还没回神,一点都不客气道:“我是韩家人吗?” “你” 韩冬夜说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登时把韩家家主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对方当着宴会上其他宾客的面也敢甩他脸色。 韩夫人过来连忙安慰道:“冬夜刚来,还很不适应,年纪小,能慢慢学。而且打小没养在身边,在西区那边也吃了不少苦,染上什么歪风邪气,也正常。” 她话里话外就差说韩冬夜这种外面长大的孩子,带回家了也养不熟。 “他还小?再过一两个月都能办成人礼了。”韩家家主没好气道,对方不安慰还好,越安慰越觉得自己威严扫地。 不过他虽然心里不满,但面上不显,很快又跟人推杯换盏,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犬子不懂事,让各位见笑。” 韩夫人牵着女儿的手突然用力了几分,很快又挂上了笑容。她的女儿哪里不比韩冬夜那个贫民窟来的小子强,韩家怎么都轮不到那小子来继承。 不知道韩成什么时候开始留意他外面的风流债,也不知道韩冬夜这样的人外面还有没有。 韩冬夜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想法,就因为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他在宴会大厅找了很久。几乎看遍了他能看到的每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的脸。 都不是。 也是,路老师怎么会来,他都明确跟对方说了,没有邀请路老师的必要。 他越过人群走到了宴会大厅后面的走廊上,这里是休息室后面是环绕着庄园别墅的户外长廊,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里只会开着几盏顶灯。 外面空无一人,不过韩冬夜却不太想回去。 他随意地扯开最顶上的一颗扣子,总觉得着内衫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还是更喜欢那种骑着机车,穿过嘈杂又充斥着烟火气的街巷,闻着烧烤摊飘来的微微呛人的酒跟炭烤的气味的感觉。 “韩冬夜?”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重要的人 你是今晚最重要的客人。 “你怎么出来了?”路禾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 他跟过来一看发现果然是韩冬夜。 “那路老师”韩冬夜扭头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泄露太多情绪,“怎么会来这里?” 韩冬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却不太敢多看,可哪怕只是匆匆一扫, 对方的样子都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路老师今晚的打扮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不过不管什么样, 他都喜欢。 他一边压下心底那点夹杂着喜悦的复杂情绪, 感觉胸口更闷, 恨不得把外套都脱下来。 “你之前说希望我不要来, 我应该也说过,你的表情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还是希望我来的,对不对?”路禾靠在门口的石柱上,轻声道。 韩冬夜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后脑,是他紧张的下意识动作,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走廊上吹过来一阵风, 连带着吹动了对方的额发,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那双剔透好看的眼睛,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风似乎还吹来了远处宴会厅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 却掩盖不住少年胸腔里震动的心跳声。 他以前住着的房子隔音很差,即使关着窗, 都能听到外面街上昼夜不停的吆喝声, 汽车摩托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能带动整间屋子的震颤。 嘈杂和喧闹,伴随着他全部的生活, 安静和独处似乎也需要支付价格。 天空淡紫色的浓云也像是被那阵风吹散,淡淡的月光倾泻下来,本来还纷乱的想法,在此刻瞬间清晰明了。 韩冬夜别开眼,解释道:“我觉得里面太闷,所以出来走走,现在好多了。” 他没说刚刚是因为看到了疑似路老师的人,这才找了出来,他现在只想感谢他的直觉。 他不会问为什么路老师来了没告诉他,为什么不干脆过来找他,又或者问对方你是为了我来的吗? 韩冬夜又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反应是意外,再然后是隐忍的高兴。 路禾却会错他的意思,转移话题道:“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的名字。” 韩冬夜立刻想到了之前他晚上回宿舍楼把路老师当成某个没见过的同学的事,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不过你最好别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这种话。 不过仔细想想,路老师一直很少叫他的名字,原来是一直记得。 “因为冬夜对给我起名的人来说,很有纪念意义,不过只是对她有意义,对我没意义。”毕竟他母亲和韩成,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见面的。 他的诞生,本来就不是父母双方爱情的结晶,是欺骗。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就不用提了。 韩冬夜开玩笑似地说了句,“如果要对我有意义,应该改成春夜夏夜什么的” 路禾马上反应过来,韩冬夜怕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名字哪有那么随便的。 韩冬夜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冬夜也不错。” 今年冬天会有路老师,那今年的冬夜,应该也会像刚过去的那个春天一样,让他怀念吧。就连宴会厅传来的乐器声也变得悦耳不少,他不懂欣赏那种高雅的音乐,只是觉得很衬路老师。 路禾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知道应该没什么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回去吧,你是宴会的主角,不能离开太久。” “宴会的主角?”韩冬夜在心里嗤笑一声,不过这种情绪不是对路老师的,而是把他推出来的韩家人。 他们只是需要推出一个人,把对方打造成完美的继承人形象,来稳住那些公司股东。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当然有血缘关系更好。 路禾平静道:“不管背后有什么目的,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你举办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 韩冬夜的语气低了几分:“还有能不能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更多人其实还在观望,想看他到底是不是韩家推出来的一个幌子。 路禾把手按在门上,门后就是宴会大厅,刚准备推开,就听见韩冬夜说:“而且,路老师,我也不觉得我是主角” 听他这么说,路禾把手收回来,认认真真看向韩冬夜:“不拿出你之前让小弟前拥后呼的气势?而且要不是你,我肯定也不会接受邀请过来。” 韩冬夜瞳孔微微一缩,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稳,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路老师你说,是为了我来的?” 路禾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这些天第一次看见韩冬夜笑,对方就是笑起来都有种又酷又帅的感觉。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你这么说,突然有种我是主角的感觉了。”韩冬夜勾起唇角,轻轻道,“我是主角的话,那路老师就是今天最重要的宾客。” “你以后肯定会碰到更重要的人。”路禾见韩冬夜把手放在他刚刚握着的门把手上,然后把门推开一道缝隙,宴会厅明亮刺目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一束,落在韩冬夜身上,映得对方酒红色的礼服带上些许刺目的鲜红。 还不等路禾看清,眼前顿时一亮。 耳边不轻不重传来了韩冬夜的声音:“那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就请路老师当我最重要的人吧。” 路禾本来还想问什么,就见韩冬夜已经先一步走进去了。 他们才刚进去就迎面碰到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比韩冬夜小一点的少年,对方身上穿着精致的礼服,长相清秀,脸上有几颗雀斑,只是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嚣张跋扈。 他先看着韩冬夜,冷哼道:“还以为你怕了,逃跑了呢!不过你怕也是应该的,这辈子应该都没见过这种场合吧。” 说着又看向韩冬夜微微被扯松,有点皱了的领结,神色挑剔,“不愧是西区那种地方出来的,好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浪费,别以为换了身衣服,就鲤鱼跃龙门了!” 韩冬夜不想理他,见他把视线放在了他身后的人身上,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确实不是靠一身衣服。” 韩冬夜身材高大,比对方足足高了一个头,这么站在对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时,很有压迫感,加上那种深不见底散发着寒意的眼神,让对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就凑我面前用蚊子大点的声音说话,怕别人知道是你主动找麻烦?话都不敢说的孬种!”韩冬夜扯出一个笑,因为背对着路老师,他根本用不着维持在对方面前那种乖顺的表情。 那个姓付的少年,本来就因为自己被对方唬住,深觉没面子,此时被对方骑头上一骂,顿时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你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你回了韩家也是寄人篱下,你以为大家都是真心让你回来?你什么都没有,还以为自己能过大少爷的生活了?别做梦了!” 说完他还要去抓韩冬夜的领结,却被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给按住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瞪大眼睛,脸色涨红,想用力把对方这只手甩开,却发现对方抓得很紧,也不像这人表面看上去那么羸弱。 路禾虽然身体素质比不上龙崖他们,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制住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绰绰有余了。 “路老师”韩冬夜皱着眉盯着路禾的动作,他刚刚没躲开只是觉得就算让付毅这个草包来打,对方也打不中。下盘都不稳,一撂就倒。 “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不然让人以为,你们家的人都跟你一样没有教养。”路禾淡淡道,还扫了一眼旁边朝着看过来的人,让那个少年登时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弟弟不懂事,我之后一定会带回家好好管教,路老师要不要喝杯果汁消消气?”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路禾一看发现对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名字。 对方看到路禾的眼神,有点遗憾地笑了一声:“看来路老师不记得我了,那可叫人失望,留春山的事我还一直记得清楚,毕竟准备了那么久的比赛,说被查了就被查了,还白白倒贴不少钱,想不记得都难。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倒不是这件事” 韩冬夜皱着眉打断了他:“没人关心你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 付确看出他心情不好,识相地没继续说,看向还在旁边红着眼睛的少年,脸色一沉:“在外面胡闹,像什么话!还不快道歉?” 付毅似乎有点怕这个大哥,最后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 付确还有事,就跟路禾打了个招呼先走了,笑着说了声一会见。 纪明川看了一眼付确离开的方向,朝着他们走过来,视线往他们身上一扫,冷淡道:“一来就能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是不是还应该表扬你们?” “是别人先找的麻烦,这账也要算我们头上?”路禾不紧不慢道。 韩冬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最后只能跟路禾说了一声,朝着韩家人的方向走去。 他要不过去,一会这些人都会故意往这边凑,他不想这些人接近路老师。 纪明川面无表情道:“你本来也可以不来,你也看到了,你的学生没有缺胳膊少腿,活得好好的,比起关心别人,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路禾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明明好像是奚落人的话,却让他听出几分关心的意味来。他盯着纪明川,猜测道:“纪主任,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有,你想多了。” 路禾突然注意到宴会厅里的小提琴声突然变为了一段熟悉的曲调,他仔细一听,似乎就是之前话剧演出中那段口琴的小提琴版,他听凌焕拉过。 他往演奏的地方看去,就见到一个身形熟悉的男生坐在椅子上拉小提琴,不过本该优雅的动作,却愣是被对方表演出一种锯木头一样的凶狠。 凌焕这是在干什么? “刚刚那个付家人,你认识?”纪明川突然皱眉道。 “付家?之前有见过两面,怎么了?”路禾只是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不过都忘记对方叫什么了。 纪明川摇摇头:“我听过付家在业内风评不太好,所以你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路禾点点头,他之前有了解过,韩太太就是付家人,以前付家韩家势均力敌,而在一些地方,付家还能压韩家一头,而这几年,韩家早就有了超过付家的趋势。 还不等路禾多想,就发现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都不是善茬。 等他们一开口,路禾就知道了他们是韩家人。韩家是一个大家族,但是里面的人未必是一条心。 “你就是路老师吧,刚刚我还不确定,老师都长那么……好看了,应该有女朋友了吧?”一个年轻女人笑着说。 “能把刺头教育成这样,我要有路老师你这本事,家里那祖宗不得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路禾身上那件白色礼服,忍不住酸道:“路老师身上这身应该不便宜吧,好像还是Rsh的定制款,这么看韩家之前给路老师送的礼服,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了,难怪路老师看不上” 纪明川也注意到路禾的礼服应该不是他自己会买的,不过见这些人围过来对路禾问这问那,甚至还想带着路禾去另一边聊,直接忍无可忍把人给拦住了。 他语气刻薄:“知道上不了台面就好。” 也许是纪明川身上那股像是浸透在骨子里的严厉感,尤其是沉着脸时,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一看就很不好惹。 那几人看了眼纪明川,又看了看路禾,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不得不铩羽而归。 要想再问这位路老师什么,又越不开对方边上一看就很麻烦的男人。 第112章 比如你 这可能是他本来的结局。…… “韩家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你。”纪明川突然说了一句, 脸上表情还有刚刚没散去的冷厉。 路禾心里也知道这点,不过刚刚都没他什么事,纪明川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人给打发了, 完全没给他们留面子,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顾忌韩家人的身份。 不过想了想他也清楚了, 纪明川在学校里连那些大少爷都不会放在眼里, 有事说事, 又怎么会在乎宴会上这些人。 而且他觉得纪明川并不是不懂这些利害关系, 只是单纯按照自己的原则行事, 不会动摇。 所以学生违纪了, 不管是谁都得老老实实去教务处被他训斥上一两个小时。 可这里不是学校了,纪明川现在,又是出于什么原则挡在他面前的。 “我知道。”路禾刚这么说,就看到纪明川的表情更冷了。 对方冷笑一声:“知道还来,不得不说你真是勇气可嘉。”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全当你夸我了。”路禾在旁边慢慢道。 他也不是自来熟的人,不过长期相处下来, 跟纪明川也算是朋友了,所以也没意识到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纪明川抱着胸站在一边,冷淡道:“我看你也是跟那群学生待久了,脸皮都厚了。” “话都是你说的, 怎么最后都成了我的问题?” 路禾本来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刚说完就听见对方语气有些生硬地解释:“我的意思是, 以后如果明知道有些人不怀好意, 要离他们远点,而不是凑上去。” 路禾有点诧异,但也没多想, 眉宇微微舒展开,轻声道:“如果真想做什么,防是防不住的吧,所以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且纪主任,如果被邀请的人是你,你说你来不来?” 纪明川这回没说话,因为路禾说得是事实,如果他知道有人不怀好意想找他麻烦,他也会接受邀请看看那群人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他本来就不是被动的性格,也有自信不让自己处于不利境地。 不过路禾会这样想,超出他的预料,几乎从未见过对方表露出这种甚至带着点攻击性的心理。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有些悲剧的事,这样的路禾他也喜欢。 旁边还有宴会的侍应生顶着纪明川周身的低气压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饮品,纪明川摆手拒绝了,对方又问路禾需不需要。 路禾看了一眼这个侍应生脸上戴着的面具,虽然身形差别很大,但跟凌焕刚刚戴着的面具是一样的,让路禾下意识看了一眼刚刚凌焕拉小提琴的地方,现在换了一个人在弹钢琴,也不知道是不是另外有安排。 突然众人的注意力被突然从打开的大门处走出来的两个人影吸引了。 来的两人气质很接近,像是一对父子,他们走进宴会大厅后就被领着朝韩成所在的位置走去。 双方熟稔地打了声招呼,表面一派和气。 “韩叔叔好。”苏冕温和一笑,然后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韩冬夜,韩冬夜看到他后的脸色就明显难看多了。 苏麒温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显得气质异常斯文儒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几次笑纹。 他说:“听说韩总你的公子跟我们家苏冕在学校里还是同宿舍的同学,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必不需要再给他介绍了吧。” 韩成也笑着说:“那是一定,两家小辈走近点也没坏处” “不熟。” 韩成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冬夜给打断了,他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韩冬夜脸色冷淡,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跟这位苏少爷不熟,不认识,不过他在台上念检讨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楚。” 韩成没想到韩冬夜竟然敢当着人家的面,让苏家的人下不来台。 虽然他们跟苏家也不都是合作关系,但是既然苏家的人携礼过来,如今那么多人看着,他们的礼数也得周道些。 苏麒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很年轻。 他没理会韩冬夜的话,只是笑眯眯地对韩成说:“还是韩总教得好,有个那么懂事的儿子,想必平时也很省心。” “哪里哪里。”韩成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不过还是笑得不及对方苏总真诚。 “我就喜欢这种直言不讳的性子,不像我们家苏冕,就爱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可能也是怕我们当大人的操心吧。” 苏麒温说这话时看向苏冕,对方只是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什么都没说,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苏冕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是捕捉到了一处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瞳孔微不可查地轻轻一缩,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而站在他旁边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最后勾起一个笑容,侧头对旁边的苏冕说:“那边是你那位路老师?不去打声招呼?” 苏冕摇头,笑着说:“这又不是在学校。” 苏麒温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这怎么行,你的老师,在校外也还是你的老师,刚好我也对你的老师比较好奇,你就跟着我去给你们路老师一起打个招呼。” 苏冕看向他,觉得手上一些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当然都听父亲的。” 但是在转过身的时候,他又磨了磨牙,没人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后又重新挂上笑容,跟了上去。 纪明川看着这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就算不看对方身边站着的苏冕,经常需要跟家长打交道的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就算他们没碰过面,他也不会忘记在一些财经杂志上刊登的有关这位苏家主的信息。 而且他的第一预感,就是对方是冲着路禾来的,即使对方走过来时是先看向他。 “纪主任,好久不见,上次道别还没好好打声招呼。”苏麒温语气温和,神色有些遗憾,看着好像真的很介意没能好好打招呼道别这件事。 “不久,只有一个月。”纪明川的声音很冷硬。 果然在他的视线中,对方很快看向了路禾,然后像是刚看见对方一样,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话题。 “路老师,不知道苏冕最近在学校跟路老师你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跟路老师你好好道歉?” “毕竟孩子做错了事就应该罚不过除了罚,后续的改正应该更重要。”苏麒温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错处,但是路禾却下意识地皱了一些眉,并不太想跟对方有太多接触。 之前在克兰霍顿的慈善晚会上他们也只是见了一面,对方作为苏冕的家长过来跟他道歉赔不是,这次是问他跟苏冕的相处情况,想知道苏冕到底有没有改? 路禾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冕,却发现对方的状态跟平时地不太一样,垂落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 苏冕难道是在害怕? 怕谁,怕他还是纪明川?他们在学校里总是见,应该不太可能,那只可能是这个人了。 路禾看向苏麒温,刚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路禾平静道:“苏冕他在学校的表现很好,有好好改正。”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苏麒温笑着说。 虽然对方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可路禾总觉得对方的那副镜片下掩盖的,是阴冷又虚伪的视线,就像藏在黑暗里的毒蛇,纪明川虽然也戴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苏冕,你还没跟你的老师打招呼。”苏麒温突然看向苏冕,“这么失礼的事,下次要注意一点,可不要再让人提醒了。” 苏冕先跟纪明川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了路禾,先是视线紧紧盯着,都有些忘记自己没开口了。 刚准备说,就见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直接道:“每次见面都打招呼有些见外了,所以我觉得也不用拘泥这些形式。” 苏麒温笑道:“路老师说的也是。” 纪明川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跟苏麒温脸上的温和笑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等他们走了,纪明川才冷淡道:“上次苏冕的事,苏家有给学校施压,把你开除,所以你不要认为他的好人。” 他一点都没有直接把学生家长卖了的自觉,总之这个苏麒温他不喜欢,他最讨厌跟这种人打交道,也幸好学生的事基本上都是对接秘书代为转达。 “我知道。”路禾点点头。 纪明川想都不想就道:“你又知道了。” 路禾刚刚也是说他知道,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纪明川本来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路禾补充了一句:“我就是知道,比如他不是好人,再比如纪主任你” 听到这里,纪明川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不过就算是他小时候也从没因为老师的点名而紧张过。 “比如纪主任你,就是好人。” 听完路禾的话,纪明川刚刚还有些提起的心,瞬间就变成了一滩死水,他看向路禾都有点咬牙切齿道:“不要拿我举例。” “可你也没否认。”路禾道。 纪明川突然扭头看向他,两人因为挨得近,纪明川这么侧过身来,有种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了的错觉。 以及纪明川此时的眼神,有种平时没有的凶狠。跟平时那种严厉训斥人的感觉不一样,更像是从未见过的一面。 “路禾,有时候人坏,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而且纪明川自问自己也不是纯粹的好,也不是全无私心,路禾这样下去,哪天被人吃抹干净了都不知道。 虽然他心里因为路禾的信任有那么一丝丝窃喜,可却还是难以回避他心里确实藏着暗中不单纯的心思。 这么看来,他对路禾有这种想法,又怎么算是对方眼里纯粹的好人。如果哪天忍不住了,真的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也不是没有可——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尖锐的提琴声,就像是有人在耳边用力得跟要把弦都拉断了一样。 不止让纪明川还有路禾都惊了一下,旁边那些参加宴会的其他宾客,也都被这声突然爆发出来的尖锐提琴声吓了一个激灵。 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始找到罪魁祸首,或者让宴会的主持方把那个捣乱的人揪出来,很快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响了起来。 少年的声音从路禾耳边响起,对方笑着跟大家道歉:“抱歉刚刚在试音,不小心用了点力。” 其他宾客看这个侍应生拉得是不错,也没计较刚刚那件事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看着,都想显得自己大度一点。 路禾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凌焕,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带着小提琴跑到这里来了,见对方穿着侍应生的服装站在宾客中缓缓拉小提琴,偶尔在一段结束,又走几步挪动一下位置,最后直接走到了路禾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禾的错觉,他觉得对方似乎还用手肘挤了纪明川一下,似乎是想把人挤开。 他一边觉得凌焕幼稚,就听到对方换了一首曲子。 虽然没指名道姓,却莫名让路禾有种对方是为了他拉的感觉,就连对方戴着面具他都有些觉得对方的眼睛在看着他一样。 路禾缓缓叹了口气,一边把自己脑海中那个荒谬的想法丢到一边,等再看到凌焕时,觉得对方就跟只花枝招展四处开屏的孔雀。 不过后面看样子是要换曲目,钢琴前重新坐了一位侍者,凌焕就被叫走了,虽然看不清脸,但路禾好像能想象出凌焕拽着一张脸,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最后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他快去。 凌焕在离开之前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我一会来找你。” 声音又低又快,所以省略了路老师的前缀,却莫名给人一种很亲密的错觉,像是一种不需要称呼指代的亲密关系。 路禾见对方走远了,心想他还没答应,凌焕打着做兼职的旗号混进来,也还是老实不下来。 后面路禾见一个不认识的侍应生走到他面前说了句:“有人约你在二楼的台球室见面,就是刚刚那个给你拉提琴的” 路禾刚好把手上的黑加仑汁喝完,杯子放进了侍应生手上的托盘里。本来还在想去不去,凌焕那架势,看着好像都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在这里坐了一会,最后还是打算去看一眼,虽然他也不觉得如果他不去,凌焕会一直在那里等,可要真的一直在那里等着,也不像话。 纪明川刚刚有事去还没回去,他就简单地发了个信息。 台球室离宴会大厅只隔着二十几米的走廊,不难找,门没有锁。 路禾走进去的时候,手上一边拿着手机准备把刚刚编辑的消息发出去,就听到了身后落锁的声音。 路禾抬手按在把手上试了一下,发现果然被锁了。 他微微皱眉,虽然知道凌焕平时没个正形偶尔也喜欢开玩笑,但绝对不会开把他锁在屋里的这种玩笑。 所以肯定是有其他人故意引他过来的,路禾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刚发送的信息没发出去,看来这间台球室还有信号屏蔽。 “路老师,为了请你过来,稍微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有声音从桌球那边传来,只见到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米色礼服拿着桌球杆靠在桌前。 “怕路老师你不记得我了,我先自我介绍,我叫付确,留春山的时候我们见过,而且我还送过你一程去找你的学生,这下总能想起来了吧。” 路禾却不想听他说这些,平静道:“所以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付确摊了摊手:“这也是别人的安排,我也只是看出你跟那个拉小提琴的侍应生认识,所以为了引你出来利用了这点。” 路禾早就猜到跟凌焕无关,不过等亲口听对方说出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不愉的表情,紧紧盯着付确:“所以你们是针对韩冬夜?” 付确也没想到路禾会那么直接,把桌上固定桌球的三角框拿了下来,然后递给了路禾一根球杆,不过对方不接,干脆就把桌球杆靠在了旁边的丝绒长椅上。 “路老师你真关心你的学生,就没想过万一就是针对你呢?” 路禾坦诚道:“我觉得我没什么被针对的必要。” “路老师你其实还能自信一点,不过这次确实是因为韩冬夜,我们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在这里待一会。” 付确看着他,缓缓道,“本来只是让人把路老师你关在里面,并没有安排其他人进来,不过我说过,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而且待在这里的时间,我也会让路老师你觉得不亏,怎么样?” 路禾觉得这位付家公子,自信到有点自负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对方继续说:“比如留春山中断的那场机车比赛,会不会出现机车零件故障,然后变成一个因为机车在山道间高速行驶不小心撞击到山体或者翻下山崖的意外事故?” 路禾听到这里突然猛地看向他,付确对上他的眼神,像是笃定他会感兴趣一样,把双手微微抬起来说:“路老师,我说的是比如,是假设,你那么认真做什么?而且那眼神好像还把我当成坏人了。” “像这样的故事我还有很多,路老师你还想听吗?进一个球,我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公平。” 见路禾没说话,付确又自顾自道,“路老师你见过机车事故吗?可能在碰撞后,车身就开始自燃了,连带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一起烧起来,如果当即毙命还没什么,如果是有感觉地被火烧,甚至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不要再说了!”路禾发现自己的气息有点不稳,假如韩冬夜在原著中的结局并不是意外,本来就是阴谋,那么说明可能在原著时间线里,这就是韩冬夜的结局…… 付确看出了路禾的状态不对劲,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的语气有点不解:“我说的都是些假设,看路老师你的表情,怎么跟这些好像真的发生过,或者会发生一样,你刚刚的表情都有点吓到我了。” 路禾突然拿起了球杆,一点都不客气地拿杆子指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用这跟球杆戳他的面门一样。最后把球杆一收,走到了桌球台旁边。 “你说的,进一个球,告诉我一件事。” 付确见他对这个交易感兴趣了,虽然不懂对方刚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过目的达到了就行,至于一些细枝末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不过看路老师看你的姿势,好像是个新手。” “确实是第一次打桌球。”路禾手上拿着那根桌球杆,看着在开球线外的球,面无表情道,“不管是什么姿势,只要球进洞就行了不是吗?毕竟你刚刚也只说了让球进洞,没说要用什么规范的姿势让球进洞。” 韩冬夜本来想去找路老师,又被一群过来巴结韩家的人围着脱不开身,尤其是还有个碍眼的人又跑了过来。 付毅刚刚在他这里吃了瘪,正想找机会报复回来,此时见韩冬夜一直时不时往人群中看,忍不住嘲笑道:“你是想找刚刚你去找的那个人?那你可找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韩冬夜皱眉,进而眼神变得有点恐怖。 付毅见他终于变了脸色,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得还是得意,他很享受这种能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让他生气就生气,让他哭就让他哭,本来就是西区那边来的臭小子,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瞧他的。 “意思就是,反正你找遍整个宴会大厅,都找不到他。”付毅刚得意了一下,就发现眼前闪过一道残影,下一秒他的领子就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对方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提起来。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付毅也没想到韩冬夜竟然敢直接对他动手,刚开始慌了神,不过他很快又自信了。 韩冬夜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他,而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韩冬夜动不了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而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对方丑陋的一面。 “你再说一遍。”韩冬夜一字一句道。 付毅冷哼道:“你就是找不到他了,再说一遍也是这样,还都是因为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直接挨了一拳,他甚至能感受到有粘稠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感觉脑子还在发蒙。 别人只是让他激怒韩冬夜,没人知道这小子竟然敢真的在宴会厅上打人。 不过付毅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等摸到自己鼻子流出来的血,朝着韩冬夜扑了过去,却被对方一脚踹翻。 第113章 跟我走 因为我觉得你今天不想回家。…… “韩冬夜, 你在做什么!那是你弟弟!”旁边传来韩成的严呵,不过韩冬夜却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蹲下来揪着付毅的衣领, 神色跟平时很不一样,其中蕴藏的冷意, 让付毅甚至抖了两下。 不愧是不愧是西区那边的混混!臭垃圾! 而参加宴会的其他人看着此时表情冷得吓人的韩冬夜, 见对方周身充斥着无法压抑的戾气, 就好像撕下了刚刚那副平和的伪装, 都有些神色各异。 “路老师在哪里?”韩冬夜又重复了一遍, 记得在有记忆以来, 他都还没那么愤怒过。 这些人在利用他在乎的人,逼他就范,他们想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无法忤逆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付毅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路老师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他对上韩冬夜有些发红的眼睛,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有刚刚肚子被踹了一脚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抬头看着韩冬夜。 “我就不告诉你。”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又没人跟他讲。 他刚说完就见对方瞳孔微微一缩,那股渗人可怖的气息立刻锁定了他甚至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眼睁睁地就要看着对方往他另一边脸也来一拳。 不过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下来,宴会上也有需要人上前来阻拦, 而更多的人正在看好戏。 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 怎么干得起拉架这种事,要让那个混混一样的小子给脸上来了一拳,其他人嘴上不会说什么, 八成在心里偷着笑。 纪明川抓着韩冬夜的手,冷声道:“你先冷静一下。” 韩冬夜的力道很大,比之成年人也不逞多让,纪明川甚至都有些拉不住,见对方不听自己的,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路禾现在不在,我有义务代为照顾你。” 听到这个名字,韩冬夜才停了下来,抿着唇听着周围那些零零碎碎的议论声,就看到韩成冷着一张脸走到了他面前。 而另一边付毅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用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鼻血,跟韩冬夜只是衣服稍微乱了点对比一下,简直就像是单方面的痛殴。 韩成指着韩冬夜,半天没说出来话,好好一个宴会变成了个闹剧。 他带韩冬夜回韩家,让对方有了韩家少爷这个身份,甚至大办宴会让他认祖归宗,请那么多人来,就是让人来看韩冬夜是怎么拳拳到肉,把自家表弟打得几乎破相的? 苏麒温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刚刚传来喧闹声的时候,他就在这个位置,现在他也依旧在这个位置,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再凑近点上去看热闹的想法。 有人站在他旁边,往他边上一扫,随口问了句:“诶,苏总,你家苏冕呢?” 苏麒温端着手上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笑道:“谁知道呢?小孩贪玩,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现在可能不知道是跑哪玩去了。” 对方说:“哪里哪里”心想要苏总的孩子还玩心重,那让其他人的孩子都别活了。 很快韩成的质问声传了过来,即使被人群遮挡住了那位韩家主的脸,苏麒温也能想象得出那张早就已经显露出老态的脸上,是一副多扭曲的表情。 “我问你你刚刚在做什么!你要不把你从西区带来的那些臭毛病改掉,就别想进韩家的门!”韩成冷冷道,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意。 韩冬夜无所谓地拍了拍袖子,然后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没看见吗?我在打人。” “你!”韩成刚想发怒,就被旁边的女人拉住了。 韩夫人小声劝他不要气坏了身子,不过话里话外听着有些像火上浇油,让韩成气得指着韩冬夜半天说不出话。 纪明川见韩冬夜冷静下来了,松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焦躁。他知道韩家不会对路禾做什么,但他要个确切的答案,又或者自己亲自去找人,而不是留在这里跟这些人扯皮,被迫收拾残局。 “韩总,事出有因,问都不问就认定了过错方,恐怕不合适。”纪明川语气冷淡,他身形高挑挺拔,作为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气势甚至不输这些在商海浮沉许久的贵宾。 韩太太没想到还有人这时候跳出来给韩冬夜说话,她面色不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小毅被打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纪明川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韩太太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个穿着浅紫色纱裙的女人出声道:“我觉得有道理,韩总,要不要问问孩子们这事有什么误会?” 她笑了笑,继续说:“毕竟我们家小欢跟他也是同学,这孩子在学校里一直懂事听话也没见跟人动过手,总不会是韩家风水不好,孩子一回了家,就突然气血不顺,才打得人吧。” 众人听到声音还想着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韩总的霉头,等看向那个女人,顿时觉得如果是对方的话,确实有这个底气。 方初瑶,而且不止是她,还有商家。 商家是开娱乐公司的,而方初瑶是知名设计师还拿了好几个国际大奖,后面创办自己的服装品牌开了服装公司,别人见了还得叫声方总。 韩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不能承认是他们韩家风水不好,不过也觉得方初瑶这女人多管闲事插手他们韩家的家事,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未免也太没把他放眼里。 而且一些跟商家交好的人也已经开始帮腔了,他的太阳xue突突了几下,最后看向韩冬夜,勉为其难询问了他原因。 不过心里却认为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在明面上扯下这块遮羞布。 …… 台球室里,路禾站在靠窗是位置,用球杆打进了一个全色球。 “你说的比赛事故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他冷淡道。 付确挑了一下眉,然后说:“事故确实是想象出来的,毕竟比赛也没办下去,如果小姨她一直把韩冬夜当成眼中钉,她又是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又想让自己的女儿继承韩家,会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路禾知道对方的小姨就是韩太太了,不过他听付确的语气,好像也对这个小姨没多少感情,不过这些事他都不关心。 因为想着韩冬夜的事陷入沉思,没见付确一直盯着他,最后突然问:“路老师,你离开克兰霍顿来付家怎么样?克兰霍顿是用多少薪资聘用你,付家出十倍怎么样?” “还是说路老师留在克兰霍顿当老师,真的是为了那群学生?” 路禾理都没理他,刚准备问对方有没有韩太太可能对比赛的机车动手脚的证据,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砸门声,一声比一声重,砸得那把锁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他还隐隐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说话的声音,听着是凌焕,又好像有别人。 凌焕又用了踹了一下门,就被旁边走过来的人推了一把,挤到了一边。 他扭头看发现是苏冕,对方刚过来,手上还多了一把钥匙,把凌焕挤开后就拿钥匙打开了门。 还好门锁只是有点歪了,并没坏掉,不然钥匙都不见得能打开门。 苏冕盯着手上转动的钥匙,说了句:“蠢。” “是,就你聪明,现在在外面,你装都不装了是吧。”凌焕勉为其难看在对方弄来了钥匙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他现在心思都在路老师身上。 等门一开他立刻冲了进去,看到站在桌边的人,立刻抓着他的肩膀,上下看了看。 见路老师没事才松了口气,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都是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 他甚至很想抱着路老师,想到对方可能消失,可能失踪,他就难受得想发疯。 他不允许,他还没让路老师看到他的进步,还没拿到路老师说好给他的奖励,他还有很多事很多事,没跟路老师说。 比如韩家那个管侍应生的老头子脾气可大,他给叫去培训礼仪的时候,几次都想把托盘盖在他脸上;比如这个庄园后门院子里栓这条狗,他路过那条狗就对他一直叫,讨人嫌得很;比如宿舍老罗做的菜越来越清淡了,一点都不合他的胃口,不过知道路老师喜欢吃清淡的,他也不想让老罗改菜谱了 再比如他还想像那天晚上一样,跟失心疯似得再抱路老师一次,不过因为知道这个想法很危险,才一直没实践。 路禾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凌焕下意识就把手放下来,注意到了屋里另外一个男人。他先是上下把对方打量了一遍,嫌弃道:“这位大叔,你谁啊?” 然后又问路禾:“他没对你做什么?” 路禾不懂他的脑回路,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学生要关心的事,“能对我做什么?” 付确说:“跟你们刚刚看到的一样,我跟你们路老师在打桌球,顺便聊了会天。” “什么天要锁了门聊?”凌焕冷笑一声,虽然脸上还有些稚嫩,但身高隐隐还比付确高上那么一分。 “先回去吧。”路禾看了一眼门口,他不在这会应该也有别人找他。 等他们到了宴会厅门口,刚一推开门就撞上了从里走出来的韩冬夜,对方身后是下意识给他让开道的其他客人。 没什么人说话,却在看到大门打开时,视线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路禾刚看到韩冬夜本来想打声招呼,就猝不及防被对方抱住了,表情还有点怔愣,而旁边的凌焕跟苏冕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凌焕。 心想他还没抱上,韩冬夜简直不要脸! “路老师,你没事。”韩冬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特别轻,就好像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就收敛起了满身戾气,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温柔。 路禾心想我起码比你安全得多。 不过只是短暂抱了一下,路禾就拍了一下他的背让他松开了,也没计较对方刚刚当那么多人的面突然抱着他的事。 其实他也没想到,知道他不见了,韩冬夜的反应会那么大,如果能安抚对方的情绪,抱一下也没什么。 路禾注意到宴会的气氛不对,而之前见过的那个叫付毅的男生此时正鼻青脸肿被人扶着,恶狠狠地瞪着韩冬夜的方向,结合他知道的内容,差不多把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打了他?”路禾问。 韩冬夜听了后,垂落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一边道:“路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太冲动?”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人。” 韩冬夜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意外,又听到对方继续说:“在最冲动的年纪不冲动,以后就连这种冲动的心情都没了,所以冲动本身没问题,你要能承担冲动带来的后果,怎么冲动都无所谓。” 冲动的后果。 韩冬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他一点都不后悔,也不在乎韩家人这个身份,可却是因为韩家,他才能来到克兰霍顿,才能认识路老师。 路禾见他想事情想得出神,知道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许动手之前并不会考虑后果,便道:“不过我是你的老师,如果真有什么后果,我也会跟你一起承担,所以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自己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不想牵连其他人。 凌焕见一直是他们两个说话,忍不住插嘴进去:“打得好,你不打我也会打,要有什么后果,也算我一个。” 想跟路老师两个人分担,想得挺美。 纪明川抱着胸冷淡地站在旁边,扫了他们几个一眼:“你是克兰霍顿的学生,真做了什么,学校也难辞其咎,而且这件事并不都是你的问题。” 等宴会上的其他人知道事情原委后,都看向了付确。 毕竟有人被关在了台球室,而里面刚好有这么一个知情人。 这位付公子,一些听说过他事迹的人对这件事也并不意外,面对众人的视线付确被那么多人盯着没有一点压力,只是摊了摊手。 “把人关在里面的命令,真的跟我无关,小姨你说对吧。”付确看了一眼韩太太,只见对方脸色难看,她没想到付确会直接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本来只要付确不说,没人会联想到她。 公然找韩冬夜麻烦的是付毅,而跟那位路老师被关在一起的是付确。 付确见自己弟弟鼻子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一边脸肿得老高,双目通红,心想他傻弟弟给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所以他小姨让他们兄弟当出头鸟,他也不介意拉着她下水。 后面又是一阵哗然,连带着路禾都成了话题和视线的中心,毕竟其他人对他隐隐的维护姿态,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不远处有人对旁边沉默的中年男人道:“凌总,这是你们家凌焕吧,兴趣还真的与众不同。”比如喜欢偷偷跑去当服务生。 凌景生沉着脸,盯着穿着侍应生服的凌焕,最后蹦出一句:“这小子净知道给我丢脸!” 因为宴会出了这个插曲,比预计时间更早结束了。 路禾见到苏麒温朝着这边走过来,对方看向苏冕,笑着说:“差不多到时候该回去了,你还要粘着你路老师?” 路禾知道对方应该是叫苏冕回家,不过他却注意到了苏冕垂落在身侧的手,还条件反射一样地轻轻抖了一下。 “苏总。” 苏麒温没想到会有人这时候打断他,等看到路禾后,又表现出十足的耐心。 路禾没看见苏冕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神色,慢慢道:“今天不如让苏冕跟我回学校?因为今天宿舍楼还有个派对,庆祝马上要放的小长假,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也没有坏处。” 苏麒温没说话,只是盯着路禾,时间好像过去了几秒,又仿佛过去了一分钟一样,对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在蔓延。 不过他掐着其他人会觉得不对劲的度开了口:“当然,不参加的话可能也会显得不合群,这个年纪,是要多交点朋友。” 他这话一说,就相当于是答应了让苏冕今晚回学校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苏冕,那一眼的含义可能只有苏冕自己能看懂,等对方离开了,苏冕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刚刚他们都说了什么。 莫名有一种路老师在从苏麒温手上争取他一样,就算只能争取一天,但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开口。 就算只有一个晚上。 “跟我走,回学校。”路禾说完这话后,就跟着散场的人群走出了宴会厅。 凌焕啧了一声:“他回家让他回家呗,干嘛还要让他回学校。” 韩冬夜没跟他们一起回去,一辆车倒也坐得下他们几个。 纪明川面无表情地又当起了司机,任谁都看得出他脸上的百般不情愿,就连上车两个字都显得硬邦邦的,全是催促。 在上车前,苏冕突然开口:“路老师,你为什么跟他说让我今天回学校。” 路禾坐的是副驾驶,刚准备进去听苏冕这么问,没多想,简洁道:“因为我觉得,你今天不想回家。” 苏冕放在车门上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拉开车门。 是啊,他不想。 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突然笑了。可为什么路老师,能看出来的总是你呢。 第114章 不要骗我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的。…… 凌焕回到了学校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路老师,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什么派对?” 路禾一边往宿舍楼里走,随口道:“应该是你不记得了。” 还没等凌焕追问,路禾就找到了老罗跟赵姨说起派对的事。 其实确实一开始没定下这个派对, 只是当时他想不出更好的能让苏冕回学校的方法。 话都说出去了,那这个派对肯定是要办, 就算苏麒温觉得他是故意找了个借口, 也得把戏做全了。 他也不保证对方会不会突然关心一下自己儿子今晚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行。”老罗点点头, 反正晚上学生们也是在宿舍楼的餐厅吃的, 都要一起做。 赵姨觉得快放假了, 办个派对也热闹一点, 而且考完了试也能给学生放松放松。 “路老师,要不要用点什么布置一下,我看仓库里还有去年剩下的一些彩光灯,应该是上一届学生的。”赵姨说。 路禾却觉得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已经有部分同学提前离校,派对就是随便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就行。 他刚准备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年清澈的嗓音, 苏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笑着说:“路老师让我不回家也要参加的派对,就打算这么随便办一办?” 路禾看了他一眼:“不是不想好好办,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不过听苏冕这么说, 路禾也觉得如果太敷衍也不好,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凌焕也挤了进来, 听他这么说还□□脸, 嚷嚷道:“路老师,你怎么问他不问我?” 路禾看了一眼凌焕,把派对的事安排了一下。 “还有时间, 看看现在还有多少学生在学校,叫他们来开个会讨论派对主题。” 至于一些氛围感的道具,能从杂物间里面拿,看看有什么用什么,然后缺的一些东西能叫外卖送来,如果细细算一下,时间也还来得及。 路禾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凌焕的表情变化,凌焕走出门时表情还有淡淡的不爽,凭什么问苏冕时是“你”,回答他的时候,就成了“他们”了。 看到旁边的苏冕凌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前天晚上苏冕在楼梯间饱含暗示的谈话,神色更加冷淡,刚准备加快脚步离这个碍眼的人远点,就听到苏冕主动叫住了他。 “凌焕,你还在生气?”苏冕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生气路老师给我办了个派对?” “给你办的?苏冕,你自作多情也得有个限度吧,真不要脸。”凌焕都要被他的话给气笑了,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我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冕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让凌焕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忍着怒意道:“你要是专门来跟我说这种废话,还是一边去!” “你敢说路老师没有为你破例过,对你特别过?” 苏冕眼底还带着点笑意,语气一如往常,“本质上他都把我们当成孩子,把他的行为当成是老师对学生,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关照,这种事对谁都不特别,所以怎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所以说你也挺自作多情的,不是吗。” 凌焕听了这话,哪都不是滋味,尤其是让苏冕说出来,更让他心情烦躁。刚准备说什么,就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苏冕用的是“也”。 也就是苏冕没否认他刚刚的话。 苏冕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反应过来了,无辜道:“你也不用担心我那天晚上的话,毕竟我都是开玩笑的。” 凌焕冷笑一声,心想放狗屁,他可不相信苏冕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苏冕:“因为我觉得把你编排成另一个主角,好像不太合适。” 凌焕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编排你自己?” 苏冕煞有其事地点头,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不想这么做。” “凌焕你自作多情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发现当我觉得路老师对我很特别的时候,就算是自足多情,那种感觉都像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能忘记很多事,就算是错觉,我也想让错觉变成真的。” 凌焕盯着苏冕这副看着像是沉浸在某种想象里的表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苏冕,你神经病啊!” 而且他哪自作多情了! 苏冕见他这么一嗓子喊得让旁边其他学生纷纷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凌焕,你还是成熟点吧,毕竟不成熟点,可是会被一直当成小孩子的。” 一号宿舍楼不少学生还没离校,路禾看了一下还有十几二十个学生,说到派对的事大多数人都很积极,毕竟这个年纪的人,除非特别文静内向的,都不反感凑热闹。 不过出主意的太多,最后还是让人统计了一些建议让大家举手投票。 “恐怖、K歌、烧烤还有睡衣、塔罗牌睡衣和塔罗牌是什么?”路禾看到最后忍不住皱眉。 提出这两个建议的学生,路禾对他们的印象不太深,左边那个学生道:“平时在学校里天天穿校服,穿腻了,领带没打好也要被抓,感觉还是睡衣最舒服,大家聚一起玩不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穿睡衣最舒服。” 路禾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个睡衣元素看着也没那么离谱了,确实是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另一个提出塔罗牌的学生看着就腼腆很多,平时也不爱说话没什么存在感。 对方慢慢举起手在路禾的目光注视下低声道:“因为我就会点这个如果大家感兴趣,我可以可以帮大家看。” 路禾对这种玄乎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不过想到自己好像也是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让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最后看他紧张,还是出声肯定道:“当然可以。” “路老师,你看这些本来就不冲突,能不能都用上?”路禾都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苏冕。 苏冕就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冲着路禾微微一笑。 路禾本来还在考虑可行性,但马上就听见了凌焕大声否定:“不行,都用上不就不伦不类了,你是诚心想搞砸是吧。” “路老师说想让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加深对彼此的了解,这不就是种很好的方式?”苏冕摊了摊手,然后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比如今天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这位同学喜欢塔罗牌。” 那个男生见众人看向自己,又忍不住低下头。 路禾发现确实,不管是哪个提议,都有喜欢他的学生,也表现了各自的兴趣点,可以不全用,但是也能挑几个不冲突的组合起来,而且有的学生也不止是对其中一种感兴趣,也能丰富内容。 他慢慢道:“我觉得苏冕刚刚说的点可以。” 听路老师这么说,苏冕又看向凌焕笑了笑:“你说话之前,还是先想想你是想否定这个提议,还是单纯想否定我。” “你”凌焕皱紧了眉,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想到之前跟苏冕的谈话,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莽撞,不然又显得他不够成熟,被路老师当成小孩。 他握紧的拳头松了松,最后笑着说:“既然路老师说可以,我当然也没意见。” 路禾多看了他两眼,又问了其他人的意见,最后又简单讨论了一下方案,具体要怎么实行。 等讨论结束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的苏冕特别积极主动,凌焕也是,两个人就跟杠上了一样。 不过方案敲定后,都按照刚刚讨论的分工各自准备,所以等纪明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学生在给桌子旁挂灯条,还有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走来走去。 他面无表情地推了一下眼镜,冷声道:“这是在干什么?” 路禾没想到纪明川会这个时候过来,解释了一句:“派对,学生们一起想出来的。” “就是你今天搪塞别人的那个派对?”纪明川的语气听不出一点起伏。 “不能办吗?”路禾问道。 “不是不行。”纪明川看了一眼有几个穿着奇怪睡衣的学生,最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又看向路禾,“你太惯着他们了。” “一号宿舍楼这次考得还不错,所以在这方面惯着一次也没什么。” 纪明川知道路禾是说这次考试一号宿舍楼的平均分最高,上个学期就算就杜渐深这几个高分的,但整体水平也会被个别学生给拉低。 所以这次一号宿舍楼的均分最高,确实是第一次。 纪明川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对方这种说辞,只是走到桌边,准备拿桌上的蓝色灯条,刚好跟另一个人伸过来的手碰到一起。 他动作一顿,看向路禾,对上对方的视线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拿起了灯条,平静道:“我留下来看看你们搞什么名堂。” 默了一下又继续道,“这个灯条装哪?” 路禾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指了指窗户道:“可以挂那里。” 看着纪明川转过身拿着灯条装在窗户上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纪明川会直接拒绝他,倒是有点不像纪明川了,虽然还是一样嘴硬。 主要装饰的是宿舍一楼的大厅,那里空间很大,方便活动。 除了吃的还点了一些奶茶跟果汁,让几个男生去门口拿的,点单的时候还多准备了几杯。 “我不喝这种东西。”纪明川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些饮料,皱了皱眉。 路禾见人差不多都齐了,有的学生看到纪明川还有点意外,不过他们有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见纪明川坐在这也没开口教训人,多少就放松下来了。 纪明川这副默许的态度,让他们莫名觉得自己今晚还能放开一点,不会被训斥。 “这种饮料喝多了不好,但是偶尔喝一次没问题。”路禾见有人开始挑奶茶,还有人给他递了一杯,倒也没拒绝接了过来。 现在刚好是大夏天,老罗还特意做了些冰糕,好像还是用紫罗兰先榨汁,再用水和糖加工,做法也有些复杂。 等路禾去厨房的时候,刚好碰到迎面走过来的凌焕。见他身上还是穿着校服,好奇地问了句:“你没换睡衣?” 凌焕听他这么问,在他面前站定,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路禾瞬间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凌焕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路老师,你忘了我喜欢裸睡啊,上哪找那种奇奇怪怪的睡衣。” 路禾不想站在走廊上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就见凌焕主动提起了别的。 “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你今天下午跟我说了什么?”凌焕冷不丁这么一问,让路禾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凌焕介意自己用了苏冕提出的方案,心里不高兴了。 又或者是凌焕之前说的那句问他不问我,他没正面回答。 凌焕当时的话就跟小孩子置气一样,顺着对方说反而会让他更来劲。而且这个问题,回答也没有意义吧。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发现凌焕站得离他更近了,少年身材高大,微微低着头,顶灯在他身后,照在他身上投射下的阴影,就盖在路禾身上。 见他没说话,对方突然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猜路老师你心里想的都不是,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幼稚,只爱计较那些?” 凌焕的声音轻了几分,但是笑得更加放肆张扬,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侵略性,语气里还有些不容置疑的笃定。 “路老师你下车的时候,说我不记得了,可路老师你说过的任何话我都记得。 我不在乎路老师你选谁的方案,但我不想路老师你把我当孩子一样敷衍我,或者是骗我,至于其他的,路老师你怎么样都行。” 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也可以,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 第115章 恐惧的心情 怎么能每次都那么犯规。…… 路禾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僵了一下, 抬头看着凌焕时,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很期待等着他的回答一样。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最后叹了口气,眼睛看向旁边墙上的挂画, 淡淡道:“那件事是我的问题不管你问的问题有没有意义, 我都不应该敷衍你的。” 如果不是凌焕这么说, 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作为老师无疑于带了个不好的头。 其实一些孩子, 或者是年轻人, 很难从自己的长辈那里获得理解,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会说你以后就懂了,本质上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孩子,而他们面对孩子有一种天生的傲慢,自认为比他们懂得更多。 希望他还没变成那个样子。 路禾轻轻咳了声,看向凌焕道:“如果你介意这点的话, 我能跟你保证。” 他的声音在凌焕听来简直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点了两下头,觉得耳朵有点烫。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让路老师跟他道歉。 可看到路老师真的在认真考虑他的话, 露出这种稍微带着困扰的表情,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变得微妙, 浑身的血液也跟着有点躁动 他以前有因为别人一句话那么激动? 一个保证, 听在他耳朵里像自己得了什么郑重的承诺一样。 “路老师,派对要开始了!”旁边传来的声音让凌焕立刻往旁边站了一点,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个说话的男生, 对方被凌焕瞪了一眼,给吓了一跳。 凌焕没好气道:“我跟路老师去厨房拿了东西就就过去,你们先开始。” 被这么一打断他也不好继续刚刚的话题,路禾先让他先帮老罗把东西拿出去,自己去了趟洗手间。 苏冕上楼把宴会穿的衣服换了下来,还没到宿舍一楼的大厅就听到了后门旁边的堆放拖把扫帚的杂货间里传来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偷偷抽没人发现吧”一个身材矮小一些的男生小声道。 “其他人都在大厅那边聚会,没人会来这边。”站在他对面的男生身材比较魁梧,慢慢吐出一口气,继续道,“说起来,我刚刚看见了路老师跟凌焕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能聊什么?”那个男生不以为意。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那个”这个男生后面的话没说完,不过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比了什么手势。 他手上拿着夹着根烟,一边不可思议道:“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 “你见他以前有那么听话?这两个月跟变了个人一样,而且还害得赵哥转宿舍,赵哥以前跟他关系也不错,还突然动上手了,帮着老师一块管我们我都憋屈死了!” 这个人冷哼一声,他们以前跟赵碣关系就不错,要不是不敢得罪凌焕,他们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不过之前因为赵碣让人弄坏了穆云舒的音箱,就这么一件小事,害得赵哥给罚那么重。他们是拿凌焕没办法,但没代表他们拿别人没办法。 “这么一说是有点而且纪主任也总往一号宿舍楼跑,难道之前别人开玩笑说得那个是真的?”一个月前就有一些谣言说纪主任跟路老师有什么的,论坛还有人见到路老师上了纪主任的车。 “不过坐个车很正常吧,也不一定就是。”这个男生不确定道。 “那也有可能是去外面开房!谁知道啊,要这些为人师表的老师就是背地里私生活混乱,不要脸到会对自己学生下手的同性恋!也不是没可能是不是?” 这个男生靠在墙上,任由手上燃烧的香烟缭绕出来的烟丝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蔓延。 眼前好像浮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脸,第一次看凌焕要给那新来的老师开欢迎会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新老师长得怎么样,没太注意。 后面就不一样了。 还有刚刚他从纪明川的车上下来时,身上穿着的白色礼服一看就不是随便买的便宜货,不管是脸还是身材哪里像个老师了,比贵公子还贵公子。 他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男人,好像给对方贴上和自己的学生以及同事不清不楚的标签后,就能用这双有色的眼睛任意去审判对方的身体。 “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说好吧。”这个男生也觉得他说话太过分了,虽然他们这个圈子什么没见过,学校里不是没学生乱搞,还会互相帮忙打掩护的,但这么恶意揣测老师,未免太过分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路老师是这样的人。 “说不定他们都上过床了,还不知道跟多少人都搞过,而且他一开始能来我们学校我就觉得奇怪,该不是跟校长也你说这让别人知道别人怎么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没关好的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了,门外正对着宿舍楼后门,晚上的凉风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灌了进来。 明明是在燥热的夜里,可这股风却莫名让人打了个寒战,而更让人觉得冷得是站在门口的人影,还有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你们聊什么聊那么开心,要不要跟我也聊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完全不像是很愉快想要加入的感觉。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觉得不妙,刚想跑,可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没什么躲藏的地方,而且唯一的出口也被对方堵着。 他自己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平时走在外面谁都不怂,可现在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却本能地害怕想立刻逃跑。 甚至都忘了思考,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了,只觉得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一脚踹翻,在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对方就把膝盖压在了他身上,紧接着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不说了,你想让谁知道,知道什么?我对你刚刚的话很感兴趣。”苏冕突然笑了一声,这熟悉的笑声唤回了对方的记忆,也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 “苏冕!”对方感受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收紧,脸色都变得有些涨红,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路灯的光亮,他能看到苏冕眼里那种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跟平时截然相反,又或者这才是对方本来的面目,让他都有点不寒而栗,苏冕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剧烈地挣扎,可苏冕的明明看起来身材并不魁伟,但手劲大得很,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 他挣扎的时候手上夹着的香烟还用力烫了一下苏冕的手,应该是烫到了手腕的位置,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我错了刚刚不应该”对方脸色涨红,抓着苏冕的手。 “你想说你会忘了刚刚的事,还是再也不会用那种话?”苏冕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了起来,“不过我只相信死人的承诺。” 从刚刚起他就站在门口,他对偷听别人的秘密没有一点兴趣,毕竟这些无聊的人的事没有一点让他探究的价值,直到听到了一个名字。 今天晚上很重要,不能有任何意外,他应该保持微笑到最后,要给路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晚,某些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藏着自己那点肮脏的心思,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不相信人的恶意能被隐藏,也不相信别人老老实实地承诺对他再也没有威胁的鬼话。 只有死人才没有恶意,只有死人才不会对活人造成威胁。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让苏冕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就好像心里那头野兽被放出来了,就会把理智都给吞没,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是谁, “苏冕!” 外面的走廊上载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意识唤了回来,苏冕的手顿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在那个男生耳边说了一句。 “苏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应该知道要怎么说”说完站起来的时候还把人踹了一脚。 路禾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见有学生吓得六神无主往他这边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到他时眼神还有点躲闪。 “苏冕他他杀人了!” 路禾承认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不是他还没醒,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对方跑来的地方走过去,渐渐地脚步越来越快,变成了小跑,扶在门框上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已经叫出了声。 “苏冕?”路禾见里面没动静,就要往里走,他只能看到有两个男生在里面,在他喊出声后,就听到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下一秒屋内的灯被打开,也照清楚了周围的情况,因为是后门这边的小杂物屋,所以本身面积很小,还有一股没散去的香烟的味道。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就小的空间里散落了一大堆杂物,什么扫把拖把都被打落在地上,感觉无处下脚。 “路老师怎么来了?”苏冕一边朝外走一边说,还对着路禾笑了一声。 而另外一个男生脸色涨红捂着脖子跟在他身后走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离苏冕站得远了点。 “你们在做什么?”路禾皱眉道,盯着苏冕又盯着那个男生,见两人没事才松了口气,他可真不想赶过来看到的是一死一活的场面。 不管是有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苏冕身上背上一条命。如果可以,他作为老师甚至能帮对方一起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告诉对方可以不用那么偏激的手段。 “我们在玩呢,你说是吧。”苏冕笑着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 对方对上苏冕的视线,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之前他家里人聊天时无意间提到的内容。 “苏家的人都是疯子!”还有当时父亲脸上对此忌讳如深的表情。 苏冕刚刚绝对是想弄死他!而且完全不在乎自己坐不坐牢的那种,真的是个疯子! “玩什么要把人的脖子掐紫,苏冕你必须给出个解释。”纪明川从路禾旁边走出来,这边的动静也瞒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就跟学生询问了情况。 不过看那个学生躲闪的表情,他看人很准,不会觉得对方是因为太紧张或者被吓坏了所以才说话支支吾吾的,这不是因为害怕,是心虚。 纪明川心里冷笑一声,不过面对苏冕时依旧半点不客气。毕竟苏冕表现出来的倾向,放在学校里也很危险,他作为教导主任,也得为其他学生的安危负责。 “玩的是扮演凶手和死者的游戏,最后我们都没什么事,不是吗?”苏冕摊了摊手,也让路禾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好像给什么烫出来了一个黑点,好像皮都有点卷边了。 纪明川面无表情道:“苏冕,你最好你搞清楚,上次的广播还不够让你明白,学校不是给你胡来的地方,也不是让你玩这种满足自己癖好的游戏的地方。” “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学校,后续可能会有心理咨询师的医生对你进行心理评估,如果不适合克兰霍顿学生集体生活,可以给你安排走读,或根据评估结果作休学处理。” 苏冕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走到纪明川面前,眼底泛着渗人的冷光。 “凭什么?” 纪明川神色不变,只是陈述事实:“你的情况也许更适合居家调理。” 一般学校碰到这种情况,为了其他学生的安全考虑,也会做出这种决定。 “居家?”苏冕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而其他学生看着那个男生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看着苏冕的眼神都变了。 要说之前广播那件事也只是知道苏冕的人品不太好,两面三刀的,但对他们也没什么实质危险。 可掐人脖子就不一样了。 苏冕像是没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变化,只是盯着纪明川,其实在场中的人,还有一个人他其实更想看,但他不敢,他担心在对方脸上,同样看到那种后怕和恐惧的表情。 这种恐惧的心情,就算平时藏的再好,他也依旧是个活在阴影下的胆小鬼。 突然他的手被人拉住了,他木然地盯着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然后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对上了路老师的表情,眼底有些困惑和不太明显的担忧。 “苏冕,我们来谈谈,好不好?”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路老师不讨厌他,就好了。 而且这人叫他的名字,怎么能每次都那么犯规。 第116章 因为你 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 “路禾。”纪明川皱眉道, 虽然没直接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眼底的不赞同。 他对上路禾的视线,最后罕见地选择退而求其次, 用了一种比较温和点的说法,“要谈也是我跟他谈。” “纪主任要跟我谈什么?”苏冕扭头看向他, 最后开玩笑说, “你的表情好像不是想跟我好好谈的意思, 我怕我跟你走了会被你屈打成招啊。” 纪明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面无表情道:“你忽悠不了我。” 如果让路禾跟苏冕去谈, 还不知道路禾会不会被苏冕牵着鼻子走,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 他想到这里,语气严厉了几分,“而且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 见旁边围过来不少学生,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纪明川皱着眉把人劝离,说是劝离, 但是话里总带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其他人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对上纪明川冰冷的目光也只好讪讪离开,不包括某些进多了教务处,对这种已经完全免疫的人。 凌焕上前抓住路禾一只手臂, 盯着他旁边的苏冕,不客气道:“谁知道你等等会不会又失心疯, 你要早回家去不就没这事了, 你在自己家里发疯也没人管你。” 苏冕拍了拍身上在杂物间因为跟人的肢体碰撞沾上的灰,然后笑了一声。他没回答凌焕的话,而是看向了路禾。 “路老师不是想跟我谈谈?我随时有时间。” 他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路禾身上。 “你真的要跟他单独谈?”纪明川皱眉。 路禾低头刚准备叹口气, 就发现苏冕一直盯着他,就好像在等着他回答一样。 他对上那双眼睛,一边回答道:“我自己心里有数,而且我才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不是吗?” 在他说完后,苏冕眼里的笑意更深,还跟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要是应付不过来需要麻烦你,我肯定不会客气。”听路禾这么说,纪明川就算还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主任,但是在一号宿舍楼,作为副监舍的他就是路禾的副手而已,他清楚这点。 凌焕见路老师跟苏冕进了办公室,因为是单独谈话还不让其他人跟进去,只能坐在外面干等着。 看秦阳还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塞冰糕,忍不住用手敲了一下桌子。 “吃什么吃,别吃了,把那个叫什么,就是刚刚那个被苏冕掐脖子的倒霉蛋,我有事问他。” 凌焕皱着眉,虽然他自己很看不惯苏冕,但也知道对方平日里能装得那么正常,总不至于说发疯就发疯。 “老大,你突然找他干什么?就算苏冕跟他有过节,那也是苏冕的事啊,关我们什么事?”秦阳把冰糕吞下去,顿时爽得呼出一口冷气。 “问那么多干什么。”凌焕挑了挑眉,不想解释。 秦阳小声问:“他也惹到老大你了?” “要惹到了就不是让你去喊人了。”凌焕冷笑一声,靠在椅子上翘着腿,脸色看着要多臭有多臭,心里却盘算着偷偷去听墙角的可能性。 秦阳点点头:“也是,要真那样,那老大你自己就会亲自去教他做人。”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凌焕说:“不过刚刚我看他让纪主任给叫走了,应该也是问这件事……” 派对开始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虽然大多数学生没被影响,却也有人开始凑在一起谈论刚刚的事。 那个跟苏冕发生冲突的学生平日比较爱欺负人,不过因为一号宿舍楼有凌焕他们,也还轮不到那号人物在这里称王称霸,所以一个月来也相安无事。 一些特招生背地里没少被他欺负,不过参加派对的人没几个特招生,有的早就回家了,有的就算在学校,也找借口没来。 毕竟家境的差距很难让他们打到一块去,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凌焕时不时看一眼时间,路老师跟苏冕已经聊了快十分钟了,什么东西聊那么久。 他注意到身上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杜渐深跟学生会的人坐在一起。 而且坐下来也不吃东西只是端着个玻璃杯,喝了点柠檬水,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杜渐深转,跟众星捧月的大明星一样。 毕竟对方难得会参加这种场合,哪怕是看不惯杜渐深的,现在都会凑过来打趣两句。 而且杜渐深又是考试的第一。 想到这里凌焕撇了一下嘴,把凳子挪过去,故意发出声音引起对方的注意,冷笑道:“喂,第一名,你平时不都不来吗?” “我做什么应该跟你没关系。”杜渐深皱了一下眉,后面也不再搭理凌焕,只是在心里一边梳理情况。 他刚刚回宿舍楼就碰到了骚乱,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路老师就急匆匆地去处理苏冕的事。 虽然知道苏冕不太可能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但是他也不放心那个疯子。他坐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只能一杯一杯地喝柠檬水 “撒谎不是好习惯,你最好说实话。”纪明川坐在活动室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两人。 明明他是坐着的,可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尤其是被对方的视线扫过,好像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一样。 那个男生哭丧着脸说:“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说的!” 说完就把刚刚在杂物间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而站在他边上的寸头男生,手掌还心有余悸地捂着脖子,见对方一下子就把他给卖了,顿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还口无遮拦地骂了句脏话。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又没让人少块肉!苏冕他可是差点掐死我!他差点就成了杀人犯!”这个男生咬牙道,可看到纪明川越来越冷的脸色,垂落下来的手攥紧了。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压抑着滔天的怒意,冷笑了一声:“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不满意,有什么不满意,就在这里说。” “你怎么追究苏冕的责任是你的事,而我,我现在只考虑怎么追究你的责任,我会合理跟校长提出你的退学建议。” 对方听他说追究苏冕的责任,耳边又不由得想起了苏冕在松开扼住他脖子的手时对他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窒息产生的错觉,他真的觉得苏冕当时好像期待他去找麻烦一样,就好像自信到觉得他就算真的拿这件事做文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以势压人,仗着家里的背景为所欲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骑在头上。 他可是差点被那个变态疯子给掐死!但比起恨,还有一点点怕。明明心里恨得不行,却被恐惧绊住手脚, 他怕苏冕又不管不顾地来这么一次,他跟苏冕不一样,他是真的怕死。 纪明川从活动室走出来,先看了一眼路禾紧闭的办公室门,想到刚刚那个学生跟他坦白的话,心里那股升腾起来的怒意越烧越旺。 他跟路禾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平等地对待学生。 因为如果对待恶和对待善,都是一样的态度,其实反过来就是助长了恶,消磨了善,所以才需要赏善罚恶,对做错事的学生重罚。 纪明川在走廊上站了一会,镜片反射着无机质般的冷光,心里却为路禾感到不值。即使他对学生那么好,一些人并不会感激他,还会恶意中伤。 以往他不喜欢这种行事温吞,绵软无力的人,更欣赏雷厉风行和铁腕手段。 不过他不讨厌这样的路禾,对方依旧能做自己,而他的强硬跟不近人情,都会成为给对方保驾护航的手段。 纪明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办公室里,苏冕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一边到处打量,好像一点都不是因为犯了错被叫来谈话的学生,更像是来观光的。 “路老师不是来谈谈吗,怎么什么都不问我?而是……”先想处理我的伤口。 苏冕的视线落在路禾的背影上,看到对方从柜子里拿出的小医药箱,沉默了,很快又露出了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 “如果方便说的话,我肯定不会瞒着,毕竟路老师你都想谈话之前先套近乎了,所以……我绝对会配合路老师。”苏冕笑了一声,本来他以为路老师不会应这句话,却没想到对方反问了他一句。 “有多配合?” 苏冕说:“就是那种,不会跟别人说,却会告诉路老师你的配合。” 路禾没再说话,打算先让他处理一下被燃烧的烟头烫伤的手腕,如果没处理好可能也会留下印子。 苏冕有句话说得没错,他这么做确实有点套近乎的成分,他想知道苏冕这么做的目的。 总觉得不用点什么手段让对方放下戒心,苏冕可能压根不会跟他说实话。 对方本来看起来就不在乎真相还是谎话所以能把谎话当真话一样说出来,并且心里毫无负担。 他一边把手腕伸出来,一边道:“路老师不先问话?要先给我上药,虽然我很想路老师你帮我处理,不过这里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路禾眼神突然注意到苏冕的手上好像有什么,像手臂上起皮了一样,他下意识伸手捏住了那掀起的一角。 苏冕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阻止他这么干,只是嘴唇抿紧了点。 很快一个疤痕贴就被撕了下来,露出了一道深色的印记,看样子是用刀划出来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 “你自己划的?”路禾手上捏着那个东西,烟头刚好烫在这东西上,所以其实并没有烫伤苏冕的手。 “路老师怎么不觉得是我被人欺负了,别人在我手上划的……没想到我在路老师心里,跟猎人一样是食物链的上层。” 他像是不想给对方碰一样,把手收了回去,一边说:“路老师,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故意给你看的,故意博取你的同情,然后让你减轻对我的惩罚,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事,又或者对别人做的事。” “毕竟就算我拿刀对着我自己,我也没用这个对着别人,不是吗?”苏冕一手托着脸,表情无害。 路禾把视线收回来,知道并没有烫到手而是烫在疤痕贴上,他把刚刚拿出的医药箱收起来,看向苏冕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 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谁的时候,莫名多了几分压迫感,还有种和平时不一样的认真。有些像纪明川,但又跟对方的那股不近人情的气质不同。 可苏冕还是不喜欢他这个表情。 “所以我想知道你动手的原因。”路禾知道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毕竟那个学生脖子上的印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路禾的思绪被少年清冽又温润的笑声给打断了,他抬头就看到苏冕露出了一个笑容。 “路老师我刚刚说过,我会配合你,包括告诉你我不打算跟人说的事。”他的语气骤然压低几分,还带上了几分神秘感,像想引导人去进行一个荒谬的猜测一样。 “想知道原因,如果那我说是因为路老师你,这个理由,路老师你接受吗?” 第117章 触碰伤痕 旧有记忆被新的记忆覆盖。…… “什么意思?”路禾愣了一下。 苏冕欣赏了一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 觉得没有刚刚看着那么冰冷了。 他无所谓道:“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那位同学说了一些关于路老师你的坏话,我听了之后心里很愤怒……所以就跟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当然也能说是因为愤怒过头引发的暴力行为。” 路禾皱了一下眉,紧紧盯着苏冕:“我问的是, 为什么他说我坏话, 你会那么生气。” 先不说这种口头上的中伤到底对他有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就算真的造成了影响,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 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激烈的反应, 不至于在听到那些话后那么失态。 “我不知道。”苏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突然盯着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路禾没听清他说什么,就见苏冕又笑着重复一句,“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我已经推开了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就已经动上手了,可能我当时给鬼上身了也说不定。” 见路禾表情没什么变化,苏冕问道:“路老师,你不怕鬼啊。” “这个应该跟我们的谈话内容无关。”路禾一边说, 心里还一边思考苏冕刚刚的回答。 “路老师,你用不着为了这件事困扰, 就算你不管怎么换位思考, 你也没法设身处地地知道我的想法。” 苏冕点了点自己的头说,“毕竟正常人很难清楚弄明白非正常的人的行事逻辑,虽然我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但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路老师” 路禾突然问:“你真的不知道?” 他总觉得苏冕还有事情瞒着他,没交代清楚。 苏冕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思索了一下,笑着说:“我现在不知道,不过等有一天我知道了,再告诉路老师怎么样?” 路禾当他不想说,也不觉得真的有那么一天。 “路老师。”苏冕突然出声,见路禾看过来才继续道,“我有点口渴,路老师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路禾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饮水机,才发现这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啊……我都没注意到办公室没有水了。”苏冕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继续道,“要不然就算了,谈话也能早点结束,虽然我也希望跟路老师你多聊一会……” 路禾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苏冕是故意这么说的,路过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提出这个请求,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也就两个。 答应或者拒绝。 看到路老师的动作,苏冕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那就谢谢路老师了。” 在路禾出去的时候,苏冕立刻走到了放违禁品的柜子旁边,十分熟稔地输入了密码,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之前被路老师收过来的那把漂亮的小刀。 “苏冕。” 听到这个声音,苏冕的手一顿,抬头看过去,发现本来已经走出办公室的路老师就站在门口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朝他走过来后,刚要把他手上的东西抽走,不过苏冕手上还拿着另一端,没抽得动。 苏冕眯了眯眼睛:“路老师,没想到你也会来这套,你是故意走出去然后折回来打算看看我会做什么?” 路禾没否认这点,看了一眼被打开的柜子,神情有点疑惑。 “因为以前也是这个密码,稍微跟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密码锁怎么开,不是什么难事。”苏冕解释了一句,最后把手松开,让路老师把小刀从手上给拿走了。 “我之前应该说过这里的东西只有等这个学期结束才能拿走。”路禾说。 “所以只能把路老师你引开偷偷去拿啊。”苏冕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东西,神色有点遗憾。 路禾摩挲着小刀上的纹路,低声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出来?” “我手上没有那个东西不能安心,就是睡不好的意思。”苏冕道。 路禾可不信他的话,瞥了他一眼说:“那这个都收上来几个月了,也没看到你因为失眠猝死。” “路老师,一定要等猝死才能证明自己休息不好吗?这根本没法证明吧。”苏冕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委屈。 他还想说什么,察觉到对方下一步动作瞳孔一缩,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露出那种错愕的神情。 只见他的手腕被人抓住,对方的手指落在了他手腕一道丑陋的疤痕上。 因为常年戴着疤痕贴,其实那些印记很少能露出来,也导致那附近的皮肤,好像更加敏感,被对方碰一下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还从没有人这样触碰过他的伤口。 他好半会才回过神来,笑着说:“路老师,你怎么一声不吭” 苏冕抿着唇,盯着那只手的时候,表情甚至有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戾,就好像是要强迫自己用这种情绪去盖过心里那瞬间的震荡。 “痛吗?” 路禾刚问出这个,苏冕就立刻把手抽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都愈合了,当然不痛。” 路禾扫了他一眼:“如果让你把小刀拿回去,这上面会不会添道新的?” 默了一会,他继续道:“所以东西不能给你。” 苏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出了声:“路老师,你以为我会用那把小刀自残?我能肯定地跟路老师你说,那把小刀没见过血,只是观赏性比较强而已。” 路禾看了他一眼,知道苏冕没说假话,他确实不会用这把刀伤害自己,不过心里的不妙感更重了。 苏冕扶着门框,突然扭头对他说了句:“路老师,晚安。” 路禾发现有哪不对,等往桌上一看,发现刚刚放在书上的宝石小刀已经没有了,看样子是苏冕趁着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顺走了。 他跟着走出办公室,就听到了宿舍楼外的引擎声,从窗户往外看就注意到了一辆陌生的轿车。 苏冕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跟他挥了挥手。 路禾第一反应就是苏家派人过来接苏冕,而苏麒温已经知道了宿舍楼发生的事。 “没参加派对,所以我从路老师你手上拿回来一样东西,就当来过了。”苏冕甩了一下手上漂亮的宝石小刀,跟他招完手坐进了车里,“下次见,路老师。” 声音好像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被隔绝了。 苏冕坐在车里,抚摸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想从中获取某种力量,又或者是攫取另外一个人残留的体温。 他不是天生猎人,只有手中有了武器,他才能成为一个猎人,而不是笼子里的困兽。 不过此时此刻他手上握着这把小刀,满脑子都是那只修长莹润的手触碰到他手腕上的印记时那种如同火烧般的触感。 就好像手穿过那道名为伤痕的媒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因为那种触电一样的感受而心跳加速,到现在都没能平复下来。 以往回家独自面对苏麒温时,他的心跳也会加快,这好像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下意识反应。心跳会因为习惯性的恐惧而加快,没人会否定这点。 那现在是因为什么? 苏冕盯着手背上那几道丑陋的疤痕,痛苦的记忆总是让人记忆犹新,他甚至能记得那几道伤口是什么时候划上去的,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过最终都变成了落在疤痕上的那只手。 旧有的记忆被新的记忆覆盖,最难忘的好像不是痛苦的部分。 等车开回苏家的别墅,苏冕刚进门,就注意到一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还拿着一本书,见他进来时漫不经心低把书合上。 他单手把银色的圆框眼镜取下来,揉了一下眉心,对苏冕说:“听说你差点掐死了同学?” 不等苏冕开口,对方的带笑的表情瞬间变了,还透露出几分危险。“苏冕,你真会给我长脸。” 苏冕一言不发,就被对方手上那本扔出来的书砸中了胸口。书不薄,砸在苏冕身上,让他胸口微微发闷。 苏麒温看了他一眼,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着说:“来吧,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学校做出这种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在学校里丢我的脸。我不计较你做了什么,但是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应该留下把柄……” 他看着苏冕的眼神,像是在评价一件是否合格的物品,一直以来,他都把苏冕往自己的理想继承人方面培养,他有一套自己独有的培养方式,其中对方绝对不能有明显的弱点。 “我很好奇林家那小子戳中了你哪方面痛处,让你恨不得弄死人家,还有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的事?” 前天苏冕离开后,派对依旧照常进行。 纪明川后面也有事离开了,路禾猜测是处理那天晚上的突发状况,也不知道他从那两个学生嘴里问出来了什么,也没来问他跟苏冕聊了什么。 路禾坐在办公室里,虽然学生放假了,但他在学校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最后要做的就是春游的通知,需要跟家长沟通好,还需要在电子承诺书上签字,上面提到了出行地点、费用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这个虽然没那么重要,但毕竟是克兰霍顿历年的传统,是一种固定的程序,即使这个程序现在看来并不是很有必要。 路禾的目光落在了穆云舒的名字上,对方的家庭联系电话那一栏填的就是他自己的号码。其他人的承诺书他陆陆续续都已经收到了,除了穆云舒。 那天举办派对时对方已经离校,走得那么急,路禾也担心他是有什么急事。 等他打穆云舒的电话时,对面响起了清晰的电子女声,提示他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后台又看了一眼两天前发出的邮件,对方一直没有打开过。 路禾心里渐渐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穆云舒住的那一片治安条件不好,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凌焕作为少数几个选择留校的学生,刚好坐在外面接了个电话,电话打进来,他操控的贪吃蛇一下子撞在了墙上,分解成尸体,瞬间被另外几条贪吃蛇给瓜分了。 电话是许秘书打来的。 “少爷,放假了,老板让你回来聊聊,而且你上次在韩家宴会上当服务生的事,他还在气头上,在等少爷你的解释,如果不……” “我用不着跟他解释。”凌焕眉头皱紧,看到路老师走出来,连忙说了句,“不说了我有事先挂了。” 第118章 临时家访 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路老师。”路禾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就见到凌焕把手撑在桌上,右手高高举起跟他挥了两下。 还不等路禾回答,他就已经迈着大步朝着他走过来了, 盯着路禾上下看了看,笑着说:“路老师, 你要出去?” 凌焕今天没穿校服, 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 搭配一条牛仔裤, 脖子上还挂着一根银色的字母吊坠, 因为太潦草, 路禾也没看清写的是什么。 别人在学校里应该坐得住,但凌焕肯定不行。如果不是现在还有事,他可能会站在老师的立场上,多问凌焕一句他的假期安排是什么。 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只能先搁置了。 “不是回家吧。”凌焕站在他后面,见他手上什么都没拿,补充了一句, “路老师身上也没拿行李。” “今天还有些事。”路禾不想在这耽误。 本来想直接说跟你没关系,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凌焕看着他说出‘不要敷衍我,或者是骗我’那时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心里大概也知道了凌焕的脾气, 可能越是被忽视就越是一个劲想证明什么。 让他想到了以前自己逗过狗,先用一个东西吸引住它的注意力, 再把它远远丢开, 小狗就会跑过去捡。 如果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也许就不会一天到晚跟着他了。 他不希望凌焕像上次一样偷偷溜出校。 路禾想了想才说:“你要觉得无聊,那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什么?”凌焕来了兴趣。 “你去办公室书架上拿本书看。” 凌焕问:“什么书都行?” 路禾扫了他一眼:“嗯。” 反正办公室里的书也是正经书, 有的是之前的监舍留下来的,他看过,没有乱七八糟的书,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提议。 “看完有没有奖励?”凌焕笑盈盈地盯着他,眼神还有点狡黠。 又是这种跟他讨赏的表情。路禾心想,每次他答应,凌焕就好像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凌焕虽然和凌景生的关系不好,可再怎么都是凌家的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应该对个奖励那么执着。 “路老师,你走神了?”凌焕的声音把路禾唤回了神,他眨了眨眼睛,还是带着凌焕进办公室让他随便挑本书。 凌焕装模做样地在办公室那两排书架上扫来扫去,眼神不知道怎么又瞟到了路老师。 他随便拿出一本,翻了两页又放了回去,随口打听道:“路老师这里面的书,你都看过了?” “没有。”路禾扫了凌焕一眼。 “那路老师你看过哪本,让我也看看呗。”凌焕笑了一声。 路禾认真道:“我看的应该不适合你,就是最上面那排。” 凌焕本来还想反驳什么不适合了,就看到了对方指的那排书,都是汉字可连在一起连书名都看不懂。 他沉默一秒,立刻拿起了那些书旁边一本相对来说薄了很多的书。 “那我看这个,这本路老师你看过吧。”凌焕扬了扬手上那本书,神色有些得意,“你说让我挑一本,又没说书得多厚。” 路禾盯着他手上那本书,好像是一位国外作家的文学作品,之前就一直放在书架最上面那一排,没什么存在感。 “这本,我没看过。” 听他这么说凌焕虽然有点遗憾,不过看书架上很少有比这本还薄的书,也不打算换了。 凌焕余光突然注意到摊开在桌面上的一本册子,上面是学生信息,他一眼就扫到了穆云舒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 既然停在这一页,而且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东西都没来得及合上,难道又是因为穆云舒的事? “选好了就出去。”路禾站在门口提醒了他一句,而他此时的语气和神情,在凌焕看来都多了几分急迫的意味。 赶着去见穆云舒? 凌焕跟在路禾身后,心里一边自娱自乐地想着,路老师是去找穆云舒,又不是去找对象过二人世界,他见很多人放个假都迫不及待找女朋友约会去了,而路老师没有恋人 脑子里一冒出这个想法,凌焕又控制不住傻乐起来。可眼看对方就要出宿舍楼,凌焕又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凌焕觉得自己手心开始冒汗。他动了动唇,挑眉笑道:”路老师,别忘了看完有奖励,还有考试的奖励” 路禾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听到后回道:“少不了你的。” 凌焕就站在宿舍楼前面的台阶上,看着对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刚刚在办公室看到的穆云舒的资料,上面就写了电话和家庭地址。 克兰霍顿的学生信息并不是当成重要机密来保密的,一般学校教师系统里都有,而他想搞到也不费事。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想相信路老师是去找穆云舒的。 有路过的男生看到凌焕还跟他招了招手,笑着喊道:“凌焕,要不要打球去?” “今天不打。”凌焕甩了甩自己手上的书,冲他们说了句,“今天看书。” 凌焕看了一眼手上那本书,他眯了眼睛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纸间絮语” 还不等他翻开看,就注意到有一辆车从宿舍楼前的泊油路上开了过来,最后刚好停在了宿舍楼门口。在看到熟悉的车牌后,凌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车停下后,露出了许秘书那张无奈的脸,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凌总说,如果你不回去,就给你办转学手续,让你去国外,那样就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少爷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本来许秘书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一顿,没想到凌焕竟然什么都没说,见他那么安静,心里反而稀奇上了。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去,冷笑着说了句:“那就回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许秘书通过后视镜留意了一下他的表情,见凌焕虽然脸上没露出暴怒的神色,但这股压抑的怒气虽然没宣泄出来,却让车里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少爷。”许秘书本来还想说什么,就听凌焕接过了他的话头。 凌焕的手肘撑在车窗的边沿,嗤笑了一声:“许哥,我知道你是在劝我还是不要跟他硬来,毕竟如果他一声不吭把我的学籍转走了,送我出国,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秘书听他又怎么称呼自己,神色也不禁柔和了一点,他注意到凌焕手边还有本事,笑道:“大少爷怎么还有兴趣看起书来了?” “路老师怕我没事干,特意交代的。”凌焕道。 许秘书笑了笑:“总听你提起他,你还真是喜欢你路老师” 凌焕却因为听到那两个敏感的字,先是跟给戳中了什么一样瞳孔微微一缩,然后抓了抓耳朵,低低嗯了一声。 “不过吧,我也不觉得奇怪。”许秘书说,“毕竟你们路老师也关心你,还有一次专门跟我打电话问了你的情况,少爷你虽然嘴上不说,但谁对你好应该都门儿清吧。” 提起路老师,从刚刚上车起就糟糕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凌焕撇了撇嘴:“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那你是不喜欢?”许秘书见他的心情比刚刚好多了,也乐于继续就这个话题打趣他,没想到他问了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很久。 就在他打算出声问一句的时候,就听到了后座传来的声音。 “我当然喜欢。”凌焕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不过许秘书现在忙着开车也没注意。 凌焕低头看着手上的书,很薄,是他为了偷个懒,精挑细选的一本。 等他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映入眼帘。 看样子是情书,又不太像,上面工整的字迹写了一句简短的话,不像那种恨不得把整颗心剖开摊在纸上的热烈直白,但是又很符合那种暗恋的小心翼翼。 凌焕拿出那张纸,眯着眼睛看了看,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不小心夹在里面的,喜欢就去说啊,写纸上有什么用。 他很快注意到这张纸后面还有字,等看到后面时,他的手瞬间就捏紧了,差点没把这张纸捏碎。 上面写了两个字——路禾,还有一个日期,是去年年底,距离现在不过半年。 凌焕眉头紧紧皱着,看着这张纸,盯着上面的字迹反复看,心想这不是路老师的字迹,未必是路老师写给别人的,可能是有人写给路老师的。 可路老师为什么还要把这张纸收着。 他坐在车里想了一路,把所有可能跟路老师有关系的人在心里挨个想了一遍,车和缓缓驶入了凌家的大宅。 * 路禾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来到了一个百货商店门前,他看了看觉得这里不像居民楼,只能说穆云舒应该没有填具体的地址。 他跟百货商店的老板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他刚问起这个名字,对方瞬间就警惕起来,等看清他的模样后,顿时和颜悦色了不少。 在他表明自己是穆云舒的老师后,对方才给了指了路。 “老师你别介意啊,我还以为又是那些人呢,看你这长相,跟之前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就不一样……” 路禾看向百货商店旁边那条小巷,根据老板的意思,从这里穿过去右拐一个弯,就会看到一个灯牌,再过去一点就到了。 一楼是麻将馆,旁边有个楼梯上去。 他跟对方说了声谢谢,最后那老板娘笑呵呵地跟他摆了摆手。等他离开后,还跟几个熟悉的姐妹谈论自己要年轻点,肯定要跟对方要个联系方式了。 外面烈日当空,而这条巷子里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显得有些阴冷潮湿。 等拐过弯,巷子里稍微能透出点光了。路禾顺着楼梯网上走,最后停在三楼的一扇门前。 有一扇门看着有些变形了,让路禾的眉头微微皱起。 光想得不出答案,路禾直接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开门,路禾本来还想再敲两下,就看到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本来阴沉着一张脸,等看到路禾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甚至有两秒都没说出话。 “路老师。”穆云舒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低声道,“路老师你怎么来了。” 路禾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穆云舒侧脸上的划伤上,是一道还没愈合的小血口。注意到他的视线,穆云舒侧过脸像是不想被他看到,不过已经迟了。 明明此时没有站在昏暗的巷子里,可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散着一股冰冷的潮湿感。像浓重的水汽,把太阳光都反射开了。 “我来……”路禾听见自己继续说,“临时家访,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第119章 监护权 想用这种方式跟你成为“一家人…… 穆云舒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 有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他微微垂眸,身子往旁边让了让,留出了一条路。 路禾没动, 依旧盯着他的脸,在心里纠结了一会才问道:“你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 他很少看到那么冷淡的穆云舒, 对方在学校里, 在他面前, 很少会露出这副阴沉的表情。毕竟他以为的穆云舒, 只是那个会做手工风铃, 会因为给他的鼓掌就露出微笑的少年。 穆云舒一点都不在意的抬手碰了一下脸上那一道小划痕,神色冷淡,让路禾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他才想起来之前穆云舒在宿舍楼揍了赵碣的事,当时谁都没想到看上去气质文弱的穆云舒,会把人打得流鼻血。 当时他记得穆云舒的表情,也是这样。 只是因为身上有好学生的标签,一般人根本不会把他往打架那种事上联想。 “穆东一个酒鬼打不过我, 不是被打的,只是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下。”穆云舒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视线又移开看向了屋内,停顿了一秒才开口, “别担心。” 路禾看向屋内,里面满地狼藉, 到处都是碎玻璃, 一张桌子直接翻倒了过来。 而这片空间里只有一个角落是干净的,那里有张床,旁边放了张书桌, 书桌底下的架子上堆满了书。 这里应该就是穆云舒休息的地方,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整齐。不过这里应该是二室一厅的格局,路禾看向旁边的两扇门。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穆云舒在他身后道:“一个房间是给穆盼盼的。” 路禾这才想起来穆云舒还有个妹妹,应该也是住校,不过想到平日里穆云舒就睡在这个小客厅里,路禾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 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毕竟穆云舒是小说的主角之一,而小说总是不会吝啬去用一些篇幅描述主角的生活。 可知道跟亲眼看到是两回事。 突然他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纸,因为被书压着,路禾也没看太清楚,只看到了申请书几个字,旁边还有个指定监护人的字样,但是好像是空着的。 监护人? 还不等他多想,紧接着穆云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还没收拾,我们出去聊吧。毕竟也没有人说过,家访一定是要在家里……” 在路禾的注视下,穆云舒露出了一丝不太明显地笑容,就好像识破了他的谎言一样。 可偏偏在这个笑容里,本来周围充斥的阴冷的潮湿感消失殆尽,方才让人感受到初夏的融融暖意。 “名单上明明没有我,可路老师你为什么会来?” 这话说的,像是在问路禾,又像是在问自己。 虽然在问你为什么会来,却更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来? 这样我会觉得路老师你很在乎我,比我想的还要在乎。 而我也会发现,我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在乎路老师,以至于从突然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那些不好的情绪都随着大脑空白的那一瞬,彻底烟消云散了。 * 穆云舒带着路禾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粉面馆,面馆的装潢很普通,门口就是点餐区,用玻璃门隔开。 旁边有一道塑料帘子掀开能进去,面馆里的几个小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 路禾进来后,身后的帘子放下,隔绝了身后的热风。 “小舒来了啊”面馆的大婶看到穆云舒后热情地招呼,很快就注意到了穆云舒身后的路禾,“这位是?” 穆云舒没有说太多,简单介绍道:“我的老师。张婶麻烦还是老样子,清淡点不加辣。” “你不是吃辣吗?”很快她反应过来,看向路禾笑着说,“那应该就是这位小老师不喜欢吃辣吧,好嘞,婶子这就给你们做。” 说完就到出餐区忙活了,穆云舒带着路禾在里面的一张桌前坐下,跟路禾解释:“这里的招牌是鸭血粉丝汤,我记得路老师你是爱吃这个的。” “这个就可以。”路禾本来还疑惑穆云舒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不过想起来之前在宿舍楼好像老罗是做过一次,可他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没表现出特别喜欢的样子。 也许是路禾脸上疑惑的表情太明显,穆云舒又轻轻笑了一下,不过等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就这么把双臂平放在桌上,看着异常乖巧,也衬得对方脸上那道浅红的痕迹更加突兀,看着揪心。 “我是听罗叔提过一句,当时他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路老师你想加餐,毕竟路老师你吃得太少了,吃得还没有学生多。”穆云舒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说的,也是老罗说的。” 路禾也没想到不管是老罗还是学生都在私底下议论他的食量。 他当时刚穿来的时候,确实食欲不怎么好,不过等适应了一段时间,加上锻炼后身体素质跟了上来,胃口相应地也变大了。 路禾随口道:“你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跟你们当然比不了。” 不过路禾也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他也不可能让穆云舒继续留在穆东的住处,不,又或者说是穆云舒的家。 路禾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场面,只有两间房,穆云舒理所当然地把房间让给了妹妹。那种地方对穆云舒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家吧。 “你知道家访是为了什么吗?”路禾问。 穆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看着他道:“路老师是问我学校那边对家访的态度,还是想让我猜猜老师你的真实想法?” 他微微垂眸,不等路禾开口就继续说:“可惜路老师的想法我猜不到,如果是学校的话……深入了解学生,增强家校沟通还有关注特殊群体。” 穆云舒说到这里语气微顿,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抬头看着他,“路老师认为我是特殊群体?” “是。”路禾刚这么说,穆云舒抿了抿唇,等听到他后面那句瞳孔轻轻一缩,很快又恢复如常。 “不过不是学校认定的特殊,是在我这里认定的特殊。” 学校认定的特殊群体评价标准主要是看是否贫困,但他的评价标准不一样。 穆云舒已经很优秀了,即使在克兰霍顿,也能独树一帜。 “所以看你手机变成空号,就想来看看你的情况。”路禾又盯着穆云舒上下看了看,最后才说,“现在看来,幸好你没什么事。” 除了侧脸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一道浅浅的血口。 穆云舒低低嗯了一声,耳朵却因为听到那句幸好你没什么事微微发烫,就见路禾突然站了起来。 “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就回来。” 穆云舒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腕表。 表盘透明,擦得很干净,能映出人脸,还有少年眼底那丝犹疑。 张婶疑惑道:“小舒,你老师怎么走了?” “他很快会回来。”穆云舒说。 张婶笑着继续忙活了,期间还问了穆云舒两人的口味,加什么小料。 穆云舒一直盯着腕表上走动的秒针,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被自己都遗忘的记忆。 那是很多年前,母亲走后,那段时间周围的人看到他总是会问他一句,你妈妈走了吗,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她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只要会回来,那等待都是值得的。 穆云舒不知不觉把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发丝里,垂着头,没注意到已经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穆云舒?”路禾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会,穆云舒就好像有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穆云舒刚抬起头,就感觉到自己脸上被人贴了一个东西,而对方的手掌就仿佛是贴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在温柔地抚摸他一样。 不过那只手很快抽走了,穆云舒抬手摸了一下贴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一个创口贴,也不知道是在确认这东西的轮廓,还是感受这上面残留的另一人的温度。 “你哪里不舒服?”路禾问。 穆云舒摇摇头,刚好两份鸭血粉丝汤都被端上来了,热气腾腾,汤上还飘着点绿油油的香菜叶,看起来很有食欲。 “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旁边有便利店,想着应该会有创口贴,就去买了一个,平时还是要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了。”路禾知道穆云舒的伤可能也跟穆东有关。 毕竟穆云舒刚刚否认是穆东直接造成的伤口,但却没否认跟穆东有关。他知道穆云舒是个多细致小心的人,怎么会粗心到用玻璃碎片划伤脸。 两人吃的时候没怎么开口,等吃完了路禾才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的手机怎么成了空号?”路禾问。 “被知道了,想换个号码就把原来的注销了,还没来得及跟路老师说。” 毕竟这种事他经常做,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所以忘了别人习不习惯了。 “最近是不是有一些不速之客上门?” 听他这么说穆云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路老师应该是看到了门上被人打砸变形的痕迹。 “嗯”穆云舒承认了,“是穆东的债主,他自己跑外面躲债去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淡,就像是在讨论一个陌生人一样,早在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路禾就已经见识过穆云舒对穆东的态度。 “所以那些人还是找上门了?”路禾皱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里路禾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穆云舒也知道他想知道的不是那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答案,只好道:“是跟穆东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他打碎了一个酒瓶,我的伤口是被飞出来的玻璃碎片划的。” 哪怕只是听穆云舒轻描淡写的描述,都觉得惊险。 路禾记得在原著中穆云舒身上发生了一件事,算算时间点应该也快到了。 他本来以为有的事会因为他的到来被蝴蝶掉,但另一些事依旧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穆云舒被人带去了地下赌场,里面还有个拳馆,都不是正规比赛,在上面出现死伤都是很常见的情况。他不知道穆云舒是怎么被带过去的,但离那些上来收债的人远点准没错。 现在穆云舒住在那里太危险了 他莫名又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份申请书,还有上面一行写着指定监护人的字样,他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穆云舒想申请解除穆东的监护人关系,很可能穆云舒关于穆东已经没有监护能力的证明材料都准备好了。 最后,穆云舒应该还差了监护人。虽然他有指定的权利,但也要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可穆云舒确实没有拥有监护能力的亲属了。 “要不要指定我当你的监护人?”路禾问。 听他这么说,穆云舒突然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平静:“路老师,你看到了?” 刚想继续开口,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怎么了?”路禾看穆云舒脸色难看,问了一句。 穆云舒把手机收起来,摇头道:“没什么” “……监护权的事就不麻烦路老师了。”穆云舒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随时把话收回去一样。 不,我其实很高兴,甚至想通过这种方式跟路老师成为“一家人”。 “路老师家访还想问什么?”穆云舒垂眸道,“如果问完了,我就准备回去了。” 要是可以,我想一直把这个时间延长,长到能一辈子不分开。 不过今天注定要有遗憾了。 第120章 我的方式(已修) 这不是凌家大少爷的…… “回哪里, 那些人既然都找上门了,回去也不安全” 穆云舒看着他这副绞尽脑汁为自己想办法的表情有些出神,突然问:“路老师,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见他没说话,穆云舒突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就是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 在宿舍楼跟教学区那条路上的树林里, 我被秦阳他们几个围住找麻烦, 当时才开学, 他们纠缠了我很久, 我也有点烦不胜烦” 路禾表情也有点不自然,毕竟他记得当时的情况,在穆云舒看来他是直接走了,应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可穆云舒为什么提起当时的事。 “路老师当时应该是害怕麻烦吧,所以想回避,想刻意隐藏自己的痕迹,路老师, 你在害怕跟克兰霍顿的我们产生交集?”穆云舒说到这里,两人刚好从粉面馆出来, 粉面馆就在马路边,路上不断有车驶过, 车辆的引擎声和鸣笛声听着有点刺耳,而穆云舒的话在周围充斥着噪音的环境里, 好像有一种异样的魔力。 “但现在路老师, 每次我一有事,你都会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宿舍楼那次, 还是慈善晚会那次,又或者是跟我一起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路老师你之前在害怕什么,但后面会为我做这些” “是不是说明,这位叫穆云舒的学生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已经大过了路老师你以前的回避原则。” “不管路老师你是不是因为我产生这种变化,就算这种变化不全是因为我,哪怕有我的一部分,我都很高兴。” 路禾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对上穆云舒的表情,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外的阳光落在了他身上,让穆云舒的神情明媚了许多。 明明在跟他道别,但是眼里却夹杂着浓重的渴望,他不知道对方在渴望什么,只知道也许这时,对方想要的就是有人能拉住他的手。 可穆云舒没给任何人机会,跟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就跟在克兰霍顿上演过无数次那样寻常。 “路老师,不用担心我,我先回去了。” 等路禾往穆云舒离开的地方追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小巷很多,走几步就有条小巷,四通八达的,很多都是互相连通的,但路禾对这里并不熟悉。 看到对方那么快就没有影子,路禾更加笃定穆云舒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 路禾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原著的内容了,毕竟那些东西都是碎片化地被灌入他的脑海,如果想让他们连贯起来,还要进行整合,以及这个故事缺少了最重要的结局。 他按照原著中描述的地点,站在了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这里表面上看是正规的娱乐场所,没人知道的是这里还有地下一层,做成了地下拳馆。 而且还有一个他不得不在意的点,这里同样也是原著里凌焕跟穆云舒第二次在校外碰到的地方。 路禾又想到刚刚凌焕站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冲他挥手的样子,心想这不可能吧。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也不像白天那么冷清,陆陆续续有顾客进来。还不等其他人对他投以疑惑的视线,路禾已经率先走进大门。 刚一进去就马上有人迎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的冷脸起了效果,对方果然没有再围着他了。 他找了借口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通过原著中提到的路线来到了往下的楼梯。 “这里不让过,请往那边出去。”几个彪形大汉拦在他面前,这几个人长得凶神恶煞的,虽然嘴上说的是请,但语气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路禾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看到了旁边贴着的告示牌,提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路禾按照原著里提到的那样说了暗号,那几人听了后脸色顿时变了,就连语气也变得客气了很多。 “既然你是下面的客人,当然可以进去,不过进去之前得进行搜身,不能带管制刀具,希望客人你体谅一下。” 路禾对这个不意外,在他们搜身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有没有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长得很好看,身高大约一米七八一米七九左右的男生来过这里?” 那几个人都没回答,看样子是绝不会回答有关其他客人的任何问题,路禾本来也是不抱期望地问问,并没指望得到回答。 等穿过那扇门,门后像是另一个世界,外面的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而里面充斥着各种灯光,晃得厉害,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高分贝的音乐震得人耳朵疼。 这里很可能只是一个前厅,而可能穿过某条走廊,就会来到这里隐藏着的地下拳馆。 路禾在来这里之前就报警了,不过他虽然举报这里有非法活动,但他没来过,手上并没有证据,所以也不知道出警流程要走多久,会不会再因为其他因素推迟。 很快他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张椅子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跟人说什么。对方穿着简约的白色短袖,跟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格不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各色的灯光交错打在他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路禾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盯着对方看了一会了,下意识道:“穆云舒。” 等说出口路禾才发现声音有点轻,几乎被周围那些嘈杂的音响声给掩盖了,可穆云舒就跟察觉到什么了一样,扭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路老师?”穆云舒的瞳孔微微一缩,很快表情恢复如常,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路禾走到了他面前,本来想抬头揉揉眉心手刚抬起一点就放下来,对穆云舒道:“因为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放心不下去,你要真的不希望我来,就别冒险做危险的事。” 穆云舒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就开口了。 对方约莫三十岁上下,三白眼,脸色仿佛因为纵欲过度显得没什么精神,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游移,最后看向路禾,“这位是?” “我是他的老师。”路禾皱眉道,主动接过话头,有种想把穆云舒护在自己后面的感觉。 那个男人拍手笑道:“原来是人民老师啊,我这里还从来没有老师这种身份人来过呢。” “穆盼盼呢?”穆云舒问道,在说话的间隙他往路禾手上塞了部手机。 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所以路禾一打开就看到了穆云舒用便签打下的一行字。 大意是他来之前已经报警了也给警方提供了证据,不过他来这里是担心穆盼盼的情况,所以等不了。 路禾没想到穆云舒手上会有证据,不过想了想也知道穆东可能跟这个地下拳馆的人有接触,钱可能也是在这里赌输了欠的。 不过他还是完全不能赞同穆云舒的做法,因为太冒险了。 虽然冒险,却又有一种矛盾的冷静,而穆云舒唯一没考虑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安危。 “你妹妹当然没事,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爸在我们这欠的债。” “他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穆云舒神色冷淡。 “你跟你爸真的一点都不像,当他的儿子真是可惜了,不过……” 他话音刚落下,耳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只见那男人手上的酒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周围还哄闹的人声瞬间就安静了。 “不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对方的话掷地有声,脸色也变得冷酷起来,狞笑道,“要想赖账,可不能完好无损从这里走出去。” 路禾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歪理,对方想听的也肯定不是道理,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谁惹刘老板生那么大气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路禾看到一个青年端着酒杯从一扇门里走出来,看样子是个包间。 付确看到路禾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原来是你啊” 上次韩家的事,他还被韩太太纠缠了几天,这下双方算是彻底决裂了。 对方想实现自己的野心,但三番五次拿付家打头阵,以那女人贪婪的个性,就算得了好处恐怕也不会分给付家一点,家里一些长辈也早就看不过去了。这次的事后她在丈夫那的地位都得受点打击,恨他恨得牙齿都得咬碎了。 不过她最恨的应该还是韩冬夜。 “付少,你们还认识?” “岂止是认识,也算是熟人了。”付确笑了笑,继续说,“不然卖我个面子,这个人我带走了,他应该跟刘老板你没什么关系吧。” 听他这么说,对方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不过脸上还是和颜悦色道:“以往你要人我肯定给,不过这个也不能完全我来做主。” 付确知道他在找借口搪塞他,可这也说明对方不想那么轻易放人。 “这样啊,那就难办了。” 路禾听出付确的意思,虽然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过来,还表现出好意,但不可能把穆云舒独自一人放在这里,而且他也不相信付确。 那个中年男人听了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看了付确一眼,道:“付少难得示好,结果人家压根不领情” 付确叹了口气:“本来还是想套套近乎的,看来没成功。” 他又看向穆云舒,不过果不其然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就好像只是纯粹的冷,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可付确凭借自己的第六感还是感受到了其中隐藏的敌意。 “路老师这次又是为学生来的?”付确故意加重了这个“又”字,继续道,“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了,来了这里可不好走。” “其实路老师你完全不需要为学生做到这个地步,不然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也很没有必要,不是吗?” 穆云舒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垂落的手掌攥紧了点,心想确实,如果路老师不管他,肯定会少去很多麻烦。 “这个不用你关心。”路禾紧接着看向了另一个人,问道,“穆盼盼在哪里?既然不放我们走,总能带我们先去见见她,才能继续谈条件。” “谈条件?”那个中年男人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视线在路禾身上逡巡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确实有谈条件的资格。” “至于你妹妹,其实我们骗了你们,出了点意外,她掉了手机所以就给我们的人捡到了,人并不在我们手上。” 看两人都不相信,付确也在旁边说:“这里今天确实没有面生的小姑娘。” 突然那个中年男人拍了一下手,立刻有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对方道:“条件能等等再谈,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不参观一下吧。你们几个,把他们带上。” 路禾觉得对方口中的参观可能就是去看看这个地下拳馆的真面目了。 很快路禾的预感应验了,等他们被带着穿过一条走廊,等推开尽头那扇大门,就出现在了一条环形的走廊旁,往底下看就是一个擂台,旁边坐了不少人。 因为时间的原因,现在很可能不是这里人最多的时候,擂台上并没有人,看样子还没开始比赛。 周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很嘈杂,隐隐能传来一些交谈声,听着像是在讨论今天的赌注押谁。 充斥着汗臭、胶皮跟荷尔蒙的气息,这种环境让路禾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那位刘老板得意地说起自己如何经营这里,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笑:“狗都能报名,来了就真打,有专业的也有不专业的,毕竟专业和不专业打完全没悬念不是吗?得让人觉得自己能赌赢才行。” 路禾皱着眉总觉得对方下一句应该没什么好话,果然下一秒那个中年男人又把话题引到了他们身上。 “今晚的第一场比赛不是专业的,刚好第一场有人肚子疼上不了,要你们能赢了第一场,就让你们全须全尾出去。”对方继续道,“怎么样,这个提议很公平吧,你们要真能赢了,穆东的债也不会找到他儿子头上。”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那个中年男人笑着说,可路禾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反复无常。刚刚还说父债子偿,现在又冤有头债有主了,一天一个说辞。 这种人的话他当然不会信。 还有什么办法能再拖延一会。 “人选有什么要求?”路禾沉思片刻,对方摆明了在故意刁难,但是他也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对他们有利的部分。 “不一定是你们两个,毕竟你们一看就不是能站在擂台上的样子。”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看着特别好说话,“在场的人只要能替你上场的,都可以。” 路禾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在这里不可能有人愿意替他们上,最后他们如果想拖延时间,他跟穆云舒两人一定得有一个人上去才行。 穆云舒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路禾给拉住了。还不等路禾说些什么,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此刻有些僵持的局面。 “我去。” 他们身后刚刚本来被关上的门又被打开,穿着黑色T恤的高大少年走了过来,抬手指了一下路禾,重复了一句:“我代替他去,总可以吧。” 路禾盯着对方半晌没说话,而少年像是注意到了路禾的视线,朝他看过来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这种场合下白得有点晃眼。 脑海里本来还有很多问题,对方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跑来这里胡闹,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问题太多竟然都不知道先问那个。 对方的出现有种意外又并不意外,荒谬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凌焕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等看到路禾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眼神却亮得不行。后面还有一群地下拳馆的保镖也追了过来,看样子是没拦得住凌焕,让对方一路跑到了这里。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他虽然因为有人闯入对这些人的业务能力感到质疑,可见闯进来的小子脸上稚嫩看着像个愣头青,怎么也不会是条子那种身份。 他们几个紧张地跟老板道歉,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退下了。 “你刚刚说在场的人都可以,那我现在也是在场的人吧。”凌焕问道。 “我不同意。”路禾开口道,还看了凌焕一眼,跟想提醒他一样,“你应该还有别的方式而且我不需要你出这个头。” 在原著里凌焕不知道是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又或者是看着对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觉得有趣,所以才亮出自己的身份,毕竟穆东欠的债,不管怎么利滚利,在凌家面前都是毛毛雨。 为什么凌焕什么都不说? 凌焕站在路禾面前,因为发育的很好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身材高大挺拔,一看就经常锻炼。他盯着路老师右眼下的小痣,嘴唇动了动,“而且路老师,这里可是校外啊,你偶尔也可以试试不把我当成需要你保护的学生” 凌焕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轻松的表情,让人有点摸不清楚他的底细。 “而且这就是我的方式。”凌焕虽然还有很多想问,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看到路老师没事才放了心。 这里离赌场不远隐隐能听到嘈杂的叫骂声,不过少年干净的声线就像是同那些声音分开了,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他耳中。 “这是凌焕的方式,不是凌家大少爷的方式。”凌焕对他说。 路禾没说话,总觉得凌焕有意把自己同那个身份切割开。 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在对方生活的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带来了诸多便利的身份,是那么轻易就能划清界限的? 他突然想到付确其实是知道凌焕和凌家的关系的,毕竟上次韩家宴会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不过对方此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揭穿对方身份的想法。 付确当然认出凌焕了,凌氏集团总裁唯一的儿子,来这种地方还想隐瞒身份主动上台跟人进行这种危险又充满黑幕的比赛。 不管凌焕在擂台上会不会重伤,这件事传出去都绝对轰动,经营这里的刘老板会遭殃,他既能把自己摘出去,又能平白看个热闹。刘老板这种人有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刘老板,既然这位小哥主动提出要上,干脆成人之美。”付确道。 刘老板说:“你要想去当然可以。”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冷笑一声,没把这小子当回事,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他的计划,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赢,看着细皮嫩肉的,身上这副块头也是在不见光的健身房练出来的,跟他们这边实打实自己打出来的肌肉可不一样。 很快就能教这小子做人,让他为擅闯这里付出代价。而且作为这家地下拳馆的经营者,他能暗箱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休息室,别说里面有人看着他们,就是外面也有人看着,想跑基本没门。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剩下的也要等第一场比赛打完才会有变量了。 在原著里警察过来查封这里,也是在第一场比赛途中。原著中应该也是穆云舒报的警。所以这场比赛不需要打完,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路禾出神的时候,发现凌焕突然把衣服一掀,直接把那件黑色T恤给脱了,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还有腰腹的六块腹肌。 穆云舒冷冷道:“你干什么?” 凌焕把衣服挂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打架啊,你看别人打不都脱衣服。”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对方身上的肌肉线条修长匀称,并不夸张,比起他刚刚路过的休息室看到的那些肌肉男还是有点单薄。 “你来之前有没有联系许秘书?”路禾问道。对方如果知道凌焕在这里可能早就要采取行动了,不会让凌焕胡来,他知道比起凌景生,那位秘书平日里经常处理凌焕在学校的事,也是真的关心凌焕。 “我自己跑出来的,他们应该知道我不见了,不过我没跟他们说我要去哪,现在手机也给搜走了,联系不上。”凌焕无所谓道。 路禾听到这个答案,只能说不出所料。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路禾问道。 “路老师你走之前看了穆云舒的学生资料吧,我后面就顺着地址找过来了。”凌焕故意省略了他是从凌家跑出来的话。 “发现不是具体地址就在附近随便溜达后面就看到你跟他,从一家面馆出来。”凌焕说到这里扫了穆云舒一眼。 “穆云舒,下次你的事可别牵扯别人。” 穆云舒听了他的话也没生气,也不看凌焕,语气冷静道:“我下次会做的小心点。” “你们两个。”路禾看着穆云舒说,“你还想有下一次?” 穆云舒听他这么说没反驳,只是转移话题说起了一会凌焕的对手,“等等上来的会是一个叫彭安的人,实力不差,但是他的右腿之前受过伤,所以待遇也跟着下滑,现在只能算三流。” 见路老师看着自己,穆云舒又多解释了一句,“赌鬼想赢就会尽可能的收集信息,不过这些可能都是迷惑人的表面。” 路禾听到这里皱着眉,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地下赌场,也将会是第一次看到擂台上的打斗,他不想让凌焕上去,哪怕危险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想去挑战。 门口已经有人叫他们出去,路禾皱眉道:“不是还有五分钟?” “老板说要提前。” 路禾觉得这种提前绝对不比寻常,凌焕却一点都不在意,站在路禾身边对他说:“路老师,我知道你担心我,那就一直担心下去吧。” 说完凌焕还笑了两声,他好像没看到路禾脸上那种说不出话的表情,继续道:“路老师只要一直想着希望我平安,希望我不会有事,说不定我真的会平平安安地下来,毕竟人的意念是很强的。” 路禾心里的担忧没有因此少一点,他不懂凌焕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走在路禾前面一点的凌焕突然说了句:“路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不过这是我唯一能为老师你做的。”就是在路老师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是凌焕唯一能做到的选择。 是凌焕,不是凌少爷。他总要提前适应一下不是大少爷的生活。如果说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而路老师就是他不想失去和放弃的那个。 凌家的权势和地位,都不是他的,而他身上流的每一滴血,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脑海里的每个想法,都能跟路老师有关。 他不是以学生的身份站在上面的,就算只有一会,也请路老师把他当成跟他地位同等的男人来看吧。 他是想保护路老师才来这里的,如果不站出来,前面做的不都没有意义了? 穆云舒盯着凌焕看了两眼,注意到他的视线,凌焕朝他看过来,瞬间变了个脸色,张口道:“看什么看啊。” “你别在上面死了或者残了,我不想让路老师留下心理阴影。”穆云舒淡淡道,不过这话还是挖苦的意味居多。 “不劳你这个好学生费心,还好学生,好学生来什么这种地方。” 路禾打断凌焕:“你只要尽量拖着时间不要让自己受伤就行了。” 因为这场比赛中途就会被强制叫停。 在即将上场的时候,路禾抓了一下凌焕的手,发现对方手心有点汗,觉得有就如猜测的那样,凌焕心里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稳操胜券。 凌焕把手抽回去道:“谁大夏天手心不出汗啊。” 他说完还趁机搂主了路禾的脖子,本来路禾有点排斥这个动作,不过见对方等等就要上台,也没出声制止。 穆云舒盯着他们两个,在凌焕走上擂台后,握住了路禾的手,然后看着擂台。 路禾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比赛要开始了所以有些紧张,可能也在担忧凌焕的安危,想到之前穆云舒主动在凌焕面前讲起一会比赛对手的弱点,心里觉得穆云舒对凌焕可能也不全是厌恶。 会不会凌焕和穆云舒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摆脱原著中的那种预示——作为原著中的两位主角最终会走到一起。 穆云舒抓着路老师的手,视线盯着台上的两个人。 心想凌焕最好不要有事,如果他有什么事,路老师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等我来找你 路老师有没有喜欢的人?…… 穆云舒发现路老师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 情绪看上去也不太对劲。 “路老师,你很在意让凌焕上场的事?”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避讳的,路禾点点头, 看着凌焕的背影,“虽然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我作为老师没有阻止他, 不管有没有事, 我都要负全部责任。” 穆云舒盯着他的侧脸, 从他脸上看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出来。就听到对方继续道:“在凌焕上台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不称职了。” 听他这么说, 穆云舒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欢呼,比赛已经开始了。刚想问出的话,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旁边不断有走动的人,突然有个光头男人撞了一下路禾的胳膊,还先叫嚷出声:“你们几个不知道站边上一点, 站这挡路?没把你这细胳膊细腿撞翻算你运气好!” 等注意到路禾的模样后,他多看了两眼,眼神也有点变了,语气带着几分调笑:“以前没见过你啊, 谁带你来的,这种低级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要哥带你看点更好玩的啊!” 他话还没说完, 头就被一根棍子直接从旁边重重砸了一下,让他有点眼冒金星。 穆云舒握着棍子的手上还有青筋,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我x你的小兔崽子, 敢打老子,信不信我今天在这里把你的手脚弄断,让你爬着出去!”很快他也注意到了穆云舒的模样,狞笑着说:“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知不知道这里谁的地盘?” 就在他们这边起冲突的时候,路禾听到正在观看比赛的人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台上的少年被人一拳砸中面门,不过对方显然也很娴熟地用拳套挡住了,因此后退了几步。 凌焕竟然还敢分神看他们这边的情况,两人短暂对视了一下,路禾就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别去看。 希望对方领悟他的意思,别被他们的事分心。 他对着刚刚那个冲他们骂骂咧咧的男人道:“你恐怕办不到。” “什么意思?”那个光头男人瞪着他。 “因为刘老板的条件,如果上面那个少年赢了的话,会让我们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地离开,所以你想把手脚弄断,也得先看看你们老板的意思。”路禾道。 那个男人往旁边淬了一口,没把他的当回事,斜眼看着眼台上被打的节节败退的人,不屑道:“他能赢?输掉早晚的事,再过个两分钟,你们就得认清现实!” 不过也因为有这个条件在,对方还真的不敢立刻对他们做什么,路禾继续盯着台上交错的人影,感觉时间有点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 他知道凌焕上过拳击课,而且也有这方面的基础,可比起他的对手还是缺少的经验。 而且他知道凌焕并不如他之前表现的那么轻松,虽然直到上台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就好像是想用这种状态来安抚他一样。 对方身上每挨一下,都会让他心里的罪恶感加重一分。 凌焕侧头躲过对方一拳,虽然身上挨了几下但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头部,并没有被攻击到。 他是没有底,但一点不妨碍他站在这里。 路老师还在看着他。 突然凌焕注意到对方的攻击姿势,等防守过后他开始反击,想到了之前听穆云舒说过的,对方右腿之前受过伤,会影响行动。 因为受过伤会导致下盘不稳,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可能会下意识选择避免让右腿承重,选择往相反的一侧躲避。 凌焕这么想的时候很快确定好进攻思路,却发现对手突然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 他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拳风已经到了面前,扑了他一脸。 他极限用一个不那么好受力的姿势卸了一下那一拳的力道,可还是打在了侧脸上,让他摔在了地上。 对方右腿根本没受伤。 “他弃权,马上停下!”路禾抓着栏杆,对着旁边的裁判员道。 “弃权就表示认输了。” 路禾说的毫不犹豫:“我们输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看着台上,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倒在地上的少年站了起来,又朝着对方的人冲了过去。 “不会输!” 凌焕的眼神突然就变了,速度更快,颇有种不怕死的架势,招式也比之前更凶。就好像之前挨得那几下,完全没有给对方造成影响。 路禾的眉头却因为对方的动作皱得更紧,他根本不想看凌焕那么拼…… 不过他没能阻止凌焕为他们站在擂台上,此时此刻想这些,难道不伪善? 凌焕现在已经没工夫思考任何事情,眼里只有怎么打倒眼前的人,以及怎么把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不管是凌家,还有他心里所有的疑问,就跟这场比赛每一次挥拳一样,都砸烂。 就好像想借这个比赛壮壮胆好让他能去问一些,他想问却不敢去问的事。 等到凌焕找到机会一拳砸中对手的面门,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赢了胜利,路禾才听到了门口传来的一阵骚动。 不少人听到动静急忙往外面跑,却被冲进来的人给制住了。 路禾立刻来到了凌焕面前,看他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身上有不少淤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某种想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对对方抱住了,滚烫的脖子就这么挂在他的肩膀上。 路禾刚想把人推开,就听到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路老师身上好痛啊。” 刚想推开对方的手一顿,干脆就由着他了,但是手垂落在身侧,一点都没有回抱对方的意思。 “但是我赢了。” 路禾嗯了一声,说道:“不过一边脸肿了。” 凌焕脸色立刻一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吸了口气,面色难看:“该不会是破相了,我要破相了路老师你得负责。” 看着凌焕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路禾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等凌焕问出那句话后更加强烈了。 “路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在你让我拿走的那本书里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路老师你写给喜欢的人的?”凌焕语气如常,笑着说,“路老师,你不厚道啊,有喜欢的人了还藏着一点没让人知道。” “没有藏着,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凌焕的脸色突然一变:“那就是有了。” 他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字迹会不一样,刚刚就因为情绪太激动动作牵动了伤口猛地吸了口气。穆云舒也作为报案人去跟警方解释了情况,回来看到他们后皱了皱眉。 “我们现在出去,这里很快就会被查封。”他看都不看周围那些慌乱的人,以及想跑还没来得及跑的人,“这里的老板被逮捕了,不过那个姓付的人跑了。” 说明对方的消息更灵通,而且对方也没参与这家地下拳馆的经营和管理,咬死自己的误入的客人,就算抓了也拿他没辙,更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针对那个不速之客,他只是讨厌对方看路老师的眼神跟说话的态度,很刺耳,很碍眼。 突然那个被凌焕打倒的人从擂台上爬起来后没直接选择逃跑,而是阴恻恻地朝着凌焕冲了过来,路禾下意识把凌焕拉了一把,自己肩膀上就挨了一下,跟要断了一样。 凌焕直接一脚把人踹翻,对方很快被冲过来的警察给制住了。 “路老师!”穆云舒走过来盯着路禾的手臂,扶住了对方。 凌焕看到后咬咬牙还想再给那人两脚,刚刚一脚跟不解气一样,不过被人拉住了。 等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接到了通知作为学校负责人赶过来的纪明川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路禾在中间,一边扶着凌焕,另一边是扶着他的穆云舒。三个人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也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因为提前得知情况,所以纪明川没浪费时间多问,直接开始嘲讽:“一个个都长本事了!” 他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盯着凌焕,“刚开始接到通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后谁再敢说克兰霍顿师生关系不好,就把你们几个例子念给他们听,看你们是怎么不要命的,怎么逞英雄的,怎么天真的!” 纪明川注意到路禾的走路动作不对,像是下意识牵动某个部位一样,语气一变:“你受伤了?先去医院。” 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紧张,很快又收敛了刚刚的情绪,低声道:“不想变成残疾人,就赶快做检查,不要把问题越拖越严重。” 路禾心想,纪明川真的很会唬人。 凌家的人来了,不过路禾没看到许秘书,取而代之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对方直接来到了凌焕面前,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跟纪明川表明来意后就要把凌焕带走。“我们按照凌总的吩咐,把少爷带到私人医院做全身检查。” “我不去。”凌焕皱眉道。 就在他说完,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的车窗突然摇了下来,露出了凌景生面无表情的脸,他看着凌焕道:“你看看你一天天给我惹出的事,去不去还由不得你。” 旁边的男人也冷冰冰说:“凌总也是为了你好。” 凌景生的脸色因为怒意有些泛红,“过去你再怎么胡闹,我都忍了,这次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身为凌家人,你站在擂台上跟斗兽犬一样供人围观取乐!你还有脸了,我的脸都要给你丢光了!” 凌焕跟他对视,冷呵了一声:“刚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凌景生又看向纪明川,“纪主任,我的儿子自然由我带回去管教。” 凌焕离开之前还在路禾耳边小声说了句:“路老师等我来找你。” 第122章 留下的理由(一更) 你让我有了活着的…… 路禾坐在一张病床旁边, 之前穿着的上衣已经被脱下来放在边上,肩膀处连接手臂位置的淤青看着有些吓人。 “都已经上完药了,纪主任你也不需要一副跟要吃了我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了。”路禾感觉到上了药的地方冰凉凉的, 虽然是夏天,可傍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冷。 刚刚上了药的护士已经离开了, 医生也不在。 这里不是医院的病房, 而是会诊室后面用隔帘隔出来的一个小间, 旁边是一扇打开的窗户, 纪明川就站在床和隔帘之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路禾身上很白, 在诊室的灯光下带着像月光一样皎洁的冷白色。身材看上去很单薄, 但作为男人的身体骨架摆在这,肩宽腰窄,胸口和腰腹都能看出淡淡的起伏轮廓。 等看到对方胸口微微突出的两点,他默不作声地把视线收了回来,眸色深了几分,就像是吸纳了窗外弥漫的黑暗一般。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看着一个男人的身体,跟中了蛊一样没移开眼睛。 纪明川冷冷道:“你倒是乐观, 如果是裸拳挨了那一下,你就不是擦个药那么简单了。” 在拳击比赛中,裸拳接触面积小痛感更强,相当于一种击穿效果, 而戴上拳套后就类似于钝器击打,只要不是打到头部带来剧烈震荡, 一般来说带着拳套造成的伤害不如裸拳来的直接。 路禾没发现他眼神不对,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道:“我刚刚是以为我的手臂要断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没什么事”纪明川冷笑一声,抬手就拿了个东西朝着路禾扔过去, “把衣服穿好。” 路禾的头被一件衣服盖上了,看不清东西,手刚想把衣服拿下来,就听到了有人走近,对方把衣服扯下去的时候,路禾刚好对上了纪明川的眼睛。 这个角度,诊室的灯光刚好在他身后,让他的脸好像都落入了阴影里,镜片也不像往日那样折射着四周的冷光,让人觉得刺眼地不敢对视,而是透明到能直视对方的眼睛,连眼睫都根根分明。 路禾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镜片只是镜片而已,阻隔不了任何东西。 “你手伤了不方便,我给你拿着一边,快穿。”纪明川的声音很干脆,好像又变成了往日那副被学生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路禾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至于原身柜子里那几件颜色老气的格子衬衫,早就被商应欢给扔了,还找人送来了几套新的,不过他一直没穿就对了。 商应欢一直没觉得扔了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当时还为把那几件看着碍眼的衣服扔了有些沾沾自喜,一副你还应该谢谢我的表情。 “凌焕去的那家医院在哪里?”路禾问。 纪明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冷笑道:“私人医院的保密性好,外人没有许可也进不去,恕我直言,凌景生不会让任何人去看他。” “我只是想问问,人应该不容易跑出来吧。”路禾不确定道,他还想着凌焕说会来找他的事。 哪有放假了还想往他面前凑的,他不是自恋,只是有点敏锐地感到了不太对劲。 “他闹出这档子事,凌家肯定会把他看死了,怎么,你还心疼上了?” 路禾也不知道纪明川怎么说话又变得夹枪带棒的,平静道:“我为什么要心疼?” 凌家看着凌焕让对方好好养伤,他高兴还来不及,就怕对方伤没好全又到处折腾。 “而且那家医院的安保工作,不用你操心。”纪明川在他旁边道,“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问问你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跑到那种地方去的,到底应不应该。” 路禾把衬衫扣子扣上,虽然一只手不好扣但也不是不能操作,他总不能指望纪明川会帮他扣。 现在纪明川刚好在这里,也没有别人,路禾对纪明川道:“你之前说过让我不要再当一号宿舍楼的监舍” 纪明川也不知道路禾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见对方似乎真的是有这个打算,心里浮现出一种对方终于想通了的欣慰感。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我提出这个建议并不全是出于私心。” 路禾反而愣了一下,问他:“你还有私心?” 纪明川: 他沉默了片刻,甚至看见了路禾眼里的好奇,心里有点又气又好笑,把那点像是随时会把拆穿秘密的慌乱都给压下去了。 “别用那么意外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人,是人就有私心,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了?” 纪明川又看向路禾道:“总之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你过得不好的想法。” “我会辞掉监舍跟老师的工作,然后” 纪明川打断了他,眉头皱紧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道:“你什么意思?” 路禾没想到纪明川的反应那么大,不过对方毕竟是成年人不过用了两秒就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他让路禾觉得有点瘆得慌。 他说:“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诊室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他站在桌子旁,前面就是那道被拉上的天蓝色隔帘,而男人清润的嗓音清晰无比地从里面传了出来。能被风吹动的隔帘不比白墙,基本没有任何隔音的效果。 对方声音语气一如既往,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穆云舒刚刚去警察局做了笔录,然后立刻赶了过来,等听到这句话后立刻顿住了,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路老师不想要他们了。 * 纪明川听见自己吸了口气,问道:“理由。” 路禾没回答,反而反问他:“那你呢,纪主任,你希望我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他想到了上次他通过考核期时,纪明川对他说的话。这两个多月里,他跟纪明川的关系没有刚开始那么剑拔弩张,已经变了太多了,而唯一不变的一点是——对方依旧认为他不适合克兰霍顿。 觉得他不适合这里,但是依旧想让他留下的理由呢。 纪明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没有立刻开口,他知道路禾是通过反问他来拒绝正面回答,不过他不想戳穿他的心思,也不想回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就跟话剧里出场的角色一样,比如你之前参与演出的阿谢罗迪。”纪明川看了他一眼,举了一个最贴近他们的例子。 “第三幕的贵族,不会在第一幕出场,每个出场角色都遵循着剧本设定好的程序行动,无法被打破。” 路禾本来以为纪明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是第一次听纪明川跟他描述那种甚至对方自己都还充满困惑的想法,可他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 “我感到一种违和感”纪明川语气平静,好像完全没把路禾当外人,而是能分享感受的朋友,“作为克兰霍顿的教导主任,负责管理学生,实际上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故意牵动我的轨迹,让我看到什么,看不见什么。” 路禾的心提了起来,虽然纪明川没有明说,而路禾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纪明川甚至察觉到了自己身上那种怪异感,如果是作为书里的角色,一个角色预计在第十章出场,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跑到前三章来。 而作为教导主任的纪明川管教学生,即使他那么严格,对人对己都吹毛求疵,力求完美,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可克兰霍顿依旧有很多学生仗势欺人,有恃无恐,甚至能肆无忌惮地针对穆云舒。 只因为穆云舒被人欺负,是原著里必然发生的剧情,而纪明川作为能阻碍相应剧情发展的人,他的剧情任务是回避,不能阻止剧情的发生,只要看不见,就不用去管。 甚至在一些事情上过于死板,钻牛角尖。 能意识到这点的纪明川,有点过于敏锐了。 路禾的神色平静,没有露出一点情绪让纪明川看出端倪,只是问道:“你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纪明川揉了揉眉心,语气有点没好气道:“每天要经手那么多事,我怎么记得请?” 路禾轻轻咳了声,相比于纪明川,他确实有点闲了。 “硬要说大概差不多是你来克兰霍顿的时候,不管是答应你成为副监舍,想开车送你,还是陪你演揭穿苏冕的那出戏感觉都不像是我会做出的事。” 还有后面乔柠他们的庆功宴自己的不请自来,又或者是韩家宴会的休息室撩起对方的头发,感受那种柔软的发丝擦过指尖的触感,就好像他跟这个人之间有了一条无形的线,每当对方出现时,那根线就会绷紧,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走近点,走近点,再走近一点,顺着那根收紧的线,走到对方面前。 这些就没必要跟路禾说了。 路禾感觉自己清楚了纪明川的情况,这是对方作为书里的一个角色,意外产生了模糊的预感,那种偏离剧情轨迹的预感,原本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之间的“矛盾”。按理来说对方不应该意识到的。 是只有纪明川有这种感觉,还是所有人都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这个月,还是上个月,还是从他穿过来开始,他的变化也影响到了其他人。 “你会答应帮忙,是因为你是个好人,不过我一直以为纪主任你是个无神论者。”路禾道。 被发了好人卡的纪明川给了路禾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最后说:“我当然是无神论者,这种感觉本身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也仅仅是科学还没发展到解释这件事的水平” “不过你让我有了活着的感觉。”纪明川突然的话让路禾愣了一下,他的瞳孔在听清楚对方话的瞬间微微缩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纪明川抱胸靠在旁边的墙上,他面不改色地看了路禾一眼,“就比如我现在会丢下工作来这里跟你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让我知道原来浪费时间也是活着的一种方式。” 路禾在心里松了口气,心道纪明川这个冷笑话真的一点都不好笑,而且这种时候还不忘挖苦他一句。 他刚刚真的差点以为自己在纪明川眼里看到了那种,像是因为他才升起的火苗,火焰窜动着,最后变成了一片注满情绪的海。 纪明川拉开隔帘,诊室的门开着,坐诊的医生回来了见他们还没走,又跟路禾嘱托了几句,说药膏早晚各涂抹一次。 诊室没有别人,纪明川却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听到了一道脚步声,也可能是从走廊经过的其他病人或者医生。 第123章 留宿(二更) 在他的黎明到来前,就有…… 路禾刚准备出去, 就见到等候厅前台的护士叫住了他:“路先生,刚刚有人找你,说是你的学生来看你。” “他现在在哪?”路禾猜测是穆云舒, 不过他根本没看到对方,在对方描述了那个学生的长相后, 路禾更加确定了。 “这我也不知道了。”护士抱歉道。 旁边有个来拿检查结果的大婶听了跟路禾说:“你是说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帅小伙吧, 别说那小子真帅, 我刚刚还跟他一起上的电梯。”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看到对方按下的楼层道, “他去了五楼。” 路禾不知道穆云舒去五楼干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又问道:“他是从几楼进电梯的?” “二楼啊。” 他们这就是二楼,也就是说穆云舒本来已经到了二楼来找他,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跑到了五楼。至于原因,路禾想他已经知道了。 他跟对方道了谢,对方看他那么郑重还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让路禾别客气。 “你要去五楼。”纪明川都不是疑问句,是肯定路禾一定会去。 路禾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他可能听见我们刚刚的谈话了。” 穆云舒去警察局做笔录, 过来的时候刚刚好听到了他跟纪明川表明了那种想辞职的想法,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巧合,让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的神奇了。 “纪主任,你在一楼等我一下。”纪明川虽然皱了皱眉, 但也没多说什么。如果他跟上去了,穆云舒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开口配合他们。 刚刚在诊室里, 他跟路禾的谈话结束了, 路禾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纪明川自嘲地笑了声,看着电梯停到了五楼,他收敛了脸上多余的神情, 又变回了能让人噤若寒蝉的冷冽。 路禾从电梯里出来,拐过一个弯往走廊两边一扫,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站在窗前的身影。窗户是打开的,夏天的暖风灌了进来,有种白天没有的凉爽。 “穆云舒。”路禾叫了他一声。 穆云舒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微微一僵,但没回头,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站在了他旁边。 站在穆云舒的位置,路禾往窗外看了一眼,面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周围都是高低起伏的楼房,偶尔能透过矮一点的建筑看向更远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医院的五层楼在附近的楼房中已经很高了,在这里能看得更远。到了晚上不管是居民楼还是底下一楼的商铺都亮起了灯,加上路灯和车灯,像连成一片的长河。 “我在看城市。”穆云舒说,“当人站在高处的时候,思维也会变得开阔,所以我喜欢待在高的地方,不过西区太小了,最高的地方也就差不多这么高,所以我看一些东西的时候,还是得仰着头看。” 路禾看着他说:“你会越走越高的。”然后你现在要仰着头看的东西,会变得触手可及。 他的语气很笃定,但也不全是因为剧情的因素,就算通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他也能知道穆云舒不管选择什么样的路,都会光明璀璨。毕竟对方身上就带着光芒。 “路老师,你可不可以当我的监护人?”穆云舒扭头看着他。 之前路禾主动提出这点,被穆云舒拒绝了,现在提出来的变成了穆云舒自己。 “你是听到我跟纪主任的谈话了?”他之前会主动提出来,是因为他真的担心穆云舒的处境,他不是圣人确实帮不了所有人,但是他想尽力而为,做到让自己问心无愧。 在看到那张纸,在被穆云舒带去粉面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会问出口并不是头脑一热。 “嗯。”穆云舒应了一声,“路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卑鄙到用这种方式让他留下来,甚至监护权也能利用起来。 “还有一年半,我就不需要监护人了,这一年半能不能拜托给路老师,再陪我一会。” 路禾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先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声音像是逸散在了风里,“你怎么会卑鄙,如果硬要说的话,卑鄙的是我吧。” “我当时主动提出当你的监护人,最后又表现出了要离开克兰霍顿远离你们的打算,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你觉得卑鄙的话,是我逼着你说出来的,我不应该让你那么难受。” “而且,你应该一开始就希望让我来当监护人。” 路禾低声道,当时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穆云舒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对方并没有很干脆地拒绝,甚至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艰涩,像是在吞咽一颗苦果。 当时他并没有追问,他想帮助穆云舒,但也许当时他想帮助对方的心,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坚定。他看见了穆云舒的挣扎和渴望,却没再对对方伸出手。 穆云舒没说话,就好像是默认了。 除了穆盼盼,他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在黑暗中独自支撑了太久,想有一个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有一个人能填补自己心里的空缺,他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把人牢牢攥住,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对方。 但不是用监护权来绑架他,让路老师接受这份不属于他的责任。 他在利用路老师对他的心软。 “就算穆东能被撤销监护人的资格,你还有母亲。”路禾知道穆云舒的母亲同样不称职,只是法律规定了血缘上的父母对未成年人的监护权力,这一点是其他人不能越过的。 “她改了名字,他们并没有结婚证明,所以在法律上她一直是失踪状态,就算找上门没有东西能证明我们的关系。”穆云舒的视线移开了,然后讽刺一笑,“而且她也不想我去打扰她的生活。” 至于会对着他流眼泪,只是心里那点残存的愧疚而已。 路禾知道如果没有另外能指定的监护人,法院可能也会倾向于让穆云舒再撑过这一年多,等成年了就能顺理成章接过妹妹的监护权。 要不然监护权只能交给星州市的民政部门,至于福利院,穆云舒兄妹两人年纪也不小了,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路禾问,穆云舒想变更监护人,应该不是早就就计划好的。 而且以穆云舒的性格,恐怕也不想让任何不熟悉的人担任这个角色。 因为对方不相信有人能给他提供监督和保护。 “原本的打算?”穆云舒想了想,开口道,“反正只有一年多了,之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只是一旦心里有了某个念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甚至做梦都会想。 监护人不一定是家人,但由于大多数人的监护人都是家人,也让监护人这几个字多了几分家的含义。 如果他也能跟路老师组成一个家就好了,他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但是跟路老师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安心,这应该就是家的样子。 * 纪明川站在医院门口的树下,等看到他们走出来才把手机收了回去。 路禾问:“你怎么站在外面?” “不喜欢消毒水的气味。”纪明川皱了皱眉,看向路禾旁边的穆云舒,“你们说完了?今晚有什么打算,回克兰霍顿还是” “我妈她知道我在这边,让我回去吃顿饭。”路禾看了一眼旁边的穆云舒,又看了眼纪明川,“你们应该都没吃晚饭,要不要过去吃?” 他不是想随便提出邀请的人,可能也是因为今晚纪明川跟他说的话,感觉两个人关系又拉近了一些,纪明川丢下工作为了他们的事赶过来,他总不会一顿饭都吝啬。 纪明川皱眉道:“去你家?” “不想去的话,不用强求”路禾道,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 “我没说不去。”纪明川看了他一眼,然后率先往医院外面平地上的停车位走去。 纪明川转过身,捏着手机的手指还轻轻摩挲了一下,站在车窗面前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跟发型。 虽然路禾口中的母亲并不是亲生母亲,但也是养育对方的养母,今晚去了就是见家长。 如果只是作为帮过忙的同事去对方家里吃个饭,以他的性格根本没有必要答应。 除非他自己登门的目的并不单纯。 黑色轿车穿过两条街,停车的地方有点远,所以路禾让纪明川把车停在外面他们在一起走路进来。 最后他们几个站在了一个老旧居民楼前,楼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墙体显得很破旧,阳台的铁质防盗窗大多都锈迹斑斑。 一楼进门的地方有个绿色的铁门,有点矮,纪明川走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弯了弯腰。 路禾知道对方家境优渥,但来了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意外的神情,之前那股吹毛求疵的挑剔劲都好像消失不见了。 对方认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甚至带着几分虔诚的探究意味。 就像是想在这里找到某个人生活的痕迹一样。 最后纪明川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建议再住在这里。这里的防盗系统很差,不安全,你可以跟伯母好好聊聊这件事。” 克兰霍顿的工资完全能负担得起路禾在星州市市中心另外找房子的费用,而且不需要非在市中心,可以找一个环境好的小区。 “我会好好考虑的。”这个问题他也有想过。 穆云舒紧紧挨着路禾,等他们上了三楼,刚敲门周铃兰就把门打开了,看到他身边两人时还有点意外。路禾早就跟她说过今晚会带上人来吃饭,但 她意外的是这两个人的长相,边上那个模样清秀好看的男生应该就是小禾的学生,而旁边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小禾的同事,这身衣服看着就不便宜,她都担心对方的衣服给墙灰门灰给蹭脏了。 “妈。” 听路禾这么叫自己,她反射性地应了一声,她都多久没听到小禾这么叫自己了,还来不及感动,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他们进来坐下。 屋里很整齐,很有生活气息,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虽然周铃兰平日里也不在家,但是每次回到家都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还冒着热气。 “都饿了吧,赶快坐下来吃饭。”周铃兰去厨房拿碗,就要给他们盛饭。 “我来。”路禾说,比起上次来这里,第二次他的动作自然了很多。 几人坐在桌前,纪明川没有任何拘束的感觉,吃饭的动作很斯文。而周铃兰听说了穆云舒的事差点掉下眼泪来。 “可怜的孩子。”她看着穆云舒,越看越喜欢,想到这么好一个孩子,父母那么不负责任,就忍不住打抱不平,而且加上这还是小禾的学生,又漂亮又懂事,心里就更喜欢了。 “小禾,干脆让这孩子今晚睡在这里,一会回家还不知道他那个挨千刀的爹会不会半夜回来打孩子,到时候让人觉都睡不好,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周铃兰道。 “嗯。”路禾没反对,让穆云舒在这里住一晚没有什么,而且他想到今天去穆云舒家里看到的情况,他确实不愿意让对方再回那个地方。 穆云舒说的不错,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不差这一年多,他能忍耐,只要等到他成年。 如果说等到成年后能独立出去属于黎明,那成年之前的生活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为了等待黎明而忍受黑暗是值得的。 但他希望在穆云舒的黎明到来之前,就有光明。 第124章 我会长大 我不会放开你的。 “小禾, 去送送纪主任吧。”吃了晚饭后周铃兰在收拾碗筷,看纪明川已经走到了门口,忍不住出声。 她知道对方特意开车送小禾回来, 怎么也没有客人自己出去的道理,送一送也是一份心意。 路禾本来也有这个打算,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他的纪明川, 然后拿上了放在电视机柜上的钥匙, 跟着纪明川一起出了门。 楼道里很安静, 感应灯有些不灵反应慢了, 在路禾要踩空的时候, 被旁边的人扶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纪明川会嘲讽他一句走路都不小心,不过对方什么都没有说,这么安静的都有点不像纪明川了。 脑海中又莫名其妙浮现出了纪明川之前说的“违和感”,也不想在这种氛围下主动开口发起话题,让对方仿佛开了挂的敏锐值察觉出来什么。 毕竟这里虽然是他的家,但他对这边的环境并不熟悉,他不可能让人看出这点, 毕竟硬要说,这是原主的家,不是他的。 “你真的要让穆云舒在这住一晚?”纪明川等到走出了居民楼的铁门才皱着眉开口。 路禾刚刚就觉得纪明川有什么话想说,没想到对方开口问的是这件事, 随意道:“有什么问题?” “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纪明川看向他,继续说着, “比如他能跟我一起回克兰霍顿, 学生假期也能返校,所以他不是无处可去,你没必要把麻烦都揽下来。” “我没觉得他是麻烦。”路禾的声音传过来, 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纪明川吐出一口气,他说这些也不是真的非要把穆云舒带走,而且他看得出穆云舒更喜欢留在这里,他没理由当不讲情面把学生抓回学校的活阎王。 “就送到这。”纪明川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有些热,他早就把西装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里面的白色衬衣也平整地没有一丝褶皱,就像是试衣的模特一样。 纪明川的身高体型都是最适合这身衣服的,完美到没有能够挑剔的地方。 “不管你之后还想不想留下,三天后的春游活动,你还不能缺席。”纪明川说。 路禾点点头,毕竟他就算想辞职也得假期结束返校才能提出申请,而春游在假期中,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履行他身为监舍老师的职责。 纪明川站了一会,就在路禾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纪明川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什么都没再说。 虽然路禾有点在意自己刚刚的感觉是不是错觉,但这么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直接离开,很纪明川。 “你到了可以发个信息。”路禾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在纪明川疑惑的眼神里,路禾还是多解释了一句:“这里离克兰霍顿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西区的治安不太好,你到了报个平安。” 这完全就是路禾下意识的想法,因此说出口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太多。 纪明川倒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等坐在车上时,纪明川绷紧的身子才微微放松了点。 他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路禾刚刚那句报平安还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的父母很恩爱,这种互相关心报平安的做法在他的父母亲身上已经稀松平常。 印象里有别的同事,也有以前的同学路禾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但一定是他第一个记住的。 他又一次真切意识到,他跟路禾的关系已经彻底不一样了,对方随便一句话都会对自己有那么大影响。 甚至还要事后复盘刚刚的接触里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有哪些问题。 他刚刚其实想对路禾说的话是,晚安 路禾上楼后只看到周铃兰在厨房里忙活,看了一圈没见到穆云舒。 周铃兰看出来他在找人,笑着说:“我调好水温让他去洗澡了,没有换洗的衣服,就去小禾你房间拿了件你压箱底没穿过的” 路禾点点头,一件衣服而已他也不会计较,而且是没穿过的衣服,应该也不会让穆云舒觉得尴尬。 他看向大厅的沙发,这里一共就两间房,周铃兰今天回来睡一间,他的那间给穆云舒,那自己今晚应该得睡沙发了。 路禾没考虑过其他情况,自觉把这些都安排好,就听到了周铃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禾,今天你睡妈屋里,今天难得回来一次,妈一会回公司”周铃兰话说一半就见青年就这么盯着他,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路禾知道周铃兰工作的地方包住,不过他怎么也不会让对方晚上离开自己家上别的地方住,直接摇头道:“你今天也难得回来一次。” 周铃兰还想说什么,路禾已经继续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里总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你觉得沙发太小,那我在房间打地铺就行了,这个天气不会冷。” 最后路禾还是说服了周铃兰,对方立刻去把家里的床垫给找出来,还在最底下铺了张地毯。 路禾也走过来帮忙,跟她蹲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周铃兰说: “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看你那么坚持一件事,我们小禾也变得越来越有主见了。” 她对着路禾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你从不跟我提要求,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就怕你还没融入这个家,什么都不敢提,但我有时候真的也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路禾轻轻嗯了一声,心想周铃兰感受到的这种变化,大概就是因为他跟原身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们很相似,模样很相似,性格上也有相似的地方,某些方面都是如出一辙的孤僻寡言 就跟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就算是平行世界也未必存在两个里里外外完全相同的人,所以他们还是不同的人。 路禾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洗手间的门也刚好打开,穆云舒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断袖,上面还有一串粉色的字母,对方看到路禾后神色有点不太自然。 穆云舒低声道:“路老师,衣服我到时候会洗好还回来。” 虽然这是路老师的衣服,但他们身高差不多,所以衣服穿在身上没有不合身的地方。 路禾点点头,跟他说了安排,领着他回了卧室,指着床说:“你今天就睡这里。” 穆云舒眨了眨眼睛,很快看向了窗户旁的地板上临时铺好的另一张床。路老师这是打算让他睡床,自己睡地铺。 路禾看出他想拒绝,率先道:“我是你的老师,怎么也没法心安理得看你睡地上,而且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不管是出于年长几岁的成年人对小于自己的孩子的照顾,还是出于老师职责上对学生的照顾。 他看到穆云舒头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看样子是刚刚洗澡的时候弄乱的,发尾还有点湿,他忍不住抬手压了压,却让穆云舒的瞳孔一缩,眼底那片湖泊像是被突然丢进一枚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别瞎想,快睡吧。”路禾说,他指的别瞎想是让穆云舒不要有那种自己给他们添麻烦了的愧疚感。 偶尔心安理得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穆云舒躺在这张属于路老师的床上,那双在黑夜里睁开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四下一片漆黑,耳边还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让他的心跳更加快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知道路老师就睡在他右手边的地方,他只要翻个身靠到床边,就能看到对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直到现在躺下了,他心里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他担心一觉睡醒,其实什么都没改变,他还是会从那个逼仄的屋子里醒来。 他甚至不敢动,怕惊扰了什么。等了很久,穆云舒才悄悄翻了个身,在毯子里拱了拱,跟一只小动物一样,对着旁边投射出了视线。 天空中的云层像是被周围流动的风吹得散开,露出了皎洁的月亮,而这些莹润的光辉也透过玻璃窗户洒了进来,落在了男人身上,让对方本来就优越的五官更加三维。 在这一瞬间,穆云舒甚至觉得,这种突然破开云层照下的月光,只是为了突出眼前这个人的美。 对方平躺着,洒下的那些光线落在对方身上像是覆了一层白霜,就跟有生命力一般,等穆云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对着对方伸出了手。 反应过来后,他又收回去了,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微微闭眼。 他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的自己的呼吸声也跟对方同步,本来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平缓了下来,他感到了上涌的困意,和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像已经起航了很久,在海上迷失了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想要停泊的港口。 路老师,就算你不当我的监护人也无所谓,因为我马上就要长大,成年意味着生理心理上的全新阶段,也意味着新的责任,他能做出很多决定,包括他喜欢谁。 我不会放开你的 * 第二天路禾起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大亮。夏天白昼时间长,六点多天就很亮了,他起来发现没看到穆云舒。 路禾出来发现穆云舒在洗手间里,他打算今天再跟穆云舒谈谈监护人的事。 他叫了对方一声,里面只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应。路禾跟对方说了一声,就准备先去外面的超市里买点东西,比如穆云舒的临时洗漱用品,顺便带点早餐回来。 附近只有小便利店没有卖生活用品的,路禾走远了点,到了之前来过的街上,进了一家超市。 他站在超市的货架前,刚想着选个什么样的牙刷,就透过铁质货架的反光,隐隐看到了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口罩禾鸭舌帽的男性。 以及对方高大的身躯在自己身上投射下来的阴影,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路禾下意识警惕起来,还没等他回头,鼻尖缭绕着一股药水汽味,还有一股隐藏着的好闻又熟悉的清香。 “路老师,你真让我好找啊。”对方的声音也很熟悉,路禾一扭头就对上那双充满得意,笑意盈盈的眼睛。 第125章 危机感 渺小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 凌焕像是没注意到路禾震惊的眼神, 手从他旁边伸了过去,然后抓住了刚刚路禾在看的牙刷,一边说:“路老师怎么大早上跑到这买这个” 路禾回过神, 见凌焕神态跟语气都无比自然,还已经点评上了哪个牙刷不好看, 千万不要买, 哪个还行了。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你, 凌焕, 你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医院?”凌焕笑了一声, 挑眉道, “我又没断手断脚,我干嘛要住院,而且我又不喜欢医院,能不待就不待” 凌焕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变得有点古怪,让路禾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这一眼刚好给凌焕捕捉到了,对方快速冲他眨了两下眼睛, 凑过来笑着说:“至于我怎么大清早在这里,当然是天还没亮就跑出来了,我自己家,要出来当然容易得很。” 路禾却觉得对方跑出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以对方这种上蹿下跳的能耐,就算在屋外派几个人守着都不一定能看得住。 他一边想一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凌焕看到他要打电话, 顿时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路禾扫了他一眼,慢慢道:“当然是打电话通知家长。” 凌焕直勾勾地盯着他打电话的动作,一边皱着眉, 倒也没做出那种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跟他抢手机的事,只是双唇紧紧抿着,看起来不怎么情愿。 路禾一边听着电话里的铃声,一边看着凌焕,“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 凌焕抱着胸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歪了一下头,皱眉道:“弃暗投明?” 路禾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是离家出走,你现在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 路禾本来想说叛逆小孩,可看着凌焕比自己还要高上一截的身高,裸露出来的手臂看着都要比他粗上一圈,他总没法自欺欺人当对方是个小孩。 凌焕又换上了那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很喜欢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追问:“是什么?” 刚好电话通了,路禾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对方率先道:“是路老师吗?少爷是不是在路老师你那?” 路禾听出来对面是许秘书,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一接电话就肯定凌焕是来找他了。 电话那头的许秘书手上拿着一张纸条,像是通过路禾的停顿察觉到了他的意外。 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少爷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简单交代了一下去向,所以路老师你的电话打过来我就猜到了。抱歉路老师,少爷又给你添麻烦了。” 路禾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凌焕,对方即使戴着口罩,也遮不住眼里那股得意飞扬的精神气。 好像还学会了用眉毛来表达情绪,不管是皱眉的,还是挑眉的,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还会学会眉毛打架,眉毛跳舞。 而且从刚刚起他就注意到了,不少人在经过他们的时候,还会往凌焕身上多看几眼。 只能说凌焕把口罩摘下,回头率会更高。而戴着口罩露出半张脸,也能看出是个帅哥。 凌焕见路老师在打电话也没去打扰,注意到一些人在往路老师身上看,直接一个眼神扫了过去,眼里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然后脚往旁边挪了一点,刚好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被吓跑了,还是猜到了他动作中隐藏的含义,总之那些碍眼的视线都消失了,凌焕才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盯着路老师上下打量。 克兰霍顿有专门的师生文件资料管理处,因为校董的权限,他能查到路老师的住址。 一方面他有些得意这是属于他的一种特权,另一方面想到有这种特权的不仅仅是他,心情就变得有些焦躁。 他越来越想在路老师面前证明自己的特殊性,也想在路老师身上拥有其他人没有的特权。 路禾不知道听电话那头的许秘书讲了什么,时不时看凌焕一眼,然后点头应了一声,表情还有点狐疑,就注意到凌焕悄悄拉下了口罩,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忽略那张还没彻底消肿的脸,以及上面淡淡的淤青,绝对是能俘获一堆青春期女生芳心的颜值。 可凌焕现在这副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有点微不可查的歉疚跟心疼。 凌焕又把口罩拉了回去,心想没有特权就创造特权。 他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能那么巧,会在路上碰到路老师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说明他跟路老师的缘分,远比他想得还要多。 幸运女神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只要他想,总会让他见到想见的人。 路禾挂了电话,才看向凌焕,问道:“你想跟着我,让我辅导你?凌焕,你忘了这里不是学校?” 刚刚许秘书跟他打电话说了凌焕希望能够跟着他学习,想潜移默化地接受知识的熏陶,当然也会按照课外辅导给他支付薪水。 “路老师,我那么虚心好学的学生可不多见啊。”凌焕弯了弯眉眼,又看向旁边货架上的毛巾,“在校外路老师也能教我一些校外的东西,比如怎么选毛巾,怎么买到新鲜的菜,往远了说,路老师你也可以教我怎么去当一个好人” 路禾知道凌焕这次出来,可能还是凌家那边默许的。 明明昨天凌焕走的时候还是一脸低气压好像要去跟凌景生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可没想到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可没觉得这对父子的矛盾那么好调解。 路禾趁着这个空挡把要买的东西都选好了,凌焕一直跟在他后面,等他选完了才冷不丁开口:“路老师你怎么突然要买牙刷跟毛巾?” 听到凌焕这个问题,路禾觉得有点头大,总觉得凌焕一会看到穆云舒会大事不妙。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一点端倪,含糊道:“不够用。” 至于一会的事,一会再说。 路禾突然路过了一个货架,上面摆着的都是一些适合送人的小礼物,有一块区域放着的木雕小摆件禾挂件。 他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只是想到很久以前他也有个木雕挂件,只是弄丢很久了。 丢了就是丢了,他也不会再想着买一个一样的回来。 在收银台结账完,路禾就回了家,不过进屋的时候只看到了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的周铃兰。 “小禾你在找那孩子?他有事出去了说有重要的东西要拿,让你别担心。”周铃兰很快注意到了路禾身后还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生,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位是” 昨天那个叫穆云舒的男生,看起来就很懂事乖巧,今天这个男生戴着口罩,因为穿着短袖,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带着点淤青,黑色口罩遮住半张脸。 光看露出的那双眼睛,神情看着有点桀骜不驯,一看就是那种不好管教的问题学生。 路禾简单介绍了一下凌焕,周铃兰也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凌焕一眼,而凌焕已经率先走过来跟周铃兰打招呼,一口一个阿姨好。 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嘴却甜,又有礼貌,让刚刚因为外表先入为主以为这孩子像个刺头的周铃兰有点过意不去。 “多亏了路老师,我才能进步那么快,现在觉得学习看书都很有意思,昨天路老师还给我布置了读书任务,我还打算给路老师检查呢。”凌焕笑着说,路禾立刻想到了那天他给凌焕找事做,让他随便挑的一本书。 心想那算哪门子任务。 “小凌那么好学,放假了还专门找老师来补课。”周铃兰脑补了一出成绩吊车尾的学生开始发奋读书奋起直追,最后成绩突飞猛进的故事。 路禾想当老师,她一直很支持,当老师多好,教书育人又体面,而且她也希望小禾跟这些年轻的孩子待在一起,心态也能一直保持年轻。 她知道小禾一直很有责任心,想做到的事一定会做到,也许在实现成为一个好老师这一目标的过程中,也在慢慢地改变自己,敞开自己的心扉。 周铃兰出门了,屋里只剩下了路禾跟凌焕两个人,等周铃兰一走,凌焕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语气也多了几分危险,皱着眉问:“那孩子是谁?” 他指的自然是周铃兰刚刚说的话,说明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个人是谁?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穆云舒。”路禾看着凌焕,语气平静,“昨晚我让他睡在这里。” 凌焕手上还提着刚刚他们在超市买的东西,还有路上买的早餐,现在他知道他们刚刚买的牙刷毛巾那些,都是给穆云舒买的,让他都有点想把这些东西往地上一扔的冲动。 他又想到昨天在地下拳馆,穆云舒看着他的表情。 他确确实实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敌意,而在此时此刻亲口听到了路老师的话后,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宛如化为实质的危机感。 在此之前,他压根没把穆云舒放在眼里,又或者以前他眼里从没放得下别人,他确实很自大。 而现在,他却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小到路老师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的可能是别人,而不是他。 路禾本来都做好了凌焕要发作的准备,可对方只是有点闷闷不乐的坐下,这副安静的样子让路禾有点不习惯。 他从刚刚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只牙刷,慢慢道:“你没洗漱没吃早餐吧,先去漱个口。” 凌焕看着他,像是有点没回过神来,“这些不都是” 不都是给穆云舒买的吗? 路禾把牙刷塞在他手上,语气平静:“在看到你之后,我就加了一支。” 所以这里面不止有穆云舒的,还有你的。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凌焕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跟今天刚见到他时一样,眼睛都像是在闪着光,让他都有点怀疑下一秒凌焕就会扑上来。 “路老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凌焕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溜进了洗手间,留路禾站在原地。 那种感觉又来了。 不合适,凌焕跟他说这话,不合适。 虽然他知道凌焕这人容易满嘴跑火车,有时候又有点口无遮拦,可他却能听出对方当时的认真。 就算表情和语气再怎么让这句话像是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而路禾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份认真,让他有点恐惧,恐惧自己是不是让对方对他有了不恰当的情感依赖,如果是这样,他真的罪孽深重了。 很像在他们对感情的认知尚且懵懂的时候,趁虚而入,把对方引入一条歧路 穆云舒回来的时候,在巷子里被人叫住了。听到身后的声音,穆云舒的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跟踪我?”穆云舒的语气很冷。 穆东梗着脖子扯着嗓子道:“我跟着我儿子怎么能叫跟踪!” “你配当个父亲?”穆云舒看着他,果不其然在他说出这话后,对方立刻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样,仿佛看出了穆云舒眼底浓浓的看不起。 他大叫道:“我不配,再不配我也把你们两个拉扯到那么大!我不配,我再不配你也是我生的!我是烂人你就是烂人生的烂种!” 第126章 跟他一起 留下他们共同生活的记忆。…… 穆云舒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着穆东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的陌生人。他手上提着一个背包,对穆东冷淡道:“说完了吗?” 见穆云舒要走,对方直接挡住他的去路, 也让穆云舒更加清楚的看见了他的样子。 男人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比其他同年纪的人更加苍老, 身上那件短袖都已经泛黄, 被啤酒肚撑得鼓起。 穆云舒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想到对方双目一瞪就对着穆云舒猛地抬起了手。 不过对方的手只是高高抬起, 还没落下去。 “怎么不动手, 你不是动手动习惯了, 怎么现在反而不敢了?酒醒了又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活得真窝囊?别人说得对了?”穆云舒神色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让穆东的呼吸都快了几分。 等他那一巴掌落下去的时候,直接被人锢住了手腕,让他瞬间清醒,一下子就对上了穆云舒的眼睛。 他甚至能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对方现在长得比他还高大, 再也不是那个能任意被他打骂的孩子了。 穆云舒把他的手一甩,直接越过了他。等他走出了几步,身后才听到了穆东的声音,声音有些嘶哑。 “我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对方越说情绪越激动,颇有种想从后面扑上来的架势, “你跟你妹妹这些年一直跟那女人有联系, 她来找你们我都知道了!都有人拍下来了!你别以为能瞒得住老子!” 穆云舒讽刺道:“知道了,然后呢?要打断我的腿问出她的下落?” 他知道穆东一直很介意那个女人的事,也知道对方活得窝囊, 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毕竟街坊邻居口中,女人离开个没本事的男人,奔赴更好的选择,大家只会说这男人没用。 但在对方走后,穆东更加变本加厉,自暴自弃,从没本事的男人变成更没本事的男人,他最看不起这种人,已经看不起到了厌恶的地步。 “你们两个现在是不是准备去投奔她?现在外面都在传,你们两个要把我的监护权给撤销跟她跑了,你们早就跟她是一条心的!”穆东对着穆云舒吼道,过去他妻子抛弃他,现在他一双儿女也要抛弃他。 穆云舒对他知道这件事不意外,毕竟他在收集资料的时候,就跟一些街坊邻居取证过,这些都是穆东十几年不履行监护职责的证据。 至于昨天那位现在能够被称呼为姜太太的女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这个消息也让穆东知道了。 见穆东误会,他也不想解释。 “你已经老了,但是还没长大。”穆云舒留下这句话后,完全不理会穆东脸上那副震惊、错愕,又扭曲的表情。 穆云舒走到街上,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一接通就听到了路老师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有没有事?” 穆云舒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轻轻呼吸了两声像是在感受对方话里的气声,很快他轻轻道:“我没事,就是回去拿了点重要的东西,快到门口了。” 等穆云舒进门的时候,看到给他开了门的路老师又走到厨房去切水果。 穆云舒还记得昨天路老师的左肩挨了一下的事,最后在他的坚持下,穆云舒还是从路禾手里接过水果刀。 等真的看到穆云舒上手,看着对方熟练的刀工,路禾也不得不承认穆云舒在这方面比他做得好得多。 穆云舒不是单纯的切水果,路禾还看到过一些从没见过的切法。 比如给黄瓜切了狼牙纹,分开就像两朵花,然后在上面各自点缀上一颗鲜红的圣女果,最后摆盘出来的时候,果盘里的橘子、苹果、黄瓜,摆放得跟艺术品一样。 见穆云舒在旁边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评价。 路禾道:“很漂亮。”他这话说的完全发自内心。 穆云舒盯着面前的果盘,轻声道:“一些人觉得摆盘不实用,觉得能吃饱就行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还有闲心去折腾这些东西,而且摆得再好看也是要吃的。” “但是能提高食欲。”路禾用一根牙签戳起一块黄瓜花,继续说:“而且能让食物露出那么多截然不同的一面,不也很有意义。很多人说要会发现生活的美,但穆云舒,你已经在创造美了。” 而你亲手创造的美,会让你更加热爱这个世界。 路禾这么说的时候,坐在餐桌前,一只手拖着脸,另一只手还拿着刚刚用牙签戳起来的水果,送到了穆云舒面前。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也不知道是光,还是刚刚对方眼里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笑容晃了一下穆云舒的眼睛,让他下意识就咬了下去,黄瓜的清甜就这么弥散在口腔里。 穆云舒突然把头低下,等吃完了才抬头看向路禾,眼里闪着光,露出一个笑容,“路老师你不自己吃喂给我,让你说的能提高食欲的话很没有信服力啊。” 路禾另外拿了跟牙签,手却停在边上,无奈道:“因为切得太好看,所以不知道该吃哪块。” “你先去洗漱把早餐吃了,过会一起回学校。”路禾说完就把刚刚买的一些生活用品递给穆云舒,还有指了指旁边的早餐。 穆云舒点点头,两人都没有再提监护权的事。 他走进洗手间却注意到了一支新的牙刷,他皱了皱眉,记得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都没有。 心里的疑惑还没问出口,他刚洗漱完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路老师,你猜我”凌焕的嗓门很大,可一看到穆云舒脸上的笑容就收敛起来了,刚刚手上抓着的东西也被他一把塞进了裤兜里。 他看着穆云舒,笑了一声,语气却很冷淡:“穆云舒,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只准你来,我不能来?” 倒也不是凌焕有意针对穆云舒,而是对方刚刚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入侵了领地的外来者,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那就可笑了,穆云舒那小子,凭什么生气? 不就是在路老师这里歇了一晚,而且他看了,两个人也没睡一张床,至于能留宿八成也是穆云舒那小子死皮赖脸求的。 他就知道,这种好学生,心眼子最多。 穆云舒没有搭理他,从看到凌焕的那一瞬间就立刻分析出了情况,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去问凌焕为什么在这里。 凌焕为什么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来了的这个结果,破坏了他跟路老师难得的独处时间。 为什么每次都是凌焕。 他拉开一张椅子挨着路老师坐下,开始面无表情吃早餐。 凌焕在旁边指着穆云舒对路禾卖惨:“路老师你看他,看到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别人都说我目中无人性子傲,我看穆云舒要比我看不起人多了。” 路禾心想你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了。 从凌焕回来后屋里就吵了不少,而且这张桌子本来就很小,坐着三个人都显得有些挤,凌焕的腿放不下,直接侧着坐,一边往嘴里扔了块水果。 知道这么快就要走,凌焕还有点不情愿,毕竟穆云舒还在这里住了一晚,轮到他只能回学校睡。 “你的手怎么回事?”路禾看了一眼凌焕手上沾着的颜料,又联想到凌焕刚刚神神秘秘地出去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本来刚刚就想问了,不过凌焕跟穆云舒两人一见面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让他都没机会问出口。 凌焕摸了摸自己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露出一丝神秘的笑:“秘密。” * 因为是难得是假期,克兰霍顿里大多数学生都离校了,只有少数还留在学校里。 路禾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金发少年站在宿舍楼二楼的小露台上,正在给花箱浇水。 路禾记得二楼天台放着的花箱里种着的是蓝雪花,一般等到夏天就会开始猛长,路禾已经看到不少小花从一大片翠绿的叶子中冒头了。 少年的神情很专注,右手拿着喷壶,浇完水后还观察了一下花箱里的土壤。 透过树隙的阳光落在少年身上,细碎的金发耀眼刺目,掩映在蓝雪花的叶片间,增加几分难以言喻的静谧跟柔和。 暖风拂过,吹得树叶发出空灵的沙沙声响,落在少年脸上的碎光也轻轻晃了晃,像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轻盈的吻。 这幅岁月静好的景象让路禾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金发少年注意到他后,动作一顿,湛蓝的眸子垂下精准无比地看着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人。 看到路老师,他觉得意外,又一点都不意外。 刚刚他看到凌焕跟穆云舒回来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两个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克兰霍顿的人突然一起出现,应该也是因为路老师的缘故。 路禾回来后要去一趟办公室,就打发凌焕跟穆云舒先走,没想到回宿舍楼时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了西里尔。 一般宿舍楼种的花都有专门的人打理,西里尔只会在没人的时候,才会专门跑过来看花。 在人前,西里尔从来不会表现出他对这些东西的兴趣。 路禾看了一眼他握住喷壶的右手,道:“你的手还没好全,注意不要碰到水。” 西里尔慢慢站直了身体,这个过程中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好。” 路禾走进宿舍楼先直接去办公室放东西,刚一开门出来,就看到悄悄挨着墙站着的路跑跑冲出来吓唬他,然后抬起两只前爪,抱住了的小腿。 他把小猫抱起往外面走,刚好看到了赵姨,随口问了一句对方这两天西里尔在做什么。 “路老师你问西里尔啊。”赵姨回忆了一下,“基本上都待在宿舍楼没有出去,我也看不见他人,应该都待在房间里。”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想劝劝他多出去走,晒晒太阳,不过我总觉得这孩子不大会听我的,路老师你要看到他看看能不能劝劝,总是待在屋里怎么行” 赵姨看到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我看其他人差不多都回家了,这孩子好像也没地方去,上学期放假的时候,还有今年春节,他都是一个人待在学校里过的,看上去也不怎么跟其他人玩,太孤僻了。” 路禾愣了一下,问道:“寒假也是留校?” “是啊,留校,本来就这么几个学生留校的我肯定都记着呢。” 路禾本来以为西里尔放长假的话会回兰塞,现在看那边的人还真的一点都不管西里尔。 而且在华国,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意味着阖家团圆,也就是大家都在团圆的时候,西里尔像一只被遗弃的幽灵,就这么被忘在了这里。 还不等他多想,就看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拿出来一看,就见乔柠给他分享了一个视频链接。 他点开一看发现是运动会上西里尔射箭的视频,他知道运动会肯定有不少人带了手机拍了照片,而且也有一些记者带着专业的设备拍摄了一些报道材料。 不过让路禾注意到的是视频标题和评论都是外文。 [乔柠:路老师!你学生的运动会视频传到国外去了。] 路禾一眼就看到评论区里有人认出了西里尔。 虽然西里尔很少抛头露面,但是对于他的身份还有离开兰塞求学的事兰塞并没有对公众隐瞒。只是不知道西里尔来的是克兰霍顿。 春日文化节还有运动会上有人拍下的西里尔,也让他们确定了西里尔在克兰霍顿学习这一事实。 底下评论大多都是夸西里尔好看的,身上很有那种贵族的气质,不愧是兰塞的王子之类的话,以及觉得看视频里,对方也没有传闻说的那么不好接近。 而路禾也看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西里尔并没有在比赛中取得第一,简直丢了他们兰塞的脸。这种就是纯杠精了,路禾直接略过了这些评论。 大多数人都表示确实通过这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西里尔,以及希望小王子回国那天。看显示的ip地址,路禾就知道这也是一些兰塞的网民说的话。 他之前有了解过,兰塞当地的媒体更希望通过抹黑西里尔,来提高其他皇室成员的形象。 现在看来西里尔来到克兰霍顿还是一件好事,西里尔来到这里,能够不受拘束的做他自己,也能让人认识真正的他。 路禾突然发现本来还在说话的赵姨止住了话头,往自己身后一看,就发现西里尔刚从楼上下来。 “路老师”西里尔刚开口,刚好路禾也出声叫住了他。 等听完对方的话后,刚刚在天台上碰面都面不改色的少年眸光轻轻一闪。 “西里尔,要不要一起出去买点出游要用的东西?” 这家购物商场离克兰霍顿最近,而且路禾之前来过一次,也算比较熟悉。 这个点的人不是特别多。过几天要带着学生一起参加春游研学,他特意列了个清单,考虑到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准备要带的东西。 比如帽子、口罩、小包纸巾,塑料垃圾袋、野餐布、晕车药,还有应对突发天气的雨伞,他也考虑到可能会有人受伤的情况,打算去校医院拿点备用的消毒液和创可贴。 他们这一路回头率很高,路禾扭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刚刚知道他要出来采购,凌焕二话不说就要跟着一起来,后面路禾干脆把穆云舒也一起叫上了。 其实食物跟水这些东西学校基本上都会准备,路禾主要还是想叫他们出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尤其是西里尔,不然他真怕把人给憋坏了。 凌焕倒是一点没跟他客气,拿了几包零食,西里尔在路禾看过去的时候,才拿了一盒巧克力。 路禾看他们几个看着人高马大的,却左看右看跟第一次逛商场一样,忍不住问:“你们以前有这么逛过吗?” 西里尔没逛过他倒是能够理解。凌焕跟穆云舒是怎么回事? 穆云舒摇头,毕竟他以前不管是去商场还是去一些别的小市场,买东西总是目标明确,对于不需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多看一眼。这应该算不上是逛街。 “那要看跟谁来。”凌焕笑了一下,不过因为对方不想露出脸上还没散去的淤青,依旧很有包袱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西里尔的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也许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也不需要,可这种新奇的体验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而更让他满足的是,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路老师。 在商场总是碰到一家几口一起出来买东西,他们脸上总是带着如出一辙的幸福笑容。 这些温馨的场景,一路上他看到很多,就好像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购物场所,而是一家人情感升温的地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会留下他们共同生活的记忆。 现在这里也有他跟路老师的记忆了。 西里尔突然又想到了自己今天接到的电话,说父亲打算把他接回去,如果换做以前他会感到高兴,现在不是了,他更想留下,留在这个真正感受到被接纳的地方。 跟路老师一起。 第127章 送给你 要谢谢的,岂止这一件事。…… “路老师你就不该带西里尔那小子来, 一路上板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凌焕的声音听着有点懒洋洋的,一点都不避讳西里尔还在边上。 西里尔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率先把边上路老师刚刚装好的购物袋提了起来。这些都是路老师特意买的出游要用的东西,还有一些零食。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 可他心里还是不太想把他跟路老师第一次一起出来买的东西跟别人分享。 路禾突然看了他一眼, 开口道:“看那边很热闹, 你们要不是着急回去, 一会还能再逛逛。”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今天商场好像有什么活动, 还在商场中间的空地上挂上了三层楼高的海报, 不过他不关注明星,也不知道是谁。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听到西里尔叫了他的名字。 西里尔微微垂着眸,轻轻道:“我很开心。” “我知道。”路禾点头,对上西里尔看向他的视线,“就是想让你开心,才叫你出来的。” 路禾知道恐怕西里尔是在解释刚刚凌焕控诉他的那段话, 就好像很担心他会误会,他也得打消西里尔的顾虑。 不善言辞也无所谓,不会用哈哈大笑表现自己的高兴的心情也无所谓,因为会理解你的人, 不管你是什么表现都会理解,甚至会把你所有不合时宜的行为合理化, 在理解你喜欢你的人看来, 你哪都是好的。 他知道西里尔可能一直是在一个备受打压的环境里长大的,所以他希望现在西里尔只做自己就好,也不需要因为害怕他会误会而觉得忐忑。 “那我呢路老师, 你就是为了让西里尔开心啊?”凌焕嘀咕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酸酸的,稍微落后几步,因为声音有点小,路禾也没听到,旁边的穆云舒却听到了。 他看了一眼凌焕,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仔细想想,凌焕还是原来那个凌焕,只是碰到关于路老师的事后,会变得不同。其实再早一点,在昨天的地下拳馆里,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不喜欢凌焕,也自认为永远不可能有跟凌焕一样的心情,毕竟他跟凌焕不是一类人,现在他却从这个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共鸣。 穆云舒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路老师旁边,凌焕也打算快点跟上去,却旁边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手臂。 本来这个力道撞一下也没什么,但之前在地下拳馆挨得打还没好,这一下子碰到伤口,引起的钝疼让他皱了皱眉。 “撞到手了?”路禾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刚想把凌焕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手腕就被凌焕抓住了,对方还跟他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路老师,我故意的,这点伤又不碍事。” 见路禾没说话,凌焕叹了口气,哼笑一声:“谁让路老师你就盯着西里尔,路老师你刚刚是不是心疼了?” 路禾看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把手收回来慢慢道:“我知道了。” 凌焕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出去,一边甩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暗道昨天晚上那个光头下手真狠。 不过没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好了,基本上都是皮外伤,也就看着吓人。 虽然卖个惨让路老师心疼心疼他也不错,不过西里尔跟穆云舒还在,他怎么可能拉得下这个脸,不是白给他们两个看笑话。 路禾看着凌焕步子快了不少,走到了他旁边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他盯着凌焕看了一眼,刚刚他口中的知道了,是知道凌焕是骗他的,毕竟凌焕的演技确实不好。 他看到了一个从不隐藏自己想法,过得近乎于肆无忌惮的人,在他面前插科打诨地做着伪装,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换做两个月前,他都不相信凌焕会有这种想法。 从商场二楼出去经过了一个潮玩城,凌焕盯着那一排娃娃机,突然道:“要不要去抓娃娃?看看谁抓得多。” 穆云舒听到凌焕的提议就想反驳,不过话到嘴边就没那么尖锐,变成了一副漠不关心的语气,“你要玩自己玩。” 他没抓过娃娃,不过一旦某件事跟凌焕沾了边,他就不想去凑合,如果不是因为路老师,他未必会跟凌焕一路。 凌焕看着路禾道:“路老师觉得怎么样?” 西里尔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门店贴出来的宣传海报,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后,路禾出声道:“那去吧。” 说完他又看向穆云舒:“要不要一起?” 十分钟后,路禾就看到凌焕手上拿着一个塑料篮子,里面装着一堆游戏币,还一边嘲笑穆云舒:“你要玩自己玩,刚刚是谁这么说的?” 穆云舒已经站在了娃娃机面前,这一块的娃娃机都是海洋主题,穆云舒盯着里面的水母公仔,面无表情地丢进了三个游戏币,手按在摇杆上,开始控制爪子的移动,神情专注,没理会凌焕。 水母公仔的头又圆又大,下面的几个毛茸茸的触须不好抓,所以穆云舒对准的位置是水母公仔的头部。 不过第一次只是抓着移动了一点位置,就掉下去了。 穆云舒第一次失败,心态很平和,凌焕站在另一个娃娃机面前,见穆云舒没抓上来,他挑眉说:“我抓的娃娃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个了,等等就让你们两个看看,什么是高手。” 路禾靠在他们旁边一台娃娃机的玻璃柜旁,盯着他们几个的动作。他刚刚答应凌焕,只是他觉得西里尔跟穆云舒以前应该都没玩过这个,而且对抓娃娃也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因为跟凌焕的一些矛盾,丢掉一次尝试和经历的机会,就太不划算了。 虽然不知道他还会当多久的监舍,但在剩下的时间里,他也有义务让他们学会和谐共处。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能耐化解他们彼此因为性格因素而产生的矛盾,但会尽可能让他们明白互相理解。 而理解又要从认识开始。 另一边凌焕又扔进去了三个币,这已经是第三次,刚刚那副笑话穆云舒的劲头已经没有了,他紧紧盯着这第三个抓起来的娃娃,最后还是挪了一点就掉了下去。 他们几个男生看起来又高又帅,就算有两个带着口罩,可光看露出来的半张脸都让路过的人忍不住都多看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商场的人特别多,而且更多都是一些年轻的女生。 本来他们在商场中心区域的玻璃围栏等待什么,见到凌焕他们几个在抓娃娃也都凑过来看热闹,不过不会站得太近,担心打扰到他们。 “长得好帅啊,就是抓娃娃差了点” “又是口罩,又穿一身黑,戴帽子,不知道是不是明星,也不认识有那么年轻的啊,难道是练习生?” “他们几个是一起的?这颜值也太高了,果然帅哥都是互相认识的。” “反正我们现在也是干等,要不要抓会娃娃?我看今天还有抽奖呢。” “算了吧,抓娃娃抓那么久,一会叶叶出来占不到好位置了” “那边站在娃娃机边上的人是店员吗?” “好帅,而且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旁边渐渐围了越来越多人,也有不少人一时来了兴趣,去买了游戏币过来抓娃娃,店员都笑容满面地过来看他们几个抓娃娃。 等凌焕又一次投入硬币,穆云舒冷呵一声:“你不是抓了几百上千个?怎么这回一个都抓不上,说大话别闪到腰,不要到最后一个都抓不上来。” 他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几百个娃娃不会都是手机上抓的?” 被那么多人围观,凌焕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视线紧张的人,神态很轻松,不甘示弱地怼了穆云舒一句:“今天手感不好,你不也没抓上来,你用的币还比我多。” 就连旁边的人也能看到他们几个一副浓浓的火药味,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更来了兴趣。 西里尔刚开始还表现的很生疏,不过已经越抓越顺,试了几次后那只蓝色的海豚公仔,越来越接近洞口。 凌焕眼角余光注意到路老师在看自己,他心一跳,轻轻咳了一声,因为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他的手指在耳朵上挠了两下,又像是在用指甲剐蹭口罩的绳子。 “其实我确实都是在手机上抓的,线下抓娃娃还是第一次” 听到这个穿着一身黑,看打扮就是一个酷哥的男生用一副检讨认错的语气对站在一边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让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来还在逞强,好像拽上天的人,刚对上对方的眼神,撑不过一秒就缴械投降,要不要那么反差。 路禾也没想到凌焕会突然这么说,他看了一眼凌焕面前的娃娃机,里面是各种小狗公仔,随口道:“快抓到了,加油。” 凌焕听了后,立刻干劲满满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中,一边道:“路老师,我肯定给你换到那个最大的娃娃。”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还能跟他有关。 一般抓娃娃都有个兑换守则,抓到的娃娃能直接带走,也能用特定的个数去跟店家兑换更大的娃娃,毕竟娃娃机里面的娃娃普遍不大。 “你们抓自己喜欢的,不需要送给我。”路禾说。 旁边的店员笑着跟路禾解释道:“我们这边,十四个小公仔能够换一个更大的限量款公仔,帅哥要不要也去试试。” 路禾想了一下,凌焕他们几个不管走到哪都像是站在聚光灯下一样,毕竟他们不管是气质还是样貌都太出挑,混在人堆里不想注意都难。 就算在克兰霍顿他们都是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的风云人物,而且是因为见多了,才会觉得稀松平常,可在校外,他们身上那种聚光灯效应就更加明显了。 凌焕他们买了四百个游戏币,按照这个速度还得抓好一会,他自己下场也会加快效率。 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围观的话,他是倾向于让他们多玩一会的。 另外有店员走到路禾面前,给他递了两张抽奖券笑着说:“我们潮玩聚落跟商城的其他商家有联合的抽奖活动,两百游戏币一次抽奖机会,你们一会走的时候可以去前台抽奖试试手气。” 路禾说了声谢谢,把抽奖券收了起来。自己旁边的娃娃机刚好没人,路禾就准备用这台机。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些人的惊呼声。 “抓出来了,抓出来了。” 路禾看到从刚刚开始一句话都没说的西里尔抓到了一只海豚公仔,店员帮忙把公仔放在了旁边的推车里。 他都能感受到西里尔抓到了个公仔后,另外两个人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看起来还较劲上了。 二十分钟后,本来还留下来看热闹,友好鼓励他们让他们多抓几只的围观群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天呐,是抓娃娃的神吗,我看他抓娃娃突然觉得我也可以了。” “你看看边上那几个小哥,清醒一点吧。真有那么简单娃娃机早就空了。” “谁知道一开始不下场的,还是真大佬,刚刚他在娃娃机边上看着这几个男生抓娃娃的样子,怎么觉得那么宠啊,明明能抓那么多,就看着他们几个跟娃娃机死磕,自己就在旁边干站着。” “自己抓上来意义肯定不一样。” 等所有游戏币都用完了,路禾看了一眼旁边推车里面各种各样的公仔,道:“应该够了吧。” 他简单统计了一下,他抓上来八只,西里尔抓了三只,穆云舒四只,凌焕 凌焕手上拿着一只小狗公仔,放进了推车里,“技不如人。” 面对其他人的眼神他没有一点不自在,可等路老师看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全身发烫。 路禾不在意道:“我让店员帮你们把这些娃娃打包带回去我抓的那些如果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 凌焕说:“不带回去,说了要换一个大公仔。” 穆云舒虽然不想跟凌焕同一立场,可现在也只能说:“我想换。” 西里尔也点点头,路禾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尤其是在旁边还有其他围观路人的情况下,对方总是下意识变成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容貌精致,又是在这里少见的金发蓝眼,只要一出现就绝对会炸街,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要换的话,需要十四只,我的那八只可以都用上,你们三个自己抓的娃娃,各留一只吧。”路禾想了想,发现这样离十四只还差一只,想给他们各自留一个,毕竟是第一次抓娃娃,需要留下一个纪念。 “我不留。”凌焕笑着说,“是我一开始说想换个大的,总不能一个都不出,而且娃娃还能下次抓。” 他可不接受送给路老师的大公仔,自己一份力都没出。 “小狗小狗你不争气啊。”他一边盯着那只小狗公仔,一边叹气。 等商量好后,路禾看到店员给他们换了一个很大的梅花鹿公仔出来,比起巴掌大的玩偶。 梅花鹿公仔有半个人那么大,毛发很软,漆黑的眼珠像两颗宝石一样点缀在棕色的毛发上,鼻子跟脸颊上的毛发稍浅,上面还有粉色的腮红。 小鹿整体圆鼓鼓的,看起来很可爱。 听到凌焕他们说把这个公仔送给他,路禾本来还想拒绝,就听穆云舒说:“其实能换到这个公仔,还是路老师你做的最多,除了给路老师你,给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合适,而且我已经有礼物了。” 穆云舒手里还拿着那只水母公仔,对着路禾露出一个笑容,轻轻道:“而且我也想谢谢路老师带我出来” 而且要谢谢的,岂止这一件事,不管是今天,还是昨天,甚至时常会浮现在他脑海里,关于这两个月的种种。 明明很短,可脑海里回忆的时候,又能想起很多东西。 短暂而珍贵,两个月放眼一生来看,当然很短,就像是眼前闪过的一瞬间的画面,却足够让他埋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他不止想感谢路老师,他还想用很多方式,在路老师心里留下痕迹,这样路老师就不会忘记他了。 他知道路老师想离开克兰霍顿,可他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他自己甚至是一个还没能独立出去,在所有人眼里生理和心理上都还未成熟的“孩子”。 自己有什么身份和立场,要求路老师留下。 路禾他们要走的时候去前台找客服出示了抽奖券,两张抽奖券,穆云舒不想抽,路禾就把抽奖机会给了凌焕跟西里尔,他们两个人一人用一台抽奖机抽奖。 西里尔看到自己抽到的谢谢惠顾,把抽奖机还了回去。 有的人抽到了电影票,还有人抽到了购物代金券,不过更多人还是谢谢惠顾。 “现在靠我了。”凌焕手上剩下唯一一次抽奖机会,开玩笑一般地说,“刚刚抓娃娃就不给力,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抽个大奖,不然我都要抬不起头了。” 等电子转盘飞快,没人看得上闪过的字是什么,最后停在一个红色的格子上,屏幕上方弹出一行字——恐怖主题体验馆。 旁边的店员已经开始解释道:“恭喜这位小哥抽到的是唯一一张商场负一楼沉浸式恐怖主题体验馆的包场票,相当于五人套票” 凌焕看自己真抽到了东西,就来了劲,“唯一一张,又是白送的票,怎么也得尝尝咸淡。” 作为他们几个中最跃跃欲试的人,凌焕接过传单,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大型恐怖游戏顾问全程参与,还有星州市顶级设计师搭建恐怖实景突破想象力和承受极限,说得那么厉害,不还是送票请人当小白鼠……还是学校主题。” 凌焕愣了一下,晃了晃手上的宣传单,“今天反正放假,要不要看看?” 他看了一眼穆云舒跟西里尔,勾唇道:“你们要害怕,不去也可以,毕竟这上面也写了胆小鬼勿入,真把你们折腾出问题就不好了。” 路禾看了守则,要求五人,而他们这里只有四个人,人数是暂时不够的,除非要拉个路人来。他们可以先联系店长了解具体情况后再考虑去不去。 刚刚他们抓娃娃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到了饭点,路禾想了一下问道:“一会的午饭,想不想在外面吃?”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路禾就打算去看看商场里有什么好评比较多的美食。 西里尔肯定更加偏向吃西餐,凌焕的口味会更重一些,穆云舒好像没有特别的忌口。 “路老师,随便吃点就行了。”凌焕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今天跟路老师出来已经很开心了,吃什么不都是山珍海味,我还要发个动态炫耀一下” 路禾心想发动态就不用了,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和尖叫声,跟浪涌一样,一声高过一声,是从商场中间的小广场传来的。 他本来想看一眼,但是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即使他们这里的楼层比较高,都围满了人。 不过通过隐隐传来的主持人的声音,大概能听出是有明星在这里配合品牌进行宣传活动,旁边楼上楼下,都是人,他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人更多。 路禾找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馆子,因为很多人都出去看明星了,所以他们进店里的时候位置还有不少。 等他们吃完,外面也刚好散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骚乱后场地也渐渐开始安静下来,为了追星赶来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商场中间的小广场上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路禾接到了体验馆店长的电话,说他们今天如果不方便的话,能预约时间另外来体验,可以先添加联系方式了解一下游戏的守则。 他刚挂了电话,就注意到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戴着一副墨镜,看上去年纪不大,露出的半张脸异常精致,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衬衣。 而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看着更加可疑,还有一个看着身材高大一些的男人,浑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明明是夏天,但是口罩墨镜帽子一个不少。 几乎是双方刚注意到彼此的瞬间,那个戴着墨镜的少年就停住了脚步。 不过他只停顿了两秒,立刻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等站在他们面前后,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了商应欢那张面色不善好像在生闷气的脸。 不过商应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他看了一眼他们几个手上提着的塑料袋,还有抱着的娃娃,路老师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带着他们几个出来玩。 虽然他一点都不稀罕这种廉价娃娃给他他也不会要。 “你们玩得倒是开心……”商应欢磨了磨牙,听起来就好像仇人见面一样,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我们还有主题体验馆的套票,会更开心,当然没有你的份了。”凌焕直接把他怼回去。 他不知道商应欢怎么能那么好巧不巧冒出来,还一上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也要去。”商应欢瞪了一眼凌焕,声音都没带犹豫,好像已经打算跟定他们了。 路禾想到商应欢晚上都不敢出门的样子,并不是很想商应欢参与,他正想应该怎么去说,才不会让商应欢越挫越勇,越要因为证明自己来尝试。 凌焕说:“恐怖主题,你真的敢来?虽然我看你不惯,但让你别来真是为你好。” “你都敢去,我为什么不敢?” 第128章 角色扮演 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干了。…… 体验馆在负一楼, 因为刚开业在电梯处就贴上了海报来进行宣传,还用箭头指出了方向,所以路禾他们找过来的时候并不费劲。 外面的休息区是非常舒适的装潢, 旁边有沙发电视机,还摆放了一些绿植, 乍一看不像是恐怖主题体验馆, 而像是卖家居产品的。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吧。”旁边的店长笑着解释, “虽然是恐怖主题, 但外面的等候区更倾向做一些能让人放松的布置, 能让顾客来到这里能快速脱离主馆的恐怖氛围。” 路禾点点头, 心想这方面都考虑到了,说不定这恐怖主题体验馆里面,未必是吸引人的噱头。 换言之,可能真的有些吓人。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商应欢,没想到只是一眼就被对方发现了。商应欢立刻道:“看我干什么” 路禾想了想,还是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商应欢的台。 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人突然抬头, 把手机丢在一边,问道:“你不是怕” 商应欢立刻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你坐在那里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而且你要办的事不是都结束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听商应欢这么赶客, 对方也不生气, 而且即使来了这里,他还是戴着墨镜跟口罩,看起来偶像包袱很重。 “你都这么说了, 我当然是随便你了,小少爷。”他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路禾面前,开口道:“你是路老师吧,你高兴见到你。” 他说完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商应欢的表哥叶佑之。” 周围其他人看到他这张脸忍不住惊叫出声,叶佑之观察了一下路禾的表情,最后又把口罩给戴上了,对着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的商应欢耸了耸肩,“看来你路老师真的不认识我,你可没告诉我你们路老师不看电视的啊。” “又不是人人都要认识你,你又不玩,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商应欢皱眉道,不太喜欢叶佑之这副刻意在路老师面前刷存在感的样子,而且平时也没见对方那么主动跟人打招呼,平易近人也是公司给的人设而已。 “我不去跟瑶姨通风报信,就得在这看着你,而且你一会要吓得跑出来,也能借个肩膀安慰一下不是吗。” 商应欢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说:“谁会吓得跑出来,别把我当小孩我也不会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是叶”店长刚刚看到叶佑之摘下口罩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不过对方比了个嘘的手势,还是按捺住的激动的心情。 他扫了一眼这几个人,觉得他们站在一起都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模样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而且来他店里准备体验鬼校主题的那几个男生,看他们的长相,说是某个娱乐公司的练习生他都相信,靠颜值长相就能吸一波粉丝的那种。 他一边心想自己走运中大奖了,只要之后征得同意留下这几人的通关合影,不愁没人客人上门,而且还有大明星来过。 虽然对方没有体验他们的恐怖主题,但是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着休息,说不定还能变成一个打卡点。 想到这里,店长脸上的表情更加热情了,也更加积极地跟路禾他们介绍恐怖体验馆的守则。 “我们会给每一位进入其中的游客分配角色身份卡片,不同角色身份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单人任务,完成任务顺利出来才能算通关,但因为你们都是第一次来,我们可以把难度稍微调整一下。” 店长说完就看向了路禾,作为唯一一个成年的参与者,他在几人当中更多是扮演照顾者的角色。 “是什么?”路禾问道,一边接过对方给他的一张身份卡片。 “我们为这个主题体验馆设计了五十多种身份卡片,每个身份都有不同的探索任务,所以根据游客的需要,身份卡片也能做出相应调整。” 本来只是对恐怖主题比较好奇的凌焕,听到后也不由得说:“还挺人性化,路老师你卡片上写的什么?” 凌焕说完就要凑过去看。 “我们给你的是一张npc身份牌,因为身份设定知道的鬼校场景分布,能引导其他人离开,也是为了照顾另外几个人。”店长解释道,毕竟其他几个男生还是没成年的高中生,就这么安排他们进去也不放心。 如果能让一个熟悉的人进去引导他们,这样任务难度也会降低一些。 路禾看着自己手上那张卡片,上面写着神田高中教师,因为受到诅咒无法离开。作为生前尽职尽责爱护学生的老师,死后也依旧留有保护学生的本能。 他把卡片收起,“我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凌焕本来还想说什么,见路老师都同意了,也没提出异议。本来他想着他们几个会一起在里面行动,现在看样子路老师得跟他们分开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因为还戴着黑色口罩,所以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露在外面,这么默不作声靠在旁边的墙上时,多了几分冷酷不好招惹的感觉。 凌焕的手上夹着一张卡片,他扫了一眼就放下了,突然发现路老师又看向了他,让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一直戴着口罩会不会闷,要不要先取下来?”路禾想到一会还要进主题体验馆,里面很多都是一个个密室的构造,一会进去了说不定会更闷。 “好”凌焕听到他的声音后,下意识就把口罩给摘下来了,然后揣进了兜里。 他摘下口罩后,其他人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淤青。 商应欢冷呵一声:“呦,这才刚放假,就跑到哪里打架去了?” “我放假当然是跟着路老师待在一块。” 商应欢还想问什么,但是凌焕已经不打算回答他了。这副欠扁的样子,让商应欢恨得有点牙痒痒,觉得凌焕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跟他炫耀。 实际上谁关心他放假跟谁待一起了。 西里尔还在盯着自己的身份牌,神情有点困惑,没太注意凌焕那边的情况。 “天师?”西里尔开口问。 店长解释道:“这个小哥应该是不太清楚身份卡的信息吧,你抽到的是一位少年天师,需要把道具符石放在特定的阵眼位置加固封印,等到了正确的位置,里面的广播会提醒你的。” “天师?国外的天师,能靠谱吗?”凌焕笑着说,就跟听到了洋和尚一样滑稽。 路禾作为npc要进去先熟悉一下场地,他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凌焕他们几个。 店长看出了他的不放心,笑道:“我们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一旦坚持不住了只要说放弃,就有工作人员来带你们出去。” 最后凌焕他们四人被带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里,等进去后周围的光线瞬间昏暗了许多,装潢也没有外面那种舒适温馨的感觉,反而带着几分阴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靠近地板的墙上有鼓风机,感觉有一阵阵的风对着他们的脚吹。 商应欢咬了咬牙,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在了那排木凳上。他开口问道:“刚刚那个人呢?” 他问的是路老师。 “他跟你们的任务不一样,一会进去就会碰到不用担心,那我们要准备开始了。”工作人员说着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开始尽职尽责地讲解故事背景,顺便给他们分发了定位的手环。 “神田高中是一所被诅咒了的学校,五年前这里的学生和老师离奇死亡,幸存的学生纷纷转校,这里也被弃之不用。 就在上个月这块地已经被开发商买走,重新进行用地规划,要对建筑进行拆除,请道士来驱邪做法事。而你们过去都是这里的学生,如今抱着不同的目的,偷偷潜入了这里。” 商应欢不自在地到处看了看,可注意到其他几个人表情都没什么变化,闭了闭眼睛,等睁开时,神色坚定了许多。 房间里有摄像头,会记录下他们每个人的反应,在他们要推开旁边的门在鬼校场景里完成各自的单人任务,工作人员还问了一下他们感受。 西里尔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扯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奇怪的袍子,刚刚工作人员给他的时候说是道袍。 穆云舒倒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说是真人实景,那里面大概会有多少npc?” 工作人员意外道:“十二个,不过跟你们一起来的人会作为第十三个npc来帮助你们。” “穆云舒,你问这个不会是怕了,要是害怕退出还来得及。”凌焕靠在椅子上,勾唇笑道。 “比某个只会说大话的是要强一点。”穆云舒面无表情道,一边想着怎么碰到路老师的几率会大一点。 商应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渐渐变得阴冷诡异的氛围,什么都没说。 凌焕看他们一个个跟钢板一样坐着,难得说了回人话。 “我们是来玩游戏的,游戏当然要放轻松点去好好享受,路老师还在里面等着我们,那我先走一步了。”凌焕站起来挑了个门拉开,门内的诡异音松下传了过来,还有红色绿色的灯光闪动。 他挑了挑眉,就直接走了进去。 至于他身份卡上的任务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只是想在里面早点找到路老师,比其他人都要快点找到。 “当然用不着你说。”穆云舒在他身后说了一句,然后问了一下工作人员这四扇门的区别。 “四扇门代表不同的初始线路,最后还是会碰到一起的,不同线路的惊喜也不一样,你们可以选择一起走或者分开走。” 穆云舒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惊喜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了想走了凌焕旁边那扇门,光听背影音乐感觉大差不差。而且他的身份卡是班长,知道鬼校地图,已经提前看了这所学校的所有路线和沿途会经过的每个场景。 他刚刚已经全都记下来了,除了中间可能会突脸的npc,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别的意外。 看西里尔也走了另外一条,商应欢连工作人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都没注意,直接进了最后一扇门。 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而且就算能后退,他也不打算回头。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廊,旁边还贴着各种奖状,因为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写得是什么,墙上还按着血手印,还有乱七八糟的涂鸦。 地上很多废纸,还有空塑料瓶,光看过去就有一种诡异的荒凉感。 他的身份是艺术特长生,而且还是个灵异爱好者,得知这所学校即将被拆除的消息,特意过来寻找诅咒背后的秘密。而他的任务地点就在校长办公室。 一听身份就是那种故事里最容易作死和出事的。 等适应了一下黑暗,商应欢开始往前走。 眼前基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摸黑走,商应欢努力想点什么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其实今天看到凌焕他们跟着路老师旁边说说笑笑,还抱着玩偶看起来收获满满的样子,他心里很不痛快。 有点嫉妒和不甘。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应该这样,可还是控制不住这种过界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他完全能说自己不稀罕,嘲笑那些为了他看不上的东西四处奔走的人,其实他甚至连一个想努力的目标都没有。 他被保护的太好,也渐渐没有了往保护圈外探寻的必要跟勇气。 突然商应欢在经过一扇门的时候,感觉有个东西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腿,吓得他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前走把那只手甩开,也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 反正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是游戏而已。 商应欢看到右边有一扇门,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说明他一定要进这个房间。 这里不是教室,而是一个宿舍,商应欢看到好几张床,等他往里走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黑影窜了上来。 借助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对方那张惨白,眼窝深陷,满是鲜血的脸。 他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心跳有些加速。这种npc不是会追逐游客的npc,只是在在特定场景突脸一次。 等过了几秒,头顶的广播开始发出声音,提醒他顺着旁边的梯子,爬进某个通道,进入另一条路。 现在在这里也没别的选择,商应欢硬着头皮爬了上去,而且说不定路老师就在他现在要去的那条路线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商应欢感觉四周的氛围越来越诡异,鬼嚎声像是就在耳边回响。 等穿过狭窄的通道,商应欢听到了一阵水声,这个房间到处垂挂着白布,白布被风吹起,加上晃动的灯光,其中像是有人影闪动。 商应欢发现水声传来的地方好像是个浴室,他先看到了水龙头,还有一面脏兮兮的已经照不出人影的镜子。旁边还有张帘子,能隐约看出来后面有东西。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两秒,抱着有那么一分的可能性,里面站着的是路老师,掀开了这张布帘,就算早就做好了准备也被里面窜出来的影子吓了一跳。 这个npc的扮相要比之前那个更加真实,是一个中年女人,皮肤已经皱巴巴的,很灰败,满脸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容,黑发披散,发出一声怪叫就要朝商应欢抓来。 紧接着头顶的广播响起。 “已触发追逐npc宿管,如果没能逃脱,会被宿管关入小黑屋。徘徊在宿舍区的宿管幽灵,会抓捕深夜在外逗留的学生。” 商应欢还不等广播念完扭头就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完全不认识路,只是往黑暗里跑,甚至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时间,脚步也好像被周围的黑暗给缠住了,跑得越来越慢。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些像是能把他给吞噬掉的黑暗,咬了咬牙,听着身后快速靠近的声音,双脚却像是被胶水给黏在了地上。 他还是没法克服过去的阴影。 那个宿管npc追了过来,看他站在原地,把旁边挂着的放着嘶吼鬼叫声的播放器关了,关心了一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商应欢默默道:“没有。” 最后按照守则,他被带到了前面的小黑屋关了起来,需要在这里待够十分钟才能开门出去。 按理来说比起应对外面时不时会被鬼突脸,又运气不好来个惊险刺激的追逐战,小黑屋的氛围可以说是平和,可商应欢的精神却越来越紧绷。 房间很小,他抬手就能摸到墙壁,地上还有个计时器,等十分钟倒计时结束,就会提醒他能出去了。 商应欢坐在地上,只能盯着视线中唯一能看清的东西,那个散发着微弱光线的时钟。 看着上面的倒计时,他却越来越心神不宁,这种被关起来,跟外界隔离的感觉,比在外面被鬼追还要让他觉得恐惧。 让他想到很久以前。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了,一道颀长的人影站在门口,借助微弱的光线能看清对方是个男人,而且个子很高,身材有些瘦削,但是呈现出一种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 对方穿着一件白衬衣,衬衣上沾满了深色的痕迹,看不清脸。明明在这种氛围中,他能给这张脸嫁接上所有恐怖的想象。 但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所有恐惧不安的想法都消失了。 对方走了进来,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这种轻微的脚步声却让他觉得安心。 就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商应欢突然伸手把人给用力抱住了。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干了。都说他任性,但只有这件事,他还没任性过。 第129章 等你出现 别以为在这能对我动手动脚。…… 在黑暗的环境里听觉会变得更加敏锐, 路禾耳边能听到有些粗重的喘息,声音不大,却比不远处广播一遍遍循环播放的诡异歌谣存在感更加强烈。 路禾本来想说什么, 临到开口才记起来自己这个身份是不允许说话的,意味着如果面临在恐惧状态的学生, 作为老师的他只能用行动来安抚。 借着门外照进来的昏暗光线, 路禾抬起手掌, 像安抚一头小兽一样摸了对方的头。虽然商应欢平时动不动炸毛跟个刺猬一样, 但是头发丝却很软。 在他摸下去的时候, 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刚刚在他准备先进去熟悉场地, 那个自我介绍说是商应欢表哥的人过来了。 “我这个表弟小时候被绑架过,被关了有两天两夜,所以会有点怕黑,就要麻烦路老师你多看着了。”男人笑着说。 “他会想去这种地方,我也很意外至于拦着不让他去,他的性格想必路老师也有所了解,越不想让他做的事, 他反而越要去做,可能就是得受点罪,才能长长记性吧。” 路禾想起叶佑之说这话的神情,虽然眼里带笑却有些意味深长, 明明没有恶意,可笑着说最好能让自己表弟长长记性, 还是有点损。 他一边想着一边收回手, 却被对方猛地抓住了。 因为光线不好,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到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气愤,但手上载来的力道一点不轻。 “谁让你摸我的头了,别以为在这种地方就能对我动手动脚了。”商应欢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自己才是那个对对方动手动脚的人。 也没发现自己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还是下意识贴着身边的人。让路禾有一点点无奈。 路禾见他没松手,就任由他拉着,把人往屋外带。他们一前一后,只有商应欢在他身后不停说,见没得到任何回复,脚跟黏在地上一样不动了。还不等路禾回头,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我让你陪我说说话” 商应欢看向眼前的人,外面闪烁着的暗黄灯光打在对方的侧脸上,而且对方身上的衣服也跟刚刚进来时穿得不一样。 白色衬衣上海带着些暗红的血迹,而且对方的脸上也有一些红痕,虽然知道是涂抹上去用来伪装血迹的颜料,却还是让他想去伸手触碰,帮对方擦掉。 他撇了撇嘴:“连衣服都给换了,为了吓唬人,那些人也算用心了。” 路禾看了一眼周围,他们这边离商应欢要去的那个校长办公室还有点距离,所以他想尽快把商应欢带过去。既然对方没提出接受不了想退出,那他自然会引导对方顺利通过这里。 商应欢这次也没拽着他不让他走,路禾稍微扯了一下,对方冷哼一声就跟上了。中间还会说很多话,感觉话都比平时多了一倍,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 “你一直不说话,是因为你的身份卡对吧?”商应欢看他脚步一顿,轻哼一声,语气有点得意,“这点东西我还是能猜得到的。” 路禾手上拿着一盏小灯,一边听着身后的声音,看着前方的黑暗还有深处传来的撞门声。他好像天生不是很怕这种东西,就跟过去他也没什么期待喜欢的东西一样。 不过现在可能不一样了。 经过旁边破碎的玻璃窗时,商应欢突然看到里面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吓得他往旁边一躲,刚好被地上一个东西绊倒。 在摔倒的时候他把路禾的手松开了,不过路禾去反拉他,却被这道超出预料的力道带得也跌在地上。 商应欢比他想得要重得多。 借着微弱的灯光,商应欢才看清刚刚绊倒他的东西是一只人手,从门里伸出来,刚好挡在路中间。 他刚想把那东西踢开,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撑在对方的大腿上,甚至接近大腿根的位置,刚刚受到的那点惊吓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一个激灵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商应欢用力把那个假人手臂给踢开,嘴里跟想掩饰什么一样说个不停,垂落在身侧的手掌,仿佛还残留着刚刚在黑暗中的触感。 太不对劲了。 “谁安排的那么低级的机关……”商应欢心里明明怕地上那个东西怕得要死,听到身后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却一点都不敢回头,只能发泄般地把假人踢开。 “你用不着一直跟着我,我已经适应了,一个人也能完成”商应欢越说越混乱,在这种时候,不知是因为受到惊吓,还是其他原因,心脏跳得飞快,甚至连思考都不会了。 所以这话他也说出来就后悔了。 等回头发现身边真的空无一人时,刚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消失了,除了地方刚刚对方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灯还在。 “路老师?”商应欢没听到回应,走过来把地上的灯捡起。 眼前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如果换做以前他可能会觉得那片黑暗中会有什么,但他现在好像只能看到一道步入其中抛下他一点都不回头的身影。 甚至一个告别都没留给他。 这种瞬间好像坠入冰窖的感觉,比周围蔓延的黑暗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这人是召唤物吗?说让走就走了可没见他想要他来的时候就来。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他再也不想说这种话了。 他咬了咬牙,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心里说以后还是坦诚一点,想要就是想要,不好好表达自己的心情,怎么能指望别人猜到? 一个在说,把你带出来再把你丢下,一定要抓住对方,好好问问他,还要让他再也丢不开你。 最后这两个打架的小人,达成了一致,商应欢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暗,眼睛里好像都在冒火,突然他注意到了旁边那个有假人伸出来的门,旁边贴着的铁质门牌,上面写着校长办公室。 他已经到了? 商应欢刚刚一路上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走了多少路,经过了几个房间,拐了几个弯。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扇门,门内比外面还要黑,而且刚刚看窗前闪过的人影,里面说不定是有东西的。 商应欢想了想,最后还是走进去了。毕竟只有完成角色的个人任务才算通关。 而且 商应欢又想到了路老师,虽然告诉自己对方突然离开肯定也是有理由的,但他还是想赌气赢给对方看。 路禾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因为这边没有灯光,商应欢看不见他,而商应欢手上拿着他留下的灯,他能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位置。 刚刚熟悉场地的时候,几个好心的扮鬼大哥跟他说过在这种密室里给客人提供灯光的作用,能方便扮鬼的工作人员,迅速找到客人的位置。 见商应欢进去了,路禾才稍微放心。毕竟在设定的身份里,作为徘徊在鬼校中的幽灵,他除了不能开口,也不能跟着一个人太久,跟着对方走完全程,一路下来恐怕毫无体验。 而且他也并不是只需要看着一个人,所以只能在一些关键的节点出面引导,比如把商应欢带到他的身份任务的地点。 “你很关心他啊,好像他还是你的学生?”旁边有个化着妆的工作人员在旁边小声道,“不用太担心,刚刚看他吓到了我们这边都招呼过了,突脸也不会身体触碰,会拿捏好那个度,毕竟顾客就是上帝嘛。” 对方递给他一副耳机,“把这个戴上,会有人告诉你你另外几个学生在哪里。”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一下,忍不住说:“不过你们师生跟这里的主题太适配了,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路禾戴上耳机跟对方道个别,看对方又兢兢业业地躺回床上当尸体,在原地站了会,又去了耳机里报给他的下一个地点。 虽然他能记住这里的路线和所有房间的设计,却没法猜到凌焕他们几个各自所处的位置。 听到离他这里最近的一个,路禾把手按在耳机上戴稳了点,朝着一个方向走,来到了一个小型实验室。 本来应该很干净的实验室,此时实验台上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人体组织,虽然知道是道具,却还是让路禾皱了皱眉。 他很快看向了站在里面那面墙前的人,对方披着一件袍服,颜色隐约能辨别出是白色。没想到西里尔那么快就到了任务地点,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 听到门口的动静,对方回头看向他。路禾看到对方好像把什么东西收了起来,似乎是一张符纸。 他知道西里尔的身份任务是需要把他手上的符纸贴在特定的位置,以加固这里的封印镇压鬼气。 这样按照设定,只要完成这步,这里徘徊不散的鬼魂就会在一周之内渐渐消失。 西里尔突然去拿桌边放着的小蜡烛,朝着路禾走了过来。 “路老师,你来了……” 蜡烛是电子蜡烛,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在这种环境下看着更加瘆人,可等西里尔拿着蜡烛站在他面前,他却只能看见对方抿紧的双唇,细长的眼睫颤动了两下,湛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像海一样深邃。 路禾心想,如果让西里尔去扮男鬼,一定吓不到人。 他以前见过有很多去沉浸式恐怖体验馆的游客,被长得好看又或者身材好的鬼给吸引迷惑的。 “我一路上都带着这个,有点担心你找不到我。”西里尔说。 他不做单人任务也无所谓,因为即使是一个设定出来的身份,他也不想这样的路老师消失。 第130章 往哪摸呢 思念会让我回到这里。 见路禾看着自己, 西里尔以为他疑惑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把符纸收起来。 他不能直说这么做的原因,可被对方那双沉静的眸子注视,被npc轮流惊吓都没能提起来的心, 现在却不由自主感到紧张。 “我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结局。”西里尔随口道,一边还拿出了一张卡片, 似乎是学生证。 “既然有这种道具, 那应该有用得到的时候, 也许是隐藏的线路。” 路禾看到他手上的学生证有点意外, 他是知道西里尔的任务的, 没想到西里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 还是一个高玩。 是觉得把符纸贴在实验室墙上这种通关方式太没有挑战性,还想试试有没有其他结局? 他进来的时候还听店长说过,他们这个主打高自由度,但由于还是刚开放,设定了多个结局,而有的结局因为条件太过苛刻,担心前来体验的客人无法达成。 比起常规的单线通关方式, 安排多个结局,让主题体验馆更有重复体验的价值,只能说这个店长还挺会做生意的。 突然实验室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声音断断续续的, 像是被干扰了一样。 “警告!五秒钟后实验室的门会关闭” 广播声还没说完,路禾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西里尔反应极快地带他跑了出去, 身后的大门迅速关上,如果他们刚刚再慢一点,说不定真的就被关在里面了。 路禾听到了自己戴着的耳机里响起了提示声。工作人员告诉他, 既然他们选择收集学生证走其他路线,就会给他新的提示。 作为一个引导npc,路禾能带着西里尔去下一个有学生证的地点了。 路禾站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边上,栏杆上还挂着一道人影,细看之后会发现是道具人,但路禾完全没注意,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耳机那头其他工作人员的提示。 他身上的衬衫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因为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掉了,露出精致的锁骨,跟在幽暗的灯光下白到有些腻人的前胸。 衬衣上沾着大片的血迹,连带着男人脸上的红痕,让他显得颓败又糜艳。 而这双无论何时都显得沉静淡漠的的眼睛微微垂下,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跟细长的眼睫交缠在一起,让人很想帮他拨弄开。 路禾知道了地点,刚准备带着西里尔过去,却发现西里尔好像被惊到了一样差点后退一步。 他有那么吓人吗?路禾记得西里尔刚刚在实验室的表现淡定的不行。 进来之前他照了镜子,一副男鬼样,满身是“血”,而且为了有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效果,给他脸上还拍了一层粉。 虽然废点时间,但为了整体的沉浸感,他也没反对。 可能是从实验室里出来,外面的光稍微亮一些,让西里尔把他的样子看得更清楚。而且他算是西里尔熟悉的人,会有一种打破次元壁,让现实和游戏的界限模糊不清的效果。 “我。”西里尔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见路老师往前走,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他总不能说,是他看得出神了,还有种担心被对方发现的心虚。 既担心被发现,又希望被发现。 路老师教了他很多东西,如果发现了,那路老师会不会教他,教他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路禾来到了一个摆放着一架钢琴的房间,因为空间有限,所以琴房比较狭窄,唯一看起来像是窗户的东西都被木板封死了。 在他们进来后,本来合上的钢琴盖直接打开,路禾知道应该是有机关,紧接着钢琴就响了起来。 就好像又一只无形的手在上面乱按了一通。 西里尔在旁边找到了一张纸条,见路老师看着自己,主动解释:“上面说,需要弹首曲子才能拿到线索。” 路禾接过了那张纸,上面还给了一些简谱,不是完整的,看样子只需要弹一段就行。耳边已经响起了钢琴声,是西里尔试了几个音键。 其实他总觉得西里尔好像有什么心事。 西里尔弹的是一首他从没听过的曲子,跟四周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让路禾都忘了他们现在还在体验馆里。 他静静地看着坐在钢琴凳前面的少年,微微闭上眼睛,好像通过耳边流淌的旋律窥见对方内心的一角。 像有一棵不会说话的植物,在他的耳边唱歌。 路禾脑海中所知不多的剧情,都是关于凌焕跟穆云舒的,而现在好像视线被拓宽了不少,让他看到了故事中其他人痕迹。 好像因为羁绊的加深,他已经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 在过去仿佛像个透明人一样存在的他,身躯因为他们的注视变得凝实,双脚被涌出的思念构成的丝线缠绕在这片大地上。 所以这一刻他听出了西里尔弹的这首曲子里蕴藏着的情绪是什么,是思念。 按照剧情时间线,因为兰塞王室的一些变动,西里尔会被兰塞接回去,往后也再没回来过这里。 毕竟这里不是故乡,也不是能实现他人生最终意义的地方。 “思念会让我回到这里。”西里尔的手按在最后一个琴键上,轻轻出声,就像是这首曲子的一部分。 * 凌焕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拿着笔正在做题,旁边有个计时器在闪着鲜红的倒计时,还有一个npc围在桌子边上提醒他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别影响我解题。”凌焕皱着眉,一边在草稿纸上算出了答案,把答题纸塞给对方,没好气道,“谁发明的在这里面也要做数学题?” “毕竟是学校主题,总要有点代入感嘛。”npc刚刚在凌焕走进这个教室的时候,出来吓了一次人,就开始走解谜程序。 见凌焕把题答完了,就把一个日记本给了他。 凌焕看也不看这东西,只是盯着对方问:“你知不知道那个跟我们一起来的人在哪来?他不是来临时充当npc了?” “这我哪知道,我一直待在这里。”这个npc看上去也是扮演老师的npc,梳着大背头,戴着破碎的眼镜,手上还拿着一把尺子,因为化妆的效果,他的嘴好像咧到了耳根。 凌焕啧了一声,知道他没什么用,拿着日记本就走,突然听到了一阵钢琴声,在一众诡异的场景音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直接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两边的路,然后选定了一条打算去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他就不信他把这里翻个遍还找不到路老师。 他的口袋里也有张学生证,隐藏的身份的校霸,因为频繁违纪会被保安npc追着赶,简而言之就是那些保安就是做了鬼也没忘了他。 身份任务是找到班级花名册,抹去自己在上面的名字。 据说因为离开这里总是做噩梦,所以父母找了个道士给他算了算,说要来这里把他的痕迹抹去,就不会再被这里的怨灵缠上。 突然凌焕听到了前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看到那个龇牙咧嘴的保安拿着电棍就朝他冲了过来,凌焕二话不说立刻就跑,进了钢琴声传出来的房间就把门反手关上了。 钢琴声刚好停下,凌焕听着耳边砰砰砰拍门的声音,一边看向了里面的两人。 “路老师?”凌焕立刻就认出来了,不过紧接着就看出来边上的人好像是西里尔。 路禾没想到凌焕会在现在跑过来,而且还引来了什么东西。 npc拍门还要拍一会,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法出去,他还有一个在意的点,西里尔按照守则弹完了曲子,那线索在哪? 旁边摆着的一个柜子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裙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好意思道:“本来应该出来吓唬人的,但弹得太好听入迷就忘了” 她还按了一下柜子里的一个按钮,然后下一秒钢琴上面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是一颗悬挂着的道具人头。 看来是打算在闯入者弹琴的时候,让这个东西突然掉下来,起到惊吓的效果。不过现在作为马后炮不太能吓到人了。 “凭什么他是弹琴,我是做数学题?”凌焕忍不住说。 而且不用想,刚刚那曲子还是西里尔当着路老师的面弹的,还让他表现了一把。 红衣女人过来递给西里尔另一张学生证,门外的敲门声也消失了,说明追过来的保安已经离开。 “这学生证有什么用?”凌焕盯着西里尔手上的学生证,忍不住问,不过西里尔没搭理他,只是把三张学生证都放在了一起。 “我看你是自己也不知道吧。”凌焕冷笑一声,然后很快就凑到了路老师面前,也发现了对方跟平时不一样,还新奇地多看了几眼。 碰到了路老师,鬼还做哪什么个人任务,花名册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路禾抬手指了一下凌焕手上夹着的日记本,凌焕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拿着这么个东西,不过他还是有点介意路老师怎么不说话。 他一边把日记本摊在钢琴盖上,一边对路禾道:“路老师,你不说话,是因为你这个身份的原因?” 路禾见他们一个个都猜出来了,干脆点点头,就看到凌焕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凌焕轻轻咳了两声,“既然不能说,那路老师你可以在我手上写字啊。” 凌焕刚说完,手就被西里尔给拍开了,凌焕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路老师已经走过去翻看那本日记,才在心里磨着牙想着暂时放西里尔一马。 日记只有四张纸写了东西,看起来很真实,前面都是一些学生的日常,还有对考试的紧张和担心,和对毕业的期待。看样子还是毕业生。 最后的日记内容是一句:“明天就要拍毕业照了,好期待,可是真的不想跟大家分开。” 既然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那么很可能这所学校的变故就是在拍毕业照的前一天发生的。 没有拍成毕业照,本应该从这里毕业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 路禾又翻了一下,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学生证,看样子就是日记主人的学生证。凌焕拿着那张学生证,想到刚刚西里尔也拿了一张,把卡片晃了晃。 “买一送一,赚了,看来这题还是答得值” 路禾先打开了门,还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因为没注意门外的情况,差点跟门口的人撞上。 耳机里工作人员刚好说到:“结局达成条件的关键线索已被人找到” 穆云舒眨了一下眼睛,开口道:“路老师” 他也是听到钢琴声过来的,本来还想接着说什么,就注意到路老师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他抿了抿唇,在黑暗中没人能看清他表情细微的变化。 穆云舒手上拿着的是一张手抄报,看样子是碎成了三十多片然后被拼好用胶带粘在一块的。 “我刚刚在一个房间里看到的,拼好手抄报用了点时间。”穆云舒把手抄报翻了个面,背面就写了特殊结局毕业典礼的达成条件:集齐十二张学生证在教室黑板前拍摄毕业合照。 路禾知道穆云舒拼手抄报的时候应该用了不少时间,本来想开口说什么,又记起来自己这个身份设定不能开口说话。 穆云舒除了手抄报还有三张学生证,跟西里尔的张数一样。 “这不就简单了,把剩下几张学生证找到就行了。”凌焕也没想到穆云舒就在门口,“现在就差商应欢没见着人了,他不会吓得躲起来了?” 路禾有点担心,不过听着工作人员在耳机里汇报了商应欢的位置,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因为离他们这里并不远,让他感受到了当npc的好处。 不过很快工作人员的话又让路禾皱了皱眉。 “他好像在进行蒙眼挑战。” 这个挑战的守则就是需要蒙着眼罩全黑走完一段路,出口跟入口是两个地方,中间的通道为了节省空间所以很多弯折的通道,会有一些道具吓人,模拟有人在你脖子边上吹气的效果。 全黑的环境下,主要是利用触觉听觉来制造恐惧。虽然只有五十多米,但却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只能一点点慢慢摸,可能还会摸到不得了的东西。 路禾来到通道出口处,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眼,凌焕他们也跟了进去,不过拿着灯跟在路禾的后面。 通道里很暗,路禾发现戴不戴眼罩好像都差不多。 也许是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声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路禾根本不知道拐角的地方有人,就感受到一只手朝他摸过来,按在了他的胸口。 商应欢怔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热的。”他下意识道,而且还有些软,跟冰冷的道具不同。 凌焕他们拿着灯过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瞪大眼睛,差点破口大骂:“我……去你的商应欢你往哪摸呢!” 商应欢收回手,本来还不敢确认的猜测已经被应验了,本来冷冰冰的手,好像在发烫。 他喜欢雕塑,让路老师当过他的模特,甚至为对方制作了个雕像有时候像个变态一样,用像尺子一样的双眼丈量对方的身体比例,良好的空间感能让他精准地在石头上用刻刀慢慢勾勒出他的形状。 他刚刚摸到的是路老师的胸口。用双目描摹过,但是用手碰到还是第一次。 如果可以,他还想用手掌去触碰对方的脸,想感受对方肌肤下的骨骼,想知道骨相是不是跟他看到的一样完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重要课题 要学的重要课题,是你的喜好…… 商应欢最后把眼罩摘下来, 周围走廊上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但比刚才亮了很多,他们能看清商应欢脸色惨白, 看起来一副刚刚吃了不少苦的样子。 在通道里路禾为了带他出来,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到后面变成了商应欢抓着他, 直到现在对方似乎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应该松手了。 “都出来了还不撒手, 怎么要在这里面哭着找爸爸是吧?”凌焕看到商应欢明明个头不矮, 还紧紧挨着路老师的样子, 有点心情烦躁。 “你说谁呢!”商应欢跟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 盯着凌焕,脸上的怒气仿佛都要化为实质。 “谁跟块牛皮糖一样粘着别人就是说谁呗。”凌焕耸了耸肩。在这里他更不会怕商应欢了,纸糊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商应欢咬着牙,没再跟凌焕争辩,实际上他刚刚的精神高度紧绷,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冲凌焕发火了。而且再次碰到路老师,才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本来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困,更加不想搭理凌焕了。 不过他还是固执地想问一件事。 商应欢扫了凌焕他们三个一眼,最后看向路禾, 忍不住问:“你刚刚把我丢下就是去找他们几个?” “我忘了,你现在是不能说话的。”商应欢轻轻哼了一声, 微微抬了抬下巴, 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 路禾表情有点无奈,心想他现在确实不能说话, 那就商应欢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的视线越过商应欢,看到他们身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商应欢身上有两张学生证,这样他们还需要最后两张,不过根据耳机里传来的工作人员的声音,他知道这两张应该不太好拿。 “是不是不方便?”穆云舒察觉到了他的神情。 路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比较为难应该怎么跟他们说。 “这还不容易,路老师你直接带路就行了。”凌焕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刚刚他一个人走的时候都不怎么害怕,现在边上还有那么多人陪他说话,就更不怕了。 周围垂落下的白布被吹得飘起,凌焕掀开一块白布,就看到里面突然窜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对方双目充血跟快要爆开一样,鲜红的舌头垂落在身前。 凌焕直接扯出对方的舌头,一拽,那道具舌头就被他不小心给拽下来了。 他看到自己手上这根东西,也有点意外,想给这个npc安上,“不好意思啊,你们这舌头好像不太结实。” 凌焕一边看着这个npc把舌头装上后又十分敬业地去吓他后面的西里尔,不过西里尔表情都没变化一下。 “你们怎么都不带怕的?”npc不解。 凌焕指了指西里尔:“看到没,这小子才来没多久,说不定国外的鬼跟我们这的不一样,你吓不到他知道吗?” 路禾就听着凌焕在这里一本正经扯淡。 “还有他,他胆子最小,你们逮着他吓肯定没错。”凌焕又指了一下商应欢。 “凌焕我x你大爷” 凌焕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继续道:“小少爷骂人了啊,你要刚刚有这个气势,就不会躲起来瑟瑟发抖了。” “你说谁躲起来了?”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穆云舒冷冷道,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听语气也能听出,对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路禾拍了一下凌焕和商应欢的肩膀,然后越过他们朝前面走。 凌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见路老师朝前走了,又立刻跟了上去,一边絮絮叨叨:“路老师,你总这么不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加快脚步跟路禾并排,一边又展示自己的手,“我的手随便路老师写,路老师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也不想一直憋着吧。” 凌焕明明知道自己的话都得不到回应,却还是乐此不疲。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有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当初提议来这个主题体验馆来试试的是他,不过怎么感觉只有他们体验了,路老师只是一个引导他们通关的身份,仔细想想游戏内容没体验到多少。 他又看了一眼路禾的表情,暗道也没有被吓到,那不是纯陪他们玩? 凌焕的手插进裤口袋里,像是抓住了口袋里什么东西,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看其他人在探查前面的房间,他悄悄靠近路禾,然后眼疾手快地给他手指上缠上了一个东西。 路禾有点意外,他把手指收紧,感受到了手上的东西很轻,似乎是一个挂坠,绳子缠住了他的手。 “不要惊讶啊,本来我早上就想给你的”凌焕暗道要不是穆云舒,他怎么会没找到机会。 路禾意识到凌焕上午又出去就是为了这东西。 感受着手上载来的粗糙质感,路禾皱了皱眉,这个挂件好像是一个小型木雕。他的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什么。 “今天早上在超市碰到的时候,路老师你不是多看了那几个木雕一眼?手工雕刻,可要比送眼镜送礼服有心意多了吧,路老师你还真别说,那店里的师傅都说我刻的好,知道我是第一次试这玩意,一拍大腿就想收我为徒” 路禾摸着手上的木雕,也感受不出来雕得是什么,凌焕的话里肯定掺了不少水分。现在光线不好,所以路禾只是把东西握在手里,并没有细看。 他还是没明白,这跟凌焕送他这种东西有什么关联,就因为他多看了一眼?可他多看了一眼,也不代表他喜欢。 凌焕有一句话倒是说的有道理,送这种自己做的小东西,是比他之前送自己的那些昂贵的眼镜和礼服有心意,那些东西他根本不会收下。 凌焕的讲述还没结束,他抱胸靠在旁边的墙上,本来周围营造出来的阴森恐怖的氛围,不近不远的滴水声,还有盘旋在他们头顶的诡异歌谣,那些可能会出现人脸的窗口,这种氛围都随着凌焕的话散去不少。 “他想收我为徒,我怎么可能答应?”凌焕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我都已经是路老师的了。” 路禾听了他这话,又扫了他一眼,最后抬了抬手。凌焕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他的意思,恭恭敬敬地把两只手都递了过来。 “路老师想要哪只手,请便。” 路禾没再看他,也没有余力和条件去纠正他的语气,只是在对方摊开的左手掌上写了几个字。 凌焕看清对方在他手心写的几个字后,脸色有点疑惑,好像是在说路老师你就想问这个? “你出来都学了什么?路老师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有别的想说的。”凌焕很快又笑了起来,本来靠在墙上有些懒散的身体直了起来。 他之前找的借口是他跑出来找路老师,是因为他虚心好学,但他要学的可不是学校里的那些东西。 “我来找路老师想学习的重要课题,是路老师的喜好啊。”凌焕不紧不慢道。 * 穆云舒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藏着的心事,让他面对那些面目狰狞几乎跟他贴脸的npc都提不起害怕的心情。路老师不能开口说话,而他跟凌焕他们几个都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硬要说的话 穆云舒微微垂眸,除却路老师,他才是他们当中的异类。凌焕他们是学校里享有特权的学生,就算极力掩盖,也无法改变他们生来差距巨大的事实。 就算没来克兰霍顿,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有些差距难以弥补,他也不会让自己困死在上面,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迷茫了。 商应欢因为害怕,能随意的亲近路老师,只要示弱,就会得到路老师的照顾。可他做不到,更不想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挖出来给其他人看,怀着一种期望别人走近,又不希望别人走进的矛盾心理。 那张变更监护人申请表可能就是他最大的示弱了。 他也不像西里尔那样,就算在这里,对方弹的钢琴都能把他们几个全部吸引过去。他在乎的不是他会不会这些东西,而是在想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在路老师眼里成为一个特别的人,足够把他跟其他人区分开。 他身上有什么,能够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筹码,让路老师为他稍微转身。 这个房间里,还有走廊上都是飘飞的白布,让人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穆云舒刚刚走神,现在发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也不慌乱,毕竟这种地方的路不会太复杂,他走出这个房间,外面只有左右两条道。 他本来想选一条直接走,可又想到路老师也许会发现他不见,立刻返回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因为路老师就是这样的人。 穆云舒最后站在原地没动,很快耳边重新响起了脚步声,下一秒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的白布让人给掀起来了,路禾走了过来,他像是跑过来的,看到穆云舒后松了口气。 路禾本来想说什么,最后改用拉着穆云舒的手朝前走,跟凌焕他们几个汇合了。 “好学生,怎么走个路都会丢啊,刚刚还以为你给这里的鬼抓走了。”凌焕说。 穆云舒都懒得搭理他。 是他刚刚自己走神了,加上这里干扰视线的东西太多,不管是光线还是其他道具,就是想营造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越是未知就越容易激发恐惧。 凌焕发现路老师带他们来的地方是门卫室,至于为什么知道是门卫室,凌焕看了一眼门上贴着的一张破破烂烂的还按了血手印的纸。 “那个保安大哥可能在里面啊,我们是要进去找东西?”凌焕问,见路老师点点头,就认命道,“那我去把他引走路老师你们进去找。” 凌焕打开门冲着门里叫了几声,果然吸引了里面的npc的注意力,拿着电棍就出来了,看到西里尔他们,他还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追着凌焕去了,谁让凌焕的身份上有个特殊设定,保安会优先找他的麻烦。 这里每个被隔离出来的房间都不大,一眼就能看出线索应该在哪。 商应欢走过去拉开桌上的抽屉,突然往后猛退几步,好像被吓了一跳。 路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办公桌下正有个东西缓缓爬出来,好像是因为视觉效果,对方的身形格外修长,眼睛很大大得不像正常人,妆效就给人一种诡异的很不和谐的感觉。 商应欢还有有点惊魂未定,见路老师还在看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路禾抓住了他的手,发现商应欢的手有点抖,显然被吓得不轻,而且好像比刚才更加依赖他,虽然嘴硬不承认。 “我看到了学生证就在里面。”商应欢说,突然上前了一步,看样子想自己去拿。 他皱着眉,又靠近了那张桌子。人有时候很多恐惧都来源于自己的想象,对下一秒的恐惧,甚至他会比别人更怕这种东西。他怕黑,这不是什么可耻的弱点。 可那些害怕雷声的人,也不会甘愿永远打雷的时候把自己蒙到被子里,他也不想被黑暗的恐惧支配,再也没人能伤害得了他了。 等拿到学生证,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跟身后的人炫耀,还没等他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就被他强行克制住了,变得相当矜持,还不等他回过头就感受到有人站在了他旁边。 这里的空气不太流通,所以空气总有一种凝滞感,很符合这里的氛围,但对方身上的气味,不是他闻惯了的高档香水,但比任何一种气味都要印象深刻。 他眼睛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对方没说话,只是动了动唇。 很棒。 商应欢别过头,把学生证塞进了路禾手里,冷哼一声,心想:别把我当孩子哄,我不吃这套。 第132章 你的回答 离从路老师你这毕业,还早呢…… “这点事还难不倒”商应欢话说了一半, 就看到路老师已经出去了,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而且屋里还有个npc, 还不确定等等会不会跑出来,他一点都不想落单。 不过他出来后也没跟刚刚一样黏在路老师边上, 反而赌气一样地走在了靠后的位置, 虽然在这种环境下还是有些心跳加快和紧张, 不过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浑身冒冷汗的感觉。 周围的光线很昏暗, 但商应欢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身上, 经过一些地方时, 有的光线还会被墙壁给彻底阻挡,让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他的脚也跟生根一样黏在地上不动,熟悉的感觉又侵袭过来,让他浑身发凉。 等走过这段路,光线亮了一点,让他能重新看清前面的人影, 才开始继续朝前走。 路禾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商应欢突然就落后了很多步,觉得他应该还是害怕这种环境,只是要面子不说, 也不会求人帮忙,干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见他差不多跟上来了才继续走。 “喂, 你们怎么会一起出来?”商应欢注意到旁边的穆云舒,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他刚刚就想问,不过之前没机会, 而且在商场看到他们手上又是提又是抱的,看起来都要比他还潇洒。 穆云舒扫了他商应欢一眼,不太想搭理他,可看到路老师在,还是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路老师说要买点春游要用的东西,所以叫上我们一起。” “是要用的东西,那学校当然会准备,有什么用得着你们自己买的,而且”商应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古怪,“你们抓的那些娃娃,也是春游要用的东西?” “五十九。”穆云舒说。 商应欢:? 还不等商应欢开口,穆云舒就继续说:“套餐五十九一百个游戏币,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抓,不要跟吃了柠檬一样,带着一股酸味过来问些幼稚的问题。” 而且就算路老师愿意带他们一起抓娃娃又怎么样,不管是叫他们一起抓娃娃,还是来这个恐怖主题体验馆,对方做这些,更像是最后的纵容,因为自己马上要离开克兰霍顿,所以才不介意答应一些小请求,毕竟要是离开了,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了。 所以不管是抓娃娃,还是此刻来体验这个恐怖游戏,他都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其中,这就是他的心事。 商应欢本来还想问什么的,可被穆云舒这么一说,怒气上涌,眼眶都有点红。 就在穆云舒以为商应欢要爆发的时候,对方瞟了一下前面的人影,冷笑着说:“你说谁幼稚!而且你觉得我羡慕你们?我有那个必要?” 穆云舒的反应要比他冷淡多了,哦了一声就朝前快走几步,看样子是不想跟他走到一块。他最烦的就是商应欢跟凌焕这样的大少爷,总之各有各的讨厌。 路禾听到后面好像又吵起来了,叹了口气,不过也幸好他们两个就算再怎么不对付也不会动手打架什么的,商应欢这性格,跟谁吵起来他都不奇怪。 不过凌焕怎么还没过来。 路禾一边想一边穿过一扇门,这扇门不是固定在墙上的,而是一个被支起来的木架子。 他刚准备走过去,一道黑影突然悬挂在他面前,就是他都被吓了一跳。借着莹绿色的光,他朝着那个黑影看过去,不太确定是提前安排在这里的用来吓人的道具,还是真人npc,如果是npc现在应该开口了。 对方还戴了个头套,乱糟糟的长发把五官都给遮住了,倒立着几乎跟他脸对脸。 “这什么东西啊!”商应欢虽然站得靠后,也注意到有个东西突然吊在了路老师面前。 应该是道具 路禾刚这么想,就注意到那东西冲他吹了口气,让他大脑都空白了一下。 这不是道具? 他甚至听到那个倒挂的人影还笑了一声,因为周围无时无刻不响着的诡异音乐,跟对方这声笑混杂在一起,让对方的声音也有点失真了。 不过他还是听出这声音有点耳熟。 路禾皱着眉,盯着这张挂在门上的人影看了又看,问:“凌焕。” 商应欢愣了一下:“路老师你说话了?” 这个挂在门上的人突然抬手把头套摘了,另一只手抓在门框上,翻了个身就跳在了地上,笑得满脸得意,不是凌焕是谁。 “路老师你们来得有点慢,我在这挂了半天了。”凌焕笑着说,一边摇了摇手上的头套,然后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扔,继续笑吟吟地看着路禾。 “怎么样,路老师你也被吓到了,我听到你吸气了,你也忘了你的设定,开口说话了,没想到我还有点天赋啊。” 西里尔刚刚就站在路禾边上,现在看到凌焕把头套摘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无聊。 “你管我无不无聊,我就是让路老师开口了。”凌焕把双臂枕在脑后,哼笑道,“路老师总不能真就只陪我们吧,来这里本来体验的就是惊吓跟刺激,路老师应该跟里面的很多npc打过照面,那些工作人员未必能吓到路老师。” 凌焕今天穿的就是一套黑色的衣服,往漆黑的地方一站,压根看不见人影,也没法通过衣服辨认出对方是谁,就连身形都看不出,而且他也没想到有人挂在这个地方。 西里尔说的没错,凌焕确实很无聊。 在这里等那么久,就为了吓他,让他也来体验一下这种实景游戏的内容,上午跑出去给他做了个小木雕,就因为以为他喜欢。 不仅无聊,还不太聪明。 路禾见凌焕还在跟商应欢他们拌嘴,声音大得恨不得把整个体验馆的npc都给吸引过来。见凌焕跟他们说够了,转头准备来看他。他在凌焕凑上来之前就继续往前走了。 “路老师,你突然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就吓了一次,别就把我当洪水猛兽了。” 等找到了最后一张学生证,路禾带着他们来到那间教室,教室的班牌也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白的凹槽。 他们中间也找到了其他的剧情线索,慢慢拼凑出了这个主题体验馆的剧情全貌,就跟很多小说里写的一样,灾难来源于一场邪术献祭。 “路老师,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凌焕对剧情不感兴趣,把那几个解密得到的线索随便看了几眼就丢开了,这东西还没被保安npc追有意思。 商应欢听到他在此时此刻提这种阴间话题,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怼对方的机会。 “你不会是怕了,故意这么问想让人给你壮胆?” 凌焕懒洋洋地跟在路禾后面,一边说:“我也不怕这种东西,要真有,那肯定有一只鬼在注视我,会一直希望我能幸福。如果真的存在,那我获得幸福的那天,她也能看到了。” 不止是路禾,就连商应欢嘲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毕竟难得看凌焕那么正经。 红光落在凌焕的脸上,虽然大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却也能看出对方这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脸上,多了几分少见的认真。 “所以我用得着别人给我壮胆?你自己胆儿小怕了就直接说,我肯定第一个笑!” 穆云舒和西里尔在边上没说话,凌焕跟商应欢闹出来的动静,容易让人忽略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沉默,却同样容易让他们这边的安静变得突兀。 就连凌焕都有一个希望他得到幸福的人。 教室的空间不大,像这种密室小场景,因为空气不够流通,会让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而在这个主题体验馆,这种一个个小空间组成的实景,也成了加深体验的一环。 商应欢一进这里就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路禾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对方在这种封闭空间中,可能更容易紧张透不过气。他用手电筒对准墙上,看到了几个按钮。 开灯的时候,路禾发现那个灯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晕,还不如关掉。耳机里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个房间里有风扇,虽然意外,路禾也还是把风扇打开了,不过一打开,就注意到有个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凌焕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道具头。 开了风扇后,这里的空气流通起来,商应欢觉得自己没有刚刚那么不舒服了。他一到这种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就会紧张得透不过气。之前硬着头皮要来也不是他托大,谁知道这地方每个房间做得跟老鼠洞一样,那么小。 “这里还有个相机?一会拍照用的?真的要拍那么什么照?”凌焕盯着这个架好的相机看了看,发现还是真相机,啧啧几声,凑上去对着镜头看了一眼。 镜头正对着黑板,凌焕凑过去点开,发现屏幕上刚好就是一张照片,已经面目已经变形的女人站在黑板前,拍了这张照,而且这个打光也特别阴间,把人拍得惨白惨白的。 路禾走过去一看,暗道那位店长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吓人地方,房间里出现什么道具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我们一会也要在这拍?”凌焕摸了摸下巴。 有个npc走了进来,把黑板旁边的灯打开,只能照亮黑暗这一片区域,看向凌焕他们:“需要拍照吗?” “怎么拍?”穆云舒问。 “把十二张学生证给我,然后你们四个人站在那里就行了。”这个npc指了指黑板的方向。有十二张学生证,拍照的却只有四个人。 “就四个?”凌焕皱了皱眉,把路禾拉了过来,“既然是毕业照,老师得跟学生一起吧。” 路禾没想到凌焕还要拉上他,对方直接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最中间的那把椅子上,另外几人就站在他旁边。 等快门声响起,完成了那张没拍成的毕业照,他们才真的从这里毕业,死去的游魂也不用再被困在这里,从被定格的时间里挣脱出来。 凌焕一边听着那个npc念着结束旁白,一边站在路禾身边说:“不过,离从路老师你这里毕业,还早呢,路老师你说对不对?” 路禾下意识看向凌焕,却发现凌焕虽然脸上还带着刚刚拍照时那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很帅的笑,张扬得不行,但在此刻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像是凝固在了脸上,神色比刚刚更加认真。 他的手还撑在椅背上,微微弯下腰,语气好像是在跟他撒娇一样,让路禾想到喜欢跟在主人身后摇尾巴的小狗。 “游戏结束了,路老师你可以说话了吧。” 第133章 学乖一点(一更) 在喜欢的人面前,还…… 路禾嗯了一声, 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耳机取下来给了刚刚的工作人员。 对方笑了笑说:“你们要不要再拍几张,去其他地方拍也行, 我们这里就有相片打印机,出去就能洗出来, 也能当个纪念。” 凌焕走过去看刚刚拍的那张合照, 还一边摸了摸下巴, 又盯着路禾看了几眼, 让路禾觉得有些奇怪。 见他看过来, 凌焕扬了扬眉, 笑了:“路老师,要不再拍几张,有免费摄影师不拍白不拍。” 而且指定让人羡慕死。 路禾看向商应欢,知道对方在这里待得比较难受,提议道:“你要不要先出去?” “用不着。”商应欢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满意路老师让他先走的建议,还是因为之前吓得。 “你要撑不住, 记得说。” 商应欢盯着他这张脸,就跟第一次见面一样,那种像是要把对方每个毛孔都仔仔细细看清楚的打量。 不过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把视线收回来了,没好气道:“你的任务是把我们带出去, 别想把我一个人打发走” 想支开他,门都没有! 路禾也习惯商应欢这个脾气了, 所以没什么表示, 还在听工作人员推荐几个值得留影的镜头,对方不愧是专业的,还会给出一些动作指导。 商应欢跟在他身后, 好像要把路禾的后背看出一个洞,路禾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不过没有理会。 商应欢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本来盯着对方的眼睛还在微微冒火,可不知道怎么地火就熄灭了,视线又有些飘忽不定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不过跟刚刚不一样,视线并不是关注着整体,而是一些具体的部位。 比如肩胛骨撑起的白色衬衫的弧度,衣料上的缝合线随着脊背中间的胸椎凹陷处,带着些波浪形的起伏,随着对方的动作牵动衬衫上的褶皱,再没入纤细的后腰里。 这一条条浮现在眼前的线条,仿佛都在精准描摹对方的身体,就像造物主的伟大杰作,让他很想把裹住对方的这身衣料扒下来看看。 商应欢的视线突然往下,看到了对方被黑色长裤紧包着的臀,还有两条摆动的长腿。 他从没想过一个男性的身体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又不喜欢男的 “你在看什么?”旁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仔细听里面似乎还压抑着些许怒意。 西里尔按住了商应欢的肩膀,本来像天空般清澈透蓝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变成了深邃的暗蓝,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深沉又危险。 商应欢直接拍开他的手,眼里被抓包的慌乱一闪而过,很快抬了抬下巴,冷笑道:“跟你没有关系吧。” “怎么回事?”路禾停下来,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剑拔弩张,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感觉到西里尔在生气。 以他对西里尔的了解,西里尔并不是不会生气,只是很少生气,而且就算生气也不会太表现出来。而且从之前文化节,这两人在艺术馆里起矛盾就知道,他们两个也是互相不对付的。 不过路禾一问,两个人都没吭声,显然是不愿意说。 等路老师他们继续往前走,西里尔才又在商应欢旁边说了一句:“管好你的眼睛。” 商应欢都要气笑了,西里尔以为他是谁,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不过他也不傻,看见西里尔这个反应,他也琢磨出什么来了,脸色竟然比刚刚更不好看。 “我说你哑巴了一路,怎么突然开口找我麻烦了,原来你自己也跟我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商应欢哼了一声,“思想龌龊的东西。” 两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西里尔虽然不懂半斤八两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不傻也都听出了商应欢的意思。 他脱口道:“我没有” 很快他沉默了,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真的没有吗? 商应欢见他没再说话,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忍不住道:“哈,说不出话了?而且就算我看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他心里一边是把西里尔这个虚伪小人的真实想法诈出来的得意,而又有一种没有由来的烦躁。 毕竟他也跟西里尔差不多,谁能笑话谁。 穆云舒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了一眼路老师,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凌焕往后看了一眼,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这下西里尔跟商应欢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虽然都看不惯对方,但都不想让凌焕这个讨厌鬼看了热闹,那股仿佛水火不容的气息气息瞬间就消失了。 “我一开口你们就都不吵了?得了,一致对外是吧。”凌焕无所谓地笑笑,摊了摊手,“没想到我那么不讨喜,算了,说明你们都没什么眼光。” 路禾听了下意识勾了勾唇,又想到了上次凌焕在游泳馆合影的时候,几乎被其他人孤立留出一个还能站一个人的空间,不得不说人缘极差。 可能对方身上就是有这种自信,让他有时候都会下意识看过去。就算是一个人,也能走出千军万马的感觉,他跟凌焕不一样,凌焕就算是作为一个“透明人”可能也不会甘愿自己的存在感就这么消失。 其实他也不甘心,所以话剧表演,他站在台上的时候,面对整个剧院的目光,除了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一种陌生的情绪生根发芽。 但现在他发现,其实他的存在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肯定,身体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注视变得凝实,他的喜怒哀乐,对所有人和事的感受,才构成了他的存在。 凌焕那个“光”字话音还未落下,视线余光不知道扫到了什么,瞳孔微微微微一缩,突然抓住了路禾的手腕,不确定道:“路老师,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有吗?” 凌焕自动忽略了他这句话,笑着往他跟前凑,一边道:“看来这里有眼光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拍完照出去后,路禾先去换了衣服,把脸上画的东西卸掉了,就在店长那里拿到了拍的照片。 “怎么样,拍得还不错吧。”店长笑着说。 路禾是最后拿到照片的,他一张张看过去其实看不太出来,不过见平时最挑剔的商应欢都没说什么,显然拍的不差。他刚准备走,却发现店长还似乎跟他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路禾问。 “你们的通关照片,我想留在展示墙,所以来征得你们的同意。” 路禾看着那张他们几个站在黑板前的合影,照片的氛围光影都有后期修过的,充斥着一种诡异森冷的感觉。 对方想做照片墙应该也是为了招揽顾客。 而且照片给的镜头为了烘托恐怖的氛围,不会太清楚,会有一种复古的模糊感,每个人的脸不会太清晰。 路禾又去问了凌焕他们几个,最后答应了店长。 “还有,我们在里面每个场景都布置了监控摄像头,摄像头除了让我们能关注到顾客的状态,也是方便后期做一些视频剪辑。” 路禾看到了店长给他出示的b站账号,上面有几十万粉丝。 “我们是一家连锁店,虽然这家是新店,但是全国已经有五十多家体验馆了。” 路禾随便点开了一个他们之前做的视频,发现摄像头的镜头都是装在墙上,基本上都是一些俯拍的远镜头,黑白画面,看不清人脸,不过能看清游客在里面做些什么。 如果是这种镜头的话,还算安全。 路禾自己是无所谓漏不露脸,但是里面还有他的学生,这方面的保护肯定还是要做好。再次跟店长确认镜头里绝对分辨不出人脸,路禾也同意他们能用这些当剪辑素材。 “呦,出来了啊。”叶佑之看商应欢出来,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忍不住打趣对方,“这次没哭?” 商应欢盯着手上的照片,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拍的什么,不给表哥看看?” 商应欢这回听到了,瞪了他一眼,门都没有。 他把照片收起来,留下了路老师跟他拍的几张,又开始走神了。 突然旁边有两个女生走过来,好像还在边上观察了半天,才走到叶佑之面前问道:“你是叶叶吗?可不可以跟你要个签名?” 她们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本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叶佑之立刻露出了微笑,给她们一个个签名,发现她们还看着商应欢和路禾他们,似乎很好奇。 “请问他们”这两个女生本来想问这些人是不是准备出道的练习生,毕竟那几个人长得都比现在荧幕上好多明星都好看,还是跟叶叶一起出现的,是普通人的概率太低了吧。 叶佑之伸出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轻轻说:“给未成年们一点隐私好吗。” 等她们离开,叶佑之一边叹气道:“没想到戴了口罩都被人认出来,得快点走了,一起回去吗?” 商应欢手上抓着照片,皱了皱眉,刚想说不用,就听到叶佑之继续说:“小姨还让我接你回去一起吃饭,她明天就要去国外出差,这顿饭你还不想一起吃?” 路禾从柜子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好几条未读消息,还没打开看,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商应欢的声音。 “路老师”商应欢见他回过头,才继续说,“那我先回去了,下次直接古镇见。” 路禾点点头,见商应欢还站在原地不动,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像是在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了!”他说完扭头就走,叶佑之跟他的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出去后立刻坐上了车,商应欢坐在后座,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就是刚刚在体验馆里,被路老师摸过的地方。 叶佑之关心道:“怎么,你头痛?” “是,看到你我就头痛。”商应欢把手收了回去。 “唉,我提前跟你老师打好招呼,还想让他多关照关照你。” 商应欢一听,跟个兔子一样窜起来坐直了身体,咬牙道:“你都告诉他了?” “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老师?”叶佑之看着窗外,慢慢道,“比起你恶言恶语把人家吓跑,气走,还是得要表哥我做点什么给你拉拉好感。” 商应欢想到路老师刚刚对他那么好,可能都是叶佑之打了招呼,才给他的特别关照,摸头是,第一个找到他也是,一动不动让他抱也是。 这么纵容他,都是因为叶佑之的话吗?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叶佑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下,他的手肘撑在车窗边沿,虽然是看着窗外,但是话都是对商应欢说的。 “小表弟,有的人会因为血缘关系一直照顾你,包容你,有的人你认为他们可有可无,所以不屑于去照顾他们的情绪,也可以不在乎他们是走是留,不过你可别习惯闹脾气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要学得乖一点,懂吗?” 第134章 夜不能寐(二更) 像故事里的大团圆结…… 路禾站在机场大厅, 组织已经拿到行李的一号宿舍楼学生在一个位置集合。他按照名单一个个对过去,等念到凌焕,听到有人在远处喊了他一声。 “路老师!”凌焕高高举着手, 他穿着一件蓝色渐变衬衫,就是之前一号宿舍楼统一定制的那套, 为了方便管理, 所以学校要求春游第一天都穿统一的衣服。 男生个头很高, 即使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都足够醒目突出, 他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迈着大步朝着他们这走过来。 “人都齐了, 出机场后换车, 先去订好的民宿。”路禾把名单收起来,刚准备拿自己的行李箱,凌焕已经率先抢过拉杆,直接大步往外走,没给路禾机会。 旁边两个老师一副出去度假的打扮,看到路禾的行李箱被人抢着拿走忍不住笑着说:“路老师,还有学生给你拿行李, 这回真是一身轻了啊。” 路禾道:“出来一趟得随时看着学生,尤其是一些性子比较野的,更折腾人,怎么都不会一身轻, 这次还需要多麻烦两位老师了。” “那是一定,大家都是同事, 这次刚好分到这组, 而且这不是还有纪主任在,我看他们也折腾不起来。”一个男老师说。 本来他们巴不得离一号宿舍楼的学生越远越好,不过自从纪主任去当了副监舍, 还有这位路老师当监舍,那些学生惹出来的事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凌焕,这小子都会上赶着帮人提行李了,说是“性情大变”也差不多了。 而且期中考试后,一号宿舍楼的分数评级最高,评分最高的两个宿舍楼能选择来南古水镇春游研学三天两晚,一路上的吃住用行都是安排的最好的,他们分到这组也是跟着沾光了。 如果不是他们跟路老师不太熟,不然还真想跟他取取经,想知道是怎么管教这群学生的。 出机场外面就有小型巴士,南古水镇的位置离机场有点距离,路禾问了一下司机,一会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学校提前订好的民宿就在古镇附近,一会到的时候,接近晚上的饭点。 纪明川作为副监舍依旧坐在路禾旁边,等学生都上车后他跟路禾才最后落座。在车发动的时候,纪明川突然问:“饿不饿?” 路禾跟其他学生穿着一样的渐变蓝色短袖,当初这套衣服是有两套设计,一套是短袖短裤,一套是外套跟长裤,路禾不穿短裤,所以没带,只是因为天气原因身上还多披了件外套。 他摇摇头:“中午吃了,还不饿” 飞机上也提供了飞机餐,所以等到了民宿再吃晚饭,时间上刚刚好。一般长途出行都会在交通上比较折腾人,不过克兰霍顿的安排已经让这趟春游称得上是舒服了。 纪明川没跟他们穿一样的,而是穿着件灰蓝色衬衫,黑色长裤,手上的银色腕表刚好卡在腕骨尺骨茎突下面的位置,手掌宽大指骨修长,隐隐还能看见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 旁边有老师看着窗外的天气道:“是阴天,不会还要下雨吧,那可真是不赶巧。” 一般出来玩都希望是大晴天这样的好天气,如果下雨的话出行都有很多不便。 路禾点点头,就听到纪明川突然开口:“不一定,这里可能下雨更好看。” 另外两个老师没想到不喜欢闲聊的纪主任会主动插话,问道:“纪主任你去过这?” 纪明川的手指在手机壳背面摩挲两下才说:“很久以前去过一次,跟父母。” 他说完这话还看了路禾一眼,让路禾有些莫名其妙。 路禾继续看之前克兰霍顿发给每个师生的手册,里面写了三天两晚的所有安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所有的行程都要按照上面的来。他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探索的想法,实际上手册上安排的行程已经十分全面。 他往后看一眼,发现有的学生靠在椅背上睡觉,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聊天,不用问,他也已经在这些人脸上感受到那种兴奋。他们中有些人就算平时经常世界各地旅游,但这种集体出行想必也是难得的体验。 “坐一天车,终于快到了。” “今天凌晨还在跟朋友唱k,大清早就要来坐车” “你们看了那本册子没,我们第三天,怎么还有插秧抓鱼,你们知道插秧怎么插吗?” “管他呢,只是上面写了没说一定要干啊。” 凌焕在后面问道:“路老师,一会到了古镇,房间怎么分?” 他本来还想挨着路老师坐,不过现在头两排都坐着这次的带队老师,他只能坐在靠另一边窗户的位置,不过就是坐在车上也不安分。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纪明川站了起来,单手扶着旁边的靠椅,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我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这三天如果有擅自离队的,我会提前把你遣送回学校,别以为出来就能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 他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车上的学生,也许是教导主任当久了,一个眼神扫过去都能让一些学生噤声不敢开口。 “第二,手册上写的所有行程,除非不可抗力因素,不然全都要完成,无缘无故缺席的,通知你们的家长把你们带回去。” “第三,回去后要写一篇三千字的学习报告,这是学校规定。” 有人立刻哀嚎,说三千字太多了,出来一趟有什么东西能写的,还有人痛批学校太形式主义了。 “现在是六千字了,这三千字是我私心给你们加上的。”纪明川冷笑一声,“不愿意的现在就下车。” 凌焕旁边的秦阳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凌焕的胳膊,低声道:“老大你说句话啊,写六千字要命啊。” 不止是秦阳,其他人也等着有人能开口跟纪明川硬刚,为什么他们不开口,因为不敢,纪明川这老乌龟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凌焕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又问:“纪主任,现在能说住宿安排了吧,听说我们要住的民宿,一半是大床,一半是双人床” 毕竟民宿规模有限,他们来两个宿舍楼的学生加老师,差不多七十人,每个人都住大床房有点不太现实,那是不是说明他有机会跟路老师住一间。 要知道能一起住两个晚上,想着这件事,他连那六千字的报告都不放在眼里了。 纪明川没看他,只是拿出一张表格,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接下来住宿安排,学校订的一半双人床一半单人,我跟路禾一间,李老师和阳老师一间” 凌焕差点直接骂了,纪明川锐利的视线往他身上一扫,冷冷道:“你有意见?再有意见都给我憋着,学校给你们几个订的是大床房,你们如果想换双人房也行。” 纪明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凌焕,然后又扫了一眼另外几人,把名单从右手位先发了下去。 路禾觉得纪明川这种安排没什么问题,他知道双人房间的空间很大,而且他们都是男老师,住一间也没什么,也方便照应。 他们两个住一间,那说明就有两个学生能安排上民宿的单人房间。 “怎么,你跟路老师的关系好到就是出来都要住一间了?”纪明川冷冷道。 凌焕本来还想回怼过去,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本来还挺直的身子又慢慢躺回去,看着纪明川笑了一声:“我只是看纪主任你带队太辛苦,想跟你换换,这样一人一间房晚上能好好休息,不然纪主任你没休息好精力不济,带队出了问题,我们这些学生可能也不好会好受。” “这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了。”纪明川坐了回去,见路禾没说什么,随口问道,“你好像不意外。” “猜得出,我要是你我也会这么安排。”路禾轻轻笑了笑。 他也打算四位老师两两住,而他跟李老师阳老师都不熟,而这两个老师跟纪明川住的话一定会特别拘束,所以让他来他也会这么安排。 纪明川的视线在路禾脸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目光,插着手开始闭目养神。 心想凌焕确实有一件事说对了,他跟路禾睡一间房,可能真的会夜不能寐。 秦阳把自己的名字填好,一脸沉痛地说:“老大,那可是六千字,你就没什么话想说” “六千字?”凌焕看了一眼坐在前面那一排的人影,被椅背挡了只能看见半个后脑勺,他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紧皱着眉,“有比六千字还让我不爽的事。” “啊,什么事?”秦阳纳闷了,凌焕却没再理会他。 他莫名觉得那个入住安排,纪明川绝对是带了私心的,还偏用那么一副冠冕堂皇,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来。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他当着全车人的面,硬要跟路老师住一间 这恐怕才是真的会害了路老师,就算他再想亲近对方,也得在人前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距离才行。 所以就算心里有多不痛快,也只能忍着。 还有,路老师应该没有裸睡的习惯吧 * 等下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古镇门口,还需要步行一段石板路,然后走进巷子里。一路上,古楼、石桥、柳树、楝花映入眼帘,入目之处都伴着蒙蒙的雨雾。 路禾突然意识到,纪明川说的应该没错,这里下雨更好看,毕竟都说烟雨江南,他也才发现有的地方就连下雨都能那么美。 等放好行李那两位老师就组织学生去预定好的餐馆吃晚饭。他们三十几人坐了四桌,路禾看了一眼跟自己一桌的,都是很熟悉的面孔。 其中有凌焕这种不管去哪里都一脸自在如鱼得水的,也有一些不管在哪里都看着像是在考试一样一丝不茍的。 路禾看到好几个人还穿着短袖,加上又是接近晚上,温度比较低,忍不住说:“一会你们记得再加件衣服。” “明天的行程从早上六点就要开始,所以今晚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睡。” 突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对方手上还提这个行李箱,看到他们这桌后,立刻走了过来,非要让老板给他在这里再加一张椅子。虽然这桌已经坐满了,但是挤一挤还是能再坐下一个人。 “你刚到怎么不先放行李?”路禾看向商应欢。 商应欢咬着筷子罕见没说话,暗道当然是为了最快看到你啊。 他不说,路禾也不再问。商应欢没跟着大部队一起出行,是商家人另外送来的。 站在商应欢旁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对着路禾微微点头,礼貌道:“小少爷就拜托路老师了。” 菜陆陆续续都被端上来了,点的都是这家私房菜馆的招牌菜,松鼠鲈鱼、啤酒鸭、蜜汁叉烧、凤尾虾 路禾看西里尔还有杜渐深他们本来还因为那么多人坐一桌吃有点不自在,后面也渐渐放松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这一桌靠窗户,透过木质的窗户能隔着一条小河,看到对岸的古镇建筑。 偶尔河面上会划过去一艘乌蓬船,两岸的古镇建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等晚上的时候灯笼亮起,在蒙蒙雨雾中,灯光慢慢晕染开,如红墨入水,像极了灯火人间。 路禾又回头看了他们这桌的其他人一眼。圆桌其实也有团圆、团结的寓意,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就很像是一些故事里的大团圆结局的场面。 不过故事有结局,他们的人生却没有结局。 坐一天车,路禾看大家也累了,加上今天没有别的行程,就组织学生回去休息。 回民宿后路禾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灯是开着的,意识到可能是住这间房的另一个人回来了。 民宿都是轻奢木质风格,装潢复古,很契合古镇的氛围。 路禾看到纪明川坐在窗户旁边的藤椅上看书,等走近时,他脸上露出了有点纠结的表情。 他要不要提醒纪明川,他把书拿倒了呢。 第135章 不甘心(已修) 他的心情却告诉他不是…… 不过纪明川没给路禾开口的机会, 他随意把书合上,抬眸看了路禾一眼,“洗完了?” “你困了就先睡, 不过在睡之前”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路禾还在滴水的发尾,让自己的语气如平常一样听不出端倪。 “别忘了把头发吹干, 别感冒耽误接下来两天的行程。” 说完还不等路禾回答, 浴室的门就已经关上了, 路禾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把毛巾盖在头上, 一边去拿挂在洗手台边上的吹风机。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 但即使这样也没有完全掩盖旁边浴室传来的水声,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点微妙,在他记忆中还从没跟某一个人这么同处一室生活过,让他一阵恍惚。 民宿的浴室比较现代化,跟洗手间隔了一面磨砂质地的玻璃,有一种雨雾一样的效果,而透过玻璃能看到人体的肉色像雾气一样在上面晕染开, 映照出里面的人高大的身形轮廓。 等把吹风机关上,耳边的水声更加强烈。 路禾一边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忍不住想着刚刚纪明川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是不是也在一直听着这种水声。 从洗手间出来外面是一个大厅, 咖啡机吧台茶具应有尽有,旁边还有暖色调的沙发和深褐色的桃木桌。 穿过一边的中式吊顶折叠隔断墙, 里面就是卧室休息区。 路禾之前放东西就看过了, 里面是一张大床,另一侧是半复古的木窗,窗边有个木质的榻板, 上面还放了一张小桌,可以让两个人对坐。 “咚咚咚。” 路禾走过去开门,本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到门外的人好像被吓了一跳的反应,他脸上也带了几分狐疑。 “你”商应欢刚刚放好行李就过来了,也没想到路老师那么快就开了门。 而且看样子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有些他没注意的碎发粘黏在脸侧,额间的头发还遮住了一点眼睛,跟挺翘细长的眼睫毛纠缠在一起,铺面而来一股潮湿的热意,让商应欢的脸顿时红了红,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他又要乱发少爷脾气了。 “你还没查房就准备睡了?”商应欢在对方的注视下,感觉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下意识道:“那,那也太不负责任了,别忘了你是带队老师,要对我们的安全负责” 商应欢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都语无伦次,本想着不如扭头就走,可这双脚就是挪不动道,只能固执地站在门口,跟路禾大眼瞪小眼。 “你大晚上来找我,就是想为了这件事来指责我吗?”路禾难得把手指插进微湿的头发里,语气很无奈,“纪主任说今天他查房,而且你要第一天在外面睡不着,我今晚会去看看你的。” 虽然纪明川说今天他查房就行,可他作为监舍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安心在房间里睡大觉吧,带那么多学生出来,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至于另外两位老师,他们对一号宿舍楼的学生,没有他熟悉。 商应欢听了他的话后,突然问:“只看我吗?” “当然不止”路禾说,“你来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商应欢突然听到了屋里传来的水声,刚刚他的注意力都在路老师身上,都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声音。 “里面还有人?”他皱眉问道。 路禾往里看了一眼:“毕竟是双人房。” “双人房?” 路禾知道商应欢是商家另外开车送过来的,所以没跟他们一起走,不知道纪明川在车上时提出的房间分配。 他解释道:“我跟纪主任一间,还有另外两位老师住一间,毕竟这里也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民宿……” 而且出于安全性考虑,就算学校没这么安排,他也不打算让他管的学生们分开在两家入住,这样如果出了什么事照顾不过来。 “你跟纪明川?!”商应欢声音重了几分,刚好浴室的门打开,纪明川换好衣服出来。 他看着跟路禾站在门口的商应欢,紧皱着眉头,语气也冷了几分,“虽然这里不是学校,也不代表就能对老师直呼其名,下次再犯,你就去抄学生手册,抄到我满意为止。” 纪明川也走过来,面对商应欢那种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眼神,冷笑一声。 不过在他的注视下,商应欢虽然生气,但是却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大喊大叫闹脾气,让纪明川不由得多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回,往窗边走。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吧!”商应欢咬着牙,声音也很轻,就好像只是专门说给路禾听的,莫名有点委屈。 “而且路老师,你跟他睡一个屋,能睡着?” 路禾提醒道:“小心别让他听见。” 商应欢的话让路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里面拿了个蘑菇小灯出来,递给商应欢,“你要晚上睡不着,可以试试这个小夜灯。” “……谁跟你说我会睡不着了?”商应欢嘴上这么说,还是把那个小灯接了过去,心想这个小夜灯丑丑的,塑料材质,很轻,摸起来有些廉价。 而且他不爱吃香菇,连带着这东西的样子,也不喜欢。 可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被魇住了,觉得这东西也挺可爱的。 “这是上次去商场打折五块买的,顺手带了过来,你不喜欢那我就拿回” 商应欢立刻把手一收,皱眉道:“东西都给我了,就别想着收回去。” 五块钱,路老师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就是个这么便宜的小玩意儿,他还从没用过那么便宜的东西。 商应欢走之前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真的要跟他住一间房?我们学校也没穷到这个地步,订不起两间房。” “你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而且双人间的话,就是睡三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寒碜。” 商应欢咬着牙,心里也知道自己这种情绪简直没有任何道理,就算要发作也师出无名,只会被当做无理取闹。 他吐了口气准备回房间,就感受到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紧接着对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提前说声晚安。” 商应欢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他很容易睡不着,毕竟等灯一关,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他心里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不过今天是住在这里的第一晚,他预想中的紧张和不安都没出现。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修长结实的手臂朝着天花板伸出,最后摸向床头柜插座上的蘑菇小灯。 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改为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然后又收了回去,他侧过身盯着那个散发着暖黄光芒的小灯,微微动了动唇。 “晚安。” * [椿童鞋:会长你看,这是不是路老师他们!] 杜渐深晚上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腿上还放着个平板,想到刚刚童椿跟他说的话,他面无表情地点开了一个视频链接。 动作和神态不像是去浏览视频网站,而是去写什么研究报告的。 视频一打开就是监控角度的镜头,能看到一个大屏幕被分为了个窗口,隐隐能辨认出是四个人,在一个类似密室一样的地方摸索,还伴随着诡异的音乐。 他刚觉得那四个人影有些眼熟,很快画面就被一大片各种颜色的弹幕给覆盖。 杜渐深把弹幕关了后,画面终于彻底干净了。 “果然是他们。”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视频画面比较暗,却还是有一点微光折射在他眼底。 少年的眼球微微转动,像是想从画面里找到那道人影。 视频开始大致让你知道是四个人从不同的通道进入,很快就专门选取了一个画面进行播放,图像也变大变清晰了一些,只是不能看清脸,但身形更好辨认。 这个像商应欢。 他看到商应欢是怎么在屋里打转,怎么被冒出来扮成鬼的工作人员吓一大跳,又是怎么被抓住,关进小黑屋的。 因为视频是剪辑过的,所以中间也没让人等太久,很快小黑屋的门被人打开了。 监控器一般都有夜视功能,等那个出现在门口的人影的瞬间,杜渐深坐得比之前更直了。 在对方走进商应欢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被抱住了,似乎本人也感到意外。 两个交叠的人影映在杜渐深的瞳孔里,如果有人也在这个房间的话,就能看出杜渐深几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虽然看不清双方的表情,但杜渐深放在桌上的手还是快速敲了敲,暗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后面其他人也出场了,而且视频节选的还是他们在这个类似鬼屋的地方亲密互动的场景,可以说都是别人口中的“高能场面”。 最后照片以一张风格复古的合照作为结尾。 在照片里,明明看不清晰照片中人的脸,对方的模样在他脑海中自动补全,连同那双眼睛,仿佛真的有令他颤栗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而且因为妆效,对方就像一个鬼魅一样,攥住了他的心脏,连带着把灵魂都攫取了。 本来想关掉视频的手突然顿住了,就像当初他坐在台下看话剧表演的那一幕,就像他无意间路过,在门外意外窥见的那一幕。 有比获胜,更让他着迷的吸引力。 他点开了童椿的聊天窗口。 [杜渐深:不用大惊小怪。] 他回完信息后又看向了那个视频的窗口,正定格在结尾的照片上,几个人围着最中间的人那副亲密的姿态,让他心里慢慢涌现出的不甘,甚至比在更容易冲动的幼年时期输给杜景珩更加强烈。 不用大惊小怪,为什么他的心情告诉他不是这样。 杜渐深抬手捡起挂在窗户边的一片树叶,又把沾着水的树叶抛进了飘飞的细雨里。 如果一直没有作为,这种无处排遣的心情只会越来越强烈,机会是不会像当初那只羽毛球一样,飞到他面前的。 脱轨的箭,从偏离的那瞬间起,就再也无法预知方向了。 第136章 亲子鉴定(已修) 他的世界里雨突然停…… 第二天路禾起了个大老早, 发现纪明川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边,听到身后的动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先收拾, 我出去叫他们起来。”纪明川说完就往门外走,不知道为什么在路禾看来走的有点急, 他也没多想。 他们虽然睡一个屋, 不过纪明川考虑周到, 还跟民宿老板多要了一床被子, 所以他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没觉得多不习惯。 现在是早上六点, 走廊上还没什么人。纪明川记得一号宿舍楼学生的房间位置, 挨个过去敲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纪主任昨晚睡得怎么样?”说话的人声音很轻,还带着笑意,却让纪明川的面色骤然一沉。 “我看你倒是休息的很好。”纪明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往下一个房间走。 “是啊,虽然是随行的校医,不过跟来度假也没什么区别。”魏秋亭伸了个懒腰, 随口问道:“路老师也应该起来了吧,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昨天都没好好聊聊。” 他刚迈开步子,就被纪明川从背后叫住了。 “魏秋亭, 你最好别去纠缠他,他不是你用来消遣的东西。”纪明川皱着眉, 声音冷得像在嚼冰渣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无视了纪明川难看的脸色, 语气不变,“不过纪主任,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别勉强自己。” 魏秋亭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毕竟在我看来,你的疲惫都写在脸上了,怎么,跟路老师睡一个房间,还让你心猿意马,彻夜难眠了?” “……而且你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做?看不出纪主任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魏秋亭!”纪明川喊出他的名字,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他盯着魏秋亭,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起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突然边上的房门打开,李老师开门走出来,看他们两个站在走廊上,那股火药味把还有点困意的他都给呛醒了。 “纪主任,你们两个大清早这是在有什么问题说开就好了,注意和气,我们现在在外面代表的都是克兰霍顿,可别耽误了正事儿啊。” “当然不会耽误……”纪明川皱着眉,突然冷笑一声,“毕竟就算大清早被狗咬了,工作也还是要继续。” 纪明川平复了心情,也不再看魏秋亭,率先往另一边走了。 他皱着眉,从魏秋亭刚来克兰霍顿的时候,他就一直厌恶对方这种对人对事的态度。 不管他跟路禾怎么样,是什么关系,都不是魏秋亭能用来调笑的谈资。 很快大家都陆陆续续起来,走廊和一楼都人来人往,热闹的不行,大多都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 “你也是来南古水镇玩的吗?”旁边外表看着就开朗热情的女生跟路禾搭话,对方笑着指了指路禾对门的房间,“我们住这,刚好对门,也算有缘分了,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也算有经验,知道哪些景点值得一看,你要是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路禾刚要开口说话,就有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他不是一个人,我们另有行程规划,我先替他拒绝了。” 纪明川在路禾身边停住了脚步,他个子很高,站得挺直,表情带着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感,比路禾高了半个头,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像是把路禾整个人笼罩其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纪明川现在心情不怎么好,但总不会是对这个女生,难道刚刚还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晚上没休息好? 一般人在睡眠不足的时候,思维都会变得迟缓,性格脾气也会更加难以控制。 这个女生看到纪明川这么说,笑了笑又看向路禾:“这是你朋友吗,怎么那么霸道,你都还没说话呢。” “是朋友,而且我也确实不是一个人”路禾看走廊上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学生,露出一丝微笑,“我们还带着三十个学生,所以确实没法一起了。” “你是老师?”对方脸上多了一丝惊讶,很快又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不过说起来这里确实住进了好多高中生,我昨晚还在猜是不是哪个学校组织来这里玩了,你们学校很会选地方嘛,那就不耽误老师你的时间了。” 她跟路禾挥了挥手,然后跟着跟着来找她的朋友走了。 对方一见到她就忍不住道:“你们这边那么多帅哥?怎么来了这里到处都是,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剧组在这里拍戏了” “好像是有个学校来这春游,不过我也忘了问是哪个学校了,要是有机会再问问吧,不过可能有个人不那么待见我。”她耸耸肩。 “怎么,你跟人起矛盾了?”对方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倒也没有,人就是会为爱冲昏头脑,只要在恋爱中像什么占有欲,嫉妒心,简直不可理喻,搭个话就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她做了个鬼脸把对方逗笑了,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楼下走。 路禾不知道刚刚跟他道别的游客怎么猜测他们的关系,而是跟纪明川一起下了楼。 “你没睡好?”路禾问,要换在他跟纪明川不熟的时候,他绝对不会主动关心对方有没有休息好。 “没事。”纪明川在桌前坐下,已经有人摆上了早餐,让他们随便找位置坐下。 边上还准备了咖啡、牛奶和果汁,可以自取。纪明川拿了杯咖啡,一边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叉烧包。 “上午先过廊桥去湖心岛上的文化博物馆参观听评书表演,下午坐乌篷船顺着水道穿过整个古镇,逛古街,是不是?”路禾回忆了一下他们今天的行程,虽然听起来内容不多,不过古镇不小,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也得花不少时间。 纪明川端着咖啡杯,听他这么说点点头,视线又在他身上停留一会,把咖啡杯放下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苏冕刚好下楼,看到路禾后走到他们这张方桌前,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笑着说:“看来我到的还算早的。” “昨天休息的怎么样。”路禾随口问道。 “还不错。”苏冕回答道,他语气轻松,看样子真的休息的不错,可路禾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放假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从那天苏冕被苏家人接走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冕。 而被苏冕掐了脖子的那个学生,最后也没有来这里。至于两家家长有没有私底下跟校长沟通,这也不在他了解的范围以内了。 不过那天,苏冕回家后,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想到之前跟苏麒温打过照面,对方会不会借题发挥?毕竟在他眼中,对方实在不像个家长。 “路老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苏冕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漫不经心地说:“如果路老师是担心那天的事,那你可以放心,这种事下次有下一次了。” 路禾却觉得苏冕这话,好像不是在说下次不会再犯,而是在说我会做的不留痕迹一些,不会留下证据一样。 他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这种荒谬的想法给排除出去,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苏冕端着一杯果汁,看了一眼上面漂浮着的零星果粒,垂着眸子掩盖了他眼底那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情绪。 很快,人基本上都下来了,另外两位老师还叫了几个学生去拿雨伞,给每个人都发了下去。 雨伞是透明的,刚好一人一把,而且不是很大,躲两个人有点勉强。 “下雨还得打伞去参观景点,也是头一遭了。”凌焕接过一把伞,随手搁在了桌子边上,“不过想想还挺浪漫的,路老师你说是不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我看你自己一个人浪漫去吧。”商应欢冷笑完了用筷子在灌汤包上戳了两个洞。 “你就是嫉妒我的艺术细胞”凌焕往椅背上靠了靠,抱着胸睨了他一眼。 “你有那东西吗?”商应欢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以为你雕了块石头就是艺术家了,还不是你爸妈把你当宝一样捧,别人奉承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别当成真。” 商应欢把筷子往碟子上一戳,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盯着凌焕,突然出言讥笑道:“你是嫉妒了,嫉妒我有人捧着?” 他们这边一群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且大多都是年轻气盛的学生,模样也好,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我们先出发。”纪明川道。其他人吃得差不多了,也都没意见。 从他们住的地方出来,外面就是一条长街,靠着河边的地方还修建了一条长廊,可以避雨,还能一路欣赏河岸的景色。 “这还是学校第一次组织来古镇这种地方。”凌焕说。 这里的商业化气息不强,很多原住民都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就算加入了一些现代化的元素,也没有破坏古镇整体的和谐。 “路老师你是不是挺喜欢这里的。”凌焕突然又看向路禾,笑着说,“我一看就觉得你会喜欢这种地方。” “第一次?”路禾还以为克兰霍顿之前有组织过类似的活动。 “确实是第一次。”杜渐深突然出声,“以往克兰霍顿研学出游会组织去登山,坐游轮,看雪山……” 但去不算热门的古镇还是第一次,毕竟克兰霍顿不管是教育还是建筑风格都偏西式。 “别说还挺好看的,本来想念句诗,但是实在想不起来。”秦阳忍不住道。 凌焕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都出校了就别想着卖弄你那点墨水了,年级第一都没你能来事。” 秦阳嘿嘿一笑:“反正就是诗意,也不知道国外那些人懂不懂。” “我们这里不就有个外国人吗?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凌焕对着西里尔抬了抬下巴,不过西里尔直接把他无视了,凌焕也不生气。 他们越走,河面就越宽,路禾远远就看到了雨雾里的廊桥。 等他们到了廊桥上后,就计划在上面坐着休息一会,很多游客正拍照,路禾就尽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五月初荷花并没有开,但是翠绿的荷叶几乎铺满了整个河面。高的矮的,层层叠叠,还有蜻蜓在雨中低飞。 路禾发现西里尔就站在边上,少年的金发在雨雾中变得更浅了,像一副褪色的旧画,湛蓝的眸子在升腾的雨雾中,像是蒙了一层柔光,让他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路老师,我很喜欢这里,比我资料上写的故乡,更加喜欢。”他的手按在砖红色的栏杆上,手却下意识用力,连带着手背都浮现出了青筋。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不见得能对这里产生多大的感情,但只要对在这里生活的未来抱有期待,让他怀念昨天,感谢今天,期待明天,他就想留在这里,而不是回到一无所有的故乡。 “你是不是这个月就要走了。”路禾问,他作为一号宿舍楼的监舍,如果学生需要转校或者作某些方面的调整,他肯定也能听到风声。 “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会不会太着急了。”路禾道,一般学期中转校的情况太少了,更别说还是家长方面主动要求的,先不说两边的课程都不一样,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为什么不把这个时间留给假期,让西里尔有始有终在这里读完这个学期。 不过既然校长那边都商量好了,西里尔的去向,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是希望对方不管在哪里,都会走在充满掌声和鲜花的道路上,走向充满光明的未来。 “那路老师,你会不会想我?” “你那么优秀特别的学生,想不记得都难吧。”路禾道,虽然不知道西里尔之后会经历什么,不过想到对方私教那副德行,他只能跟西里尔强调,让他明白,他是优秀的,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西里尔应了一声,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虽然这话没有跟路老师说,但是他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让我一辈子很难忘掉。 等上午的行程结束是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然后要到指定的地点集合。路禾本来打算先回趟民宿,就被纪明川叫住了。 “你不是喜欢喝茶,我知道这里有家老茶馆,要不要去看看?”纪明川语气如常,好像只是随意提起。 等来了那家茶馆,看到那个茶馆老板跟纪明川打招呼,路禾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认识的。茶馆老板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笑着很和蔼。 这里的位置不太好找,所以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客人,而且好像都是老板的熟客,彼此之间都很热络,就显得纪明川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更加不近人情了。 对方领着他们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还端上了一碟瓜果和茶壶。 纪明川先开口道:“他们几个没跟着你,还真是稀奇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路禾也知道纪明川说的八成就是凌焕他们,凌焕他们没有跟过来,他也不怎么意外,不管凌焕平时多喜欢粘着他,也总有些自己的小秘密,有自己的事要做。 倒是纪明川,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路禾看着纪明川倒了两杯茶,动作自然地拿走了其中的一杯。茶壶和茶杯都是紫砂材质的,刚端过来就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茶香。 他轻轻抿了一口,就听对方问道:“路禾,你之前说你想离开克兰霍顿,那有没有想过要去哪,要做什么?” “经验丰富的纪主任,现在是想给我点就业方面的指导吗?”路禾看着他。 “你如果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划,就选择离开,并不是个理智的做法,所以我想你最好多考虑一下,还是说你有什么非要离开的原因”纪明川语气平静,杯中的茶液,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如果有,那纪主任又要怎样?” “那就把这个原因给解决掉。”纪明川看向路禾,眉头皱得更紧了,“真的有原因?” “当然没有,不过纪主任你的建议,我也会好好考虑的。”路禾又看了一眼正在跟人聊天的茶馆老板,问道,“你认识那个老板?” “跟我不熟,是家里人认识。”纪明川语气平静,少见地说起了一些稀松平常的往事,“以前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带我来这里,我也觉得这里很安静,不容易被打扰,他们看我对其他地方不是很感兴趣,就会让我待在这里,让老板帮忙看着我。” 路禾知道纪明川现在会选择来这里,说不定也是刚刚带学生带烦了,毕竟那个年纪的男生,活泼好动得不行,他们四个老师都不好看住。 而且这跟纪明川在车上说的不一样,在车上对方是说以前跟父母来过一次,可现在听纪明川的话,对方显然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虽然他让凌焕他们自由活动,心里也还是难免担心他们会不会闯出什么祸来,不知不觉,路禾又喝了两杯茶,发现纪明川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只是单手撑着太阳xue,侧着头,棱角分明的脸微微对着窗外。 路禾凑过去一看,发现对方闭着眼睛,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看向路禾,又看了看纪明川。 “他睡着了,让他这么休息会吧。”路禾的声音很轻,对着他露出一丝微笑,显得很有礼貌。 老板点点头,笑着又给路禾上了壶茶,把茶壶轻轻放在桌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还没在这开茶馆的时候,跟纪家来往可多了,能说是看着这小子长大,我可没想到这小子有一天会带着朋友来找我。” 路禾又想到了刚刚纪明川说的不熟,默默喝了口茶,这个还是不跟店老板说了。 “他肯定也是带学生辛苦了,其实他之前也没必要去那个学校,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就铁了心要去,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有主见,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干脆都随他了,我跟他爸妈都觉得明川这孩子,完全不适合教学生” “有吗?他现在是很好的老师啊。”路禾看了眼纪明川,又看向窗外。纪明川确实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师,只是有时候,处理问题的方式和说的话,能够圆滑一些就好了。 至于纪明川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直接去了克兰霍顿,也可能是受到剧情设定的影响。如果真的是在设定的操控下,才做出了来到克兰霍顿的选择,那么最不甘心的人,应该是意识已经渐渐跟原著脱离的纪明川吧。 对方甚至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违和感。 “那我就放心了,还交到了一个那么好的朋友。”老板笑着跟路禾挥了挥手,去招呼新来的客人去了。 茶馆很安静,所以才没把纪明川吵醒。突然路禾注意到纪明川的头轻轻晃了晃,然后撑着头的手一歪,脑袋就要往下坠砸在桌上,路禾下意识伸出手把手垫在桌上,免得的头磕到,却刚好跟纪明川那双眼睛对视上了。 纪明川第一时间是抬手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 然后他又注意到路禾的动作,“你这是在” “刚刚本来怕你磕到头,你要是困了,要不要回去再休息一会,而且你是不是不习惯跟人一起住一间?” “今天应该还有人退房,那样还能另外再订一个房间这样就不用……” “不需要。”他像是发现自己说的太斩钉截铁,多解释了一句,“跟你没关系,我认床,过一晚上适应了就好。” 有问题的从来不是路禾,是他自己,这一点他一直都心知肚明。 而另一边,店老板还在跟纪母发消息,把纪明川带着学生来南古水镇,还带了朋友来他茶楼里喝茶的事全说了。 “不是我说,明川那小子带来那孩子,长得可俊了,我年轻时要能长这样,还愁没有小姑娘喜欢。” “你问我那孩子长什么样?挺高的,不过有点瘦,特别白,你说是不是明川之前朋友圈照片里那个,我哪用微信这东西好像是姓路。” “明川看样子是累着了,刚刚撑着头就睡着了,他朋友还让我别打扰让他这么睡会,见这小子交到玩得好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他倒不是怕纪明川没个朋友当个孤家寡人,以对方的条件,怎么都会有人过来结交,问题是这小子看不上。 朋友可以有很多,最难是知心的。 “时候不早了。” 路禾知道纪明川这么说是准备回去了,还看他站起来,先去找老板说了两句话。 突然他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跳出一个弹窗,是浏览器自动弹出的新闻消息。 本来他不会在意这些消息,可上面写的东西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点开这条新闻一看,这里面大致内容就是据商家内部知情人士透露,商家少爷并非亲生,跟商家并无血缘关系,还有知名机构的DNA鉴定。虽然没有明说这个孩子是谁,可是已经指出了,养父是商家如今的当家人,而母亲是知名设计师方初瑶。 那怎么都只有商应欢了。 而且还分析了虽然商家在娱乐业势头很猛,但根基不在这里,而且一直是一个遵循守旧的传统家族,是绝对不会把家业给一个跟商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路禾第一时间就给商应欢打了电话,不过对方没接,他皱着眉找到了商应欢的微信。就连他隔壁桌都有人在谈论这件事,以前提到商家少爷,别人都觉得对方含着金汤匙出声,而现在 他看了一眼新闻报道底下的评论区,大多都变成了说这孩子命好,一跃从无父无母的孤儿变成了富豪独子,不过还是命好。 还有人狗血电视剧看多了,狸猫换太子这种剧情都想出来了,说真的商家少爷说不定被掉包了,说现在那少爷过了那么多年好日子,指不定就是占了别人的人生。 商应欢没有回他的消息,他莫名觉得对方已经看到这个新闻了,毕竟商应欢校外消息灵通的狐朋狗友不少,联系方式还加着,只是不太一起出去玩。 如果对方看到了这个消息会怎么做? 路禾给对方发了给位置共享的申请,对方半天没响应,路禾拿着伞站起来,一边往外走,就看到位置共享突然生效了。 他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让路禾的眉头皱得更紧也来不及多想,朝着刚刚定位的地方跑去。 古镇的雨并不大,而且下一阵停一阵,他出来的时候,雨刚好又下了起来,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路禾才刚走出一段路,就被人叫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用那么大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急迫。 “路禾!”纪明川也跟了出来,皱着眉看着打着把伞匆忙走进雨里的人。 “纪主任,我先去找人。” 路禾来不及多解释,纪明川一言不发刚要跟上去就被茶馆店老板给拉住了,对方奇怪道:“怎么那么快就要走,明川你外套还放在那儿,不拿了?” 纪明川随手从旁边拿了把伞,头也不回地说:“我一会再来。” 店老板看他们两个一下子跑没影了,还嘀咕了一句怎么跟追媳妇似的。 雨不是很大,可路禾跑起来的时候,雨还是淋湿了他脖子以下的地方,衬衫都有点湿了紧紧贴在腰腹上。他穿过一个个巷子,一边看着地图,到底是在哪个路口转弯。 他甚至没多余的时间去想自己为什么那么急着找到商应欢,有的事甚至都不需要理由,身体就已经自发行动了。 如果商应欢不给他透露任何消息,他就是再有心也无力。但是对方给他共享了地址,他就不想辜负对方这时候给他的信任。 仅此而已。 路禾在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看到有个眼熟的人坐在狭窄屋檐下的石阶上,一只手臂压着膝盖,另一只手按住头,像是要把自己深深地往地上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开口了。 “商应欢” 把头埋在手臂里的少年听到了动静,头微微动了动却没抬起来,他能听到对方踩着水过来的脚步声,能听到雨打在伞面的哒哒声,还有,他的世界里雨突然停了。 路禾蹲下来把伞往他那边靠了靠,给他挡住了雨。 “你给我共享了位置,也就是说你是想让我带你走的吧。”路禾叹了口气,他看商应欢依旧跟个木头一样蹲在这,以往对方颐气指使的时候,可比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好对付得多。 “把手机关机,是不想让人找到你,要是我没来,或者没记住地址,你难道一直都蹲在这”路禾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动了,甚至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就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用力环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大的让他手上拿着的伞晃了一下,又掉在了地上。 第137章 于情于理 是让我不会放开你的陷阱。 路禾还没说话, 就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湿热,让他本来想推开商应欢的手都顿住了。 “你是来笑话我的吗?”商应欢的声音小到细不可闻,像是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来的。他环住路禾的手微微下滑, 变为攥住对方的衣服。 路禾知道商应欢嘴硬,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硬的起来。他反问:“你会把位置共享给一个会来笑话你的人?” “如果是你, 就是来笑话我的我也认了。”商应欢自嘲地笑了一声, 语气罕见地听起来有几分自暴自弃, 还带着不太明显的鼻音, “在我同意位置共享时,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难过?”路禾问。 商应欢听到后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咬了咬唇, 眼周的肌肉好像都随着主人的心情而绷紧。他突然低笑了一声,又像是在哭,一边把人抓得更紧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难过?”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额头枕在了对方的肩上,可能一直以来路老师给他的错觉,让他误以为对方能够完全理解他的心情, 就跟那种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纵容一样。 可实际上就算他们挨得那么近,心也碰不到一起。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才明白怎么都无所谓,就算对方真的是来嘲讽他的, 都无所谓,就算路老师真的会露出那种可恶的表情, 那面对的对象也只能是他。 所以共享出去的位置, 既是求助的信号,也是让我不会放开你的陷阱。 “没有血缘关系,不代表就没了一切。”路禾突然又跟之前在恐怖体验馆里一样摸了一下他的头, 不过因为对方淋了雨,手上也不像是之前那种柔软蓬松的触感。 商应欢愣了一下,对方这突然的动作几乎把他刚刚冒头的阴暗想法给全部打散。 “就算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你们十几年生活下来,血缘肯定不是最重要的。”路禾听到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拿出了手机,“所有的血缘关系最初都来源于没有血缘的关系,你因为太看重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想躲起来,是不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路禾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然后把屏幕递到商应欢面前,“如果你不想接就自己挂掉。” 商应欢看着那个拨过来的熟悉的手机号码,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手机,突然看了一眼路禾,对方已经重新把伞举起,撑在他的头顶,就跟给他树立了一道屏障一样,对方只要站在这,就是什么都不说,都让他觉得安心。 “路老师,你这样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吧。”直接把电话给他,甚至没留什么准备的时间。 这是母亲的电话,他担心以往母亲对他的包容和温柔都会消失不见,会不会后悔过去给他的付出。虽然他也有想过是不是一些营销号刻意博眼球弄出来的假新闻,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是真的。 商应欢语气有些故作轻松,却还是缓缓按下了接听按钮。 “路老师,欢欢在你那吗?从刚刚起他就一直不接电话,如果你看到他,一定要跟他说,我们永远爱他,不会因为那份亲子鉴定就改变” “路老师,你在听吗?” 路禾看商应欢没吭声,就把手机拿了过去,回道:“我会转告给他的,你们的想法,我一定会让他知道。” “那就麻烦路老师了”方初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还微微叹了口气,路禾这才想起对方似乎前几天有事去了国外出差,知道这个消息后就算要赶回来,恐怕也要花不少时间,再加上联系不上商应欢,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也很焦急,但在跟路禾通电话的时候也还是克制住了。 “还有路老师如果看到了他,能不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路禾看着商应欢,一边说:“我尽力。” 对方现在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时站在他面前,哭得跟个才刚刚记事的小孩。对方还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路禾递过来的纸巾,等用完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路老师竟然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的脸涨的通红,忍不住道:“你把你刚刚看到的东西都忘了” “现在的技术手段还做不到删除某一段记忆,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吧。” “”商应欢一言不发地跟在路禾后面,在路禾要转过身的时候太突兀地开口,“那就都别忘了,不管是今天的,以前的,还是以后的。”我的一切路老师你都要记得。 对方的眼睛炯炯有神,就好像一瞬间恢复了那副自信的模样,他伸手握住了伞柄,跟路禾的手碰在一起。 作为交换,你的所有,我也会记得。 毕竟一切血缘关系都是来自于没有血缘的关系, 路禾刚走出小巷,就看到了在旁边的纪明川,对方看样子一直在这里等他。对上路禾的视线,纪明川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眉头微皱,语气却尽可能平和。 “于理,你处理的很好”纪明川的视线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水雾,不带任何感情地落在路禾身上,又像是欲盖弥彰的疏离。 路禾莫名觉得对方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纪明川又扫了旁边的商应欢一眼,对方察觉到后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只是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角,处处都透露着这小子是个多大的麻烦。 他锃亮的皮鞋上沾满了水渍显得更加光滑,脚尖微微转了个方向,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于情我希望你不要管他们这群小鬼。 * 韩冬夜穿过木质走廊,撞到几个人躲在楼道窗户边吸烟,看到他后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在克兰霍顿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之前给他在宿舍一楼游泳池偷偷打开一个窗户的人就是一个。 而这几个人,他都没什么印象。 “要不要来一根?纪主任跟路老师都不在,现在在校外也没人抓咱们。”对方笑着说,“你在校外名气可大得很,外面那些混混头头不是都会抽烟吗,你总不会不抽吧。” 旁边两个人看他这么说皱了皱眉,本来还想打个圆场,就发现以往对其他人都视若无睹的韩冬夜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对身材高大,光是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压迫感。 韩冬夜这段时间在学校里都像个透明人一样,而且还得看韩家人的脸色,都差点让一些人忘了他最开始来克兰霍顿的时候,是怎么个狠角色了,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 对方手上的烟直接被韩冬夜拿走,他用手指夹着烟的同时还揪住了对方的衣领。这个男生为了不被几乎挨着他下巴的烟头给烫到,跟要渴死的鱼一样高高抬着下巴。 “韩冬夜,你要跟我动手?”他咬了咬牙,他不过是说了句话,就给这疯狗揪住了,难道对方还真的敢打他? “对你动手?”韩冬夜手指灵巧地夹住那根烟,一边用拳头把人往后一推,把手上的烟碾灭了扔进垃圾桶。就好像扔的不是烟,而是吧对方的面子都给拿过来,丢在地上踩了踩。 “我不会让路老师为难,所以你也别说不该说的话,毕竟我是个混混,会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韩冬夜露出一个笑,却让跟他面对的几个人心里发憷。 在下楼的时候,韩冬夜闻了一下自己的手,最后轻轻啧了一声,皱了皱眉。他身上沾到烟味了,一会吃饭的时候路老师会不会闻出来。 “你们都看到那个新闻了吧,商应欢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平日里趾高气昂鼻孔看人,不还是捡来的,这还不如私生子呢” “不过新闻说这个消息是商家内部的人放出来的,我看八成还是大家族那一套,我之前就听我爸妈说,今年年初开始,商家老爷子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开春后身体更不行了。” “好好的出来玩聊这个干什么,今天起太早了,我先上去睡会。” “不过商应欢呢?他不会一个人偷偷跑了吧?毕竟我要是他,哪里好意思出来见人。”而且商应欢平日里用商家的名头肆无忌惮为非作歹惯了,也得商家认他,他才是商家的大少爷。 这几个人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桌上咚得一声,他们几个人往旁边一看,发现是刚开始就坐在旁边拿着本书在看的凌焕,对方此时把手往桌上一拍,皮下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凌焕冷笑一声:“你们说够了?没说够就继续说,我听着啊。” 不过凌焕的表情让他们能肯定一点,就是如果他们还继续聊这件事,以凌焕的脾气绝对会让他们脑袋开花。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凌焕,你不是跟商应欢关系不好吗?” “谁跟你说的,关系不好就要落井下石,背后嚼舌根了?我犯不着干这个没品的事”凌焕又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语气散漫得不行,“我要干什么都当面说。” 突然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凌焕看到他后招了招手,故意道:“呦,这不是商家大少爷,回来了?” 商应欢刚刚在门口听到凌焕竟然给他说话,第一反应是狗乱咬人还真能咬对,听到后面那句话,就知道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他只是吸了口气,扫了凌焕一眼,没给对方多余的眼神,而是对着身后的路禾说:“路老师,我上楼了。” 说完直接面无表情地穿过一楼聚集起来的人流,微微仰着头,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比以往更甚,就好像完全没受到新闻的事影响,依旧像只骄傲的孔雀。 凌焕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路禾身上,看到对方身上跟商应欢一样,都淋雨了被打湿了,不由得皱眉,笑着问:“什么事用得着路老师你陪着学生一块淋雨?” 他站起来走到路禾面前,看着对方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后,紧紧地贴在身上,修长匀称的身体轮廓一览无余。凌焕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学不来别人那副谜语人的劲,直接催促道:“还不快上去洗洗,路老师你真的想生病啊?” 而且干嘛要为了商应欢那小子淋雨? 他看商应欢人好好的,摆明了一点事都没有。 路禾点头,突然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好像是放假的时候他布置给凌焕的任务,对方挑了这本诗集。 “你把那本书带来了?”路禾有点意外。 凌焕拿起那本书,随手递给路禾:“看完了,路老师要考察吗?” 路禾刚想应下来,就听到凌焕继续说:“不过路老师,下次别人写给你东西,还是不要夹在书里了。” “还是说路老师你留着这个,是对对方也有意思?” 路禾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这本书,都没注意凌焕垂下眼睛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第138章 无中生有 但有喜欢的人是真的。 “什么?”路禾本来还以为放在书架上的那本书, 是之前就放在那里的,怎么听凌焕的意思,那本书还跟他有关? 他拿过那本书, 随手翻了一下,看到了夹在一面的长方形纸条, 长大约十五厘米, 字迹清秀。别人也许不认识, 但是他认识, 这就是“路禾”的字, 又或者说是原主的字。 这时候他隐隐想起来, 上次在校外,凌焕开玩笑似的跟他提过一嘴,当时他没放在心上。 每个人的字迹都有个人特点,先不说字体风格,就算风格相近,笔锋、笔顺、笔压也会有所不同,他跟原主的字迹就有明显区别, 这个从他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过因为现在基本上都是数字化办公,就连来克兰霍顿提交的也都是电子申请材料。 他穿过来刚好是他成为监舍的那天,所以后续需要个人手写的材料都是他自己的字迹,而有原主字迹跟署名的东西, 他也收起来了。 其实他不可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就算这个世界在最开始就是一本书, 可此时此刻书里的世界也在他面前具象化了,他怎么可能还把这一切,当成平面的事物看待。 他甚至觉得原本的路禾并没有消失, 在意识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可能有一天,他也会像不明所以地来到这里一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路老师?”凌焕本来只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问出这话,没想到路老师这会走神走得那么厉害,让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就那么想知道?” 路禾随手拿起那张纸条,心里一边想着原主这张纸条会是写给谁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夹在书里。 他一边出神,看了凌焕一眼:“这张纸条,对我来说确实有特别的意义。” 路禾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打消凌焕心中那可能存在的不切实际的想法的机会。 对方不应该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也不应该对他有超出师生以外的心思,他需要让对方知道,他们是绝对没有一丝可能性的。 “我其实是有个喜欢的人……” 凌焕耳边听到这句话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他的身形微微一僵,站在了原地,而有人比他更快地反应过来,其他一号宿舍楼的学生没注意到凌焕的表情,纷纷过来起哄。 “路老师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师母漂不漂亮?现在在哪高就?你们是异地恋?”八卦可能是一些人的天性,他们听到路禾主动聊起这个话题,一个个都兴奋地凑了过来,一个接一个问题,让路禾都有点招架不住。 路禾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纪明川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他刚刚还回了茶馆拿了他的外套,所以稍微来得晚了一点,一到门口就听到了路禾的话,虽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脚还是下意识迈进了门。 “你们也该学会适可而止了,有这个心思,不如多花在学业上。” 纪明川的语气比平时更冷,而且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这种气息仿佛都渗入了对方说出的话里,让平日里就比较憷纪明川的人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路禾拿起那本书,上楼回了房间。因为刚刚淋了雨,他先进浴室冲了个凉,脚上踩着湿淋淋的拖鞋,走出来的时候在地上拖出一串水渍。 房间里没有人,路禾幽幽叹了口气,又看向了他放在柜子上的那本诗集。 他不是什么有语言天赋的人,也对这种隐晦的诗集,还有其中饱含的各种关于万物的意象很难切身体会,所以凌焕一开始拿走这本书时,他完全没想过这本书是他的。 路禾拿出这张纸条,这是原主写给谁的,他心里有种预感,这个人的存在也许会成为他不能招架的变量。 这上面提到了“我追逐你,看到春天的泡桐花,秋天的银杏树……如同所有事物充满我的灵魂,你从万物中浮现①”,不过路禾却没什么头绪。 他把书放在柜子上出了门,到了饭点,刚好李老师跟阳老师也回来了,他们招呼路禾坐下,李老师还一边笑着问:“刚刚听那些学生在说路老师你女朋友?这下不就剩我一个单身狗了?” “不是还有纪主任?”阳老师忍不住道,不过他们都下意识把纪明川排除在这些话题之外,毕竟对方可是有名的话题杀手。 无中生有虚构了一个喜欢的人,路禾本着能不聊就不聊,多聊多错的想法,什么都没说。 “没来的一会让相熟的人打包一份带回去,这群小子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李老师随意一看,发现好几个人没来,纪明川没来肯定有自己的事,商应欢跟凌焕这两小子,未免太特立独行了。 他记得凌焕之前给路老师拿行李箱可积极了,而且吃饭都要挨着坐,现在又没看到人影。 路禾看了眼桌上的香菇,跟旁边的服务员说:“用盒饭打包的时候,有一份不要放香菇。” 商应欢有几次吃饭都是把香菇夹出来的,应该是不爱吃。 韩冬夜坐在路禾旁边,正一言不发地夹菜。路禾好像闻到了什么。因为旁边还有别人在,他凑近低声问了句:“你抽烟了?” “没有”韩冬夜补充道,“我早就戒了。” 他有点后悔刚刚出手给那几个小子一个警告了,毕竟让他身上沾了路老师不喜欢的气味。 他一边想,脖子因为对方刚刚低头凑近,被发丝蹭了一下有些发痒。 韩冬夜的手上拿着的筷子微微一顿:“路老师说你有喜欢的人,而不是女朋友,路老师是有搞不定的人?” “你这么说得我好像是恋爱高手一样,更何况第一次都会比较谨慎。” “还是初恋啊。”李老师笑着说。 韩冬夜脊背挺直,捏紧了手上的筷子。 路老师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也就是在他还在想方设法地在对方心里留下痕迹的时候,已经有人早就牢牢地占据了那个位置。 让他很想把这个人找出来,把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然后取而代之。 一桌子吃饭的人各怀心思,这顿饭吃得也不如昨晚热闹。 “看来是今天的菜不怎么合口味啊。”阳老师叹了口气,他突然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纳闷道,“凌焕怎么现在过来了。” 这一桌子菜都冷了,而且都是一些剩菜。路禾叫了旁边的服务员,“再点两个菜吧。” 他把菜单递给了凌焕,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把菜单接了过去。 其他吃了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 一号宿舍楼的人走后,饭店感觉都空了下来,虽然也有不少游客进来,但是没有像他们刚刚那样几乎包场的。 路禾站起来看着凌焕几乎是独自一人坐一个大桌,看起来有点形单影只,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给对方留下任何不切实际的念想。 凌焕看到他站起来,挑眉道:“路老师现在就那么不想看到我?” “你不要误会。” 路禾拉开椅子又坐了回去,看向凌焕。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但凌焕并没有动筷,而是看着路禾说:“路老师,你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路禾跟他对视,没有否认:“不过有喜欢的人是真的。” 凌焕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仔细辨认对方是不是骗他的,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低着头,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快吃吧。”路禾把菜往他那边推了推,虽然不愿意看到凌焕这副样子,但他那么说其实也相当于一种试探,凌焕那么大的反应,也说明他的预感没有错。 太荒谬了。 不过他们是注定没可能的,凌焕早点想清楚也省的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越早清楚就越早抽身。 纪明川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本放在柜子上的书,想起来这好像是路禾刚刚拿回来的那本,也没有随意动别人东西的想法。 他冷沉着脸,觉得又有些头疼,太阳xue突突地跳。 路禾刚刚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就像个魔咒一样,思维都有些令人不适的迟缓。 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他总不能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单方面宣布出局了。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打扫房间,纪明川跟没看到对方一样,把工作人员无视了个彻底。 “自便。” 说完就往旁边的沙发上一靠,一副心情不好不要来打扰我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纪明川的气势太迫人,让工作人员的动作也有点紧张,整理柜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那本书。 对方刚想把书捡起,已经有人率先拿了起来,只是捡起时有张纸条掉了出来,纪明川拿起一看,眉头皱得更紧,又把纸条放了回去。 等路禾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纪明川撑在沙发扶手垫上睡着了。 纪明川本来是想浅寐一会,察觉到有人打开了门,能猜到是路禾。 他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熟悉脚步声,还有若有若无的气味缠绕着缥缈的感官,似乎在引导他一步步下沉,又好像在不断上升。 梦里有开满了的泡桐花,在花开的季节,他就读高中那条主干道甚至会成为热门打卡景点。 只是他确实不懂欣赏,只是觉得涌入的游客影响了那段路的交通,也让空气多了几分让人不适的喧闹。 第139章 最佳选择 给他婚姻、爱情、与忠贞的承…… 路禾发现纪明川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过马上又被李老师叫去讨论包船的事。 这里的摇橹船最多能坐八个人,虑到其他人都是还在长身体的男生,块头也不小, 按照六人一艘包了船。 这个点天气不错,出来坐船的游客多, 最后听说船的数量不够, 路禾打算分成两批, 第二批的学生先坐在河边茶楼里休息, 一会让李老师跟阳老师带着他们过来汇合。 “成, 那你跟纪主任带着他们先过去, 我们一会就来。”李老师笑着说。 本来这个安排很合理,但架不住几个学生非要第一批上船。路禾看了这几个学生一眼,心想就这种时候最积极,而且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那两个男生看起来似乎早就有点矛盾,所以现在更是较劲上了,这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道轻轻的咳嗽声,让他们瞬间反应过来纪明川还在边上。 “我看你们两个在这样, 就都不要坐了,我数三秒,谁先来。”纪明川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听着不像是问他们谁先上船, 更像是在说谁先来受死。 “我发现我还是第二趟比较好,你先坐吧”其中一个男生道。 “还是你先, 我晕船, 我先吃点晕船药。” 看这两个人开始推脱上,纪明川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另一个男生:“你过来。”然后又看向那两个谦让上的人,“你们关系既然那么好, 那就一起第二批过来。” 本来他们还想反驳,可是在纪明川那副不近人情的眼神注视下,愣是没说出一个不字。李老师在旁边看得咂舌,暗道纪主任不愧在克兰霍顿当了那么久的教导主任,积威甚重啊。 纪明川说完就先上了船,路禾却到旁边的商店里买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个白色的塑料袋。 李老师问道:“路老师你这买的什么?” “我之前看到有人在船上喂鱼,所以买了点鱼食。”路禾把手上的鱼食分了一些过去,又每个学生手上都分了一包。凌焕也在路禾的注视下接过了一包,然后就把那包鱼食攥在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明川坐在船上靠里的位置,南古水镇的船都是顶上有个竹木棚子,四角都挂着杏色的灯笼,两侧都是打开的木窗,视野不会被遮挡。 因为有人上船,突然倾斜于一角的重量让船轻轻晃了晃,路禾刚把腿迈开想平稳一点,就被人抓住了手。 “谢谢。”路禾看到对方松开了手,递了包鱼食过去。虽然不确定纪明川需不需要,不过他每个人都会问,以免显得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纪明川没说完,只是把鱼食接了过去。 等船开起来,细长的船身好像在如翡翠一般的河面划开一道锋利的刀痕,而随着船只摇摇晃晃远去,浮在水面上的痕迹也渐渐隐没。 旁边那艘船的游客正在喂鱼,鱼食丢进河里,一堆红色的鲤鱼争先恐后围了过来,中间还有几条白色的。 最后他们这船还是孟复潮先拆了一把鱼食,不过口子开了太大,直接大包大包洒了进去,不一会就被一群鱼给疯抢干净了。 西里尔刚好坐在路禾对面,对方是那种浓颜的五官,高鼻梁,眉眼三维深邃,浅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带着能晃得目眩的碎光,就像一副精美的油画,却又在这一刻跟周围水墨画一般的场景融合了。 因为空间足够,他们几个也不用挤着坐。路禾把鱼食用完了,就开始看着沿岸的风景,而且按照他们这条路线,一会还会经过他们昨天看到过的荷花池,跟石桥。比起从其他经过的船只上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们这里有些太过安静了。 不过仔细想想,安静也总比再追问他女朋友的事好。也不是他敏感,自从知道了凌焕可能真的对他有那方面不正常的想法,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变得小心谨慎很多。 “路禾。”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率先开口的是纪明川,对方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眼,但路禾却没法忽略对方从刚刚起偶尔透露出来的异样。 “你为什么会来到克兰霍顿?” 路禾靠在敞开的窗边,姿势很放松,导致他的语气都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柔和,“来了这里纪主任你还要聊学校的事?” “我不是问学校的事,我是问你的事。”纪明川语气平静,让路禾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依旧正襟危坐,只是微微朝他这边侧头,同他对视。 不过坐在船里,人会随着船轻轻摇晃,连带着那副规矩古板的气息都被冲散了不少。 其他船上载来的喧笑声已经渐渐远去,此时能清楚听到的只有耳边有规律的水声。 纪明川这话一出,其他人的眼神都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我记得这个问题你之前就问过我,就那么好奇?” 他看其他人似乎也在听,好像也很想知道。可他怎么知道原主会来这里,对方会来这里,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原著设定的影响,一个路人找了个什么工作,总不会巨无细漏地通报给每一个人。 纪明川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就跟纪明川回答不了对方的学校背景履历如此精彩,却会选择在克兰霍顿当个教导主任一样。 “我给几个工作投递了简历,最后从收到了进一步沟通申请里,觉得克兰霍顿待遇最好就来了。” “所以你说都是巧合?”纪明川表情不变,可路禾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不是巧合还能是别的?想不到纪主任你也那么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凌焕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只是眼神却带着几丝轻蔑,他微微仰着头,笑意更深了。 “刚刚纪主任还说什么来着,让谁适可而止,不过我看纪主任你虽然一大把年纪了,比我们都要大个一轮,但好奇心一点都不比我们少,总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吧。” “毛都没长齐,就还是少打听你这个年纪不该打听的事。”纪明川冷冷地扫了凌焕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看着凌焕,以往对方这些话恐怕会让他感到愤怒,感到被冒犯,可现在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就好像身心全都被其他事占据,有些遏制不住的念头,失控一般地浮现在脑海里。 今天中午他特意调取了克兰霍顿路禾的教师资料,等拿到手上他才觉得未免太荒谬可笑,他竟然从来都没看过路禾的毕业学校,有的入职信息还会要求教育信息里填写高中毕业学校。 他们高中和大学都是同校,可他却对路禾没有任何的印象,他们年龄上相差了三四岁,严谨点来说,已经算不得同龄人,也说明在学生时代,他们隔着的会是一整个不同的受教育阶段。 就算他们同校,这个年龄差就代表他们一个刚进高中,一个就离开了高中,一个刚进大学,而另一个已经在做毕业的准备。 但如果在婚姻关系里,相差三四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路禾真的对他也有那种好感,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阻碍了。 现在很多国家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律,完全可以去国外结婚,他能给对方所有关于婚姻、爱情、还有忠贞的承诺。如果觉得国内风气保守,他也可以辞去现在的工作跟对方一起去国外。 虽然知道想这些东西有些为时过早,但是这些不受控制的想法冒头以后,几乎都不走神的他,却好像忘了时间的流逝。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悸动,让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因对方而变化。 是要莽撞的告白,还是等准备完毕,让他在路禾眼里真的成为值得他依靠的伴侣,一个最佳的选择。 他承认过去自己对对方了解的太少。 路禾发现古镇里还有不少穿着古装的游客,在旁边摄影师的指导下凹造型,有的人成群结队在古街上转悠。 “路老师,你对这种感兴趣?”凌焕抱着胸,突然开口。 “不算感兴趣,只是觉得新奇。”路禾回道。光凭凌焕的表情,不能判断出对方是不是真的打消了念头。 而且对方这个年纪,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无非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少年,在得到他的关照后,误把这种感激当成了爱。 既然这样,凌焕也能很容易爱上别的东西,慢慢发现这种感情似乎有点太普遍,自然就醒悟过来了。 等从船上下来,商应欢他们坐的船也紧跟着靠岸了,不过路禾发现他们几个之间的气压有点低,倒是苏冕下来后还跟路禾打了个招呼,最后笑着对他耸了耸肩。 “怎么回事?”路禾问。 那艘船上坐着商应欢,韩冬夜,还有苏冕他们,另外三个也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 商应欢下来的时候拍了拍裤子,神色冷得跟刀子一样,讥笑道:“你的话我记住了,我再怎么样都是商家人,而且就算不论家世,你哪里比得上我?”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的却是路禾,“长相,智商” 这话就好像是对路禾说的一样,像是在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比得上我? 他盯着路禾,最后重重皱了皱眉,率先咬着牙走了。 商应欢确实有这种资本,除了性格差了点。 “不就是说了一句,至于那么大脾气。”那个男生也不甘示弱,不过在路禾跟纪明川在场的情况下,声音都低了很多。 附近是一家古典咖啡馆,说是咖啡馆,其实是白天茶咖,晚上是清吧的经营模式,就在河边,外面还露天摆了很多木椅和长桌,旁边屋檐挂着的灯笼上,用毛笔字写着“季园”几个字。 “就在这里等他们,要喝什么,我请客。”纪明川道。 第140章 一根吸管 路老师,不要浪费啊。…… 这家店外摆了很多桌椅, 都是竹木质地,在阳光照射下还带着一点金黄。旁边的树上都高高挂着外面用竹编包裹着的灯笼,上面还贴了写着“季园”两个字的纸。 那些男生找地方坐下后神情古怪, 小声地跟旁边的人说:“怎么了,纪明川还请上下午茶了?难道是最后的晚餐?” “谁都可能请客, 但是纪明川肯定不可能。” “不可能, 那我们现在难道在梦里?”一个人拿起桌上放着的菜单在服务员的询问下指着上面一款饮品说, “给我来杯这个, 加这个水果圣代” 看他点单了, 其他人也不管那么多, 也跟着点单去了,其中一个人说:“管他的呢,说不定碰上什么好事了。” “能有什么好事” 跟他们隔了一桌的路禾没能听到他们说什么,虽然疑惑纪明川怎么会突然请客,不过也没有想深究下去的想法,先把菜单给了其他人,“你们先点。” 凌焕接过了菜单, 随手点了菜单上一个地方,“路老师,你会点这个海盐柠檬苏打水吧,要不要帮你点?” 他知道路老师的口味, 所以下意识就开了口,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路禾,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又像是在探究什么。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这边传来的声音,要知道凌焕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过等路老师来当他们的监舍后, 对方碰上什么事都跟狗腿一样积极,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而路老师基本上也不会说什么,都由着凌焕去 “不用,我喝这个。”路禾语气冷淡,说着就抬手指向了菜单上另一个位置,他完全是随手指的。 毕竟他现在也不能再由着凌焕去了,以往对这些都无所谓的态度也必须要转变。 他能察觉到对方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都冒了火,毕竟他是用行动拒绝凌焕来干涉他的生活,而且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能也让作为一号宿舍楼一霸的凌焕有点下不来台。 “先生,您点的这杯榴莲慕斯生椰,甜度和小料都是默认吗?”旁边的服务员轻声询问。 榴莲 路禾愣了一下,不过面上不显,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刚刚只是拒绝凌焕按照他的口味帮他点,就随手点了个位置,没想到就刚好点到榴莲了。 他什么水果都能吃,就是不太喜欢吃香蕉跟榴莲,尤其是榴莲。 不过不喜欢,也不代表不能吃。 “好的,先生这边马上给您准备。” 路禾听到桌子对面传来一声吱嘎的轻响,抬头一看发现凌焕正抿着唇看着他,对方眉毛是浓厚的剑眉,此时压低了,像是在生气,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主动把视线移开,抬手撑着下巴看向别处。 看他这副样子,路禾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凌焕自尊心强,被这么当众献殷勤对方却不领情,应该拉不下来脸来找他。 不过凌焕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其他学生也没注意这边,也完全没看到流淌在两个人中间的暗流。 因为雨后天晴,空气还有点潮湿的闷热,不少人都没坐在户外,进了店里吹空调。外面也不剩几个人。纪明川也进去盯着他们会不会偷偷在前台买酒喝。 路禾手上那杯榴莲慕斯生椰才喝了几口,里面榴莲的味道很重,喝起来甜得腻人。 他就坐在竹椅上,吹着河边吹来的风,喝了半杯,却突然察觉到旁边闪过一道影子,自己头顶的光线就被这么遮住了。 “路老师,你不喜欢吃榴莲吧。”凌焕一只手撑在桌上,表情听不出喜怒,然后又大大咧咧地坐回了路禾的对面。 “还好。”路禾不不知道为什么凌焕刚刚进去了,现在怎么又跑了出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还好总不能路老师面对那个你喜欢的人的时候,问你喜不喜欢,路老师也说还好吧” 凌焕话里话外都要带上这个路老师喜欢的人阴阳怪气一番,他一边告诉自己情绪不要太激动,一边轻轻吸了口气,“上次厨房给每人发了盒榴莲,路老师你那份不是没吃送给别人了吗?” “那是看他们爱吃。”路禾说。 “那我刚刚在楼上,看路老师你坐在这里喝得好像特别痛苦,感觉都没喝多少。”凌焕皱着眉。 “因为我喜欢慢慢喝” 凌焕紧紧盯着他,眼皮好像都轻轻跳了一下,就当路禾以为凌焕要拍桌而起的时候,对方就这么像皮球一样泄了气,重新靠在了椅子上,那双眼型显得有些凌厉的眼睛依旧看着他,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路老师,你就是再怎么急着想跟我划清界限,也不用把你自己搭上,去尝试你不喜欢的东西,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我。” 凌焕的声音轻了很多,坐在矮小竹椅上那个高大挺拔,那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影此刻透出几分落寞来,笔直的肩膀都耷拉下来,头依旧是抬着的,定定地看着他。 “并没有。”路禾没想到让凌焕又是忍着愤怒,又是露出这副表情的事是这个。 突然他注意到河上有船开来了,应该是一号宿舍楼另一批学生,他把那杯不打算再喝的饮料往前一推,刚想站起来,就发现凌焕也动了。 对方的身体向前靠,几乎怼到路禾面前,然后低下头,咬住了路禾面前的吸管。 路禾瞳孔一缩,看着对方就这么咬住他之前碰过的地方,半天没开口,等他反应过来,凌焕已经坐回去了,还舔了一下唇,对路禾说:“路老师,不要浪费啊。” “你”路禾觉得凌焕的话就是扯淡,对方是凌家大少爷,怎么会在乎浪费这点东西,更何况还是另一个人喝过的。 他觉得这一刻他们的位置好像调换了过来,刚刚是凌焕听他狡辩,现在轮到了他,偏偏他还拿对方这种明知故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为没有办法。 不过,办法其实也有。 路禾站起来,往周围看了一眼,现在没什么人,应该也没人看到刚刚那一幕。 船都靠岸了,路禾看到李老师带着其他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下来,就招呼他们去季园点单。 “刚刚听人说纪主任请客买单我还不相信,我还寻思着油盐不进的纪主任还懂起人情世故来了。” 路禾还想着刚刚凌焕脸凑过来咬住他面前吸管的那一幕,有点魂不守舍道:“不是人情世故,单纯是他心情好吧。” “心情好?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阳老师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进去点单,有吃的喝的能蹭白不蹭,一会纪主任走了没人买单了。” 他刚说完就看到纪明川朝这边走过来,对方穿着西装长裤,白色衬衫被整理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对方的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两颗,倒没有之前看过的那么严肃死板。 阳老师发现他们刚刚谈论纪明川的事应该被对方听到了,也不想多待,带着几个学生就进了店里。 等他们都离开了,纪明川看了一眼还坐在远处竹椅上的凌焕,对路禾说:“热的话可以进去坐坐,现在他们也来了。” 路禾很干脆地点点头,刚刚凌焕的举动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也不想在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穿过了几排竹木桌就这么遥遥落在他身上。 又让他想到对方低头咬住吸管时,那双微微抬起刚好跟他对视的漆黑眸子。 路禾的脚步更快。而凌焕翘着二郎腿,手上还端着那个空杯,再手上转了转,盯着路禾跟纪明川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睛,他一抬头跟二楼窗边的一个人影对上了视线。 凌焕对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不过对方只是出乎意料地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处的怒意,让他那张精致的脸都有些纠结起来。 * “客人有想要的随便挑。” 路禾点点头,视线在一排货架上扫过去,这家店里都是一些古镇的文创商品。 他们下午主要是在南古水镇的七里街,参观几个当地的非遗工作室,其他时间就让他们在街上自由行动。 他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打算在街上走走。 路上有不少穿着古装服饰的人,就好像融入了这片古街。 突然他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这条街上有很多分支,其他地方没有主街那么热闹,这块的店铺没那么大,路上游客也少,所以路禾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韩冬夜。 路禾皱了皱眉,看向了正把韩冬夜拦住,准备找麻烦的几个人。 “就是他打得我!还有没有天理了,能当街打人了?我看这小子长得就不像个好人。”这个中年男人指着站在门口的少年,脸上作出夸张的表情,一边捂着自己的手臂,“我的手好像被扭断了,哎呦,疼死我了。” 韩冬夜的身高足足一米八,身材结实,挽起的袖子下是肌肉匀称的手臂,这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好像能被他一拳撂倒。 对方注意到韩冬夜这副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和手上的青筋,更加有恃无恐,还把人凑了上去,“你打啊!你又要动手了是吧!” 虽然这里的位置不是主街,可被中年男人这么一喊还是不少人围了过来。 路禾听到身边的店员嘀咕了一句,“这几个人感觉都站这好一会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韩冬夜本来想把这几个烦人的家伙给推开,他被堵在门口动弹不得,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此刻更是露出了几分凶戾,都想直接动手给他们两个各自来一拳,等听到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顿时愣住。 “你们几个站这有一会了吧。”路禾手上拿着手机走过来,视线落在那两个中年男人身上。 “关你什么事?”这两人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只当对方是个莫名其妙的游客。 路禾指了指边上的店铺,说:“关我什么事,我刚刚就在那边,所以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这两个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就是找准了这个位置没有监控,总不会那么倒霉刚好被人撞见了。 “我看到你们主动撞上他,而且还偷偷动手了是吧。”路禾又指了指韩冬夜,见路老师好像一副不认识的样子,韩冬夜也皱了皱眉。 “虽然你们挡了一下,动作很隐蔽不想让人看见”路禾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是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就莫名让他们觉得整个人都被看穿了,对方语气笃定,看长相和气度也不是一般人。 “我也不想相信光天化日还有人做这种事,不过我刚好拍下来了,谁才是那个恶人,让我们去警察局说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141章 彼此渗透 希望路老师,永远平安快乐。……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中年男人听了当成瞪圆了眼睛, 不过路禾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被那双狭长的眼睛注视着,让他们莫名觉得自己的气势都弱了一截。 那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他真的看见了? 身形瘦小点的男人转了转眼珠, 跟路禾说:“你说你拍到了,那给我看看,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他刚这么说出口, 就看到对方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丝笑容却转瞬即逝仿佛从没出现过。 “你们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有自信, 做没做你们心里不是最清楚?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 让你们来毁灭证据?”路禾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反转了一下, 把屏幕对着他们,那几个人一看,屏幕上正是拨打南古水镇附近派出所的电话。 说完,路禾的手指按下,好像已经对他们两个人失去了兴趣。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 对着路禾恶狠狠地唾了一口扭头就跑。 围过来的其他游客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对着那两个人指指点点:“怎么,有本事碰瓷没本事跟警察说理去?” “还好这小哥刚好拍到,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病, 一会还真赖给别人了” 路禾把手机放回口袋,盯着韩冬夜上下看了看, 像是在检查对方有没有事。 “路老师, 你真的拍到了?”周围的人陆续散去,韩冬夜站在路禾旁边,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扭头看了他几眼。 “骗他们的,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跟他们动手。”既然韩冬夜出手扭了对方的手,那也一定是对方先做了什么。 既然对方故意把路人引过来,他就要在气势上压他们一头,围观的群众的想法很敏感,你要稍有一丝迟疑,对你的信任都会大打折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明显是不想过多纠缠。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路禾刚说出口,就看到韩冬夜递了个纸袋给他。 “路老师,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两个中年男人站在古镇的巷子里,看到另外有个戴着帽子的人进来,问了对方一句:“都拍到了吧。” “拍到是拍到了,不过后面的” “后面的直接截掉,我们只用拍到他揍了人就行了。” 这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接过对方的手机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又揉了揉脸,恶狠狠道,“还给了老子一拳,也没冤枉他!” “不过真的那么巧有人拍到了是我们先挑的事?”另一个人有点不相信。 “肯定是吓唬你的,我刚刚在人群里就想提醒你们,结果你们就给他唬走了。” 微胖男人不想承认自己被那个看起来高挑清瘦看起来十分无害的男人给唬住,立刻转移话题:“拍到了就行了,别的他们想怎么用这个视频也不关我们的事” 突然他们发现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对方脚步没停,直接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看到对方后微胖男人当场惊叫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对方没说话,脚步又快了几分,猛地跨出几步,揪住了最前面那个人的衣领。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很快赤手空拳朝韩冬夜冲来。 “臭小子,我们这里可是三个人,这种小巷子没有监控,就是打断腿了你也得给老子憋着!”这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拳打在脸上,往后踉跄几步差点躺在地上。 韩冬夜一手揪着刚刚那个人的衣领,直接把对方拎起来一个转身把头撞在墙上,刚好避开了那个偏瘦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的棍子,用手肘猛顶对方下巴,能听到一道牙关碰撞的声响,好像把牙都给碰碎了。 不过一个照面,这几个色厉内茬的人已经倒在地上哀嚎一片。韩冬夜拿起地上的手机,看到了上面拍的视频,他没把视频删掉,随手往地上一扔也不管摔没摔碎,上前踢了倒在地上的人几脚。 “这里没有监控,打断了腿你也得憋着。”韩冬夜低头看着他们几个慢慢扯出一个笑容。 巷子很窄没有什么光能透进来,让他的脸色透露着一股可怕的阴沉,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凶兽,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人的脖子。 “里面的东西我不会删,不管是谁让你们来的,想做什么,都尽管去做然后就会知道,有的东西,就算我废了都轮不到别人。” 说完,韩冬夜抬脚在他们身上踢了踢,冷声道:“给我滚。” 身材高大的少年站在巷子里,手上的拳头微微握紧,双眸紧紧盯着前方那几个忙不叠跑远的身影,就好像不情愿就这么把他们放了。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里收拾他们一顿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跑到这里来。 * 路禾看韩冬夜还要一会过来,就走进了对方刚刚出来的店里,打算随便看看。 店铺的装潢十分古朴,店外还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南古茶庄,在店外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等走进去,气味更加浓郁。 里面还有不少游客在体验制作茶饼,路禾对茶比较感兴趣,不过有点疑惑韩冬夜为什么会来这里,对方应该是不怎么爱喝这种东西的。 旁边有工作人员看到他过来热情地给他介绍店铺分区,哪边是制茶,哪边是选茶。 “你也可以先尝尝,选自己喜欢的茶叶再制作茶饼,如果不想做我们这里也有现成的茶饼”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引着路禾往里走。 路禾看着那些摆在架子上的茶饼,包装都很精美,最上面一排是大红色的礼盒包装,旁边还有牌子上面标明了各种茶叶的种类。 “刚刚那个人进来买了茶?”路禾左右没什么事,就随口问了一句,见店员没反应过来,补充道:“就是个子有一米八,头发这里染了一撮红色的男生。” 店员一听就想起来了,看路禾也不像是坏人,就跟他说了,而且刚刚她也看到两个人在门口说话,显然是认识。 “他在我们这做了几块茶饼,还挑了一些小茶饼自己做了包装,说是想送人,应该是要送给长辈的吧。”这个店员指了指那边制作茶饼的区域,继续道,“而且标签纸和包装纸都可以自己手写,他刚刚还问我们制茶师父,希望对方平安写什么祝福语好” 路禾看着远处忙碌的几个人影,有的人把包好的茶饼放在圆形石块下压好定型,有的人在旁边的桌上用毛笔在包装纸上绘制图案,想到刚刚韩冬夜也是坐在这里,不由得有点出神。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对方刚一进门视线就立刻落在了路禾身上,径直朝着这里走来,看到他后店员也不说话了,一边走一边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 “路老师” 路禾看韩冬夜过来了就要把手上的袋子给他,不过韩冬夜没有动作,轻声道:“路老师,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 韩冬夜注视着对方,也没忽略路老师眼里那一丝神情的变化,就像是想深深地把对方的各种反应都印在脑海里。 他动了动唇,跟路禾面对面站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让对方棱角分明,平日里显得有些冷硬的面部轮廓柔和了很多,下一秒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希望路老师,永远平安快乐。” * 晚上一直到要吃饭的时候,路禾都没看见凌焕,虽然下午茶的事过后,更加深了他想跟对方保持距离的想法。 但是作为一号宿舍楼的老师,总得关心一下对方的情况。他皱了皱眉,问了旁边另外两位老师。 “你说凌焕啊,应该还在自己房间里吧,等会让人去叫一叫他。”李老师说完就喊了平时跟凌焕关系比较好的秦阳,“秦阳,你上去把人叫下来。” “老师,我发现我突然有点肚子疼要去一趟厕所!”秦阳说完就溜了。 李老师摇了摇头:“这小子真靠不住。”他说完指了指另一个男生,“你上去看看他在搞什么。” 还不等那个男生开口说话,路禾就先站了起来。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举动,等站起来后,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才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平静道:“我去看看。” 纪明川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路禾上楼,站在凌焕房间门口,并没有立刻敲门。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刚抬起手,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其实走廊上偶尔会有人经过,只是路禾感觉这道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 紧接着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路禾低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是一只属于男生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对方手腕上还戴着黑色的皮质护腕。再往下能看到对方黑色的衣摆,还有长靴的鞋尖。 路禾还没来得及想对方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路老师,我穿得是不是要比他们好看多了。” 对方一边说,一边从路禾身侧伸出另一只手,用手上的房卡开了门。用两根手指夹着卡片,另外用手掌按住门把,房门应声打开。 他穿着一身黑色古装,肩膀处是皮质的肩带,把的肩撑得宽而笔直,带着几分利落的锋锐,倒是像那种故事里的少年将军。 凌焕靠在门框上,跟路禾隔了一两步距离,抱胸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回答。 “我说过我不感兴趣”路禾微微垂眸,语气平静,他想到了凌焕今天在船上时看他盯着那些古装扮相的游客,问了他是不是感兴趣。 凌焕一边理了理自己戴着的这个马尾头套,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是是,你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新奇,那路老师,我应该比他们更让你感到新奇,是不是?” 这下连路禾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第142章 狼狈的样子 在比脸这件事上还没输过。…… 路禾微微垂着头, 没发现对方正在看他,嘴角还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路老师真不进来坐坐啊。” “吃饭了坐什么坐,既然你没什么事, 就早点下去。”路禾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下楼, 就听到凌焕又在后面叫住了他。现在走廊上还有其他人经过, 被对方这么一喊,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他们两个身上看。 路禾没回头, 只是把手抬起挥了挥, 然后脚步快了几分, 立刻穿过了走廊。 凌焕站在门口,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往里走去,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腰上系着的皮质腰带,还臭美得站在全身镜面前照了照。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个笑容。 路老师刚刚没否认他的话, 那说明对方心里也是承认的。承认他确实好看,也确实足够对对方产生冲击,觉得新奇。 看来效果不错。 很快镜子里的人又收敛了笑意,嘴唇抿紧, 眼神多了几分凌厉,显得很不好惹。 但是这种不安是怎么回事? 路禾下楼的时候, 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过在他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刚好看到了他,对他挥了挥手, 那张显得年轻的娃娃脸上满是笑意。 “路老师。” 路禾点了点头,看到魏秋亭来了也没多大反应,而是走过来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下。他发现他这一桌,好像除了魏秋亭一个人面带笑容,其他人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不过另外两位老师跟魏秋亭的态度很熟稔。 他们跟纪明川没话说,本身又不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跟这些学生也不见得多熟悉,尤其是还是一号宿舍楼的,因此见到魏秋亭,很快打开了话匣子。 “你怎么又来我们这边吃饭了。”李老师笑着说。 魏秋亭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路禾,一边说:“这边吃得更合我胃口,只好来你们这蹭饭了。” 等路禾一坐下,魏秋亭就问道:“明天下午就要回去,路老师觉得这次来古镇跟想象中的比起来怎么样?” “还好。” “这个回答也太敷衍了,还是说你其实一点都不期待?”魏秋亭叹了口气,看着路禾,因为在校外他穿得也不正式,简单的字母T恤配上一条牛仔裤,加上显小的脸型,看起来还像个学生。 “魏秋亭,你最好少关心这种事,据我所知你们还没那么熟。”纪明川冷冷道,光一开口就跟感受到对方那种针对魏秋亭的火药味。 “你不也是,好像还没看见纪主任你那么关注一位同事,至于熟不熟我觉得是挺熟的了,路老师你说对吧?”魏秋亭又笑着看向路禾。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动作,却莫名让人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旁边的两位老师悄悄抹了把汗,他们也听说过,好像学校里这个魏校医是最不给纪主任面子的,虽然有点我行我素,却出乎意料不讨人厌。 但是偏偏对纪明川的时候会收起那副好说话的态度,让人都不禁怀疑这两人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了,不然就是气场实在是不合。 “快上菜了,你们如果想争什么,可以一会吃完找个没人的地方”路禾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一开口,魏秋亭立刻把话题引了回去,继续问起刚刚那个问题。 路禾听到后,沉默了一瞬,最后低声说:“期待。” 跟魏秋亭刚刚猜测的相反,他有期待来古镇,毕竟以前他很少有这么放松自己的时候。而且他以前不喜欢出远门,总觉得一旦走远了,就不知道自己要回哪了。 在他因为这件事出神的时候,魏秋亭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他突兀道:“我听人说,路老师你有交往对象了?还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路禾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还传到二号宿舍楼去了,他立刻摇头道:“没有。” 旁边的李老师好心跟他解释:“路老师是有个喜欢对象,还没交往呢,我感觉八成是路老师太不主动,你要主动一点,肯定百分百能成!” 纪明川听了后,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路禾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没有再打断他们的聊天内容,却也没有插入其中。 也许是那点可能作为当事人的避嫌心理在作祟。 这一桌差不多坐满了,路禾发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就对上了商应欢微微皱着眉,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的脸。 八成还是因为亲子鉴定的事,也不知道对方中午有没有跟方初瑶聊聊。不过商应欢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不会出什么乱子,他也能稍微放心。 就在路禾想着怎么能结束这个话题,就听到魏秋亭说:“路老师平时喜欢做什么?” “平时见到你也都是在忙工作,其实当监舍会很无奈吧,毕竟还要跟学生住一起,就算不上课的时候还要管他们,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本来路禾也不愿意跟魏秋亭聊兴趣爱好的话题,可有自己不想聊的喜欢对象的话题在前,他现在听到这个问题,可以说跟来救场的没什么区别,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接受度因此还高了许多。 他发现其他人有意无意地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路禾想了想,开口道:“是会有点,不过”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商应欢他们动作都停下了,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好像个个都竖起了耳朵,让路禾又无奈又有点想笑,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句话时唇角多了几分笑意,直接让视线一直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可能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路禾发现他们这桌安安静静的,思考着还需不需要补充什么打破寂静,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让他心里猛地一跳。 “听路老师这么说,我的心情怎么说,有点微妙。”凌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还穿着刚刚那件黑色劲装,如果说对方之前的帅气是十分,那么这么干练利落的造型就把那份帅气提升到了十二分。 “那些开心里,几分是因为我啊?”他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冕说:“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凌焕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随口道:“别的不知道,反正苏冕你肯定一分都没有。” 苏冕听了他的话脸上笑容一僵,皮下肉不笑道:“五月的热天穿成这样,是难为你了。” “我乐意,而且来都来了,总得好好体验一下,而且有人喜欢着呢。” 听他这么说,路禾总觉得对方口中那个有人指的就是自己,对方肯定还是误会了什么。 等注意到那丝熟悉的视线,路禾下意识看了过去,却发现还是商应欢,对方以往在这个时候不会那么安静。 下一秒,众人发现本来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年突然猛地站起,然后扭头往楼梯间走去。 “他这是怎么了?”有的人还在纳闷。 “说不定还是因为那件事心情不好,中午不是都没下来吃饭吗” “发脾气也要注意场合吧,这么大脾气发给谁看,以为他还是大少爷啊。” 听到这些低声议论的声音,路禾皱了皱眉,刚想让他们打住这个话题,就听到凌焕用一副笃定的语气说:“八成是看我太帅,给气走了。” “没办法,我在比脸这件事上,还没输过,会嫉妒也很正常。” 其他人也跟着凌焕起哄,本来因为商应欢突然离场而引起的话题因为凌焕一句话被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李老师:“那要不让人把他那份饭菜送上去?然后把这桌上的碗筷收了。” “先不用,他会回来的。”路禾说,本来李老师还想问路禾为什么能那么笃定,就看到他也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而且我也有事要问他。” 商应欢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一遍一遍洗手,刚刚他在桌上没说话,就一杯一杯地喝果汁,他刚刚突然离场除了他确实心里很不爽,仿佛压着一团无名火,另外就是他确实要来洗手间。 脑海中又克制不住浮现出今天下午看到的场景,古树下相对而坐的两人,斑驳的光点落在他们身上,随着风吹树叶连带着光斑一起在两人身上起伏晃动,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凑近,咬住了对方的吸管。 路老师为什么不狠狠教训凌焕一顿,让他别那么没大没小,更别做那么恶心的事。 商应欢把满是水的手直接抹在了自己脸上,好像不想面对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他意识到他其实跟凌焕一样恶心,从他看到那一幕时,他就明白了。他不可能会喜欢男人吧,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表现过这种倾向,更别说对方还比他大那么多。 是错觉,是想跟凌焕一较高下的想法占领高地后,带给他的错觉。 他捏着洗手台的边缘,刚准备走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对方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商应欢觉得自己都不需要照镜子,就能看清自己在对方面前是怎么一副憔悴的模样。 满脸都是水,因为打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还有中午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残留下的疲态。不过反正对方也看过他最狼狈,最不精致的样子,现在这样,也无所谓了。 “我没事。” 第143章 是长辈 就是想让你第一个知道。…… “你的表情不像是没事。”路禾抽了张纸给他打算让他擦擦脸上的水, 轻声问道,“你很讨厌凌焕?” 本来他用不着多管闲事问这么一嘴,但是想到如果自己离开了克兰霍顿, 不会作为监舍天天看着他们,可就算离开了也会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吧。 想知道的事如果现在不问, 之后也许没机会问了, 有的关心如果现在不说, 以后可能也已经没有再关心的立场。 商应欢刚刚接过纸巾, 攥在手上, 闻言突然看向他:“你呢?你不讨厌他?” “他天天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粘着你,你不讨厌?他给你添乱的时候你不讨厌?冒犯你的时候,你也不讨厌吗?”商应欢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攥起,声音都好像有点抖。 “老师总不能因为这些事讨厌一个学生。”路禾说完,又想到凌焕做的一些事,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感受到凌焕做出的幼稚行为是想得到他的关注。 所以他不能讨厌一个想得到他关注的学生。 商应欢突然别开了视线, 低声道:“对不起。” 他像是知道了自己说话有点太激动,不过还是让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以往那个那么强硬的商大少爷还有这么主动服软的时候。 路禾回过神来,心里也说不准商应欢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干脆问了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你跟家里人回过电话了吗?” “回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商应欢轻轻吸了口气, 又看向路禾,别扭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一直给我当监舍的话” 看路禾没说话, 商应欢就默认对方答应了。 今天母亲在他的追问下还是告诉了他他的来历,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按理来说那个年纪应该已经记事了,他却没有关于那时候的任何印象。 可听对方讲述时,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他好像看到自己很小的时候瘦的跟皮包骨一样,因为营养不良又发高烧先去了医院输液。 开玩笑吧?他什么时候想象力那么丰富了。 把他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抛弃他,那个所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根本不存在,以他的骄傲来说,不想接受这种现实,带着这种骄傲生活了那么多年,也因为这种骄傲被摧毁,而对拥有的生活无法心安理得。 路禾站在门口,突然看向他,慢慢道:“其实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商应欢看着路禾,然后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父母依然爱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果说这是命运给他的补偿,这份补偿其实远远超过了他失去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中了头奖的幸运儿。 如果是卑鄙得跟作弊一样的运气,如果这份幸运能再延长一些,让他跟路老师变得更亲密点吧。 原来这不是因为想跟凌焕一较高下产生的冲动,甚至无关任何人。 晚上商应欢回到自己的民宿房间,把白天收进抽屉里的蘑菇小灯又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今天的事,亲子鉴定的新闻更像是一场阵痛,关于喜欢的事却很漫长,长到好像看不到未来。 * 路禾晚饭后跟民宿的老板聊了聊明天退房的事,就看到有个人影准备出门。对方戴着兜帽,就这么背对着他走过去,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打算跟过去看看。 等看到对方站在一家小网咖面前,察觉到对方有走进去的打算,他立刻过去拉住了对方。 “路老师。”对方看到路禾,那张总是一副总是提不起劲,做什么都百无聊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不过只是一瞬,表情又恢复如初,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和紧张。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认不出的。”孟复潮扯下自己的帽子,露出那一头带着点自然卷的头发。 “你这件衣服我见过。”路禾看向对方要准备进的这家小网咖,皱眉道,“所以你要来上网?你还没成年吧?” 孟复潮知道狡辩没有意义,坦诚道:“有点事,而且有的地方不查身份证。” 他被路禾这么看着,渐渐不说话了。毕竟对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都来了,你觉得你还能进得去吗? 路禾拦着他就表明了态度,毕竟这种不查身份证的网咖不就是黑网咖,还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人。 “路老师,我马上满十六了。”孟复潮在路禾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晚上古镇上还有一些节目表演,隔了很远都能听见锣鼓喧天的声音。 孟复潮没有让他猜的意思,跟在他后面一步远的地方,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而不是能决定自己未来的事。 “上次路老师不是让我好好想想,我差不多想好了,国内俱乐部规定的招收职业选手的门槛是满十六岁” 虽然孟复潮话没说完,路禾也已经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了。对方是打算先休学去参加职业比赛?毕竟这个行业吃青春饭,年纪轻轻就进入这个圈子崭露头角的人也不是少数。 孟复潮看到路老师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脚步都慢了很多,最后不知不觉两个人变成了并排的站位。 街上有人来来往往,这并不是一个方便聊天的场景,但却是当下最适合的。 对于这件事,他没什么计划,想说就说了,但他希望路老师是第一个知道的。 “恭喜。”路禾眨了眨眼睛,如果换做别人可能还要担心一下学业的问题,孟复潮的话他也不需要担心,相反看到对方仔细思考过自己想要什么后做出了这个选择,他也为对方感到高兴。 “那路老师,有空的话来看我的比赛。”孟复潮语速很慢,听着有点懒洋洋的,“我一定给你留贵宾席。” “……” 路禾听了后却陷入沉思,毕竟他还不知道对方以后比赛的时候自己还在不在克兰霍顿,如果他都不在克兰霍顿了,那他难道还要以别的身份,再跟这些学生继续接触下去? 如果离开了还需要想方设法再见面,那一切不是都没有意义了。 “路老师?”孟复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未来冠军的邀请,怎么能不答应。”路禾心想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孟复潮挑了挑眉:“冠军,路老师你真看得起我。” 虽然他话这么说,可神情却带着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倒不是他傲慢,每个走上这条路的人心里都有这么一个目标,以及有必须达成目标的决心。 “你刚刚说有事,是什么事?”路禾问道,虽然猜测可能是直播,但是对方本来也没有签约平台,也没有什么直播时长要求。 “跟粉丝告别,不过我还没打算跟他们说这件事,本来是没打算说的”孟复潮无所谓道,“不过现在可以了。” 路禾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刚刚已经告诉了他,所以现在就无所谓谁是这个第二和第三了 孟复潮跟着路禾回了民宿,看着对方跟民宿老板聊了两句,被带去了楼上的一个房间,看起来是装潢古朴的书房,从窗外能看到一个种着一片竹子的院落。 里面还有一台电脑。 一般这种民宿酒店都不会在房间里配备电脑,不过这里毕竟是老板自家经营的民宿,平时自己也要用到电脑,路禾就跟对方借用了一下。 路禾看到孟复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是要跟直播间的粉丝告别吗?这里设备都有,你看看行不行?”路禾还不忘了提醒一句,“不过那种黑网吧,记得不要去了。” “好”孟复潮只能应下来。 路禾见孟复潮还看着他,问道:“我在这里是不是你不方便直播?” “没有。”孟复潮立刻摇头,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一边说:“你就坐在我边上就可以。” 路禾看对方熟练地调试各种设备,然后检查了一下摄像头。 刚刚孟复潮对他说的那些话,要说心情不会感到有些微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才十几岁的年纪,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难做出能决定自己未来的选择,但是孟复潮不一样,有的人会暂时性的迷茫,但却不会原地停留一辈子。 刚一开播路禾就看到了画面上跳出了大片的弹幕,孟复潮看样子今天并不打算直播游戏,而是主要告知了会停止直播的原因。可能是看了两次孟复潮的直播,有时候网站会给他推相关的信息。 比如真的成了职业选手那应该就是跟俱乐部签约的直播平台签约,之后也会去其他平台播。 [AA保险专卖:喜大普奔,我们潮神也要去打职业了!] [爆米花:不过潮神边上是不是有人啊,我刚刚听到挪椅子的声音了。] [美人如玉:我好像也听到了,而且今天感觉语气都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泡泡泡堂:潮神不是说过自己直播的时候边上不喜欢有人吗?] 孟复潮懒洋洋道:“我平时语气很好,别听他们瞎说。” 这话显然是解释给路禾听的。 [冰糖雪梨:果然是有人吧!] [植物大战学校:是潮神的朋友?要不要也来打个招呼?] 这个网友开口后很多人也跟着起哄了。 “别想了,是长辈,你们承受不起。”孟复潮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偃旗息鼓了,果然长辈两个字,威力巨大。 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很特别的长辈。 第144章 真心吐露 我也需要你,路禾。 [大头鹅子:潮神这是一得到长辈准许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了, 果然没粉错人!] [爱偷懒的猪:这么看潮神长辈还挺开明的啊,毕竟潮神不是上高中吗?要去打比赛的话学校都得先办休学了,一般长辈都不会答应吧。] [风来了:快说谢谢长辈。] [:谢谢长辈+1] 看着这清一色谢谢长辈的刷屏, 路禾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看样子他们是把自己当成爸妈叔婶一样的长辈了。 孟复潮注意到路禾的表情,打断了他们热情的刷屏, 干脆地开了摄像头, 把摄像头对着自己, 一边说:“差不多得了, 用不着你们说, 我也会好好谢谢他……” 直播间的人压根没功夫想长辈的事了, 一大片卧槽刷屏,几乎把整个屏幕都给挡光了,直播间热度都高了一截。 [一个平平无奇的网民:兄弟姐妹们待会聊,我先把弹幕关了录视频……] [颜控正义:怎么就开摄像头了,这真是本尊?!不是哪找的小鲜肉??怎么露脸都不说一声!那么任性的吗?!] [别和我说话:我要有这个脸,我也任性(狗头.jpg)] [人活着就是为了:哥,你别打电竞了, 出道吧。] [:记得之前koka那个菜鸡主播黑你不露脸是长得不行,现在脸疼了吧。] 孟复潮特意调整过,没让路老师进入摄像头的范围,滑过的弹幕太多, 他挑了几个回答。 “既然都要去打比赛,露脸不是早晚的事。” 看到那个主播koka, 他皱了皱眉, 说了句“谁?”,就略过去了。 弹幕刷屏速度比刚刚疯狂了十倍不止,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孟复潮第一次露脸上, 也没人再起哄聊长辈。 看到有人问他会去哪个战队青训,孟复潮只是说保密。毕竟是借用的书房,他也不想弄太久,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优柔寡断,告个别都要拖泥带水煽情很久的人。 他看着熟悉的直播界面,以前只是看到他那个弟弟总是喜欢看这个平台的游戏直播,还关注了好几个主播。 每次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开始还会偷偷站在他旁边,虽然对方没说话,但也猜得出是想让他一起来看。 不过他拒绝了,后面对方再也没找过他。 这个家里从没人愿意了解过对方为什么会喜欢,只会觉得他不务正业。有的家庭会因为有个懂事不需要操心的大儿子在前,就放松对小儿子的要求。 而有的人相反,觉得既然有珠玉在前,你怎么不能也是那块玉呢。 都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 等对方因为事故去世,他才去了解对方喜欢的东西,他也能理解对方当初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着迷了,只能说他们不愧是亲兄弟。 他会做出这个选择,不再是因为对对方的所谓的愧疚,而是找到了被这份愧疚模糊掉的真实想法,如果他想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并不是因为什么遗志。 恰好只是身为哥哥的自己,刚好跟年幼的弟弟,都沉迷于同一样东西而已。 孟复潮把电脑关上,他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突然开口:“路老师,那谢谢,就等我真的拿到了奖杯,再对你说。” “好。”路禾也站了起来,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给他泼冷水,相反他从没怀疑过对方完全能做到这件事。 “路老师。”孟复潮又叫住了他,见对方不解地看着自己,他眯了眯眼睛,叹口气道:“……你能来克兰霍顿,真是太好了。” 起码某个瞬间,对方站在自己身边时,就好像自己被谅解了一样…… 路禾跟孟复潮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纪明川,本来以为以对方的性格不会多问,没想到却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了下来。 纪明川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房间,语气冷淡:“我记得那个房间不对入住的客人开放。” “跟老板借用了一下书房。”路禾随口回了一句,就让孟复潮先回房间好好休息。 对方看了一眼纪明川,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孟复潮上了楼,纪明川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一个个倒是喜欢麻烦你。” “老师不就是用来麻烦的吗,总要帮他们解决问题而且我之前记得好像也有麻烦过纪主任你几次,你应该还记得。”他还主动给纪明川找过麻烦,一些自己不愿意操心的事,都利用对方的强迫症和责任心推给他,比如让对方来当副监舍。 工资不涨,工作是又多了一样。 “那我可要谢谢你了。”纪明川古怪道,路禾只当对方是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挖苦他,不过熟悉之后他也能听出对方话里也没有什么恶意。 路禾走在前面没注意到纪明川说话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还带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你的事我从没觉得麻烦,又觉得这话里表露出的好感会不会太明显,让路禾察觉出来什么。 但他最后确实说了真心话,毕竟对方口中那些觉得是麻烦他的事,都给他们带来了更进一步的交集。 喜欢的人的麻烦不是麻烦,而是纯粹的信任。 等到要进门的时候,纪明川突然开口问道:“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他面无表情地刷了房卡卡,实际上却忍不住留意身边人的沉默,对方似乎也在出神,所以没察觉到他的注视。 “先进来吧。”纪明川率先打开了门,仿佛不经意间开口,“可能有人比你想得更需要你。” 路禾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没想到纪明川还惦记着之前他说自己打算离开克兰霍顿的事,至于对方口中说的需要他的人…… 路禾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几个面孔,要说需要他的人,确实有,但是也没有到那种离不开他的地步。 他看了一眼纪明川,忍不住道:“纪主任,你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 “不是我多愁善感,有没有可能是你”纪明川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过了一会才接道:“是你太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了。” 他本来想说冷情,不管路禾是不是为了他来克兰霍顿,难道就打算这么什么都不说,一身轻松的离开。 但从对方出现开始,他的人生已经无法按照对方从未出现过那样继续推进下去。 路禾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任由细密如丝线的水流划过自己的身体,想到刚刚纪明川说的话,心里还是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其实就算纪明川一开始明显很不待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受打击,因为他对这些人本来就没抱有过任何期待,既然没有期待,那也谈不上失望。 而且对方的吹毛求疵,有自己坚守的原则,本身也不是一件坏事,等熟悉之后,甚至都能变成增加交情的优点。 毕竟有好几次纪明川虽然嘴上说着不情愿,脸上一副多花一分钟都难以忍受的表情,却几乎随叫随到。 甚至没叫也会出现。 了解过对方这一面的人,应该很难讨厌得起他来,毕竟这时候,那些被人掰着手指头细数的缺点,都变成了觉得对方可靠的来源。 路禾洗完出来,就看到纪明川一脸凝重地坐在外面的双人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下意识道:“你在看什么?” 纪明川听到他的声音把屏幕一滑,见他走近,面无表情道:“在看明天的天气预报,是晴天,适合上山。” 路禾没多想,等他走到一边,纪明川就随意点出分屏,把刚刚的搜索界面给刷掉了。 “明天是先去寺庙祈福,再去农事体验基地?”路禾问道,这次春游研学安排的是很丰富,看来不怕他们六千字没东西写。 “你担心他们做不来?”纪明川冷笑一声,“都是一群在家比自己父母还高了的大男人,要是这点事都做不了,这么大个头都白长了,平时在学校里懒散惯了,也该让他们过来好好体验一下,到时候跟二号宿舍楼一起比,看谁偷懒,就没饭吃。” 路禾忍不住心想,真不愧是纪明川,他都能想象到明天两个宿舍楼的学生怨声载道的景象。 “那我明天也要拜托纪主任你高抬贵手了。”路禾在他对面坐下,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纪明川没有说话,就像是懒得理会这个一听就摆明了不可能实现的请求,而提出请求的人显然也对此完全不在意。 路禾拿出了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没注意到纪明川看着他时带着略微复杂的眼神。 到底是因为人长得精致漂亮才会喜欢,还是因为喜欢才觉得对方哪里都像是按着自己的心意长的。 他明显就属于后者。 而某个人好像根本不懂自己偶尔流露出的那些生动的表情,在有心人眼里到底有多犯规。 纪明川最后把手机放在桌上,拿着浴袍走近浴室,不一会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晚上路禾又想到了纪明川前一天没休息好的事,而他提出能够再订一个房间的建议也被对方拒绝了,跟第一晚不一样,这一天他躺下却没有什么睡意。 总觉得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心里也总有一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掉的不安。 也不知道纪明川今晚还失不失眠,刚这么想就听到旁边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路禾的眼睫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甚至被这个声音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因为窗口对着的并不是繁华的主街,而是寂静无人的小巷,只有稀疏的光会照进房间里。 突然,黑暗中突然传出的人声,让路禾身体一僵。 对方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几分性感的哑意,在寂静中却仿佛一道在耳边炸响的惊雷,让路禾差点连呼吸都停下来了。 “我也需要你,路禾。”对方的声音有些拖长,就像是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停在唇齿间细细琢磨,像一声叹息。 “你说得对,我是变得多愁善感,为什么呢。” 虽然说的是为什么,但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犹疑,像是在说一件非常确切的事。 等身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路禾才慢慢放松了下来,但眼睛还是紧紧闭着,却没什么睡意。 也许今晚失眠的人要变成他了。 而平躺在旁边的人影,突然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动作,只是用余光微微往旁边看了一眼。 第145章 错开的缘分 你不会喜欢那个喜欢你的我…… 古镇以北三公里外有座红叶山, 山上的寺庙就是他们今天上午的目的地,来之前路禾了解过,这座山的海拔不过四五百米, 并不算高。 上山的路分为两条,一条是大路, 能够开车直通山上的寺庙, 这条路上人也多, 小路是一级一级的石阶, 路程更短。 不过克兰霍顿大多数学生身体素质这方面都比一般学生要好, 二话不说就提出走小路。 周围也有其他游客, 但是比走大路的要少很多。他们站在大路跟小路的岔路口,等边上的游客先上去。 他们这一群人都穿着统一的渐变蓝短袖,看起来就很像是哪个学校的在这里组织的集体活动。 路禾看着写着有蛇出没,注意安全的警示牌,皱了皱眉。 旁边有本地大婶笑着说:“我们每周都会来这边爬爬山,还一次都没见过蛇,而且我们这边的蛇有灵性的很, 不咬人的。” 路禾点点头,礼貌地跟他们笑了笑,就看到对方还一脸稀奇地看着他,有闲聊了几句:“小伙子从外地来的啊?” “对。”路禾说完, 对方又跟他聊了很多关于红叶山的事,比如说山上的古寺多灵验, 一会得好好拜一拜等到路禾听到有人在叫他, 对方才肯罢休,只是看着还有点意犹未尽,路禾扭头就走。 纪明川看了他一眼, 没有问他刚刚他去跟人聊了什么,而是走到了队伍最前面,率先走这条路上了山。 路禾则跟在队伍走后面,走了两步就看到有人递给他一瓶水。 是凌焕。 “路老师,你拿着啊。”看他没反应,凌焕把这瓶水往路禾手里塞了塞,等确认他拿好了才把手收了回去。 他自己手上还有一瓶,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能看到对方脖颈上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路老师,你没带我上次给你的那个水杯啊。”凌焕随口道,他说的就是之前运动会上他特意抽过来的小鹿水杯。 “不方便。”听他这么说凌焕也没追问。 走小路还有个优点那就是景色好,有的地方如果树木的遮挡少,能看到山下的景色,而且一些瀑布水潭,也只能在小路看到。 路禾身后隔了很远都没看到还有游客再从这边上来的迹象,他视线略过石阶旁边的杂草跟高耸的树木,看到前面几个男生有说有笑,一边加快脚步跟上去。 突然他耳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还是让路禾愣了一下。 不同于此时在耳边响起的人声,脚步声,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这种就好像是有什么软体动物贴在土地上,穿过旁边草堆的动静。 等注意到草堆里一个缓缓爬过的长条形状的绿色影子,路禾身体一僵,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凉了一截,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抓住了,有个人影走过来挡在了他前面。 路禾看着那草堆里的影子好像只是路过,又慢慢地从这个草堆穿到了另一个草堆。 等感知渐渐回笼,路禾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因为对方爬山也消耗不少体力,所以手掌有点烫。 凌焕看危机解除,才慢慢回过头,笑了一声:“路老师,你的手好凉啊。” “本来就凉。”路禾把手收回来,还心有余悸地看着刚刚有东西从地上滑动过去的痕迹,那条蛇宽度大约两只手指宽,至于长度他看不清,有没有毒性更是不知道。 而他刚刚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这些,事后想到还有点后怕。 人的基因里天生就带着对蛇类的恐惧,起码大多数人是这样。 路禾揉了揉眉心,稍微放松后,随之涌上来的是一股由于过度紧绷而带来的晕眩感。 看到凌焕还在边上跟没事人一样,说着手凉应该是体虚,等发现他脸色不对,还皱紧了眉:“路老师,你哪不舒服?给咬了?” 路禾扫了他一眼,对方眼里的担忧跟急切一览无余,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没有,下次别那么冒冒失失凑过来,你要有什么事,那我的工作也会不保了。”路禾说完就赶紧跟上了大部队。 看到凌焕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挡在他面前,他如果说自己不动容那是假的,但是比起这丝动容,他心里充斥着的更多的情绪,是愤怒跟后怕。 他更不想看到的是别人在自己面前出什么事,这种恐惧甚至大过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凌焕在原地站了一会,盯着他的背影,最后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心想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而且路老师心里就只有这个工作,多少也要在乎一下自己的安危吧。 纪明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虽然路禾不知道对方在最前面带队怎么还能注意到队伍最后的情况的,可对方就是来了。 “快到山顶了,我让李老师他们去前面。”他看了一眼路禾的脸色,最后才问:“你怎么了?” “刚刚看到一条蛇。”路禾语气随意,却让纪明川变了脸色,等听了路禾的描述后,虽然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整体已经缓和了很多。 “应该是无毒蛇,一会坐车下山。”纪明川扫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我们还有那么多学生,所以保险起见。” 路禾没有意见,虽然红叶山那么多游客,但平日里也没有出事,也说明碰到蛇的概率不高,只能说算他倒霉了。 因为刚刚那个插曲,路禾现在手脚还有点发麻,突然他看到自己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纪明川面无表情道:“累了的话,把手给我。” 路禾盯着他看了两眼,最后拒绝了,他又不是真的没力气走不动,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爬个山都要人牵着。 而且,路禾脑子里莫名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再配上此时眼前那种不茍言笑冷淡至极的脸,对方紧皱着眉头,可能是关心,也可能是不耐烦。 但路禾知道应该是前者。 他摇摇头,避开了纪明川的视线:“不是快到了吗?只是刚刚有点吓到,没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凌焕抱着胸在边上阴阳怪气道:“路老师都说不需要,纪主任你的手也该收回去了。” 纪明川也没有坚持,只是转身的时候,又看了路禾一眼,眼底夹杂着旁人看不明白的深意。 等上了山,眼前的视野开阔了许多。能看到前面笼罩在淡蓝色烟雾中的寺庙,还有寺庙一片片黑色房瓦上的蓝天。 等他们上了香祈完福,就坐在外面树下的石凳上,树上挂着很多红绸,凌焕没坐着而是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手臂上,懒洋洋地撑着脸,然后望着那棵树。 不过他看的不是树,而是树旁边的寺庙殿门,一般上完香人就要从里面出来了,怎么路老师还没出来。 凌焕盯着那一个个从门口进出的游客,在自己进去还是在在这里吹吹风中纠结了一会,然后视线落在了边上还有不少游客围着的地方,看上面的牌子写着法物流通处,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李老师在最前面,看样子是买了个佛像。 他又不信佛,来这里也只是凑凑热闹。 他进店里看了一会,里面的空间不大,不过种类很多,像什么平安符、车挂、吊坠、手串什么的都有,很快凌焕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绣着银色莲花的平安符上,发现边上有人跟他同时伸出手,忍不住看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凌焕看到是穆云舒皱了皱眉。他看路老师今天上山路上被条蛇吓到,想给他去去晦气。 穆云舒没想搭理他,而是也看着那个平安符。 “反正这个是我先看上的。”凌焕挑了挑眉,看着穆云舒,想让他知难而退,虽然跟对方在这里争个六十块的东西挺掉价,不过他不管那么多。 “那看你拿什么证明了。”穆云舒话没说完就伸出手,不过很快被旁边的人抓住了手腕,两个人显然各不相让。 突然旁边窜出一个小姑娘,从两个人抓着的手底下穿了过去,拿着那个护身符对着旁边的一男一女说:“爸爸妈妈我要这个!” “等”凌焕目瞪口呆,而穆云舒心情不好地直接把手甩开,看凌焕还想追过去,冷笑一声,“跟我抢也就算了,你还想跟几岁的小女孩抢?” “还不是都怪你?”凌焕几乎是在这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护身符,而其他护身符都没有这样的了。 虽然知道效果可能大差不多,但他还是比较相信第一眼的感觉。 “你买是想送给路老师。”穆云舒说。 “跟你有关系吗?” 穆云舒看着凌焕这张脸,最后冷笑一声,又像是在自嘲。 这几天,他一直纠结于路老师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这件事,或者说从他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没办法再坦然享受这段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最后的日子。 他的分量还不足后留下路老师,让对方改变心意。 而凌焕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跟之前一样肆无忌惮。 “关系?你现在还能再这里慢慢挑,就当是送给路老师的最后一个礼物又或者说是告别礼物。” 路禾手上拿着点燃的香,前后都能上香,但是刚好被炉顶遮挡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脸,直到路禾看到对方手上拿着香的人的手,还有手上那块腕表。 就那么刚刚好,他们同时在这里上香。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手上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昨天晚上,你听到了。”对方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却像是一个锤子敲在路禾的心口,让他没法再装作不知道,就好像要把总是回避起来的他,拉出来直面现实。 “我听到了。” 纪明川没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燃着的线香,清楚地听到了对面的人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像是循着两人手中弥漫开来的烟丝,飘进了他耳中。 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就好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唯有那缕散开的烟丝,让他清楚时间在流动。 “纪明川……” 这还是路禾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却让人心里没由来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 “你不会喜欢那个喜欢你的我。”换句话来说,现在你喜欢的这个我,不会喜欢你。 路禾刚说完,就看到对面的人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第146章 不仅是妥协 如果我非要强求呢?…… 路禾也把线香插上去, 等从香炉后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看到纪明川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心里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从没想过对方会用那么郑重又犹疑的语气说话,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人。 比起拒绝对方, 他更担心没法正确处理这份让他不知所措的心意, 又或者因为他的犹豫不决给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纪明川怎么会喜欢他? 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寺里供的这座佛像,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 都会生出一种佛像在看着你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到站在佛像边上的少年, 对方穿着那件淡蓝色短袖, 下身是一件白色长裤,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这副打扮让他少了平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显得干净纯粹。 那双漆黑的眼睛落在路禾身上,看了他两秒,就走到了蒲团边, 然后跪了下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路禾看着他娴熟地完成了这一系列流程,然后手上拿着线香朝他走过来,在旁边的香烛上把香点燃, 然后插在了刚刚路禾插香的位置边上。 “你信佛?”路禾看商应欢的动作那么熟稔,有点意外。 他还以为像商应欢这样的人, 跟寺庙八竿子打不着, 毕竟对方怎么都不像是有这方面的信仰。 “我以前身体不好,所以母亲会带我来寺里烧香祈福,不过不是这座寺庙就对了。后面身体确实好了, 就每年带我来还愿。”商应欢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不过也不是信佛,毕竟每年都来早就习惯了,而且佛祖也不会在乎这些。” 路禾看着那些对着佛像虔诚祭拜的人,知道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带着愿望来到这里,都是图个心安。 “你刚刚”商应欢本来想问对方刚刚跟纪明川怎么回事,又觉得烦躁自己或许不该问,主动打断了话题,“出去吧,你也在里面待了那么久,烟气又不好闻。” 他说完率先朝外走,越过那些朝里走的游客,光看挺直着的脊背,都宽敞了不少,像是在他面前开辟出了一条道。让路禾都忍不住心想,这个阶段的少年确实长得快,各方面都是 中午的时候在山上寺庙吃斋菜,虽然是古寺,但是听说前几年修缮扩建过,所以规模不小,等到饭点的时候不少来上香的游客都去了斋堂,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坐了不少人,但还有很多位置是空着的。 最近不是什么旅游旺季,来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还能看到有些本地人熟稔地跟斋堂师傅打招呼。 有的学生看着自己碗里的炒千张、炒土豆、炒腐竹、炒木耳、炒白菜面如土色,路禾知道这些人可能还没一顿饭吃过那么多素,而且菜炒得好像一点油水都没有,跟没炒熟一样,让人没什么食欲。 路禾看了一眼最挑剔的商应欢,对方直接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片土豆塞进嘴里,知道商应欢每年都会去寺庙,就没有那么意外了。 但是看对方的表现,似乎也不像是他口中的“不信佛”,既然对这里怀着敬畏,就算嘴上说自己不信,潜意识里还是信的。 他拿起筷子刚准备吃饭,就注意到凌焕不在。 明明刚刚他还看到对方跟来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们谁看到凌焕了?”看到其他人都说没看到,路禾拿出手机准备给对方打电话。 纪明川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其他人也不是那么没眼力见,都绕着纪明川走,现在一看纪明川果然脸色更差了,一边心想还是凌焕够猛,总能撞在纪明川枪口上,要等等被抓回来保不准一顿训。 对方按住了路禾打电话的手,冷笑道:“我来打,我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刚刚从大殿里出来,他们都还没说过一句话,纪明川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的态度还是让路禾有些捉摸不透。 他刚要说好,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是凌焕打了电话过来,在纪明川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把手机拿过去再把凌焕劈头盖脸训一顿的视线下,路禾还是接了电话。 “你说什么?你在厨房?”路禾听到凌焕这么说也有点懵,等挂了电话后,路禾表情古怪地对纪明川说,“他说他在厨房。” 纪明川皱着眉头就要往厨房走,一边冷笑道:“他难道还想把厨房炸了吗?” 可他是记得上次在学校,凌焕在厨房里搞了多大动静。 路禾决定自己跟着纪明川过去看一眼,让其他人先吃。等到了斋堂的后厨,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背对着他们站在灶台前,一边拿着铲子不知道在锅里摆弄什么,旁边还有一个老师傅在看着。 看来这里是能让游客自行体验做素菜,不过要求是不能浪费。 纪明川也在旁边看了几眼,因为毕竟在寺里,他也知道得保持安静,免得惊扰来礼佛的游客和在这里修行的僧人。他黑着脸盯着凌焕动作,越看表情越古怪。 路禾也发现凌焕炒菜还炒得有模有样的,那上次是怎么把厨房差点炸掉的。凌焕用这里现成的食材炒了两个菜,一个是干锅土豆片,一个是虎皮尖椒。 最后路禾坐在餐桌上,看着这两盘菜,神色有点复杂,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那么聪明学这些东西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凌焕没看他,只是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常常味道,随口说:“我听说寺里的斋菜不吃完浪费了,佛祖要怪罪啊,路老师你尝尝。” “老大你信佛啊?”秦阳刚吃完,看到凌焕做了菜差点眼珠子都吓掉了。 “我走哪座山拜哪座庙。” 路禾叹了口气,夹了块土豆片,在凌焕期待的目光下,最后点了点头,评价道:“好吃。”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虽然凌焕做的是素菜,但味道都恰到好处,土豆软糯表皮还有点酥脆,不过总不会来了趟庙里,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在他说完这话后,凌焕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连刚刚脸上那丝浅浅的笑意都收敛了,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得了夸奖还会顺杆子往上爬的样子。 对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过没有再开口,这份沉默反而让路禾皱了皱眉,有点不适应起来。 “好吃就吃吧。”凌焕闷闷地说了一句。 寺里有几个斋堂,路禾吃完去了斋堂后面的水井边压水洗手,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哭,对方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 路禾把手擦干,然后走到那个小姑娘边上轻轻蹲了下来,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小朋友,你跟爸爸妈妈走丢了吗?” 看对方留着眼泪点头,路禾叹了口气,给纪明川发了条消息,虽然经历了昨晚和刚刚上香时的事,他们的关系有点莫名尴尬,但等真的把信息发出去,心里那点不自在的感觉都烟消云散,觉得生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纪明川更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 路禾猜测小姑娘也是被父母带来吃斋饭的,孩子不见了父母应该也在找,就带着她一个个斋堂找了过去,最后远远看到一男一女快步朝这边跑来,知道前因后果后纷纷抱着女孩跟他道谢。 最后那个小姑娘把手上的平安符塞进了路禾的手里,小声道:“谢谢哥哥,寺里的大和尚说,这种平安符能让人得到幸福,希望漂亮大哥哥也能幸福。” 听小姑娘这么说,那对年轻父母脸上有点不自在拉着小姑娘,又看着路禾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走在路上夸一个男人漂亮,恐怕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这种形容。 不过路禾也不关心这些,只是蹲了下来。 平安符上面有一朵绣着的银色莲花,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让人觉得安神和放松。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轻轻道:“谢谢,下次记得跟紧爸爸妈妈,别跟丢了,你的祝福我也收到了。” 路禾站起来,跟这一家三口道别,扭头就看到了靠在旁边漆红柱子上的纪明川,似乎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了。 见他过来,才动了一下,淡淡道:“走吧,车已经停在了寺庙门口。” 两个人并排朝着斋堂外面走,两边偶尔会走过几个游客,不少人都会多看他们两个几眼,这条路上两边都种着高大的银杏,这个季节叶子还是翠绿色的,在山风里摇曳。 “你不需要因为我的话有负担。”纪明川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目视前方,语气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起伏,倒是让路禾怀疑对方之前表露出来的那丝情绪是不是他的错觉了。 “不过我很认真,前所未有认真。”纪明川说到这里,突然看了路禾一眼,对方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让路禾都略微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说的话好像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如果我猜对了,或者你想说了,能随时告诉我。”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寺庙门口,不少人还没上车,只是在附近转悠说说话,看到他们两个过来,李老师连忙跟他们招手。学生比较多,看样子二号宿舍楼的人也在。 魏秋亭看他们两个人一起从寺庙前的台阶上走来,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一会,然后笑了,走上来熟稔地把手搭在了路禾的肩上:“你们两个关系还好到同进同出了啊。” 路禾简单道:“刚刚有个小孩走丢了,带她找家长花了点时间,我先去点人数。”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魏秋亭跟纪明川,两人隔了一两米远,都没看对方,魏秋亭突然说:“你这副失恋的表情是要比之前那副讨债脸看了顺眼。” 纪明川冷笑道:“你倒是不管怎么看,都让人看不顺眼。” 他盯着路禾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刚刚他在庙里听到对方那番话,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从路禾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那句‘你不会喜欢那个喜欢你的我’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就好像对方口中那个‘我’,并非路禾自己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寺庙的大门,佛教相信轮回往生,他是受寺庙里无处不在的信仰的影响,才产生了这种荒谬的错觉? 虽然知道路禾可能喜欢他的时候,他心里有不小的波动,但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不管过去怎么样,他跟路禾的接触下来,并没有看出对方有任何爱慕的意思。 而对方,又不像是那种能藏住事的人。 路禾上了观光车,就看到凌焕坐在靠窗的位置,把手撑在窗口,在他上车的时候就看了过来,等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个平安符,还愣了一下。 另一边的穆云舒同样了看到了,盯着路禾手上的东西,似乎是疑惑不解,似乎又有点释然。 凌焕突然笑了,靠在椅子上,一边扭头看着窗户:“果然有时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等观光车启动的时候,凌焕盯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还能看见远处掩映在树林里的庙宇和古寺金顶,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前面的一个人影身上。 固执又别扭地哼了一声:要是我非要强求呢。 等到了农事体验基地,这里的负责人先带他们去参观,然后就开始介绍一会插秧的项目,分为两组,一组去插,一组去扯。 有人不满意地抱怨:“交了钱就让我们来干这个?” 纪明川冷笑一声:“怎么?觉得做了这些伤了你们金贵的身子,你们这些金贵的身子没你口中的这个,可养不出来。” 毕竟就算你再有身份,也得吃饭,谁不是被一粒米一粒米给喂大的。 都是男生,有的人也没那么多包袱,就当玩了,因为穿着短裤也不用挽裤腿,直接就踩进了湿泥里。 商应欢盯着这些泥,皱紧了眉,看样子没那么容易放下包袱。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得泡在泥里,一想到自己浑身是泥,衣服上都会沾满泥点子,就难受得不行。 最后他咬了咬牙,还是把鞋脱了。 凌焕站在田里看到他还没下来,嗤笑一声:“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站在上面看着就好了,不过你还别说,踩在这上面像给脚按摩一样,比想象里舒服多了” 路禾听到他们的动静也看了过去,刚跟商应欢对上视线,就听见扑通一声,对方已经踩在泥水里面了。 “你们都能做的事,我有什么做不了的。”商应欢直接抬脚掀起一片泥水,扫了凌焕一身,冷笑道:“下次再那么叫我,我让你好看。” 凌焕也不甘示弱地提着手上沾水的秧苗甩了商应欢一脸。 商应欢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冒出了一个音节,但是听不清楚是什么。就在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要愈演愈烈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路禾拿出纸巾,示意他们过来,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们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意思?都讨不到好处,不如各退一步?” 因为他们手上因为提着秧苗沾满了泥,路禾就干脆自己拿纸巾给商应欢脸上擦了擦。明明是很柔软的面巾,但落在商应欢脸上却又一种粗糙的摩擦感,让他脸颊发烫。 “你”他死死地盯着路禾,就好像在瞪他一样,不过对方完全没注意他的视线,等擦完了就把纸巾扔在了旁边他们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 “这种事还是先停下,不然一会弄到眼睛里”路禾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皱眉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被晒的?” 现在这个点太阳很大,路禾都有点担心如果在户外待久了人会中暑。 “我天生敏感肌,晒不了太久”商应欢说完这句话,扭头站到了一边,就看到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也沾满了泥点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记得他刚刚没有把泥水弄到凌焕脸上。 凌焕在一边阴阳怪气道:“是真够敏感肌的。” 说完就不搭理商应欢了,也站在了路禾面前,抬着脸,意思表露无疑。看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挑了挑眉:“路老师不要偏心啊,要知道做老师,最忌讳的就是偏心了。” 路禾: 穆云舒在旁边很快就上手了,虽然他没有种过地,但是做这些事对他来说也不费劲,而且小时候甚至经常连饭都吃不饱,所以他对待这些秧苗的时候,眼里还多了几分虔诚。 他冷眼看着凌焕站在路老师边上,什么都没说,等低下头的时候,本来有些无所谓的淡漠表情,瞬间就瓦解了。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了那件事,还能这么毫无负担地往路老师面前凑。 路禾拿着纸巾擦向凌焕脸上的泥点,对方这张脸充斥着泥点子都遮不住的阳光英俊,虽然有点稚嫩,却像初生的太阳一样,让人难以直视。阳光落在对方身上,鼻尖除了缭绕的泥土气,甚至还多了几丝让人舒适的阳光气息。 凌焕表情依旧是笑着的,露出一口白牙,但是没有看他妥协给他擦脸上的泥而得意洋洋,而是随口道:“如果路老师你是因为我想离开克兰霍顿的那我转学就可以了吧。” 比起对方跑到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是留在他熟悉的地方更好。这是妥协,但又怎么不是一种强求。 第147章 玩笑话 打破过去设下的守则。 还没等路禾开口凌焕就突然提着手上那几根苗, 迈开步子往远了走,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错觉。 凌焕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这种从来不懂得让步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妥协,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那话并不是开玩笑,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路禾吐出一口气, 没让自己再去想这些, 把裤腿挽了起来, 毕竟他作为老师不能在田埂上干看着, 怎么也得身先士卒做个表率。 他一抬头就发现纪明川已经在当地农户的指导下熟练地把秧插了起来, 虽然挽起的袖子上沾了泥水, 发丝有些凌乱,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维持不了以往那种一丝不茍的形象,对方似乎也没太注意。 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不知怎么看向路禾的方向,皱了皱眉:“你就打算这么看着?还不快过来。” 虽然这几天跟路禾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在平时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也不会因为喜欢就对他搞一些特殊对待,确实符合对方的处事风格,公是公,私是私。 路禾走过去, 纪明川没再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做手上的事, 但声音却传到了他耳朵里。 “你一会要是受不了就上去休息, 身体最要紧,别出什么事,还耽误行程。” 毕竟现在这个点太阳大, 他们大概需要活动半个多小时,活动目的是希望每个人都能体验到这种劳动过程。毕竟按照这些学生的效率,这块地让他们忙活一下午都弄不完。 路禾顿了一下,从旁边拿起一捆秧苗,把上面的稻草绳给解开,然后学着对方的样子拿出了一小把,慢慢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应该没有纪主任你想的那么虚。” 纪明川扫了他一眼:“之前去集会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气的人是谁?” “你也说是之前,现在当然不一样。”路禾说完这句话,纪明川就没有再往下接,毕竟他之前跟现在也不一样了,可以说由内而外,都在打破他过去给自己设下的守则。 路禾拿着手上的一小兜苗,虽然这种事看着简单,但真的做起来却不容易,刚开始他总是插得东倒西歪,等后面熟练了,也有精力能分散出来观察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几乎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看着他们一些人脸被晒红,依旧低着头什么都没说,除了个别人只是应付一下在划水,其他人都没有提出什么怨言。看着看着,路禾都觉得没什么真实感,毕竟没几个人会把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们跟这种农活联系在一起。 “苏冕,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能不能长点心?”凌焕拎起一把苗,不过这把苗跟别的看起来不太一样,被人扯断了。 “行行行我的错,第一次确实不太熟,你动作那么熟练,看样子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啊,那我确实比不上你。”苏冕嘴上说着比不上你,眼里却带着讽刺的笑意。 他把手指插进泥土里确保手指抓着的位置贴近根系,最后把一把秧苗完整地从泥里扯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笑了,“这样行了。” “知道你不比不上我就行。”凌焕冷呵一声,动作更加卖力,好像只有这样投入进去,才能忘记一些自己更不想会回想的事。 “有的人耳朵实在不好,听话只听一半,那我也没办法。”苏冕笑了笑,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感觉到脸颊上有汗珠划过,本来他想抬手擦一把,等看到一手的泥,也懒得擦了。 不管是一起做这种农活,还是参加学校里的学科竞赛,评奖评优,志愿活动,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事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为了得到好评价,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完美学生,遵照要求去做而已。 虽然现在当不了完美学生,但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因为他仔细想了想,既然无所谓喜不喜欢,他也没有在路老师面前表演叛逆特立独行的必要。 商应欢的表情不太好看,似乎一直在忍耐,但是虽然皱着眉,却也没有吵着要上去休息,看起来像是自尊心在作祟,还在跟另外几个人较劲。而且脸色还是这几个人里最红的,路禾觉得纪明川刚刚那句话应该送给商应欢才对。 穆云舒动作不快也不慢,但是每一个结都绑得很漂亮很牢固,灵巧的手指在稻草跟翠绿色的秧苗里穿梭,就像是在编织一件艺术品。 “会长不愧是全能,我刚刚去数了他们的 ,就会长你的最多,感觉就没什么能难倒会长你的”有几个学生会的人站在杜渐深边上,看着对方像个机器一样,不一会身后就堆了一大把被捆好的秧苗。 杜渐深抽了抽嘴角,以往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裂痕,突然扭过头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不用去看这个”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管手上还沾着的泥水,朝着岸上走去,准备先去喝口水。 跟其他一整天坐在教室里只知道读书的一些学生不一样,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锻炼,毕竟对他来说,任何一个方面都不能落下,包括体魄。在锻炼的时候,身体上的疲惫倒是能让他放空大脑,渐渐的这种事对他来说也变成了一种休息。 锻炼的时候大脑会暂时关闭,不会去注意其他人的声音。 现在被这几个人打断了状态,他暂时不想再继续。 路禾突然远远注意到一个金发少年,对方手上拿着一把秧苗,站着一动不动,低着头看着上面的东西,像是在观察什么。他身上自带一种能将周围人都隔绝开的气场,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西里尔看着秧苗根系沾着的像蚯蚓一样的昆虫,刚准备用手去碰,已经有人先一步把那虫子捡起来,往边上的草地上远远一扔。 “路老师。”西里尔看到他,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意外,不过那种情绪消失的太快,基本无法被人捕捉到。 “别碰这种东西,会吸血。”路禾盯着他的手看了看,最后叹了口气,“还好没有咬到。” 这种虫子长得实在是不美观,西里尔却看着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还想拿起来研究,看样子一点都不害怕。 见他似乎不认识,路禾刚想解释,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声音。 “这种虫子学名叫水蛭,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晒干了也是中药,还能治中风偏瘫,跌打损伤。”魏秋亭蹲在草地上,把刚刚路禾扔过来的虫子捡起来,轻轻晃了晃。 路禾简直不忍再看,魏秋亭也没有玩笑的心思,轻轻抖了一下它,又把那只虫子远远丢开了。 魏秋亭只是站在边上的草地上看着他们,一点都没有自己亲自下去帮忙的想法,看起来包袱要比那些学生重得多,仿佛他才是那个来旅游度假的。 “路老师,你用不着那个担心你的学生,水蛭也不都会吸血,刚刚那只就不会。”魏秋亭笑眯眯地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一边视线落在旁边的泥地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两个酒窝,“不过里面其他的会不会吸血,我就不敢保证了。” 路禾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抓虫子,又跟某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这里聊虫子,还有一个学生在旁边认真旁听。 纪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魏秋亭,冷哼道:“我记得你学的西医。” “学西医的就不能了解中药,博采众长?” “说明你哪方面都是半吊子的水准。”纪明川嘲讽了一句,就没再理会魏秋亭,跟基地负责人聊了聊,就准备组织其他学生上来,还顺带训了几个一直在摸鱼划水嬉戏打闹的学生。 路禾知道这个年纪的人玩心重,不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玩得起来,不过本来大自然就是最初的游乐场,就算条件不允许,也会自己去找乐子,人就是这样。 魏秋亭在边上对着路禾叹了口气,无奈耸耸肩,笑着说:“路老师,你也看到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就被人质疑专业水平,路老师记得要离这种人远点。” 纪明川一边听着,手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就看到魏秋亭站在田埂上,微微低下头,俯身在路禾耳边说了句什么,让他连旁边负责人跟他说的话都没听清。 “纪老师?”对方问道。 纪明川回过神,眼神不善地盯着魏秋亭,眉头紧紧蹙起,却对上了魏秋亭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 那家伙跟路禾说了什么。 “路老师之后打算去哪高就,让我参考参考,之后说不定还能一起做同事,毕竟在这里遭人针对排挤,这种压抑的职场关系不利于身心健康,要是久了人都要抑郁了吧。”魏秋亭压低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禾听着对方张口就来,要会因为纪明川的态度就郁郁寡欢,就不是魏秋亭了,而且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备受打击的样子,更像是乐在其中。 “你别总是说笑了,如果想气纪明川,也不需要经过我吧。”路禾一直就清楚纪明川跟魏秋亭的关系不好,也不知道对方在刚入职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总觉得有时候他在场的时候,魏秋亭像是故意用他来气纪明川一样。 魏秋亭对他的态度,他都看得清楚,如果对方的举动没有影响到他,他也不介意魏秋亭拿他说些玩笑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上来的学生,手上腿上都沾了一层泥,一个个巴不得冲去洗手间洗一洗。不过在这里只是简单冲洗一下手脚上的泥,一会回民宿再做一下整理,就得去赶飞机。 “刚刚干了这劳什子农活,现在让我们拉练走回民宿?”有学生差点没爆出粗口,牲口也得歇会吧。 “三公里嫌少?那就给你加到十公里。”纪明川正在擦拭眼镜,虽然摘下眼镜,可冰冷锐利视线没了镜片遮挡显得压迫感更足了,他冷冷地扫了这个学生一眼,薄唇微张,“刚刚的话,你给我组织好语言重说一遍,劝你想清楚再说。” 路禾站在外面的小院里,听着旁边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和从刚刚开始就没停下的水声,突然笑了一下,把手上喝完的塑料水瓶扔进垃圾桶,然后朝着他们走过去。 魏秋亭没下田,手脚干干净净的,所以没跟他们抢洗手间,拍了拍裤子上一点都不存在的灰,慢悠悠站起来。 心想他也不是利用路禾去气纪明川,更像是用纪明川的事,跟对方找话题,不过对方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第148章 他的角色(一更) 你不是一个人,我在…… 等走了四公里回到民宿, 一些人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毕竟今天一天不是爬山就是干农活,后面还是水泥路和山路交替走徒步了一个小时。 纪明川站在门口大气都没喘一下, 除了发丝和身上的衬衫有点凌乱,但从对方的脸色上一点都看不出剧烈运动过的迹象。 那张冷冽瘦削棱角分明的脸, 还是那么不近人情, 尤其是冷冰冰地叫出几个人名的时候, 在那几个学生眼里, 对方的形象顿时变得比索命的恶鬼还恐怖了。 “你们几个是中途离队坐车回来的。”纪明川皱着眉, 冷笑道, “怎么,我还能冤枉你们了?既然那么不喜欢集体活动,现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我来给你们单独布置一点任务。” 纪明川给了路禾一个眼神,路禾知道对方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先上楼,对方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罚这几个学生,但他知道纪明川有分寸, 所以也不担心。 等车来接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刚好能休息一下收拾东西,再洗个澡,而且他可能也需要时间, 找人好好聊聊。 路禾的视线落在前面那些说说笑笑一边上楼的那群男生身上。 这些人从他身上走过的时候像是铺面卷起一股热浪,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精神气, 不过路禾并没看到那个即使在这群人中也依旧显得鹤立鸡群的高大人影。 以往对方会被几个玩得好的男生簇拥着说说笑笑, 眉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光彩,在这群张扬另类的学生中,更显得嚣张恣意, 无所顾忌。 他收回视线,准备上楼。 这家民宿在旅游淡季不会住进那么多客人,他们刚刚扎堆回来的时候,整栋楼都变得闹哄哄的,民宿老板也靠在前台的柜子上,叹着气说了句:“年轻真好。” 路禾笑着点了点头,那民宿老板知道他们过会就要退房,还忍不住想多闲聊几句。 对方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儿子也跟这些学生差不多大,去年刚去外地读了大学,感到亲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平时可没有机会看到那么多长得好看的孩子。 客人少的时候,她放个手机坐在一楼追剧,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偶像剧都看不进去了。 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那些电视里明星还要好看,看着就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而且他们这条街其他开民宿的,或者其他店铺的,都有人跑来看。 别看民宿一楼休息区有时候坐了那么多人,都是邻里街坊跑过来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这些老师学生的。 他们南古水镇就这么点大,来了什么人一下子全镇都知道,看他们的模样一个顶一个的好,说是有剧组来拍戏他们都信。 “我之前看你那么年轻还以为也是学生,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感觉路老师你真的比其他差不多年纪的人要显得老成很多,难怪会当带队老师了。”民宿老板笑着说。 路禾本来想解释一下,严格来说这次带队的应该是纪明川,不过看民宿老板还在跟他滔滔不绝,最后也没再解释,耐心地听对方说起这些事,特别是跟自己有关的,心里有点古怪。 他从没去思考过,在别人眼中,他会是什么样的。 “老?”路禾愣了一下。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路老师你气质沉稳,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呢,就好像” 这个民宿老板想了一下,继续说,“好像不会动摇,对什么都看得很淡,要知道有的人再长个二十岁都做不到这样。” 等她说完有点抱歉地看着路禾:“不好意思路老师,我是不是有点冒犯?” 路禾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不会。”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既然每个人最后都要进入把一切都看淡的天命之年,那在年轻的时候,才更应该,享受会动摇的日子,和情绪像海啸一样在胸膛里流淌的感受,那才是生活。 等他上了楼,民宿老板托着脸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路老师长得那么好性格有那么好有没有女朋友,要我生的不是儿子是女儿,怎么着也得撮合一下。” “撮合什么?” 纪明川刚好走过来,让那几个偷懒逃了三公里徒步的男生沿着民宿旁边的大路,从门口到尽头那棵树下为止,来回跑十躺。 做错了事不罚,在他这里是断不可能的。 民宿老板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什么。 等纪明川上楼她才松了口气,要说她今年也四十了,这位纪主任不管怎么样年龄都不会超过三十,可被对方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憷,一身完全都不收敛的攻击性,也就路老师那种好脾气能跟对方处得来。 民宿老板又坐回去拿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常刷的社交平台,毕竟偶尔她也会在平台上运营自己的账号,如果有人来南古水镇旅游,就会被推荐到她的帖子,她也经常用这种方式来拉客。 突然有条热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亲子鉴定后,娱圈太子爷首次发博。 这名字一听,槽点满满,点进去一看,最前面是一个标红的账号,表明经过了平台的认证,不是被冒充的。 商-Vanrett:[图] 这个账号只是发了一张图,图上是一张摆在桌子上的暖黄的蘑菇小灯。 底下已经有了不少评论,看到这个账号,她发现自己也有印象。 这几天好像关于商家亲子鉴定的事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网友也很热衷去讨论一些豪门八卦。 而且娱乐圈一半的一线二线明星都签在商家名下的娱乐公司,这么看对方确实称得上是圈内太子爷。 [:说吧,这东西多少钱,说出来让我死心。] 以对方的身份平时会在平台里晒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一些高奢,毕竟再贵的东西在他眼里都稀松平常,所以评论区一些人习惯性地开始跟着复制。 有的人也会问起之前亲子鉴定的事,分不太出来到底是真关心还是幸灾乐祸,不过当事人不回应,底下的人只能根据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的照片瞎猜。 商应欢的账号之前会在上面评价一些明星的长相,评价极其毒舌,不留情面,一些粉丝本来不满,可碍于对方算是自家哥哥的老板儿子,也没说什么,等到对方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嘴了对家,心里突然有种诡异的爽,慢慢的也就平衡下来了。 几个人没被那大少爷嘴过,没被嘴过的都是糊得没被对方看见的,所以大多数人围在这里还是一种看热闹的心理。 [:我刚刚去搜了同款,拼夕夕三块五包邮。] [:你说多少?] [:也是用上同款了(微笑.jpg)] [:起猛了,竟然有我能买得起的同款。] 民宿老板一边看一边暗叹这种大少爷还用拼夕夕三块钱包邮,觉得还挺接地气,就注意到这照片露出的桌子还有墙,怎么那么像自家民宿。 不过全国各地不知道有多少这么装修的,她也没太在意。 商应欢随手发了一条动态,就把手机丢在一边,然后把蘑菇小灯收进了行李箱里。 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干,就好像刚刚一开门进来,看见那盏放在桌上的小灯,突然就想这么做了。 就像个想炫耀礼物的孩子。 他拿着衣服进浴室冲了个凉,想到今天到星州市,就会有人接他回祖宅,心情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烦躁。 等水从头淋到脚,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睫被水丝拍打得翻翘起来,忍不住又想到了刚刚在农学基地的时候,路老师用纸巾给他擦脸的样子。 那种让人发痒的触感好像被刻在了他的肌肤里,让商应欢下意识把淋浴的水开大了,眼睛也紧跟着闭上。 不管是在雨里淋成落水狗的,还是满脸是泥的,又或者是干劲十足却摔得龇牙咧嘴脸色扭曲的,他狼狈的样子对方都见过,却从来不会在对方那双眼睛里看到其他的情绪,除了那个不断在变化的自己。 商应欢洗了很久,沉着脸一根一根手指地抠着指甲缝,等到指甲缝还有手脚的指纹上都没有一点泥渍了才肯罢休,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拿起外面的毛巾把顺着身体滑落着的水痕都擦干净,披着浴袍往外走,毛巾也随意搭在肩上,推门出去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差不多到了要退房集合的时候。 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吐出一口气,心想路老师应该也不想看他这么踌躇不前。 是不是父母亲生的又怎么样,是不是留着商家的血又怎么样。 起码他现在知道,比起缥缈的血缘,更让人割舍不下的,是长久的陪伴。 路老师应该也会一直陪着他,起码在克兰霍顿的这几年,一定会的。 商应欢有点不确定地睁开眼睛,今天这么一折腾他也累了,打算一会去车上再睡一觉,晚上还得回祖宅去应付那一帮子人。 从小到大嫉妒他的人不少,但他也不是谁都配嫉妒的 路禾上楼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就站在楼梯边上,见到他上楼后,视线立刻看了过来,看样子是在等他。 在穆云舒开口之前,路禾主动道:“现在还有时间,就进来聊聊吧。” 就算穆云舒不来找他,他也希望能跟对方聊聊,毕竟他能看得出对方这一路上,都好像心里压着什么事。 他其实想看到的是不管什么时候,穆云舒都能毫无负担地笑出来,能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幸福。 既然来了南古水镇,就要好好放松,平时就算忙,也可以见缝插针给自己放假,有的东西不需要一直背负在身上,而且对方偏偏是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着,不愿意跟人说的类型。 所以穆云舒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他心里第一反应是意外,可想到之前那张变更监护人的申请书,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能够被穆云舒信任,甚至作为老师在他心里有这么大的分量,他一边觉得欣慰的同时,心里其实也因为对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承担了更大的压力。 面对这样的穆云舒,他要怎么才能做到不辜负? 穆云舒进了房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路禾说:“路老师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说完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虽然他的姿态一点都没有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孩子那种小家子气,更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坚韧和高傲,就像是竹子一样,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有时候却会露出克制隐忍的一面。 毕竟对他来说,只有克制不切实际的念头,才能脚踏实地得到切实际的东西,用所有的筹码去得到一个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你就算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如果老师每次都要让学生主动,不是太差劲了吗?”路禾轻声道。 听他这么说,穆云舒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你不差劲”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他隐晦地抬起了头,看了对方一眼,想到对方说不管如何都会来找他,心里又有些难以抑制的雀跃。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可另一方面,对方越这么对他,他也越难受。 突然门打开了,路禾回头就看到了纪明川,见到对方那么快就上楼了,路禾有点意外,本来以为对方训那几个学生还得耽误不少时间。 纪明川看到穆云舒后,面无表情道:“出什么事?” 路禾摇摇头,而穆云舒已经站起来了,对路禾说:“时候不早了,路老师,我先去收拾东西。” 说完经过纪明川的时候,跟对方点了点头算问了好,即使面对纪明川,穆云舒都表现出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礼貌。 一号宿舍楼纪明川也就看两个学生顺眼点,穆云舒跟杜渐深。 在他眼里,这才是克兰霍顿应该教育出来的精英学生范本。 “你的学生很喜欢来找你。”纪明川看了他一眼,“看来刚刚打扰了你们两个谈心,聊完了没?” “你回来的不太凑巧,刚准备聊就被打断了。”路禾看了一眼被穆云舒带上的那扇门,叹了口气。 “你是在怪我?”纪明川语气听起来也不生气,反而随意地挑了挑眉。 “不敢,不过你什么时候跟那些学生修复一下关系,或者改变一下你在他们心里这种洪水猛兽一样的形象?不然一个个看到你来了,什么话都不说了。” “没这个必要,我没有你那么烂好人,他们如果想谈心,可以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那里五位老师一天二十四小时周末换班轮值,保证时时刻刻都有人,如果都不去找,学校把人请来干什么?” 看路禾坐在座位上没动,纪明川当他还是在意穆云舒刚刚没说完的事,最后皱眉道:“你要实在放心不下,现在就过去问清楚。” “不用问了,他上次在诊室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知道了我想辞职的事”路禾顿了一下,语气多了一丝无奈,“他应该是想让我留下来。” 这是穆云舒的眼睛告诉他的。 说出来的直白的请求,能够动摇人,而沉默的对视中,从眼睛里说出的话,更像是穿过了血肉之躯,攥紧了他的心脏。 明明知道,如果还一直装傻充愣,就算离开这里,他也会唾弃自己。 “所以你的想法?”纪明川想到今天在农学基地的时候,路禾在他旁边,还一直分神关注着那些学生的情况,他突然就有个预感。 一旦有人发自内心地认可了自己的角色,又怎么会愿意轻易把它放弃。 “你很关注他们。”纪明川的视线淡淡地往他身上一扫,“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也不是一个人” 说完他就走进了浴室,就好像想在路禾察觉到自己口中的“你不是一个人”隐晦的意思是“我会在你身边”之前,就离开这里。 路禾盯着对方跟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眨了一下眼睛。 第149章 他可以等(二更) 重点盯防老实学生有…… 回去的车上, 不少学生因为白天消耗太多体力直接倒在椅子上睡着了,而且一些人没睡相,睡得东倒西歪的。 “你要是困了也能睡一会”纪明川面无表情道,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到机场。” 路禾摇摇头:“我还不困。” 李老师还拿着相机在一张一张检查这几天拍的照片, 一边看一边笑, 看到有意思的就递过来让路禾也看看。 不过对方似乎还没跟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亲近到那个份上, 尤其是凌焕他们, 所以相机里凌焕他们的照片格外少, 大多都是一些集体合照, 让路禾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你看这个二号宿舍楼的学生,都摔倒泥里去了。” “还有他们被纪主任罚跑,几乎一条街的人都从店里出来围观,他们让我放水,纪主任下的命令,我哪敢放啊。” “还有路老师你跟纪主任他们在庙门口并排站着的” 路禾拿过来翻了翻,还有他们围在一起吃饭时拍的, 一桌子的菜让人眼花缭乱,而坐在桌前的人表情各不相同,好像各自藏着事。 凌焕坐在后面,听到秦阳在叫他, 他回过神扫了对方一眼,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老大, 怎么觉得你今天回来就不怎么高兴, 以往这种时候你不是话最多的?”秦阳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什么时候话多了。”凌焕挑眉。 虽然那天他对老师说出那些话,有冲动的成分在,但是静下心来后他也并不后悔。 当时他扭头就走, 自以为很帅,其实心里也承认,他希望对方能抓住他的手,好问问他为什么。 这辆车基本上把一号宿舍楼学生分成了两派,一左一右,一边有多吵,一边就有多安静。 凌焕他们坐左边,基本上都是一些一号宿舍楼的刺头头,不过一山更比一山高,让凌焕压得死死的,在车上还会趁着纪明川不注意,悄悄说一些埋汰对方的话。 其中有几个就是刚刚被纪明川罚跑的。 “你说纪明川不会是同性恋吧,这东西最恶心了,玩男人那不是纯变态——”他说到这里就被人拿矿泉水瓶子敲了一下头,他立刻回头刚准备骂两句,就看到凌焕手上拿着个水瓶子,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随时准备敲第二下。 他还没明白凌焕干嘛突然针对他,就看到对方冷呵一声,又靠了回去,“吵死了,你给我安静点!” 这人对上凌焕,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嘴里的话咽回去,然后发现还有几个人用阴森森的视线看着他。他都说那么小声了,这些人一个个耳朵是成精了?这都能听得清? 而且他骂同性恋关他们屁事啊!他们难道是同性恋!? 这么想着想着,他突然愣了一下,好像也不是没那种可能。而且不是都说男校里男同性恋多吗?真是和尚庙待久了,精神都不正常了,硬邦邦的男人都下得去手。 凌焕看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然后屏幕亮起来,上面悬浮窗弹出一条通知。 “您关注的博主[舌尖上的家常菜]发布了新内容,快来看看吧,每天一道家常菜,让你的另一半有家一样的感觉~” 凌焕左右没什么事,又点开看了起来。从上次炸了厨房开始,他就偶尔会看一点做菜的视频,这种东西本来也不难,只是要怎么做的好吃,像往深了学都是一门学问。 母亲以前也喜欢做菜,更喜欢做给他吃,在凌景生经常不着家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他跟母亲两个人生活。 不过他不理解,明明家里有佣人,母亲还是执意要自己做,要是得了他一句好的评价,就会开心很久。 说将来他做给喜欢的人吃,就会明白了。 他却还是有点不明白,这种喜欢,跟讨好一样的自我表现,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凌焕的手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烦躁地点开聊天窗口,又关上,又点开。秦阳没有注意到,还在说今天中午凌焕竟然下厨了的事。 “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了做饭,这也太牛了!果然就没有老大你干不成的事。” 坐在右边有个学生会的学生听了秦阳这浮夸的马屁,哼了一句:“不就是做个菜,这谁不会做,又不难。” “而且谁会去学做菜啊,又没用”毕竟做菜哪有成绩竞赛证书重要。 秦阳本来以为凌焕会发怒,没想到对方只是低头看着手机,没理会刚刚那两个人,让秦阳心里纳闷,想看看手机里有什么,可还不等他看见对方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凌焕刚刚看到他一直想点开的聊天窗口突然亮起了一个红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好像在他心里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路禾:你不用退学。] [路禾:我也不走。] 凌焕看着对方一直显示输入中,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又远远隔着一排排座位看着坐在前面的人。就好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路禾:不过有条件。你之前应该误解了什么,认知还没成型所以混淆了感情,在你这个年纪都是正常的,但我也有义务把你纠正过来,等回去后我们聊聊。] 路禾发出了这条信息,看到对方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却不是因为放松。 他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就是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要把对方引上正途。毕竟仔细想想,凌焕对他怎么可能是喜欢,不过是缺爱的小鬼对年长于自己的人产生的依赖。 他如果就这么走了,以对方的性格,反而还更加混淆了这种感情加深了这种印象,一样糟糕透顶。 路禾突然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是凌焕直接从后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抓着座位的后座朝前面走,对着坐前面那排的学生说: “犯困了?到后面去,秦阳说他的肩膀能给你靠靠。” 秦阳:? 纪明川皱着眉看凌焕换了位置坐到这一排,想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听到对方说:“就突然觉得我跟那些家伙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我可是要当好学生的人,当然要挨着老师坐,时刻接受熏陶。” 秦阳:?不是吧,老大你这就抛弃我们了? 路禾本来以为凌焕会顺杆子往上爬,没想到对方只是坐在后面什么都没说。 突然他看到龙崖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龙崖的头像是路跑跑的大头照,他也没想到龙崖那么大块头会用这么只小猫来做头像,足够看出对方有多喜欢路跑跑。 照片还是上次他抱着路跑跑的时候拍的,而头像上刚好也能看见他的一截手,还能看到手腕上的痣,平时他自己都不太能注意到。 对方发消息问他这次去南古水镇春游的情况,然后约他明天找个时间聚一聚。 路禾刚要回信息,就看到凌焕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头像,还改了个昵称,如果不是刚刚还发过信息,他一时之间都认不出这个人是谁,这才意识到他可能需要给凌焕一个备注。 对方头像换成了一只哈士奇,昵称从“夺命时刻”改成了“老实学生有点帅”,路禾心想老实是假,帅,按照大众审美来说确实没错,不过他可不相信凌焕能一下子就转了性,还需要日后慢慢观察。 他在编辑备注的时候,随手打了几个字:重点盯防。 然后跟龙崖聊了这几天的事,对方本来也会参加南古水镇的春游,不过听说家里临时有事,就回了一趟家。龙崖老家在北方一座小城,回去一趟坐飞机也要三四个小时,还得中间换乘坐大巴,交通不是很方便。 [路禾:奶奶情况怎么样?] [龙崖: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 路禾知道龙崖从小被奶奶带大,感情深厚,所以听说奶奶出事二话不说就赶回了老家,不过两地毕竟隔了太远,也很难照顾到。 [龙崖:我打算暑假把她接到这边来。] 路禾心想那这样最好,他本来也想这么建议,不过上了岁数的老人都有这种乡土情结,不愿意离开近邻和熟悉的地方,也不知道龙崖是怎么说服对方的。 [龙崖:我有时候会跟她说起你的事,她很好奇,一定想来看看你。] 路禾没想到这里还能有他的事,不过想了想,龙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作为龙崖的朋友,到时候真的把奶奶接过来,他去登门拜访长辈也是应该的。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对方看路禾还在车上就主动掐断了话头让他好好休息。 路禾的视线在龙崖发出的那句“明天见”上,停留了一会,最后关上了手机。等他们回到克兰霍顿的时候,已经是九十点钟。 赵姨知道他们要回来,提前把东西都整理好了,老罗还做了点宵夜。其他宿舍楼灯火通明,他们去南古水镇用了三天,其他几个宿舍楼去游乐场也就待了一天,然后爬了一天山。 几天没看到路跑跑,路禾先去看了它一眼,纪明川猫毛过敏,所以没靠近,只是远远地盯着那只小东西看了几眼,简单点评道:“胖了很多。” “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纪明川推了推眼镜,忙了一天脸上罕见露出几分疲色,走之前还叮嘱一句,“现在假期结束,让他们给我收收心,别玩疯了。” 路禾摸了一把小猫的毛,这才意识到这次假期发生了很多事,甚至让他觉得回到学校日常节奏中,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纪明川突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至于其他事,我不会逼你,我还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给我更具体的答案” 他在告诉路禾,他可以等。 第150章 纠错游戏 像两只刺猬,越靠近越相互倾…… “来了?”路禾三天没来办公室,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看到凌焕走进办公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此时的办公室除了路禾整理书架时, 书封之间轻微的摩擦声,就只有窗户上挂着的风铃, 在晚风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台之前摆放的那些插花枯萎后也被赵姨给拿走了, 商应欢刚刚还跟他信誓旦旦保证, 明天早上花店绝对会送新的花过来。 他明确说过不需要对方做这么多余的事, 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没有。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路禾把手上最后一本书放在书架上, 视线才落在了还站在门口的凌焕身上。 “进来了怎么不坐?” 凌焕听他这么说,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沙发的方向靠,却没坐,而是看着路禾:“路老师都没坐,我这个当学生的怎么有先坐下的道理。” 他一直注意着路老师的表情,看对方听他这么说后表现得有点失语, 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 如果人真的会有类似返祖之类的表现,凌焕身上肯定会冒出一条摇晃不断的狗尾巴。 也许是刚刚在车上折腾太久,他的头发还有点不听话地翘着,就跟他的心情一样。不过他现在起码学会一件事, 那就是克制。 从刚刚进门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路老师, 好像比起走到对方身边聒噪地发出声响, 他更加喜欢上这种静静看着对方的感觉。 就这样静静看着,站在这么不近不远的地方,直到对方回头看向你, 就觉得刚刚的等待全都值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也不赖。 路禾本来想说油嘴滑舌,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怕凌焕又顺杆子往上爬,既然他是专门找凌焕来谈那件事的,就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他先在窗边的桌前坐下来,办公室有个会客区,在深色的桃木桌几两侧各有一张沙发,在他坐下后凌焕也紧跟着坐在他的对面。 “你对我之前说的,是怎么想的。” 凌焕也不傻,知道对方指的是几小时前给他发的那条信息,此时此刻在对方眼中认知还没成型的他,走上了歪门邪道,对方出于那种对学生的责任心,渴望给他纠正过来。 “那路老师觉得人多大认知会成型?路老师你这个年纪吗?”凌焕往沙发上一靠,修长的双臂伸展搭在了沙发椅背上,姿态懒散好像他才是那个把人叫来谈话的人。 路禾扫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接他的话,继续说:“人的三观和思维方式大概在二十岁左右成型,在三十岁左右稳定再加上你现在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喜欢猎奇和追求刺激,我也可以理解,但是我现在要跟你谈谈现实。” 凌焕对上了路禾的眼睛,本来还懒散的姿态陡然僵住,明明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可总觉得对方好像隔了他几座山头,远到难以触碰,遥不可及。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在前面,我不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因为我可以丢下一切,可以放弃工作,也能背上污点永远离开这个行业,所以才有底气陪你玩这个纠错游戏因为我付得起代价。” 办公室里很安静,他甚至都听不到凌焕的呼吸声,所以下意识看向了还在发出轻微响动的风铃。 其实他本来就不是老师,只是穿书后刚好顺带赋予了他这个工作,他更没有什么在这方面深耕的理想,一切都是恰好,既然能恰好开始,就算结束也不会可惜。 “而且我身上的传言也不少,毕竟之前还有个逼死了学生的传闻” 等他说到这里,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察觉到凌焕猛地动了一下。 对方把搭在沙发椅背上的手收了回来,改为在岔开的双腿前用手包拳头攥紧,重重喘了口气。 “路老师,你是觉得”凌焕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眼里没有笑意,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自嘲地笑了:“是觉得我的事,会成为你心里不下于那件事的心理阴影?” 他以为的对方转身回应,不过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要跟他来玩一个所谓的纠错游戏。 “是。”路禾的语气轻缓,好像一点都不着急,而就在他这个字的话音落下,对面少年脸上最后那丝表情都僵硬了。 凌焕是知道,之前苏冕曝光那件事时,路老师在学校里受人指指点点,还有从对方脸上少见的失魂落魄的神色。 他知道那件事给了路老师多大的负面影响,即使离开了,那份阴影依旧如影随形,哪怕根本不是路老师的错。 可即使没错,也得背负污点,这就是路老师要教给他的现实?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路老师。 而且他更讨厌对方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就好像早就做好了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准备。 他也是才意识到,路老师并不相信他。 明明他只是想离对方近一点,只是带着那么简单纯粹的愿望靠近的,但是却像是两只刺猬一样,越靠近越相互倾扎。 * “路老师,我刚刚清点完人数了。”穆云舒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端着个杯子慢慢喝水的人影,对方戴上了一副新眼镜,那股书卷气更强了,不过对方从刚刚起就在走神。 “辛苦你了。”路禾回过神,让穆云舒早点上去休息。 平时一号宿舍楼有什么事忙不过来,都是穆云舒跟杜渐深两个人帮忙处理。 他并没有刻意给他们安排什么角色,就好像是不知不觉,就完成了这种任务的分工。 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这些管理工作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有时候他自己都疑惑怎么反而还让对方拿到了主动权,反过来主导宿舍楼的管理工作,而穆云舒,如果对方是在普通高中,肯定也是班长一样的角色。 不过他一点都没有被学生僭越的想法,但为了不占用他们的时间,除非真忙不过来,否则他绝对会自己亲力亲为。 即使他还是像个甩手掌柜一样,人人避之不及的一号宿舍楼这块烫手山芋,却创建了一种让所有人都默认的秩序。 在穆云舒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路禾突然又叫住了他。 穆云舒脚步一顿,突然蔓延开的沉默,让他又想到了今天在民宿的房间里,他们之间因为纪明川的突然到来,没能进行下去的谈话。 路老师现在是打算 “监护人的事,我可以考虑一下。”路禾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穆云舒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见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突然脸上露出那么显而易见的震惊,甚至过了约莫一分钟都没有消散,让他心里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愧疚。 “你不用那么惊讶,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路禾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盖了一下脸上的情绪,暗道虽然想装作没提过这事的也是他。 穆云舒突然折回来,走到他面前。 因为少年身材高大,对方站在办公桌前的时候,还遮挡住了从天花板投射下来的灯光,虽然背光,可少年脸上的神情在路禾面前一览无余。 他动了动唇:“路老师,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窗台上挂着的云朵风铃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动声。 路禾当然不可能跟穆云舒提凌焕的事,只是看了一眼那个云朵风铃,他相信穆云舒也注意到了。 “我就是突然觉得,在这个风铃还挂在这里被风吹起的时候,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应该是我。” 这个云朵风铃是穆云舒送给他的礼物,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白天还是黑夜,有风的日子永远发出这种宛如碎屑碰撞的空灵响声。 声音串联的是他们的故事,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构成故事了。 对后来坐在这里的人来说,风铃,只是一个风铃而已。 穆云舒的眸底的神色轻轻颤了颤,用极轻的声音嗯了一声。 “把这个当成一个任性的想法听听就好,作为老师,善变不是个好习惯”路禾皱着眉。 穆云舒走出办公室的门,快速穿过走廊,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吧门关上,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不是路老师的善变,姑且称之为善变吧,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出现那么大的起伏,会那么容易被牵动。 * 一个双马尾的小姑娘一边朝着法院外面走,一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快速回了几句话,然后又把手机揣进口袋,等抬头四下看看,发现她哥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现在还觉得有点像是在梦里一样,从今天开始她可以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而且刚刚在法庭庭审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她之前还在克兰霍顿见过一次,对方还给她解了围。 可对方明明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走那么多流程当他们的监护人吗?明明他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不过既然哥哥相信他,那她也相信。 她刚走出大门,就看到门口的台阶前站着两个人,光看背影她就认出了他们。 她哥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体恤,深蓝色水洗牛仔裤,而站在他旁边的人,因为要出席法庭这种正式场合,特意穿了西装,加上那副眼镜,更给他增加了几分严肃一丝不茍的气质。 总之跟上次见面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穆盼盼刚准备叫他们,就看到少年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对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他扑进了对方怀里一样,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从小到大她哥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她面前也一直是可靠的样子,习惯了什么都憋着不说,什么事都独自扛在身上。 虽然她说了很多次,想跟哥一起分担,可对方从来不会答应。 她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能卸下重担就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哥哥那么开心,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的开心。 穆盼盼用手指勾住了自己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两圈,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他们走过去。 路禾很少穿西装,就是在穿书之前,他也只是在面试的场合会穿,今天会穿是想特意改变一下形象,好让自己在庭审的时候看起来更沉稳可靠一点。 他不是一个会纠结那么多的人,等看到穆云舒脸上的笑容,才稍微有些如释重负。 起码结果不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60 第151章 彻底颠覆 这种膈膜,并非不能跨越。…… 穆盼盼走进教室, 刚好踩着晚自习的铃声。平时她在班上人缘还不错,所以她一来一些人立刻凑过来问她今天请假干什么去了。 “家事,少打听了。”穆盼盼在座位上坐下, 手上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几团乱糟糟的线,从课桌里把书拿起来, 翻开立在桌上挡住了自己嘴角勾起的一丝笑。 都是监护人了, 说是家事肯定没错吧 耳边是班主任进门对着那几个还没坐在位置上的学生大吼:“都铃响了还那么慢吞吞的, 赶快给我进教室坐好!” 等下课后有人过来找她, 两个人靠在走廊边的扶手上, 对方问:“家事, 你家那些事,不都没什么好事?” 穆盼盼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对方却皱了皱眉,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你说那个当你们监护人的男人,不会是这个吧就是喜欢搞小男生的,一些大叔不就是这样?” 她比了个手势,对上穆盼盼的表情, 解释道:“不然没好处的事干嘛要做?反正我觉得留个心眼没错,万一要真的图谋不轨呢?” 穆盼盼的表情严肃了很多,笃定道:“他不会是这种人,对我跟我哥都很好, 而且不是大叔啊,是哥哥。” 硬要说的话, 感觉还是她哥更喜欢路老师一些吧。 * 路禾今天又去了养母那边吃饭, 对方知道他当穆云舒他们监护人的事后,非要让他把人带回去瞧瞧,不过穆云舒也用不着他操心, 说是监护只是在成年之前能让他们远离穆东那个渣爹。 只要离开对方,穆云舒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周铃兰本来就喜欢穆云舒,现在再见到,跟见到自己儿子一样,对本来就乖巧懂事的穆盼盼也不停嘘寒问暖,还送了点自己烤的饼干。 “小禾,上次不是还有个学生吗?今天没有一起来?”周铃兰问,看样子想到了凌焕。 “他学校忙,现在又不是放假时间。”路禾这么说,对方就没问了,而是带着穆盼盼去参观房间。 路禾都商量好了,反正他跟穆云舒都是住校,这里的房间可以整理一间给穆盼盼,对方就不需要回穆东那边去了,而穆云舒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习惯穿着这身西装,吃了饭就立刻进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一出来就听到了外面客厅电视机开着,还传来了几个人的说话声。他走过来一看,沙发上几个坐在一起聊天的人影就映入眼帘。 周铃兰左边一个穆云舒,右边有个穆盼盼,脸上笑容满面,只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痕迹更深了,看起来对方真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毕竟他通过周铃兰对他小心翼翼的态度,也知道原主必然也不是那种贴心会哄人的小棉袄形象,穆云舒和穆盼盼,可能更符合对方心里理想儿女的想象。 “你们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们自己家里一样,你们来了阿姨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穆云舒听到了动静,朝着路禾的方向看过来,路禾也不干看着了,走到桌前拿起手机,看了几条未读消息,一边说:“学校里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路禾里面穿着件白色短袖外面叠穿了件亚麻色的短袖衬衫,深灰色的长裤下,露出一截湿漉漉的脚踝。他的发尾还带着点湿意,水滴落在他的肩上,胸口,晕染开了一小片深色痕迹,他也毫不在意,却让穆云舒多看了几眼。 周铃兰虽然满脸不舍,还是点了点头,笑着说:“工作的事要紧,你先去忙。” 路禾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很快又移开了,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异常:“我会经常回来。” 周铃兰脸上有点惊讶,很快又笑着点头。 周铃兰对原主很好,而他依旧不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怎么面对对方那种温柔的表情。 穆盼盼没察觉到不对劲,而穆云舒却看出来了,他深深地看了路老师一眼,等离开的时候还跟周铃兰挥了挥手,路禾感觉穆云舒今天露出的笑容,比这两三个月加起来都多,而且对方好像很擅长哄长辈开心,毕竟穆云舒怎么都是家长最喜欢那种类型。 两人走出居民楼,穆云舒盯着路禾的背影,心想路老师好像很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即使是来自亲近之人的,就好像在心里构建出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其他人只能触碰到这堵墙,却走不进去。 但人不是机器,血肉之躯不会无懈可击,就跟越装作不在意,反而越在乎一样,越是警惕防备,是不是也在暗示着更深层的渴望。起码在此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生出那么想亲近一个人的想法。 这条巷子很长,可当身边有这个人的时候,觉得就算是走一辈子,都不会漫长了。 * 第二天中午,路禾在路上碰到龙崖,就跟对方顺道一起去了餐厅。龙崖坐在他对面,嘴唇紧抿,看上去好像有点郁闷。 “怎么了?”路禾问。 “本来说请路老师你出去吃。” “在餐厅吃也不错。”路禾先喝了口汤,拿勺子在碗里轻轻搅了一下。 “路老师,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坐这?”龙崖突然开口道。 路禾愣了一下,他是不记得了,不过听龙崖这么一说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他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初夏,树木更加茂盛,没有像之前那么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能看到太阳在摇晃的树叶中闪烁。 “路老师,我”龙崖刚开始说话就被几个男生给打断了。 那几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看起来平时没少锻炼的男生竟然在经过龙崖的时候笑嘻嘻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见对方依旧沉着张脸也不介意,好像一点没被对方这副看上去有些凶狠的面容给吓着。 “路老师也在啊。”那几个男生也看到了路禾,突然小声道,“路老师,听说西里尔要转学了,真的假的?” 路禾手上的动作一顿。 还不等路禾开口,龙崖就皱眉道:“你们几个管那么多干什么,吃你们的去。” 龙崖身上的压迫感还在,尤其是对方皱眉的时候,见他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在路禾面前追问了。 “你跟学生的关系好像好了不少?”路禾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学生主动跟龙崖打招呼,以往因为龙崖身上这股凶狠劲,其他人巴不得绕着他走。 但看到对方跟学生和睦相处,他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毕竟龙崖虽然看着不好接近,但了解了就会发现对方有种跟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温柔。 “就上次出了点事”龙崖抓了一下自己长长了不少了的头发,低声跟路禾解释。 上次在体育馆有个器材架塌了,差点砸到学生,他直接冲过去把架子踹开了,要知道那东西有上百斤重,更别说还是砸下来的。 路禾听了后,突然笑着说:“所以在那些学生眼里,你就像超人一样?龙教练?” 他知道虽然很多学生看到龙崖心里发憷,可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有些中二慕强,更别说还是男生,所以比起怕,更多的应该会崇拜这样的龙崖。 龙崖听着打打趣自己,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多看了两眼,然后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耳朵有点红,哑声道:“路老师觉得像那就是吧。” 假期结束后,工作就忙了起来,就好像之前假期堆积起来没有处理的工作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路禾正式看到西里尔的转学申请是在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来克兰霍顿办理转学申请的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精明干练的金发女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对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打量了一下路禾,最后道:“你就是路老师吧,谢谢你这几个月对西里尔的照顾,听说西里尔很看重你” 路禾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还是打算客气地回应一句,就听到对方继续说:“不过你们以后也没机会见了,西里尔现在是兰塞呼声最高的继承人,以后会是整个兰塞最尊贵的人,离开了这里,你们以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禾虽然觉得对方话里槽点很多,但重点还是落在了西里尔是呼声最高的继承人那句话上。他隐隐想到了什么,毕竟在新闻网站国际板块也能看到兰塞的新闻,前不久还有人津津乐道。 西里尔的哥哥深陷丑闻,在高中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网上的舆论根本控制不住。与之相对的西里尔的形象越来越受欢迎,而兰塞王室也无意去压制这些新闻,甚至还推波助澜。 如果用抬高西里尔能挽回王室的形象,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虽然一些人肯定恨得牙痒痒。 “你可别想着你当过西里尔的监舍,给过他一点关照,就有资格让他为你做什么,你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了,西里尔出来的晚了一点,看到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后,虽然没听清他们之前聊了什么,可脸色还是下意识地难看起来,他直接越过那个金发女人,抓住了路禾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路禾看出西里尔的表情很难看,所以干脆顺着对方,而且他也并不想花时间应付这个麻烦的女人,这么离开也正合他心意。 “刚刚那个人是我名义上的姑姑,不过我也是第二次见到她。”西里尔语气冷淡,言下之意就是不熟。 路禾本来以为对方是官员或者是之前碰到的私教那种身份,没想到竟然是西里尔的姑姑,不过刚刚对方脸上那种傲慢的神色,确实不是管家私教之类能拥有的,这么也能看得出兰塞那边对西里尔的态度变化很大,从原本的不闻不问变成如今的重视。 等下了楼西里尔就把手松开了,一个人默默走在前面,路禾不知道他想去哪,不过总觉得对方可能还有什么话想说。 想到这,就看到西里尔突然停了下来。外面是耀眼刺目的阳光,而西里尔回过头的时候,细长眼睫下的眸子像一片涌动的蓝色湖水,浅金色的发丝跟蔚蓝交织,晃得路禾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路老师,我会回来的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西里尔知道路老师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所以凡是能轻易实现的请求,都不会拒绝他。 “西里尔。”路禾斟酌开口,“你不用想着回来,做你喜欢的决定就好,等你长大了,不管你想来这里还是留在兰塞,我都支持,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 路禾不知道西里尔为什么要跟他强调自己会回来,毕竟兰塞才是西里尔的故乡,而且他知道,这次西里尔回去后,待遇跟地位肯定跟以前天差地别。 他可不希望现在一时兴起留下的承诺,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当天西里尔的转学手续办完,就离开了克兰霍顿,这种转学都不会大张旗鼓,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 路禾收回视线,低头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披着的上衣口袋里多了一张白纸的纸条,是对折过的,他拿出来一看,上面用漂亮的钢笔字写了一行:我们会再见面的,路老师。 他都没注意到西里尔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 秦阳知道自家老大最近心情不好,他们当了好几年的同学,也从没看见老大那么喜怒无常,心情变化比他们星州市的天气还快,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说下雨就下雨。 之前在车上不还好好的? 如果不是他几乎天天跟他们老大待在一起,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偷偷谈了恋爱又失恋了。 凌焕拿着本书下楼,径直走到了路老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他又把手按在门把手上,门没锁很快推开了。 他挑了挑眉走了进去,他从来没什么因为人不在所以要另外挑时间来的避嫌心理。 而且那次谈话之后,他一直不想来办公室,因为好像来这里就会想起路老师当时看他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路老师从没把他放在跟对方同等的位置上。 不管他做什么,可能在路老师眼里都是不成熟的孩子气行为。 他们之间的身份,仿佛天然的膈膜,告诉他是绝对不可能是另一种关系。 而且他不想承认,或许也有因为路老师的话动摇的缘故。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许真像路老师所说的,是要被纠正的错误,是因为猎奇叛逆产生的错觉而已……但每每想到这,心里满是不爽。 他把上次从办公室拿走的那本书放在路老师桌上,走的时候脚踢到了旁边角落放着的一个牛皮纸袋。 凌焕随手把这个纸袋扶起来,注意到里面的东西有点眼熟。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里面的公仔怎么那么像他之前在娃娃机里抓的那个,可他之前抓的不都用来换大公仔了? 他没忍住好奇心,把小狗公仔从袋子里掏出来,不明白路老师怎么在办公室放了这么个东西,难道是想送人? 这除了适合送他,还能送谁? 他看到袋子里还有一张小票收据,下面写着电玩城的地址,就是他们上次去的那家,时间是去南古水镇之前。 也就是说他们那次在电玩城抓了娃娃后,路老师还去了一次,然后抓了这么个娃娃。 偏偏是这只,让他很难不多想。 凌焕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脑海里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路老师这个不会是真的打算送给他的毕竟穆云舒跟西里尔都各自留了一个,就他的都拿去换大公仔了。 以路老师的性格说不定又抓了一个,打算给他当做纪念的。 不过那天晚上的谈话后,路老师可能不会做给他送公仔这种会显得他们亲近的举动。 凌焕伸手弹了一下小狗公仔的耳朵,一双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低声道:“等有一天路老师亲手把你给我,在此之前,你就替我守在路老师身边。” 虽然是路老师提出的游戏,但不代表他一定会输。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这个字。 如果对方认为他不可靠,如果认为他们的身份天然不对等,那他就彻底颠覆对方的印象,让对方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想到的不会是作为学生的凌焕,而他也不会一辈子当他的学生。 所以这种膈膜,并非不能跨越。 第152章 冬令营 十八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星州市冬天比较冷, 十二月份气温就差不多接近零度,而且冬天还喜欢下雨,潮湿天气下, 体感温度更低。 今年降温格外厉害,路禾刚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 还听见乔柠在吐槽今年比去年冷多了。 走出教学楼被门外的冷风一吹, 路禾下意识拉拢了衣服, 慢慢呼出一口白气。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 不过却总有种过了半辈子的感觉。 路禾刚准备走下台阶, 就发现脖子一暖, 有人把一条枣红色的围巾盖在了他脖子上,上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男生香水味,气味很熟悉,路禾几乎下意识就反应了过来对方是谁。 “自己围好,下次出来记得多穿点。”纪明川从他身边走出来,随意扫了他一眼。 路禾发现纪明川眼睛底下还有点青灰色,看样子最近没怎么休息好。毕竟现在是学期末, 是除了学期开学外最忙的时候,不过等考完试终于能松一口气。 而且整个校园的氛围都变了,不是在准备即将来的寒假,就是在准备后面的升学, 毕竟距离毕业也只有半个学期。本来之前离毕业时间还早,路禾还没太深刻的感受, 现在却真真切切有种自己使命快要完成的感觉。 路禾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是你的?” 其实这个颜色看起来就不像是纪明川会买的, 该不会是谁送给他的。 “我妈织的,她喜欢这种颜色。” “手艺那么好”路禾震惊了,摸着手上围巾的质感, 由衷赞叹。 “嗯。”纪明川随意应了一声,以往像这种无意义的话,他不屑于去说,现在说也只是让路禾知道他有在听。 脑海里又想到了刚刚他给对方挂上围巾的一幕,他不喜欢这种暖色调,不过这个颜色确实衬得路禾的脸更加红润有气色。 不过他最近回家,他家二老催得最厉害的,就是让他带个对象回家,不过都被他搪塞回去了,不知道这两年他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跑来学校看路禾,未免太冒犯。 毕竟他心里清楚,路禾对他没有那方面意思。 现在天冷,外面路上都没什么人,而且加上加了会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路两边的路灯也都打开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细长的阴影。 等他们走到一号宿舍楼,纪明川听着旁边的脚步声,以往默契地被两人忽略的东西,突然又开始在他心里冒着芽,可能是看见路禾真的围上了他给的围巾,本来就没有消散的念头,像被浇了一把油,愈烧愈烈。 在路禾用工作证扫开了宿舍楼的大门,盯着他的背影,纪明川突然道:“路禾。” “你要对我有一点点感觉的话,我们或许能试试。” 他看着对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继续往里走。进了宿舍楼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怕冷风灌进去,路禾并没有在门口耽误太久。 因为现在这个点宿舍楼很多学生,纪明川也没有再提刚刚在门口说起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等坐到了餐厅里,路禾才看向纪明川。 纪明川正在擦刚刚被雾蒙住的眼镜,抬头看向路禾时,让对方极少见地看到了他没戴眼镜的样子。纪明川眼睛度数不高,即使不戴眼镜也不会特别看不清,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路禾的表情,还有对方那一瞬间露出的为难。 “那样对你不公平。”路禾低声道,也没回避纪明川的视线。 确实不公平,如果他跟纪明川试试,不是卑鄙地用自己那一点点感觉,交换了对方所有的爱。 纪明川似乎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晚餐,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室内的温暖,让对方的语气都多了几分轻缓柔和。 “你觉得,感情的事,有公平可言?” 如果觉得不公平,那就让自己多爱一点。这样总有一天,两端的天平,会渐渐接近平衡。 不过这话纪明川只是在心里想想,即使跟路禾认识了两年,也不代表这种肉麻的话他能随意说出口。 “没想到有一天会从纪主任你嘴里听到这种话”路禾要说不意外那肯定是假的,不管是看纪明川的这张脸,还是他的工作作风,怎么看都跟“感情的事”不沾边。 而且对方也三十岁了,如果纪明川还喜欢他,他不希望对方再耽误下去。 “吃吧,不然冷了。”纪明川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的想法。 吃了饭后,纪明川还在办公室跟他聊了聊冬令营的事。 “克兰霍顿每年都有冬夏令营,不过今年的有些不太一样,可能他们还没跟你说这件事。”纪明川站在办公室,并没有找地方坐下,看样子不会待很久,一会查完寝就会离开。 路禾知道夏令营冬令营是克兰霍顿的特色,会有针对性的给学生搭建一些更具有挑战性的成长舞台,有的是强化技能,跨学科活动,周边城市探索拓宽视野,偶尔还会跟国外其他学校的学生合办,促进国际生交流。 “今年的主要活动场地,在西维加德里北部白马山腰的丛林营地形式是全程直播。”纪明川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对这种形式很有意见,但架不住参与本次联合主办的多校领导认为这是一个对外宣传形象,打响名气,展示本校师资水平和优秀毕业生良好风貌的好机会。 这次冬令营面向的学生大多都是准毕业生,今年就会进入各类名牌大学的各校精英学生,而一些家长会同意,恐怕也有抱着能彼此结实一番的心思,其中有不少人,将来可能还会成为校友。 虽然纪明川并没有往深了讲,但路禾也听出来了,那些校领导鬼精的很,没好处的事怎么会大费周章去做,如果自己学校出来的学生,在冬令营的表现胜过了其他人,恐怕就能踩着人家得到名气。 不过路禾最不放心的还是安全,西维离华国差不多隔了一整个大陆,他教的这些学生还是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 等听纪明川说西维的丛林营地创办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已经举办了将近五十届,各方面的安全措施管理模式都非常成熟,这才稍稍放心。 但这颗心是怎么都没法彻底放下。 不过路禾注意到了纪明川的表情,发现对方的表情似乎比他的还要糟糕,看起来是担心? “这次我不会去,这边还脱不开身,你”纪明川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你自己注意点,虽然隔了七个时区,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 “当然没情况也可以。” 路禾一个月前就拿到了冬令营的名单,他看着名单上好几个熟悉的名字,脑海里又想到了纪明川今天跟他说的话。 也不知道对方最近是怎么回事,说的话有时候好像跟恶补了都市偶像剧一样。 而且他发现那条围巾还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心道得找个机会赶快还回去。 路禾刚站起来,就注意到了书架上摆着的那个昆虫标本,虽然冬日里光线比较暗淡,但那只翠绿的昆虫羽翼上的色泽依旧鲜艳。 他只是拿到了本校的人员安排,却并不知道具体有哪几个学校的学生会报名参加冬令营,而且西里尔的身份敏感,恐怕兰塞那边也不会允许对方出现在这种非官网的镜头下。 距离对方离开克兰霍顿已经一年半,之后不管是寒假还是暑假,都没有来过星州市,现在也不是古代,通信手段很多,不过西里尔比较喜欢写邮件。 最开始写得多,而半年后,往来的邮件明显变少了。 他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开,知道这个邮件频率,说明西里尔也已经彻底融入了兰塞那边的生活。 不,应该不能说是“融入”,而是“回到”。 他也发自内心为西里尔感到高兴。 路禾拿起桌上的外套,一边套在身上一边往外走,今天周铃兰让他回去吃饭,看着时候也不早了。 他一边低着头拿钥匙准备锁门,等门一开,他的身体凭着惯性朝前走,却被人按住肩膀。 “路老师,要看路啊。”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路禾这个角度看下去,少年的脸有些微仰着,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锁定了他,浓眉轻轻挑了一下,嘴角还噙着笑。看上去就好像憋着什么坏水,仿佛跟在等这一刻似的。 凌焕的头发有点凌乱,很快松手抓了一下后脖子,慢慢道:“路老师,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身上那件黑色薄款羽绒服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单衣,随手拎着个皮质背包,一副把自己打包好了的样子。 路禾知道以前对方在身高方面就很有优势,一年多过去又长高不少,一米八几的个头,相比之下自己的骨骼早就闭合,现在站在一起都矮了半个头。 “我们应该不顺路。”路禾收回了视线,摇头拒绝。 凌焕也不介意他这么说,还压低了语气,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外走。“当然是去路老师家。” “我爸要把那个女人接来住,那个家我也没必要回去。”他随口道,“而且过两天就要去冬令营,我觉得还是跟路老师待在一起有意思。” 路禾突然看到凌焕走到自己前面还扭头对他笑了一下,五官生动得不行。 见路老师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他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道,“我上个月就成年了,这么看,十八岁,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153章 像我一样(小修) 有时候我觉得路老师……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周阿姨, 阿姨最近是有念叨我吧。”凌焕扫了一眼路禾的表情,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穆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他穿着一件米色高领毛衣, 脚边还有个小行李箱。看着路禾的时候,神色略微柔和, 等视线放在凌焕身上后又不好看了, 但碍于良好的教养没有发作。 “我是一号宿舍楼的学生, 难道我自己在自己宿舍楼活动, 还需要通知你?” 穆云舒懒得跟他解释, 如果不是看到凌焕就在缠着路老师, 他未必会开这个口。现在也知道没有必要跟凌焕纠缠,看向路禾说:“路老师,我东西拿好了。” 凌焕无所谓地往旁边让了让,却突然道:“现在你们可能得加一个人了。” 而且适当以退为进,有时候会达到更好的结果。 毕竟他不需要再这种事上耽误路老师的时间。 穆云舒心里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 凌焕看着路禾,凑近小声道:“路老师,你刚刚没有拒绝我, 不就是答应了,或者你没第一时间拒绝,说明你也不讨厌。” “要实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书上教我们的, 要快刀斩乱麻,尤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有时候我就觉得路老师想得太多了。” 凌焕指了指自己微微歪着的头, 笑着说:“要像我一样, 不是会活得更轻松吗?” “没必要跟你一样头脑简单,成天犯蠢。”穆云舒说完又看向路禾,“周姨说饭快做好了, 让我们早点回去。” 他看到了路老师脸色的疲色,开口道:“今天不开车的话,我现在叫车” “不用。”路禾摇摇头,把办公室的门锁好,收好东西跟赵姨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宿舍楼。 凌焕跟穆云舒并排站在宿舍楼门口,还相隔一米远,谁都没先开口。 不知道是谁先嗤笑了一声。 “那就是我也要去,你的表情用不着那么难看,我们宿舍楼的人也不是没去路老师家蹭饭,还是说你不会真把那当成你家了?那现在风那么大,能把你吹清醒点了吧?” “虽然你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路老师给你当监护人,但你们本来就没有别的关系,而且下个月,路老师就对你没有监护职责了,别忘了搬出来,省的占地方,别给他找麻烦。” 凌焕加重了添麻烦这几个字,随意道:“你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路老师面前卖惨确实很管用,让他当监护人那么麻烦的事都愿意揽过来。” 他看穆云舒的表情没有变化,不屑地撇撇嘴,心想这孙子比以前还能忍了。 穆云舒站在冷风里,脚边是一滩水,反射着宿舍楼外的路灯光,还有头顶暗淡的树影。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毕竟他听过比凌焕说得这些还难听一百倍的话,这些在他心里连一丝波动都不会激起。 凌焕说得那些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不代表凌焕就有资格对他说这些。 “你刚刚把路老师堵在门口卖惨开心吗?你明明清楚如果不卖惨路老师绝对离你远远的,你就想他心软,又拿你那个爹当挡箭牌,有家故意不回,在这点上我是不如你。”穆云舒虽然面无表情,可嘲讽感十足。 看到远处射过来的车灯,穆云舒提着自己的小箱子就走了过去,他放行李箱的时候,凌焕趁机坐上了副驾驶。 “把安全带系上。” 路禾刚开车,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凌焕就已经把手机拿过去笑着说:“路老师你专心开车,我给你接。” 他拿起电话就冲着那边喊了一句:“谁啊?” 对面半天没出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用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凌焕,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了,啊?路老师在边上开车,你有屁快点放,没屁就挂了,别动不动就用你那点事来找路老师,路老师也是很忙的。” 他听到对方骂了一句,凌焕故意道:“没事?没事就挂了啊。” “谁是最麻烦的,他自己心里清楚,把手机还回去。” 凌焕继续挖苦:“你不会是回家受了气,还想跟路老师诉苦,你不是商大少爷,谁能让你生气,你爸妈天天守着你还不够,还要路老师二十四小时给你陪护,不知道的以为你还没断奶” “哪有天天守着”商应欢脸色不好看。 当了两年同学谁还不知道谁,凌焕什么德行,直接细数对方黑历史,从父子纠纷,到学校里的糗事,最后得出了对方就是一个傻逼的结论。 商应欢冷笑着,语气毫不客气:“我是有爸妈守着,你就看你那个爹会不会再找人生个把你这不成器的东西给扫地出门,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还能拿什么狂” “商应欢?”路禾等红灯的时候把手机接过来打算问问商应欢有什么事,就听对方把凌焕骂了个狗血淋头。 商应欢听到路禾的声音后,瞬间僵住了,没说出口的话都哽在了喉边,满脑子都是凌焕那狗东西陷害他,什么时候接电话的人变成路老师了? 他可是一直想给路老师树立一个好形象,而且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了 在努力抛弃掉过去商家少爷的头衔,做真正的商应欢,血缘不会让他失去已经拥有的身份,也因为那件事,他还看见了自己其实拥有更多。 不会被血缘这种因素剥夺走的东西。 他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路老师轻微的呼吸声,刚刚那几个字还缭绕在耳边,让他发懵的脑袋久久没能回神。 凌焕能猜出来商应欢八成是把他骂了一顿,随意抬手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知道商应欢八成气炸了。 脾气还这么暴,只在路老师面前装乖有用吗,路老师又不是不知道。 “商应欢?”路禾见对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那边马上要绿灯了,路禾还没开口,就听到商应欢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原因,带着一点点轻微的电流声,就这么侵入了脑海,让人的神经都有些微微发麻。 “路老师晚上好。”商应欢又快速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有点羞耻,跟那种小学生一样。 “我只是想说这个,其他没了。” 路禾看着电话挂断,脸上有点疑惑,总觉得对方最近又有变得不太正常的趋势,是快毕业了压力太大? 不过想到晚上七八点,商应欢不知道一个人跑到什么没人注意的角落过来打电话专门跟他说句晚上好,虽然觉得有点怪,可就事实来看,挺可爱的。 商应欢看着手机挂掉的电话,把手撑在露台的栏杆上,任由冷风吹打自己的脸。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就算没什么事也想给对方打电话听听声音。 尤其是今天放假的时候,他离校太匆忙,路老师也在忙所以没能打上招呼。 那么简单的理由,可就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就能让他纠结那么久。 如果不是凌焕那个混蛋,他们刚刚肯定能聊更多。 比如寒假,比如冬令营,比如今年的春节怎么过,比如提前录取的好消息,他本来还想等个时机再跟路老师说。 凌焕看着路禾专心开车,有点无所事事,撇嘴道:“那小子专门打个电话过来就为了说声晚上好,这事我能嘲笑他一年,他是小学生吗?” “你也不要惹他了。”路禾说。 “好好好都听路老师的。”凌焕又继续道,“我其实也是好心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转性了,还能帮他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在哪里,才能更好对症下药,重点攻克。” 穆云舒在后面冷笑一声:“人家是转性,没说要当忍者,要真碰到欠揍的人,走过路过踩一脚也算做了件好事。” “我这块硬骨头,你要踩得动算你有本事。” “我要不答应让你来,你打算怎么办?”路禾视线盯着前方。 凌焕理所当然道:“立刻拿手机搜一下离小区最近的酒店在哪,然后白天登门拜访。” 路禾心想果然,有时候他发现自己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能够提前察觉到凌焕的想法。 虽然很想跟对方保持距离,不过他毕竟还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所以这个想法太过理想化。 有时候凌焕拿了好成绩,作业超额完成,或者拿了什么奖,他真的比较容易默许对方一些无关痛痒的靠近。 不过平时工作上的事都忙不过来,他渐渐都不怎么在意了,这样的现状保持下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也不会跟之前一样像惊弓之鸟。 路禾把车停小区车库然后一起从车库坐电梯上了六楼。 因为当了穆云舒他们的监护人,所以路禾早就有考虑搬家,加上之前纪明川也有提醒他换个安保条件更好的地方住,所以前年年底就搬进了四室两厅的小区。 周铃兰本来还不太想搬,最后在路禾的劝说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知道周铃兰过去不想搬还是舍不得那些老物件,还有周围熟悉的街坊,可她也知道怎么做,才对这几个孩子最好。 等跟穆云舒,穆盼盼他们热热闹闹吃了顿进火饭,周铃兰也没有一开始的不自在了,很快适应了新住所。 而且离工作的地方近,对方几乎天天都能回来,就再也没提过挂念老房子的事。 路禾发现穆云舒还带着一些资料,就随口问了一句。 “这些都是西维加德里白马山营地历年举办冬夏令营的资料,还有周边城市资料,我想提前准备。” 路禾心道确实,这对穆云舒而言还是第一次出国,先不说那里主要使用西语交流,而且冬令营的课程肯定跟他们平时在学校接触的课程不一样,多准备心里也有点底。 “那边不是有名的度假胜地,而且边上就是音乐之城,以前我每年都要被带着去一次” 凌焕语气随意,一只手拎着包,另一只手揣兜里,对着路禾道,“要是去的话,我也可以给路老师当导游啊,免费的。” 路禾看了他一眼知道凌焕母亲是演奏家,而且以对方的身份,提前去过不足为奇。 周铃兰得了消息提前打开了门。穆盼盼在大厅看到他们立刻冲着厨房喊道:“周姨,他们回来了!” 穆云舒先去放了东西,然后立刻去厨房帮周铃兰的忙。 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周铃兰特意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他们爱吃的,看穆云舒刚放学回来就帮自己在厨房忙上忙下,连忙摆手让对方坐着休息。 穆云舒摇摇头,一边把虾处理好了。 想到自己努力跟熟人搞到的那些营地资料,还有尽量去了解西维加德里当地语言还有民俗习惯,这些凌焕都早早接触过。 他跟凌焕是不一样的人,又或者说跟克兰霍顿的很多学生,还有在西维的冬令营里会见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穆云舒把手按在那些资料上。 不管是先天得到还是后天得到,只要最后能得到,那就是一样的。 只要入场了,就不会让自己出局,在对路老师的事上,也同样。 他们是不是也能有,除了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外的,新的关系? 第154章 过犹不及 我刚刚亲了他。 等吃了晚饭后, 路禾看凌焕跟周铃兰他们在客厅看电视,不知道凌焕说了什么,把周铃兰哄得笑起来合不拢嘴, 路禾之前还有点意外,后面就习惯了。 “我也能给周姨你当儿子啊。”凌焕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周铃兰只当是玩笑, 笑着点头说好。 路禾靠在走廊的墙上, 端着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盯着远处的几人, 没有走过去。就好像有预感, 只要自己也坐过去,就会发生一些什么让他觉得不自在的事。 没有拒绝不就是答应,又或者自己并不排斥,与其纠结,不如快刀斩乱麻,在不那么要紧的事上,做选择时能更加干脆一点。 凌焕刚刚那话听起来有点像强词夺理, 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他还是默许凌焕过来,毕竟知道就算他拒绝了,对方也会在明天早上过来敲他的门,他偏偏还出于那点责任心, 也不好让对方在这种冷天里,一直在门口站着。 也许会因为没门禁上不了楼, 只能在门口的路边蹲着或者蹲在小区门口闻别人的车尾气。 路禾越想越觉得那个场景像那种辍学了的小混混街溜子, 所以就当他自己干了件好事吧。 所以再去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不过还是因此生出一点点隐秘的不满,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对其他人的, 作为老师怎么反过来还要学生来教他这些东西什么的 路禾回神,看穆云舒没在,就走到对方房间门口敲门。 “切了水果,要不要出来吃点?”路禾刚开口,房门就被打开了。 因为家里开了空调比外面温暖很多,穆云舒也只穿着一件高领的打底衣,没有多余的装饰,让人的视线更容易集中在对方整体的身材上。 可能是天天看着,所以变化不明显,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穆云舒竟然长那么高了,而且身材也没有过去那种瘦削单薄。 “你的这件衣服是不是小了点?”路禾道。 “有吗?” 穆云舒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自己都没注意,毕竟男生这种衣服本来就比较宽松,就算长个了也能穿。 路禾看到穆云舒带回来的那些资料被摊开放在桌上,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类书籍,很多路禾都没听过。 “水果你们先吃,刚刚晚上吃太多,现在还”穆云舒看到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刚刚翻开的资料上,莫名呼吸一紧。 以前一直没有单独的房间,他比较重视自己的私人领地,不管是这个房间,还是一号宿舍楼他住了两年多的那间,可他一直不排斥路老师进来。 可每次等对方真的走进了充满了他气息的地方,感受到路对方的气息被他的气息包裹,再交融在一起,让他有点心跳加速。 尤其是他满脑子都是曾经在这种私密的空间里,独自一人,手足无措地对付年少的欲望。 路禾看穆云舒还站在门口没动,对对方冷淡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抬手招呼了一下:“这些资料,我跟你一起看看,我也没去过西维加德里,既然要去冬令营,可不能太依赖导游啊” 穆云舒眸底泛起一丝波澜,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突然走到了衣柜边上说:“路老师,我洗个澡就来。” “好。”路禾点头。 等他走后,穆云舒把手按在路禾刚刚碰过的桌面,总觉得触碰到的冰冷平滑中,还夹杂着一丝来自对方肌肤的纹路和温度。 路老师刚刚是在回应进门时,凌焕说的话明明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对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也因为对方是路老师,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可那么敏锐,却一点察觉不到我的喜欢 穆云舒带来的资料大多都是在网络上搜集整理过的,分类清晰,能看出整理这些资料的人严谨有条理,感觉会帮他大忙。 突然他看到了xx届优秀营员一栏,上面是一张路禾比较熟悉的脸,并不是跟对方经常打交道那种熟悉,而是对方的模样跟自己熟悉的人相似那种熟悉。 杜景珩。 照片上的人面带微笑,笑起来自信大方,跟杜渐深完全就是相反的性格。杜景珩以前就是克兰霍顿的学生,对方也参加过白马营地的冬令营,就一点不意外了。 “优秀营员?路老师你很关心这个?”凌焕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边弯下腰看,“听说每年不超过十个名额,虽然要拿优秀营员有点悬,要路老师你喜欢,我不是不能争取一下” “用不着为了我争取,也别勉强自己,尽力就好。”路禾说完准备翻下一页,就被凌焕按住了手。 “不过这个人怎么眼熟啊,看着怎么那么像那个姓杜的?”凌焕皱了皱眉,“不对,这是他哥?” 路禾觉得凌焕反应有点奇怪,又好像带着看戏一样的戏谑表情。 “怎么了?” “这个营地每年都会有一些往届优秀营员来担任带队的前辈要是带队前辈是他,那就好玩了,虽然别人都猜这杜家兄弟俩很不对付,可都是听说,还没真见过吧。”凌焕笑着指了指优秀营员资料,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路老师,你不想看看吗?” “不想。”路禾收回了视线,心道总不会那么巧。 如果真的邀请了杜景珩,以对方跟杜渐深的关系,未必会答应过来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正是因为跟杜渐深的关系呢? 路禾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茶几上,他拿过来回了几个邮件,视线又不由自主放在了之前西里尔给他回的邮件上,上次给他发邮件讲兰塞的事已经是三个月前,间隔也越来越长。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笔记本电脑盖上了,幽幽道:“今天都那么晚了,就别工作了呗,小心过劳。” 周铃兰在旁边听着,一个劲地夸凌焕懂事贴心,又跟着一起来劝路禾,他叹了口气只好把电脑给关上了。 “这些资料也不用看了,路老师你今晚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凌焕按住路禾的肩膀,让他好好坐在沙发上,然后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路禾的旁边,还拆了一包薯片,却没吃。 “那些资料也不用看了,反正明天有的是时间看,犯不着今天加班加点。” 周铃兰笑着说:“小凌说得有道理啊。” 穆云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也那些资料收了起来,“路老师,这些明天再看吧。” 路禾只好去盯着电视机的屏幕,放的是一部喜剧电影,已经播了三分之二。路禾只知道周铃兰跟穆盼盼看了笑个不停,但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觉,但还是投入了进去。 等电影看完,出现了电影谢幕时的滚动字幕,路禾刚准备站起来,就突然一个激灵,好像有人在他的耳朵边上吹了口气,又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你” 路禾本来想说你干什么,就发现凌焕几乎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说:“路老师不是鼓励我们发扬个性,所以你对我们谁都好,那一个没个性没人性没灵魂的我,跟一个有个性但是喜欢你的我,路老师想留下哪一个?” 路禾把手按在他的头上,想把人推开,凌焕发现穆云舒跟周铃兰朝这边看过来,干脆地顺着路禾的力道坐起来。 他笑了笑,跟路禾眨了一下眼睛,脸不红心不跳道:“这电影太催眠了,困得不行就借路老师的肩膀靠了一下” 路禾依旧皱着眉,没搭腔。 “太困了就先睡吧,房间都收拾好了,今天我跟盼盼睡一间。”周铃兰刚说完凌焕就站了起来。 “就不打扰周姨了,我已经在外面订了酒店,明天再来。”凌焕笑着挥了挥手,视线又落在了路禾身上,虽然对方不看他,他的视线也毫无掩饰地盯着对方打量,一边露出笑容,好像一丝阴霾都没有。 等凌焕离开,周铃兰才叹了口气:“小凌这孩子,不回家里还住酒店呢,其实住我们这就挺好的。” “随他去吧。” 路禾觉得自己耳朵还痒痒的,看着那扇随着凌焕走后关上的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说一句,算他跑得快 凌焕刚刚,竟然亲了他的耳朵。 路禾真的很想说,你没个性没人性没灵魂,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在进房间的时候,拿出手机皱着眉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 凌焕刚走出小区,独自一人站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有一辆车停在路边,紧接着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许秘书的脸。 “上车吧,这都九点了,我还得来接我们大少爷。” “你不是还没下班吗?”凌焕随口说。 “要不是来接你,我已经下班了,而且我的职位也不是司机吧。”对方叹了口气看凌焕拉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后座,忍不住开口,“你又跑去你路老师家了?” 凌焕没说话,算默认了。 “怎么,被骂了?”许秘书一边开车一边道,“我还从没看你跟谁走那么近,你们那老师我也打过不少交道,人不错,可也不至于天天缠着吧,又不是追女朋友” “我刚刚亲了他。” 凌焕这话一说完,许秘书立刻踩了个刹车,震惊道:“你说什么?” 要知道对方可是老师,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是凌焕,他可能都要觉得对方对自己学生做了什么了。 但是因为是凌焕,恐怕只有凌焕逼迫别人的份。再然后,就是第二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凌总知道这件事。 “亲了耳朵。”凌焕抓了一把头发。 “不会是不小心碰到的?”听到是亲了耳朵,许秘书还松了口气。 “我故意的,我故没故意我不知道?”凌焕皱着眉,心想对方就坐在自己旁边,怎么忍得住。可他其实这么干完,人是爽了,可心里还有点后悔。 过犹不及,他只是觉得,要是自己留下说不定事情会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不想把对方逼得太紧,不管是他还是路老师,可能都需要思考的空间。 不过像这么直白,大张旗鼓地表明他的立场,才是他的作风。 他刚刚看起来好像走得很潇洒,实际上他才是那个逃了的那个,不知道路老师会不会几天不想搭理他。 突然凌焕的手机响起一道特殊提示音,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个聊天框。 是路老师发的,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他精神一振,感觉浑身上下跟打了鸡血一样。他知道路老师未必原谅了他,八成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住酒店。 刚回了个信息过去,就弹出被对方拉黑的提示。 凌焕:! 第155章 对和错 这还是需要被纠正的错吗?…… 路禾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周铃兰还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一边说:“小凌刚刚发了张照片过来说是给你报平安,奇了怪了, 你们没加联系方式?” 周铃兰的手机上点开了一张照片,是凌焕自己拍的两张酒店照片。 路禾随便应了一声, 把手机接过来, 上面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门口的门牌, 还有一张是酒店窗边的沙发, 旁边就是落地玻璃窗。 因为晚上玻璃反光, 所以照片里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前,却没有入镜。不像对方的作风,本来以为凌焕回发张自拍过来。 他随口应了一声,既然对方已经到了酒店准备休息,他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他也不是生气把凌焕拉黑的,只是觉得要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做,未免太纵容对方了。 路禾突然感受到有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腿, 低头一看是路跑跑。因为换了房子,路禾干脆就把路跑跑从宿舍楼接过来了,毕竟一直养在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以前的小狸花猫已经变成了大狸花猫,路禾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然后被对方蹭了蹭掌心,就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路禾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震惊了一下, 明明自己没有任何需要安抚的地方, 却觉得被温暖到了。 他对凌焕当然不会有除了对学生的责任感以外的第二种感情。还有半年就要毕业,凌焕也要去读大学,他们肯定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路老师。”穆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手上还拿了块毯子,在路禾看过来的时候低声道,“外面冷,这是周姨让我拿给你的。” 他的手捏紧毛毯的一角,然后跟路禾对视,微微弯腰把毯子盖在了对方身上。 “晚上冷,路老师没事的话早点进去”穆云舒移开了视线,慢慢道,“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下雪,不过在星州市,应该都是雨夹雪吧。” “你想看雪?”路禾一边问一边站起来,把路跑跑抱进了屋里。 穆云舒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只是觉得,如果能在走之前看到一场雪,这一路都会平安。” 他说完微微垂眸,盯着眼前之人的背影,暗道毯子不是周姨让拿的,是他自己想拿的,可有的事,好像只有借着别人的名头,他才好更加肆无忌惮一点。 刚刚在大厅发生的事,凌焕的话骗骗周铃兰就行了,骗不到他。 但他更介意的是路老师的态度,在路老师眼里,凌焕会是那个更加特别的人吗? 突然他发现路老师停下了脚步,突然回头看着他说:“虽然你成年后监护职责就到期了,但这里还是你家,如果你想来,我,你周姨,还有它”路禾抬起猫的爪子,对着穆云舒挥了挥,轻笑道,“我们都随时欢迎你。” “而且成年之前总是依靠着别人的接纳”就比如漫长的日子里,都会依赖着家人的爱生活,如果父母亲不负责任或对你不好,就会经历黑色的童年。 不管好和坏,你都只能被动接受。 “但成年后你能接纳别人进入你的世界了,所以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穆云舒眸光轻轻闪动了一下,嗯了一声。他觉得路老师口中的接纳有不同的含义,只有成年后才是独立的人,能把对方纳入自己的身体里,构建新的家庭。 这种接纳,跟以前的接纳,是不同的 之后两天路禾还被拉入了一个群聊,群聊里是这次克兰霍顿参加冬令营的全体师生,还有一些家长,说是方便联系,听说后面还有个这届冬令营的百人大群,不过路禾对这些都不是太关心。 学生的签证一周前就已经办好,也有负责这块的老师早就订好了机票,很多注意事项在学校时带队的老师就已经交代清楚,这两天是难得清闲的时候。 不过如果不需要去冬令营,他彻底放假肯定更轻松。 航班是下午三点,还是上班族工作的点,而且天气很冷,没人来送行。周铃兰本来还想请个假过来送送,被路禾拒绝了。 “路老师。”旁边有人叫了路禾一声,冲他挥了挥手,“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路禾点点头,在他离开后,机场大厅里远远站着的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男人才微微动了。周围人来人往,隔得远了,许多人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 他的肩膀上还带着没化干净的白色雪粒,更多已经化成雪水,在大衣上晕染出一片深色。 旁边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纪明川摇头拒绝了,转身朝着机场外走。 “下雪了?”乔柠也是这次参与这次冬令营的老师,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头上带这个粉色棉帽几乎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看起来很怕冷。 因为雪很小,刚刚在机场大厅里他们还没注意到。 路禾抬头看了一眼,感受到轻柔的雪落在自己脸上,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旁边突然伸过来两只手,把路禾没戴上的帽子盖在了他头上。 因为力道大了点,帽檐拉过了盖住了路禾的眼睛。 “路老师,在外面注意保暖。”凌焕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给路禾拉黑的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反而跟打了鸡血一样,更喜欢粘着他,又会在他觉得不对劲之前,立刻走开。 让他没法再追过去就这件事把人教育一顿,毕竟那样显得他好像很在意 乔柠在旁边打趣道:“路老师,你的学生都能那么贴心,不愧是你带出来的。” 路禾把帽子往上拉了一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凌焕衣服还披着不好好穿,忍不住开口:“保暖的事,你自己也也得注意一点吧。” 他刚这么说完,凌焕就拉住了他的手,滚烫的热度从对方手上载来,让路禾愣了一下。 “我天生体质好,冬天手脚都是热乎的,路老师你的手好冰啊,要不要我给你捂捂?” “用不着。”这话不是路禾说的,商应欢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好像要杀人。 他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在凌焕手背用力弹了一下,“你给我松手。” 路禾趁机把手收了回来,他不搭理他们两个,往前走跟上了穆云舒,留下商应欢跟凌焕大眼瞪小眼。 “你惹他生气了?” “我那么人见人爱,谁舍得生我气,倒是你,我看是你今天慢吞吞的,集合迟到了才让路老师不高兴。” 乔柠在边上越看心里越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按理来说路老师跟学生们关系好没什么,虽然都不提倡老师跟学生关系那么近,怕会不好管理,还会让其他学生心理不平衡。 但是路老师一直尽职尽责,可以说对所有学生的一视同仁,也不会因为一些学生的身份就有什么特别对待,也许很多人不知道,看不到,但她知道。 别人都不敢得罪这些这些小少爷们,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回家里上眼药了,不过路老师倒是不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路老师是其他人特别对待的对象。 乔柠突然轻轻哈了口气,赶快跟了上去,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要是这是一本书的话,路老师肯定是里面的主角,还是那种大家都喜欢的。 路禾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景色,一边心想,如果迄今为止他经历的一切是一本书,他说不定是主角。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没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因为他可能是穿书的缘故,以前从没看过小说,这两年他其实了解了不少,怎么也不是之前那个一窍不通的萌新。 他所知的原著剧情,早就在高一的下学期就结束了,他没看到原著中两个主角有什么暧昧的苗头,他也很久没有想起过去他脑海中的那段原著。 而原著中两个主角都喜欢围着他转,他也不是真的迟钝到了那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如果是主角,肯定会有一个结局吧,他看过的一些都是这样的。 过去他总是倾向于关注其他人的结局,却很少考虑到,应该也有一个属于他的结局。 他担心韩冬夜的非正常死亡,关心西里尔在兰塞过得好不好,不想纪明川作风强硬被学生抵制而离开克兰霍顿,想知道孟复潮能不能拿到他想要的冠军奖杯,穆云舒怎么让现在要仰着头看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 还有凌焕。 想到这里的时候,路禾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脑海里就剩下凌焕前天问他是喜欢没个性没人性没灵魂的他,还是个喜欢自己的他。 他哪个都不想选。 突然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凌焕看到路老师的表情,立刻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黑色眼罩:“我这一路上就安安静静睡过去,保证不影响路老师,给个机会呗路老师。” 凌焕说完见路禾没反应,坐下后立刻把眼罩戴上了,跟表决心似的。 还一边笑着用一只手把眼罩拉开一角,露出一只眼睛瞧着路禾。 “你在哪不都能睡?”路禾道。 “在哪都能睡,为什么不能是这里?”凌焕振振有词,又松手把眼罩盖了回去,用一种更加小声的声音说:“还是路老师你要躲我,哪有老师躲学生的道理啊。” 凌焕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他因为动作更加突出的勾结上下滚动着,少年的声音带着有些沙哑的磁性。 “我记得路老师你之前说过,你想纠正我的错误对吧,那如果一件事,能让他感受到全新的意义,能让他成为更好的人,并且这种信念能坚持贯彻一辈子” “路老师你觉得,这还是需要被纠正的错吗?” 第156章 好想见他(大修) 好像有点太紧张了。 等飞机落地营地附近的机场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左右, 按照他们的生物钟换成星州市的时间应该是凌晨四五点,基本上是一天里最困的时候。 营地派来接送的车已经在机场门口等着了,上了车后不少人直接倒头就睡, 看起来都困得不行。 “等会到地方睡个够,省的调时差了。”有老师一边用外语跟营地方面的负责人沟通, 然后还把路禾拉进了一个大群。 现在很晚了群里也没什么人说话, 路禾随便看了一眼就退出来了, 一边快速给周铃兰发了个信息报平安。 对方在他走之前特意给他叮嘱过, 路禾也没忘了这事, 等退出来看到纪明川的未读消息, 路禾又把它点开,顺手回复对方自己已经到了。 本来还想回个不用担心,想了想觉得有点奇怪,只好把输入框里的几个字都删了。这个点,八成纪明川也看不到。 “路老师,你给谁发消息。”凌焕问。 路禾还没说话,苏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过来, 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无可挑剔的笑容,配上优越的五官,很容易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心生好感。差不多两年过去,他们的五官也都张开了, 要走在街上毫无疑问,恐怕会比两年前更加引人注目。 “出趟远门, 肯定第一时间跟重要的人报平安吧。” 营地派来接送的车并不大, 一点声音全车的人都听得见,一部分人上车就睡了,还有一部分跟凌焕一样好像用不着睡似的。 路禾在车上查看完人数, 对着另外几个老师比了个手势就朝着后排走去。一般后排都比较安静,而且还能留意其他学生的情况。 不过路禾这个点还是有点撑不住,刚刚问了一下从机场开到营地附近的小镇还得一个小时的时间,路禾想着人都已经上车了,精神也放松了下来,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疲惫感涌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在大脑要彻底休眠之前,却隐隐约约浮现出凌焕之前在飞机上说的话。 虽然他当时没有任何表示,可要说心里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而震惊之外,还有因此产生的迷茫。 如果说他的存在给了对方新的意义,那凌焕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什么?他也压根不想在某个人心里占据那么重的分量,这样就好像需要自己用一生对一个人负责一样,假如自己存在的本身,就能对人构成影响 这种压力,太大了。 等路禾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看到车已经驶入了镇上,就知道快到地方了。他刚准备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头垫在一个东西上,不然应该是贴着车窗玻璃,他睡得绝对不会那么安稳。 凌焕看他醒了,把手收了回去,开玩笑一样地说:“路老师就不用感谢我了,要真想感谢的话,多对我笑笑怎么样?” “到镇上了,今天太晚先不上山,已经订好了酒店,大家今晚先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前排的老师已经站了起来,组织学生准备下车。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师,很有资历,姓李,据说每年的西维冬令营他都有参与,跟营地负责人也很熟,很多事都是他负责对接。 等下了车,路禾发现自己还有东西忘在了车上,又折回去拿,就看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旁的车窗上,被人用手指画了两个爱心,上面还写着两个字母“L”。 车里开了暖气,内外温差太大,冬天的玻璃都会起雾。 路禾记得自己刚刚没看到这个,这下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下车时偷偷画上的。 他拿了东西就下车,这辆车今天晚上也不会再接待客人,停车熄火后,车上的暖风系统也会关闭,很快玻璃上的白雾,连带着某人画下的那几个符号都会一起消失。 就好像只是为了取悦自己一样。 刚想到这,路禾就看到下了车站在路灯边上的凌焕,对方踩在雪上,插在兜里的雪冲他挥了挥,看样子在等他,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进了酒店。 “外面冷,早点进去。”路禾说完率先顺着这条小路往里走,踩在雪上的时候脚下一滑,边上就伸出一只手把他扶住了。 路禾扭头看了凌焕一眼,发现对方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 “你怎么了?” “路老师,就是你刚刚上车拿东西”凌焕不怎么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轻咳一声,“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比如画在什么上面的。” 路禾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突然有了搭腔的心思,他扫了一眼凌焕,淡淡道:“更厉害的话都说了,画点东西就那么不好意思?说都说了,还怕我看见。” 凌焕跟他说喜欢,跟他说一辈子的时候,可没看对方那么不好意思。 凌焕站在原地没动,头发因为没怎么打理微微翘起,他微微低着头也没看路禾,一边道:“虽然说了好几次,可每次当着你的面表达这种意思,就还是不太习惯没习惯心总是跳那么厉害。”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不过路老师你肯定没注意到。” 路禾见有人注意这边,快速收回视线,让自己不去注意凌焕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轻声道:“快睡吧。” 今晚入住的这家酒店是镇上规模最大的一家,基本上外地游客都会住在这里,因为是淡季,空房间很多。 “路老师要不要去泡温泉?”有个男老师叫住了路禾。路禾记得这个老师,对方跟他不是一个办公室的,不过每周集会还有别的活动时经常会碰到。 他看路禾面露疑惑,主动解释:“这是温泉酒店啊,而且这里的温泉都是出了名的,不泡一下也太可惜了,而且这个点没什么人。” “现在去泡温泉啊,不是才九点多啊,这个点泡温泉的人肯定多。”凌焕拉着行李箱走过来,现在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从容的表情,好像刚刚门口那个,说自己心跳得厉害的少年,是偶然见到的错觉一样。 路禾摇头:“现在太困了,有机会再去吧。” “那行。”对方笑着说。 第二天路禾醒得很早,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凌晨四点多,外面天还没亮。这个季节,西维加德里一月份的日出在七点五十左右。 酒店是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的,路禾在经过走廊的玻璃窗时,看到外面的蓝色水池,在黑夜的灯光照射下,池水升腾起来的白色水汽格外明显。 这应该就是温泉了,凌晨四点多整个池面都很空,一个人都看不到。 突然路禾注意到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是一个男人,背靠着池壁,看肩宽应该是成年男性,他旁边就是冰冷的雪,衬得肌肤都多了几分冷意,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雾气中,加上距离很远,让人看不真切,存在感最强的就是对方的那头浅金色的短发。 对方仰躺着,似乎把额前的碎发都用手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路禾远远注视着那道人影,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了一个名字,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 等他来到温泉池边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服务员正端起地上的托盘,上面是一杯还剩下一点的红酒。对方看到路禾后礼貌地问对方是不是要泡温泉,如果要泡温泉可以先去旁边更衣室换衣服,带好浴袍。 路禾摇了摇头:“Where was the person just now?” 服务员指了指小路通向的另一扇门,跟路禾说那边是更衣室,泡完温泉应该都会去那,又问了他需不需要帮助。 路禾说完谢谢就离开了,没有去服务员指的方位。如果对方真的是西里尔,他去了又能怎么样,以西里尔过去老师的身份跟对方打个招呼,然后还要越界地问一句,对方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跟他说。 没有意义。 金发男生披着浴袍进了更衣室,他打湿的头发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在进入了温暖的室内后,冰渐渐化去,带着点湿意的金发垂落下来,给他增加了几分颓废的美感,浅金色跟湖蓝,在他身上协调到了极致,好像自带了一层柔软的滤镜,可身上的气质却带着一股比冰更加刺骨的冷意。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他的手机,看到有人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到哪了。至于其他的,无非就是他需要合群,实在不跟其他人一起行动就算了,但该遵守的纪律都要遵守。 他把手机关上,换上衣服直接出了门。 路上碰到的人总是会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只是看得多和看得少的区别,不过他早就对这些视线习以为常,又或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哪些是他的优势,而出众的外貌就是最直接的一种。 不过以他的身份,还不需要利用这种优势。 他昨天早上到的西维加德里,兰塞离这里也并不远,不过他拒绝跟其他人一起行动,以及独自留在山下的酒店背后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好像有些太紧张了,紧张到不知道怎么面对可能跟路老师见面的下一个瞬间,光靠往来的邮件,根本没法弥补想念,所以他才会凌晨睡不着。 金发少年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盖在了脸上,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窗外已经由黑蓝变为深蓝的天空,天色也渐渐变亮。 好想见到他。 第157章 好狡猾 利用我对你的在意。 “路老师, 起那么早啊。”有人在餐厅看到路禾,看对方已经吃完了早餐,还一脸稀奇。 酒店免费供应早餐, 等到七八点的时候,他们来的这批人也陆陆续续起来了。参加这次冬令营的学生也就十二人, 管理难度要小很多。 路禾一边想一边把最后一点果汁喝完, 就碰到了乔柠跟他打招呼。 “路老师,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乔柠还不急着吃早餐, 先跟他在窗边说了会话。 “还好。” “我有看参加这次冬令营学校的名单, 你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 不是后面回兰塞了吗?兰塞公学也在名单上,不知道会不会来说起来你们也有挺久没见面了吧,那这次正好,要碰上了还能叙叙旧。” 路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们不是最快到的,听说兰塞公学跟拉伯里中学的人已经到了,应该在半山腰营地等着了吧。” 在名单上看到兰塞公学的时候路禾心里就有预感,但西里尔并没有跟他说起这件事, 让他忍不住去想西里尔的态度。 久别重逢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恐怕得看当事人的态度。 乔柠继续道:“这两所都是男女混校,可算能见着女孩子了,不过真嘉每年的冬令营另外有安排, 不然多点熟人也好。” “你在真嘉熟人很多?”路禾顺着乔柠的话问了下去,一面是确实好奇, 二来是想岔开之前的话题。 “之前期末联谊还有运动会上认识的, 你别看你那几个学生特别受欢迎,就是我也很受欢迎的,有的女生还想让我教她们跳舞。” 乔柠又跟他随便聊了两句, 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你回兰塞的那个学生,说不定他还很想见到你呢,你也得对你的学生们有信心啊。”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光记得长相了,记得之前有人专门寄情书,因为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塞我们学校邮箱里来了” “他叫西里尔。”再次念出这个名字,明明很熟悉的名字,念的时候却觉得唇形跟组合在一起的音节都无比陌生。 路禾看着乔柠离开的背影,心想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乔柠都看出来了。 等用完早餐后,李老师就让他们把行李收拾好。 “把登山服穿上,一会要徒步上山,等到了营地,冬令营就正式开始了,你们也进入了被镜头拍摄的区域,一会到了就熟悉一下营地的课程时间安排,别迟到了,在外面别丢克兰霍顿的脸。” 这位李姓老师叫李漳,资历很深,而且跟纪明川一起被称为克兰霍顿的两个活阎王,平日里不茍言笑,没给过谁好脸色。学校里还有人戏称,等纪明川年纪大了也是这个样。 凌焕在路禾旁边低声说了句:“怎么来这搞得还跟上课一样。” “凌焕,你有什么意见?”对方一眼就看到了偷偷讲小话的凌焕。 “没有,肯定为学校争光。”凌焕声音很响亮,这副坦然认错的态度,更让人像砸在棉花上一样,李漳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争光,你不添乱就对了。”他没好气说完就交代其他事去了。 上山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难走,毕竟都已经修好了路,车都能开上去。 不过营地负责人为了让他们适应周边的环境,还是打算带他们徒步上山,了解一下当地的气候,还有植被。路边的灌木丛里偶尔会窜出一只松鼠,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前面就是营地了。”营地负责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抬手指了指前方,众人能看到覆盖着白雪的松树林后木屋的尖顶。 等再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一片木质建筑群的全貌也呈现在眼前。 这块基本上是位于半山腰的平地,地势平坦,除了有几栋木屋,中间还有一块平整的场地方便进行各种活动。 “有人来了。”有个身材高大的卷发少年站在雪地里抱着滑雪板,看到他们后问道:“你们是克兰霍顿的还是欧伦斯的,来得真慢。” 商应欢天冷在外面都戴着口罩,直接拿着行李越过对方,经过时说了一句:“冬令营还没开始,某些人倒是开始急了。” 商应欢这话说得对方脸色一变,但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路禾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谁,不过对方要跟商应欢玩鸡蛋里挑骨头,算是碰到硬茬了,之前的商应欢可要比对方难伺候得多。 已经有负责人过来接待了,领着他们去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营地里男女是分开住的,男生基本上都住在左边这栋,女生住在右边这栋,靠里的那栋基本上的工作人员还有老师住的地方。 “营地里房间有限,而且为了让你们加快磨合,增强团队合作精神,分配的两人一间,你们去一楼看房间分配。”李老师刚说完,商应欢就问道:“如果不满意室友,能不能换房间。” 他说完看了一眼凌焕,表情有点嫌弃:“我怕碰到这样的,半个月的心情全毁了。” 凌焕笑着说:“我人缘好着呢,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怎么连个朋友都没有,看看到底是谁更不招人待见。” “被一群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的人追捧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商应欢差点没给他翻个白眼,但顾及自己的形象还是忍住了。 “你们少说两句,都给我回去放行李,要是能找到愿意跟你换房间的,协商一致就能换。” 冬令营还没正式开始,一楼现在围了不少人,还有很多人在外面的雪地里活动,本来有的在房间里的人看到来人了,也专门下楼凑凑热闹。 凌焕看到一个拿着习题册的男生,指了指对方书上的校徽,笑着说:“你是兰塞公学的是吧,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西里尔的?他来了没?” 路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凌焕会主动问起这件事。 对方皱着眉,一副不太想搭腔,可凌焕还不依不挠在他旁边一本正经地重复:“你听懂了吗?还是耳朵不太好,不然为什么不说话,我的口语应该也没那么差劲吧。” “我们这里没有叫西里尔的。”说完也不搭理凌焕,往另一边走了。 凌焕这时看向路禾,摊了摊手:“本来想看看那小子现在过得怎么样,路老师,你也很想知道吧,现在好了,人家根本没来。” “我看是别人不想搭理你,才找了这个借口,呵,好人缘。”商应欢在旁边凉飕飕道,进了室内他也把口罩摘了下来。 “可没道理啊,这种事有必要糊弄人?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凌焕还是不太相信。 “先找到房间放东西吧,趁早熟悉一下。”路禾听那个兰塞的学生说没有这个叫西里尔的,心里除了意外,还有点说不出的担忧。 他听对方的语气,并不是在说西里尔并没有参加冬令营,而是都不知道有西里尔这个人。西里尔总不会没去兰塞公学读书,可这些都是西里尔邮件里告诉过他的总不会出错。 苏冕看完了自己的房间,收回视线,对着旁边的营地负责人问道:“这里的其他建筑,我们都能去吗?” 对方多看了苏冕两眼,这里主要有四栋建筑,一栋是公共区域也是最大的,主要用来上课,还有用餐以及业余活动。两栋是男女宿舍楼,还有一栋是工作人员和老师住的地方,当然也包括可能会加入这届冬令营的往届优秀营员。 一般来说问这个问题的人,都是想进女生楼,没想到这个学生看起来比较乖巧懂事,还是一个不安分的。 “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楼,其他都能进,女生也是。”负责人又强调了一下,没想到听他说完,这个男生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还十分有礼貌地跟他道谢。 凌焕也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那岂不是也能去找路老师了。” 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单人间,路禾放好自己的行李,按照惯例又是检查每个人的房间了,主要还是想看看他们每个人跟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不怪他那么担心,就比如凌焕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没跟谁当过室友,如果这半个月跟室友闹得很不愉快,这半个月可能会很难熬。 所以他尽量希望他们能碰到好相处一点的室友,或者真的能从中学到一些跟人相处,还有合作的精神。 路禾手上拿着克兰霍顿的十二名学生分配到的房间名单,先去的是商应欢的房间,发现对方的室友就是刚刚在他们抵达营地时,说他们来得太晚的棕发男生,叫帕尼。” 果然,他刚到的时候,听说两个人都要求换宿舍,不过商应欢只是坐在椅子上,没像以前一样碰到不顺心的事就无理取闹,但是嘴变得更毒了。 “我不想跟丑东西住一间房。”一般商应欢这么直接表达不满,就说明对方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当不喜欢对方的时候,肯定看对方哪都不顺眼。 “你说什么!”那个人气得瞪红了眼睛,指着商应欢咬牙道,“你给我滚出去!” 他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对方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显得冷淡又斯文,深黑的发丝衬得肌肤更白。 帕尼也没想到门口有人,皱眉道:“你是谁?” “老师。”路禾的视线往屋里扫,然后落在了商应欢身上,“过来看看他。” 刚刚在门口也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内容,虽然知道商应欢什么脾气,但既然是不好的习惯,路禾肯定不会再放任下去。 “他刚刚说的话,我替他跟你道歉,他其实没有那方面恶意”路禾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管他是不是故意的,我被他这么骂了还不能生气?”棕发对路禾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差劲,看得商应欢的脸色更冷了。 “可能因为你们之前很像吧。”路禾突然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帕尼没听懂这无厘头的一句话,而一直关注着路禾的商应欢听懂了。 他微微皱眉,低声道:“谁跟他像了,而且路老师你犯不着跟他道歉。” “你要不想让我道歉,那你下次就不要做需要我为你道歉的事,这样可以吗?”路禾笑了一下。 商应欢却好像被对方的笑容烫了一下,把头扭开,轻轻嗯了一声。反正他可不想看到路老师为了他跟他讨厌的人低头,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好狡猾…… 可他偏偏吃路老师这套,好像对方冲他笑一下,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利用我对你的在意,而我也愿意答应你,为了你做让我们都开心的事。 因为你开心,我就开心。 商应欢……你真的是脑子都坏了。 边上的帕尼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人,现在怎么好像跟被顺了毛一样,被对方哄得像要摇尾巴。 他不会出幻觉了吧? 第158章 学院风暴(小修) 我想你满脑子都是我……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二楼的餐厅用了来营地后的第一顿饭, 饭菜不算丰盛,但很有当地特色,这个季节基本上都是一些热食。 饭后营地负责人还跟他们介绍了冬令营课程, 还有教授语言会话课程的老师,听说有几个教滑雪跟户外探险的教练还没来。 “等人都到齐了, 明天晚上会在这里办一个party, 欢迎大家来到白马营地, 希望你们能遵守营地的制度, 要发现其他人有违规行为, 可以向我还有其他老师举报, 不允许私下解决。” “来到这里的各位,是来自几大学校的优秀学生,也马上就要脱离高中生的身份,可能一部分人已经成年,但来了这里后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白马营地的一员,希望你们都能记住这一点。” 等这位营地负责人说完, 另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开口了。 她看上去非常严肃,一头金发盘在脑后,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学生,才缓缓开口:“还有你们都非常关心的两点, 第一是营地课程的积分制,等冬令营结束按照每个人的积分来评出本届优秀营员, 这个称号的含金量可能不亚于你们当中个别同学半年后毕业生代表的荣誉。” 突然低下有个男生问道:“那直播呢?哪些地方不会被拍到, 哪些时间不会直播,总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录吧。” 旁边有个人耸耸肩,开玩笑说:“如果要进浴室拍, 我无所谓,记得给我关键部位打个码。” 他一说完,不少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赫里温,你给我注意场合,这里可不是欧伦斯!” 金发女人扫了这个男生一眼,然后解释了上一个人的问题,“直播,等冬令营第一天,也就是后天早上正式开始,拍摄的时间会集中在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 直播不会平等兼顾到每个人,但也不会故意增加谁的镜头,镜头会更加侧重去呈现营地里配套完善的基础设施,还有学生之间的竞争与合作意识。 因为是第一次运用这种形式进行对外的宣传,营地方面也在探索。 那个叫赫里温的人立刻点头认错,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没有多少认错的意思。 他笑眯眯地把吸管往杯子里搅了搅,然后视线看向一边,也不知道注意到了什么,突然朝克兰霍顿那桌人笑了一下。 路禾立刻听到旁边有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又想到了刚刚那个金发男生看过来的眼神。 虽然对方跟西里尔一样都有一头耀眼夺目的金发,却跟西里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那个人就是赫里温啊,他家好像还是贵族,长得比照片上还帅。” “刚刚他是不是往这边看了?” “帅有什么用,听说他私生活可乱了,这里又帅智商有高家世又好的人那么多,干嘛惦记他?” 刚开始彼此还不熟悉,都是同校出身的坐在一起,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当中分出了一种无形的阵营。 而欧伦斯中学的人似乎都以那个叫赫里温的人为首,至于性格,从这个人身上就能窥见一角。 “真装。”凌焕在旁边哼了一声,把手上的勺子给放下了。 苏冕在看群里发的资料,手指随意划了两下,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规矩那么多,不知道的以为不是冬令营,是地狱训练营了,而且积分排名,优绩主义做派,真是一点都不藏着。” “这还没开始,你就怕了?” “要争你们争,尤其是我们总是喜欢拿第一的某位,看你们争来抢去,这个比自己累死累活卷分数有意思多了。”苏冕勾了勾唇,看样子真的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杜渐深也坐在旁边,听了苏冕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对方话里话外内涵的是跟他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人。 凌焕见了都忍不住冲他竖个拇指,这杜渐深不管在克兰霍顿还是在这里,不管面对谁,都能从头端到底。 回头又冲苏冕说:“你这一肚子坏水憋不住,就赶紧去祸害一下别的学校的人,我看那个赫里温挺招人烦的,你不是最擅长这个,赶紧把他给我弄走。” “真讨厌你自己去给人找不痛快,我不帮忙。”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撑在桌上,紧接着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因为室内有暖气,声音的主人只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高领羊绒毛衣。 “听见你们在说起我,还真是荣幸啊。”赫里温笑着说,他的中文虽然并不是特别标准,但已经是不带字幕都能听懂的程度。 “方不方便我一起来听听,你们的话我还是听得懂的,交流起来应该没什么障碍。” 就连路禾都没想到,还跟他们隔了一桌的赫里温竟然一声不吭跑到了他们这桌。 “你还问方不方便,既然问了,那当然是不方便。”凌焕白了他一眼。 营地负责人刚走,这边好像就隐隐有掐起来的趋势,一些人也没有插手的意思,还乐得看热闹。 “你们克兰霍顿的人都那么没礼貌吗?”赫里温眯了眯眼睛。 路禾心想他刚刚要是跟着李老师他们一起走就好了,不然还得留下来调解矛盾,他正打算说什么,旁边有个人率先开口。 苏冕指了指凌焕,笑着说:“他是挺没礼貌的,而我们其他人,都有点怕生,所以初来乍到,大家又都不熟,一起交流确实不太方便。” 凌焕都笑了,敢情苏冕就踩他一个人,还怕生,这里哪个人怕生了。 “路老师,我才来第一天,就被同校的人排挤了。”凌焕一副让路禾跟他做主的表情,让路禾都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 明明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而且凌焕要因为这点事就受伤,也就不是他了。 路禾看向还站在桌前的赫里温,对方是站着的,所以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是仰视的角度。加上对方身材高大,显得更有压迫感。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也显得公事公办:“你叫赫里温,对吧。” 路禾的声音跟他们之前的争论声相比,就像一道风,能轻易而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们昨天刚到西维加德里,大多数同学还在调时差,状态也没调整过来,如果对我们的同学感兴趣,之后的冬令营课程,还有很多相处合作的机会,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路禾说完,就看到那个叫赫里温的人突然笑了一声:“如果对老师你感兴趣,也能很快熟悉起来吗?” 他的话被一道刺耳的挪动椅子的声音打断了,凌焕瞬间站了起来,跟赫里温在桌前对峙。 这桌的其他人也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就好像对方的话里,触及到了他们敏感的神经,气氛一下就凝滞了。 “你丫成心来找茬是吧?”凌焕冷笑着说。 “我是真的带着友好交流的心思来的。”赫里温耸耸肩。 “那你要去学学友好两个字怎么写了。” 赫里温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一直很友好,既然这样,希望你们能在镜头前,教教我你们那友好的标准是什么。” 说起来玩味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像是看出来这几个克兰霍顿学生间的塑料友情。 路禾不会把赫里温当成善茬,本来以为克兰霍顿的学生已经够麻烦,外校的一些学生似乎更甚。 他拍了一下凌焕放在桌上的手,低声道:“行了,先坐下。” 凌焕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让学生跟老师熟悉起来,好像不是营地办学的重点……” 路禾倒不是真的就对别的学校的学生那么不待见,只是就跟当初面对苏冕一样,他单纯只是会提防这种让他觉得危险的人物。 有人往餐厅门口看去,刚刚离开的金发女人又走了过来。 她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皱眉道:“都在做什么,准备一下,你们的前辈要过来了。” “他们是之前从营地出去的优秀营员,即使是在营员质量最高的几届,也是最优秀的一批人,他们会帮你们尽快适应营地的生活。” 赫里温顺势坐回了自己刚才的地方,其他人看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听说杰琳学姐会来,没想到她毕业了三年,还能把她请过来,还有一个好像是” 隐隐约约的讨论声从旁边传来,路禾看到杜渐深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自己先回房间了,就转身离开。 路禾收回了视线,虽然他不是杜渐深,但相处那么久,他觉得自己大致能够清楚杜渐深的想法。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似乎永远都跟在杜景珩身后,走对方走过的老路,去争夺那些对方已经早就得到了的东西。 “是杜渐深他哥吧,一听人要来,就吓跑了。”凌焕随口道。 旁边的童椿瞪了凌焕一眼:“会长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被影响,你们根本不了解会长。” “我看是你们太崇拜他了,都忘了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有嫉妒心,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凌焕双臂交叉放在桌前,轻哼一声,“路老师你说呢?” 路禾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说:“我觉得……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如果换做以前路禾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的杜渐深,已经不一样了。 也许杜景珩会以前辈的身份来到营地,对杜渐深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等对方直面这座一直被周围环境烘托出来的大山,就会发现,这座山并没有像其他人口中说得那么高。 凌焕听了后撇了一下嘴,然后笑了一下:“路老师你对他还真是有信心。” 路禾:“我对你们都有信心。” “这话也太敷衍了吧。”凌焕忍不住道。 路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敷衍。” 凌焕却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脸上的表情称得上一个眉飞色舞。 “我当然知道路老师没敷衍我,而且你就算敷衍我,我也喜欢。” 路禾心想,早知道不跟凌焕解释了,总觉得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对方的节奏里。 等他们下楼,刚好看到有个高大的男生提着行李进门。就在对方出现在门口的瞬间,整个大厅好像都亮堂了起来。 他推开门时,从他身后灌进来一股冷风吹动他浅金色的发丝,让人有种那股寒气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些不认识他的人开始猜测对方是不是就是负责人口中的前辈。 “虽然我不是看脸的人,但是他也太帅了。”有人女生做出了一副捧着心的手势。 “你刚刚看到赫里温还有克兰霍顿那几个人也是这个表情,拜托了专一一点。” 旁边有男生开玩笑:“别说女生了,男生都会喜欢吧。” 他边上的朋友立刻搓了搓胳膊:“认识那么久你也没说你是基佬。” “我真不是,上帝我对天发誓,我不是gay!” 凌焕看了冷酷地点评道:“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至于搞那么夸张。” 他盯着对方看了两眼,有点纳闷:“不过他们这边是不是大众脸比较多,怎么看着这人有点眼熟” “是西里尔。”穆云舒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了凌焕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越过他往前走。 苏冕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头对凌焕说:“记性退化有点厉害,不如看看脑科?” 凌焕心里一半是震惊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一半是因为穆云舒跟苏冕这两人蛇鼠一窝,最后只能站在原地,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个音节。 “靠……” 西里尔也注意到了他们,不过视线最先落在了路禾身上,他拉着行李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以前并排时,他跟对方差不多高,而现在却已经超出一截,而垂眸看着对方的时候,依旧能从对方那双眼睛里,清晰看见自己映在对方眼底的模样。 一年多的时间还不足够在对方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而自己也有了不小的变化,脸上也渐渐褪去了那股青涩。 在凌焕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看到对方按住了路老师的肩膀,然后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一点,像是一个不太亲密的拥抱。 他们的脸错开,却又短暂地贴在了一起,但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并没有碰到。 这一瞬间的亲密跟疏离,就好像是随着交融的气息而产生的错觉。 不过眨眼功夫,西里尔就松开了手,他神色如常,好像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路老师……好久不见。” 凌焕磨了磨牙,盯着西里尔,眉头皱紧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别告诉我你是这么打招呼的。” 西里尔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轻声说:“不可以吗?” 说完又看向其他克兰霍顿的人,低声道:“你们也是,好久不见。” 说完就在看了自己的房间号后,拉着行李走人了,他的出场跟他的离场都毫不拖泥带水,除了刚刚那个突然的贴面。 等他一走,其他人就已经议论开了,认识他的人已经把他的事迹传了个遍。 “他好像认识克兰霍顿的人,可他不是兰塞公学的吗?” “我可以作证,他在兰塞公学可没有刚刚那么热情跟礼貌~”有的人语气古怪,看样子是平时贴了西里尔的冷屁股。 “听说以前在那边上过学,后面转学回去的。” 有人故意说:“看起来人家克兰霍顿的人才是嫡系啊,西里尔都不跟你们兰塞的人一起来。” 路禾听了一些人的讨论,才发现西里尔在兰塞公学读书人缘并不是很好。 “路老师。”路禾听到凌焕在他旁边叫他,等他回过神,却见到对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哄我的表情。 “我都叫了你几声了,你都没听见是那家伙来了,你满脑子都是他了啊?” 什么时候能满脑子都是我。 凌焕看了他一眼,突然又转移了话题。 “刚刚我看路老师你没吃什么,是吃不惯这里的菜?反正能用厨房,下次我做点中餐给路老师吃,厨师证不能白拿吧。” 凌焕成年后立刻考了厨师证,自从拿到已经显摆了不下十次,让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就连商应欢都忍不住说:“别说你的厨师证了,这种证也要拿出来显摆,你丢不丢人。” “这种证你们有吗?我这叫小众赛道,弯道超车。” 看着凌焕脸上的笑容,还有对方的转移话题让路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往总是用那双眼睛注视他等待他回答的人,突然就用这种体谅温柔的方式,拒绝了他的答案。 这小子是在怕什么,连一点解释的余地都不给他。 而且凌焕这个人,怎么看都跟温柔体贴两个字不沾边吧。 …… 杜景珩是坐着营地的巴士上来的,等下来后是先跟他们克兰霍顿这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平时看见凌焕就吹胡子瞪眼的李漳主任,看到杜景珩后跟看到自己亲儿子一样,嘴都好像咧到了耳根。 “景珩啊,公司和学校的事那么忙,还抽空来营地指导这些后生,要是每个人都跟你那么让人省心,我也能少点白头发了。” “毕业那么久李主任还记得我,我才觉得荣幸。”杜景珩穿着件加绒的大衣看起来风度翩翩,谈吐间又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突然他往旁边看了看,笑着说:“不过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原因,弟弟来了冬令营,我这个当哥哥的,能照顾就得多照顾一下。” 虽然他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在人听来就好像让杜渐深作为一个需要被哥哥照顾的存在而矮了一头。 “景珩,这次还得辛苦你了。” 杜景珩走过来跟路禾他们打了个招呼,没见到杜渐深也不意外,眯了一下眼睛,对着站在最前面的路禾笑着说:“希望这段时间里,我们能相处愉快,路老师。” 他态度熟稔,在不明所以的路人眼中,他们好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第159章 平静打破 大逆不道的人,这就有一个。…… 营地晚会在晚上七点晚餐后举行, 因为时间仓促,加上营地内的条件有限,所有人在几个方案中投票, 选了假面舞会主题。 虽然是舞会,但形式却不限于跳舞一种, 还有才艺展示, 玩一些当地传统游戏, 对参加冬令营的学生来说, 大家还没熟悉彼此的声线, 这个戴着面具的欢迎仪式, 更像是一场藏匿身份的狂欢。 以及晚会会提前直播,作为冬令营正式开始的预热。 杜景珩已经把面具都分发了下去,回来会议室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人,顿了一下,站在门口问道:“路老师在挑面具?” 他从桌上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张面具,递到路禾面前,笑着说:“这个怎么样?” 路禾同时拿中了边上另一个面具, 语气平静:“我戴这个就好。” 他手上的银色面具很单调,带着简单的纹路。 “这两天,路老师你总把我当洪水猛兽,是因为杜渐深?” 毕竟跟杜渐深关系好的人, 会对他有不小的误解,又或者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 已经有了倾向性。 杜景珩不在意地把面具放了回去, 笑了笑,“虽然我已经从克兰霍顿毕业,不是你的学生, 但路老师应该也需要拿出点职业素养,跟相关人员一起配合,做好这次冬令营的指导工作吧被私人感情影响了可不好。” 路禾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正常工作,我会配合你,如果是多余的事,就没有必要了。” 杜景珩笑了:“光看外表,路老师你还真的不像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性格,毕竟你跟学生们的关系都很好,平时也对他们很照顾,就连我都听说过。所以有时候也得克制一下自己这种明显的冷漠吧,针对跟偏爱,可不能出现在一个老师身上。” 路禾表情不变,淡淡道:“晚会要开始了,你应该没时间在这闲聊。” “本来想在这休息一下,还得被人抓着去上工,从小到大就天天对着镜头,现在出来一趟,还是躲不开那些机器。”杜景珩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路禾的脖子,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 杜景珩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里的领子没整理好,一会在镜头前,这种明显的破绽可不能有。” 他说完就准备转身出门,却在离开前突然道:“我那个弟弟的事,你还有很多不知道。” 杜景珩微微一笑:“比如他差点害死他兄弟的事,不要低估孩子的嫉妒心,有时候人能做出多荒谬的事,路老师你可能有体会。” “所以在彻底了解一切之前,路老师你还是保留观点为好。” 他一打开门就注意到门外刚好站着一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神色在灯光投射下的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清。 因为模样跟杜景珩有五分相似,乍一看,两人面对面时,甚至让人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杜景珩眼里都露出一丝惊讶,很快把门打开,笑着说:“看这是谁来了,真是吓了我一跳,你们慢慢聊。” 话这么说,可他完全看不出被吓到的样子。 不等他离开,杜渐深先一步越过了他走进了会议室,只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在陌生不过的人。 路禾看着杜渐深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但路禾没像刚刚阻止杜景珩一样拦住对方,就看到杜渐深近乎固执地给他把领子整理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路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主动问起刚刚杜景珩说的事。 一来是他不确定杜渐深有没有听到,二来他并不在乎杜景珩走之前跟他说的话。 “我们走吧。” * 路禾跟杜渐深还没到场,就已经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音松下,今天晚上乐器室的各种乐器能随意使用,也是他们进行才艺展示的一部分。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有个靠墙站着的少年,在看到他们两个后,直接走了过来。 虽然对方戴着面具,但路禾还是一眼把人给认出来了。 对方戴着的金色面具一看就是对方会选择的风格,看起来非常华丽,而面具的边缘还嵌着漂亮的紫色羽毛,就好像插在了耳后。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路禾问。 商应欢动作有点烦躁地扶了扶面具,随口说:“人太多了,闷。” 刚刚就站在走廊上,都有几个女生想来邀请他跳舞,他全部拒绝了,甚至还有点心不在焉。毕竟对象不是路老师,如果是路老师,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当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跟路老师说。 他又盯着路禾脸上的面具,忍不住撇嘴:“怎么不挑个好看点的。” “这个不好?” 商应欢别开眼睛,一边跟在他身后说:“不是不好就还行吧。” 而且总觉得路老师戴了面具后,反而更引入注目了。 毕竟这种半遮半掩的效果,更容易惹人遐想,让人想把面具亲手摘下来,把对方脸上的所有因为自己动作而产生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你为什么不找个遮全脸的面具?” “今天晚上的重点在面具上吗?” 路禾觉得商应欢的关注点简直太过奇怪,忍不住说:“你好像对这个面具非常有意见。” 商应欢轻哼:“一点点吧。” 路禾进去后就先上了二楼,坐在围栏旁边的座位上,既能看清二楼的情况,还能观察一楼,毕竟今晚的舞台交给学生,而他还需要留意一下可能会发生的突发情况。 一楼基本上被改造成了舞池,现在有不少学生在下面跳舞,女生的裙摆旋转的时候,像盛开的花瓣,看起来赏心悦目。 舞会跟独奏交替进行,刚刚跳了舞的人开始热情地在边上互换名字闲聊。 “谁在拉琴?” 有人吹了声口哨:“这个水平再给我三年我都拉不出来。” “他在这炫技呢,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三年都少了。”这人挖苦了一下朋友,听了一段,干脆地鼓起掌。 刚刚还被当做舞池的场地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的男生。 他运弓的动作又快又稳,快速变奏跟频繁的颤音几乎抓住了每个人的神经,就好像是在高速行驶的赛车上,随时可能迎来下一个弯道的刺激感,让周围闲聊的说话声都少了。 “这肯定是赫里温,他十三岁就拿了国际小提琴少年组的第一名,在这方面真的是天才,我们老师都说没什么可教他的。”旁边有个男生道,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欧伦斯的学生。 他看到旁边还有个老师,路禾跟对方不太熟悉,就见对方看着赫里温频频点头,看样子也很满意。 路禾这才往边上看了一圈,发现二楼似乎还坐着不少老师,此外就是一些学生凑在一起玩纸牌扑克。 等男生一曲完毕,对着大家行了个礼,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微微举了一下琴弓,周围顿时响起掌声,还有人开始起哄叫他的名字。 不过还没等对方带来的骚动平息下来,众人又听到了另一道琴声,在这时候响起,就好像是故意跟对方较劲一样。 本来还拿着摄像机记录这场晚会的人瞬间把镜头对准了这个站在窗边的少年。 对方的演奏虽然不如刚刚那个人的抓耳,选的曲子演奏技巧没有对方强,但莫名让人想到心动场景。 “想到初恋了,要是能投票,我想投给他。” “怎么还有种暗恋的感觉,不过听起来,是喜欢的对象不喜欢他啊。”旁边有人忍不住八卦,语气有点同情。” 路禾有点不自在地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此时拉小提琴的人,这首曲子带给他的触动明显比上一首更大。 尤其是对方一边拉琴还一边看着他的方向,嘴角还带着一丝张扬至极的笑,跟别人口中那种暗恋的酸涩毫不相干。 不是暗恋,是明恋吧。 人能有多荒谬,多大逆不道,这不就有一个。 周围那么多老师,他却一点都不顾忌往这边看,就好像是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赤诚直白袒露心迹。 “那个拉小提琴的是不是有点像凌焕?”有个克兰霍顿的老师开口。 “那小子还算是干了件好事,今晚最好别给我惹乱子。”李漳说完,就看向身边的人,“我们几个待在这,这些学生也放不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了。” 平时对着凌焕就吹胡子瞪眼的李主任,今天晚上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路禾看到凌焕拉完了琴,跟刚刚赫里温的情况一样,很多人围了上去,看样子是想邀请对方跳舞。 抛开对凌焕的各种印象不谈,对方确实是会吸引小女生的类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路禾心里补充一句,也挺会哄人的。 他收回视线,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刚刚的旋律,能掩盖耳边的杂声,直到路禾听到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接近这里。 下一秒刚刚还在一楼的人影就站在了他面前,端起他面前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你xx干什么!”边上的商应欢眼睛睁大,差点脏话都蹦出来了,恨不得冲上去给凌焕咬两口。 “渴死了,从开始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凌焕把手上的杯子放下,路禾动了动唇,心想凌焕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杯子是他的,所以根本用不着他提醒。 路禾打算去吧台再接一杯,凌焕又主动跟了上去,一边道:“诶,我来帮忙。” “路”凌焕想到现在他们现在还戴着面具,他不太想让人知道路老师的身份,而且也有一些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他直接省去了这个称呼,“刚刚我拉的曲子怎么样?” “还行。” “就只是还行?”凌焕一边说,一边接过了对方给自己递过来的杯子,抿了一口,觉得怎么都没有刚刚那杯好喝。 商应欢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手指都捏得泛白了,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他都想直接把杯里的水倒在那家伙头上。 凌焕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甲在唇上用力地剐蹭了一下,突然旁边传来的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不觉得他们有点太亲近了?” 一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跳舞,旁边的人穿着一件白色针织毛衣,戴着张黑色面具,抱胸靠在旁边的墙上。 “跟你没有关系,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在我们那这样很正常。” 商应欢磨了磨牙,想着自己竟然还要在赫里温面前,给凌焕那种莽撞的行为掩护,就恨不得把手上的杯子都给砸碎了。 除了对那种见不得光的爱慕暴露的忧虑,更多的是一种迫切感,不管是因为人而产生的迫切,还是因为相处时间越来越少的迫切。 也许相安无事那么久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第160章 被强吻 毫无章法的吻。 因为明天要早起, 所以今天安排的晚会时间只有两小时,在后半场路禾发现有不少学生都跑出去了。 屋外是一块很空旷的场地,不过因为下了雪, 现在地上都被积雪覆盖,而且最近西维加德里的天气也没有升温的迹象, 雪没化。 而且因为要参加晚会, 很多学生并没有穿太多, 一些女生还精心打扮了穿上了漂亮的裙子, 路禾看到都忍不住想他们冷不冷。 穆云舒坐在路禾边上, 手上握着纸牌。这是一种当地特色纸牌, 穆云舒也是第一次了解了这种纸牌游戏的守则,不过很快就上手了。 路禾看了一眼他们这桌坐的人,虽然都带着面具,但就算不开口把脸全遮了路禾也认得出,不过还是有点意外:“你们几个会凑到一起玩牌?” “别的活动太无聊了,就这个还算有意思一点。”苏冕手上拿着几张牌,然后笑着打出了一张, 然后对着其他几个人礼貌地笑笑,“点数对了,那我就收牌了。” “要收就收,那么墨迹干什么?”商应欢皱眉。 “路老师, 你帮我们发牌吧。”苏冕耸了耸肩,表情无奈, ”刚刚本来是有人发牌的, 不过看样子也出去玩雪了。” 路禾二话不说就把牌拿了过来,听苏冕他们简单说了一下守则,要等桌上所有玩家手上的牌都没有了他再进行新一轮发牌就行, 并不难。 “晚会本来是想让你们跟其他学校的学生多熟悉熟悉,你们怎么还是自己在玩。” 苏冕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我来这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也是,谁跟你当朋友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商应欢看了一眼手上的牌,突然勾了勾唇,亮牌后直接把桌上的两张牌收走了,“你们看看手上的牌吧,要收不了牌我就赢了。” 看另外两个人真的没法再收牌,商应欢刚刚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直接把手上的牌摊开,放在了桌上,双手抱胸往椅子上一靠,“把分加一加,我二十七分,这局最佳玩家是我了。” “你别太上头。”苏冕说。 “路老师想出去看看?”穆云舒看他一直盯着窗外,出声问。 路禾刚刚在雪地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有点像不知道跑哪去的凌焕,对方今晚上为了风度可没穿多少,也不回宿舍多穿件衣服。 苏冕:“刚好坐了那么久,出去看看也行。” “你们不会是没赢,所以想跑吧。” “你不会是怕冷,压根不敢出门?”苏冕站了起来,看了商应欢一眼,“这么怕冷,后面的课你不好上啊。” “不用你操心。”商应欢也站起来了。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一些老师拿了防寒服过来,路禾也接过来几件,往屋外走。看到一些人带着面具在雪地里搓雪的样子,有点滑稽。 今天晚上没有风,并没有想象中的冷。 凌焕看到路老师过来,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还有点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他刚刚没让路老师出来就担心外面冷,反正他身体好无所谓,但不想路老师在外面吹那么久冷风。 然后就注意到路老师身边还跟着的几个人,眉头一皱,“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路禾把一件衣服拿出来盖在凌焕头上,示意他快穿上。 “说得怎么好像这里是你家,我们不能来一样。”商应欢看着凌焕手上在搓的小雪人,虽然都没问,可一看就觉得对方做这种东西,八成也是为了献宝一样讨路老师开心。 他皱着眉,也蹲了下来,冷哼一声,这种事谁不会。 “凌焕,你这是受挫雪泥怪?”苏冕看着凌焕手上那坨奇怪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嘲笑。 “你行你搓一个试试?” “行啊,怎么不行。”苏冕无所谓地蹲下来,也开始抓了一团雪。 路禾突然看到远处一个雪球飞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那雪球直接砸到了他的脸。 因为有面具的遮挡,并没有真的砸到脸,但是雪球迸射开的雪粒落了他一身。 一个男生快步跑过来,跟路禾道歉。不过其他人就不怎么在意,远远催促对方快点发球。 路禾知道那边有人在玩雪地躲避球,打得正激烈,雪球飞过来了砸到人也很难避免,既然对方道歉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而且他再怎么说也是长辈。 凌焕却不买账,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冷笑道:“这里那么大,你们不知道走远一点打,是看不到这边有人?而且道歉不知道好好道歉,当赶趟走形式啊。” 路禾还在扶正面具,就看到凌焕一副想跟人干架的趋势,已经约起比赛来了。 站在旁边的穆云舒突然伸出手,给路禾拍掉了肩上的雪粒,然后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才给对方把头发上沾着的也弄掉了。 路老师没有阻止,又或者对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出来了,还有一些人见外面好像有热闹看,也忍不住来凑凑热闹。 凌焕带头扯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容,笑着说:“既然要活动,就不戴着这东西挡视线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一个接一个把脸上的面具都摘了,场面看起来莫名有点热血,让一些人忍不住喊了出来,给他们打气。 远远有老师看到了,一边觉得太乱来,但也没有去阻止,就是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防水手套。 路禾也发现,原来几十人的声音凑在一起,都能那么吵,像掀起了一片声浪,气氛热烈起来,外面似乎都没有刚刚那么冷了。 他看到穆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摘了面具,对方见他看过来,解释道:“今天坐了一晚上,也想活动活动。” 看他们要分队打雪地躲避球,也有老师过来当裁判员,还临时用雪堆了一条中间线,用彩绳围出矩形区域。 “出界和被打中的算淘汰。” “这什么情况,我不就离开一会,怎么人都跑出来了?”乔柠第一时间走到了路禾旁边。 路禾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还都蹲着搓雪人过家家的人,突然就都跑过去玩躲避球了。 路禾看到边上还有人带着摄像机,绕着人群转了一圈,然后又对准了场地上还站着的人。 “十对十,有想参加的就过来。”那位当临时裁判员的老师说。 现在两边人数都不太够。 二楼的窗边,本来还在跟西里尔谈话的营地负责人见对方突然盯着窗外,笑着说:“你也感兴趣?” 西里尔没说话,但是却站了起来,负责人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看起来我们这次营地来的这批学生全都是坐不住的性子。” 其他人没想到西里尔也会过来,而且直接进了克兰霍顿那组。 虽然分组不是按照学校分的,而是自发组队,但刚来基本上都是跟熟人组。 很快人就组齐了,凌焕手上拿着个雪球,看着对面道:“我的球都会砸你们身上,可不会到处乱飞。” “你可以试试。”对面赫里温是最后加入的,等他拿下面具后,直接把面具抛在了雪里,引得旁边又是一阵欢呼,起哄声一直没停下来。 “有人觉得你们几个太嚣张了,想让我能给你们点教训。”赫里温掂量了一下手的球,继续说,“不过我不是被他们怂恿过来的,能把你们几个打趴下的话,本来就很有意思。” 凌焕笑了:“你自己出局,你会发现更有意思。” 杜景珩站在中间讲解了一下守则:“只要被雪球砸中就淘汰,如果能够用手接住对方的球,就能给队伍赢得一次复活机会,刚开始时每队五个球,用完补充,时间有限所以比赛只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场上剩下的人最多的一组获胜。” 等他离开场地的时候,经过杜渐深身边时,低声但:“可不要上来就被淘汰了,我一直在你后面看着你。” “你们这届确实有挺多有趣的学生,所以我亲爱的弟弟,你也不想沦为陪衬,现在看你跟陪衬有什么区别,就算你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不过现在怎么不是掉进另一个深渊?可能比输给我下场更惨。” “刚刚在会议室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你在外面听到多少,可你敢问吗?” 突然杜渐深抬起手,把对方准备往他肩上拍的手挥开,面无表情道:“你话真多。” 其他人没听到两个人的谈话,不过也能感受到肯定不怎么愉快。 凌焕忍不住说:“我们会长还是太有素质了,有时候千言万语精简成一个字,滚,就行了。” 他也不是站杜渐深,只是他更看不杜景珩不爽。 “这方面我看他就做的不错,少爷脾气谁都不惯着,素质已经没有下降的余地了。”凌焕指了指商应欢。 “我”商应欢真的很难不冒出脏话。 “马上要开始了,谁先发球。”穆云舒刚戴好了手套,终结了他们的话题。 路禾看着他们几个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闲聊,突然见他们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凌焕给他做了个口型,然后指了指对面,比了个KO的手势。 他知道这几个应该也是想给他找场子,实际上根本没什么,还显得他们几个非常热血上头。 凌焕就不说了,没想到穆云舒跟苏冕,还有今晚一直没跟他碰上面的西里尔都上场了。 “年轻真好。”乔柠在旁边感叹了一句。 比赛开始后在场地十分混乱,有时候都注意不到谁是谁,谁又怎么一下子跑到那边去了,谁又被砸到了,怎么被砸到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杜渐深被一个球砸到,下场了站在等候区。等候区还有几个人,就等着谁能接到个球把他们复活。 杜渐深因为刚刚剧烈运动,额间微微冒出了点细汗,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被淘汰下场的沮丧。 旁边的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随意点点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突然他看到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对方手上拿着一个雪球,杜渐深下意识接了过去,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嘴唇紧抿。 “一会上场加油。” 不过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这边凌焕接到了一个球,直接点了杜渐深道:“复活。” 还看到了路老师,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明明大晚上的没有太阳,但他笑得却莫名耀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有一团炽热的火在眼底跳跃,能看出对方很享受其中。 路禾说,一边让杜渐深快上场,“能不能赢无所谓,我觉得你开心最重要。” “像凌焕一样?” “不,是像你一样。”路禾表情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凌焕。 “像杜渐深一样开心,能做到吧。” 中间凌焕也被人用几个球砸下去了,在等候区一个劲地催他们快点把自己复活,一边也让路禾也给自己搓个雪球。 路禾突然看向台上,见杜渐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跃起,直接接住了一个球。他看起来也活动开了,以往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嘴唇微张因为剧烈运动后轻轻喘息。 他点了点凌焕示意他上场,冷淡道:“还你了。” 看起来是还凌焕刚刚那个球的人情。 比赛以凌焕他们这组领先一人的优势获胜,节奏很快,减员快,复活也快。 “你今天可以啊,我还以为你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凌焕道,然后又忍不住把胳膊搭在路禾身上,笑着说,“大获全胜,是得好好给那群目无尊长的人一个下马威。” 路禾把他胳膊扯下来,已经有人准备了热饮,毕竟刚刚在外面的雪地里待了那么久,可以喝点热饮暖暖身子。 乔柠拿了很多卡片过来,说:“这是今晚最后一个活动了,写下你最想对某个人说的话,然后放进贴了标签的盒子里,我们会帮忙转交的。” “写给谁都行?”商应欢盯着这张卡片。 “这方面没有特别规定。” 路禾中途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酒气,他的鼻子很灵敏,绝对是酒。 冬令营应该是禁酒的,八成是有人偷偷带来的。 路禾走到那一桌,看到了凌焕,似乎是在跟几个欧伦斯的学生坐在一起。 他皱着眉,扫了那几个学生,最后视线又落在凌焕身上,“你怎么什么都要比一比。” “又不是什么烈酒,浓度很低”凌焕的声音有点闷闷的,耳朵跟脸都发红,“而且我成年了喝酒,不犯法” 路禾看了一眼地上藏着的酒瓶,发现度数确实很低,不过凌焕能喝成这个样子,说明对方的酒量真的差到极点,不能喝就别逞强。 而对方几个欧伦斯的学生明明也喝了但看上去像一点事都没有。 “这件事我会直接报上去,营地里绝对禁酒,不管是什么度数。” 凌焕扶着桌子站起来,路禾还没照顾过酒鬼,不过凌焕也不发酒疯,而且比平时更加安静,也不怎么说话。 “我没有喝醉。” “” 路禾带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他们离开后,赫里温走过来,看了看桌上装了酒的杯子,用手随意拿起,然后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 如果对方在仔细留意,就会发现这两个杯子中的酒根本就不是同一种酒,这种酒会烈很多,本来是想让对方喝醉后发酒疯出丑的。 他把杯子放下,也往洗手间走去,这个点其他人已经陆续回宿舍,也不会用这栋楼的洗手间,人要少很多。 他站在门口,还没推门,就顿住了脚步。从还没彻底被他推开的门缝里,他看到两个人在接吻,与其说是接吻倒不如是单方面被强吻。 身材高大的男生一只手紧紧锢着另一人劲瘦的腰肢,让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插在对方的头发丝里,然后把对方的面具从上面扯了下来,嘴跟毫无章法地一样在对方唇上胡乱亲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70 第161章 小雪人 就是想吻你的那种喜欢。 凌焕是半夜醒来的。 有人说喝酒把人喝晕了会不记得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当时挺清醒的,除了觉得眼前的事是梦,所以就这么亲上去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触感, 跟梦不一样,触感是梦无法想象出来的柔软温凉, 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要因为充血而炸开。 还好没真出这种丑。 还不等他继续回忆当时的感觉, 脑子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拿起手机。 他点开路老师的聊天界面, 才发现自己之前被对方拉黑了, 现在还没放出来。 凌焕:…… 早知道他就在飞机上软磨硬泡,或者到营地的时候缠着对方把自己放出来。 他上次只是亲了耳朵,这次他都怕对方昨晚连夜买机票走了。 凌焕烦躁地抓了抓头,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盒牛奶,底下还压着一张纸。 “喝了,醒脑。” 对方的字迹很潦草, 看样子是匆匆写下的,也让凌焕想起是路老师把他送回房间的,即使这样,也要亲力亲为。 凌焕手上拿着那张纸, 甚至还能透过那张纸,想起对方恼怒的眼神, 皱着眉抿唇写下这些的模样。 他把那张纸拿起, 轻轻印在唇上,脑子因为醉酒还有些混沌,让他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那路老师是出于什么情绪, 总是会给他留下一线。 只是因为是学生吗? 那他的学生真好命。 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外面天还是全黑的。 凌焕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到了路老师住的那栋楼门口,周围只有零星的几盏灯。 晚上这里是锁着的,凌焕也进不去,他也没想过进去,只是抬头看着路老师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 天气冷,窗户紧闭着,每扇窗户外面还有块外边台。 明天见到路老师应该跟对方说什么,要不要道歉。 凌焕抓了抓头,自言自语道:“下次亲绝对不让你知道不对,偷偷亲也不好。” “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不对。” “我应该换个地方,不应该喝酒?路老师应该不喜欢酒的味道这也不是重点。” 凌焕一边咬着吸管,把牛奶喝完了,然后直接蹲下,用手抓了一捧雪蹲栅栏边上搓雪人。 他搓的雪人只有巴掌大,从边上找了一截碎树枝插上,另一边插上了那根吸管,两只手就完成了。 又摸了两颗碎石头当眼睛。 凌焕端详着手上那个雪人,又给它画了个微笑脸,觉得有点像嘲讽,但哭丧着个脸又不吉利。 他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营地的木屋后面还堆着一些木箱架子等杂物,凌焕直接踩了上去,然后一手摸着架子,把那个雪人送到了二楼的窗台。 如果对方醒来看向窗户边,就能看到这个雪人睁着两只灰溜溜的眼睛盯着屋里。 “我不后悔,因为我对你,就是想吻你的那种喜欢” 他舔了舔唇,才发现在外面站久了有点冷,刚刚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就穿了一点衣服就跑出来了。 凌焕匆匆回了自己那栋宿舍,却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他本来都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可对方下一句话让他瞬间瞪大眼睛,就连本来准备打开自己房门的手都僵住了。 “跟老师接吻是什么感觉?”赫里温抱胸靠在门口,他的声音很轻,可这话在凌焕耳边响起无异于一道惊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焕揪住了领子,那股凶猛的力道,让赫里温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不过对方表情不变,就这么带着玩味笑容看着凌焕。 “你弄那么大动静,是想把其他人也喊出来听?” 赫里温看凌焕松了手,还嫌恶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他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跟很有包袱似的。 “我还以为你起码会先否定,不过看起来你比起会动脑,更像是一个依靠本能行事的莽夫。”赫里温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第一天的行程安排很紧凑,学生一般是要求七点半起来用早餐,而老师要起得更早一点,七点需要开个短会,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开,晚点到也行。 接近七点钟,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路禾站在窗前,看到了那个摆在窗台上的雪人。 他慢慢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看向窗外,冷风灌了进来,他也没在意。 没有了窗框的遮挡,让他看清了雪人的全貌,这个雪人的大小刚好适合放在窗台上,而且这个天气的室外气温,雪人也没有化。 路禾盯着那个雪人多看了两眼,本来想伸手,最后还是默不作声把窗户关上了。 “路老师,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穆云舒看到他后,皱眉道。 “有吗?”路禾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穆云舒多看了他几眼,最后笃定地点点头。 心想跟路老师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这种事都看不出来,只是这种视线,更多的都是在路老师没意识到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的。 “如果没休息好,路老师你可以再去休息一会,不一定要跟着我们去徒步。” 路禾摇摇头:“没事。” 人越来越多了,路禾越有点心不在焉,要是一会凌焕过来,他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摆出一副盛怒的表情。 又或者,谁能教他,应对的方法。 突然路禾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人,还不等他抬头看,对方已经率先开口了。 “我能坐这里吗?” 西里尔穿着红白相间登山服,明明是营地统一的服装,可穿在对方身上莫名有种高级定制的感觉。 对方就这么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抛开已经褪去了不少青涩的脸不谈,就好像回到了过去西里尔还在克兰霍顿的时候。 对方也会这样出现在他边上,但不会问他能不能坐在旁边。 在路禾点头后,西里尔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营地的早餐很简单,但每天都会提供不同的早餐供营地师生挑选。 不需要路禾开口,其他克兰霍顿的学生已经问了西里尔一些事,西里尔都一一回答了,除了脸上的表情很冷淡,其他地方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至极。 虽然他们当中的人跟西里尔都不熟,但分开久了,好歹还当过一段时间同学,总能聊上几句,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而且他们也看得出西里尔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路老师。”西里尔突然开口,他微微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我给你发的那些邮件你都看到了?” 路禾没想到西里尔第一次找他说话,就是主动聊起这个。 邮件中的内容大概都是关于西里尔在兰塞的新生活的,但并没有太长的篇幅,路禾也知道,西里尔一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比起校园生活跟家庭关系,西里尔更喜欢说的是自己看过的音乐剧,看过的书,还有总是喜欢徘徊在教学楼外草地上的狗。 “看到了,你在兰塞应该过得还不错……” “不好。” 路禾听了西里尔直截了当的话愣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他,却发现西里尔那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 西里尔又重复了一句:“不好,我在兰塞过得不好。” 没有你的地方,一点都不好。 沉默在周围蔓延,最后是苏冕先笑了。 他漫不经心地把勺子放在一边,笑着说:“西里尔,不好你就回来啊,你总不会是既待得不开心,又实在是舍不得你在兰塞作为王储的地位?这样的话,恕我们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西里尔听着苏冕的挖苦,表情都没变一下,“等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兰塞。” 苏冕也有点意外,很快又挂上事不关己无所谓的笑:“这样啊……王子要自降为平民,我还以为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剧情。” 路禾听到这里也愣住了,没想到西里尔心里有这种打算,不过他相信西里尔不会无的放矢,也更不会说那种劝对方再考虑考虑,或者干脆打消念头的话。 如果西里尔觉得离开兰塞自己会更开心,他绝对支持。 突然,他看到凌焕进来了,很快在他们这桌自己找地方坐下。不像平时那么话多,沉默的让人有点不习惯。 “来那么晚,不就只能捡别人吃剩下的了?”商应欢哼了一声。 “我乐意。”凌焕本来还低头吃了几口早餐,然后又下意识抬头朝路老师那边看过去,刚好对上了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凌焕立刻把视线别开了。 很不对劲。 路禾皱着眉,虽然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这种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有时候对方直白的地说出来,让他觉得难招架,可这么什么都不说,他反而怀念对方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人的心思太难猜,等真的要猜的时候,觉得像在抹黑行走。 那别人面对他时,也是这种感受? 突然隔壁桌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这杯咖啡凉了,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倒杯新的?”赫里温把杯子往桌子旁边推了推,话却是对着凌焕说的,还怕他听不到,故意叫了一声凌同学。 商应欢先嗤笑出来,看着赫里温的表情跟看着一个傻子。 “你不会真把这里当成欧伦斯,以为你来这还能呼风唤雨,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倒?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没手没脚,也应该让你边上那些人帮你,我看他们都很乐意,别把主意打到你不该打的地方” 苏冕在旁边竖起一个拇指,就在所有人以为凌焕要发作的时候,毕竟赫里温直接挑衅的是凌焕,对方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赫里温面前。 有的人已经准备好去劝架了,包括路禾也是这么想的,就看到凌焕直接拿起了那个咖啡杯,看样子是真的要给对方再去倒一杯。 赫里温扫了一眼凌焕握着杯把的手,笑着说:“别那么用力,感觉杯子都要被你捏碎了。毕竟既然来了营地,大家就都是同学,既然是同学,就应该互帮互助,你说对不对?” 凌焕磨了磨牙,最后冷笑了一声,把新倒的咖啡拿过来,重重往桌上一放。 赫里温冲着其他人摊开手,笑着说:“看来他也认可我说的话。” 路禾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扫了赫里温一眼,而商应欢他们脸上的震惊也一点不少,看着凌焕跟见到鬼一样。 “说实话,你没拿起杯子把咖啡浇在他头上,我都觉得你是被别的不干净的东西给上身了。”苏冕语气诚恳,喝咖啡的间隙还瞟了凌焕几眼,显然饶是他也被对方那反常的举动给吓到了。 “路老师,你说呢?” 商应欢看向路禾,而路禾早就把头低下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吃完早餐下去集合。” 路禾下楼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营地木屋为了最大化节约空间,楼梯都比较陡,他下楼梯的时候有一级没踩稳,被旁边的西里尔扶住了。 就连路禾都没发现西里尔一直在他边上,明明之前来营地那两天,对方都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路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博物馆看标本展的时候,在门口,我也这样抓住你了。”西里尔压低了语气,很快跟着路禾继续往下走,可两人挨得近,对方却一直没把路禾的手松开。 等走到楼下,西里尔才把自己的手松开,让路禾看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路禾还记得那道伤口是怎么回事,运动会的时候,西里尔的护具被人放了刀片,拿的时候划伤了手。 虽然过去那么久,可等想起来的时候,还像是昨天的事。 刚刚对方的手拉住他时,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迹,甚至会让人觉得可惜的程度。 记忆就像是因为对方这句话,这几个动作,打开了一个口子,以前的事就这么一股脑地涌现出来,注入脑海。 “我的邮件,一直都有人检查,会有专门的人,盯着我在跟谁联系,见了什么人,收到了什么东西”西里尔沉默下来,不过说到这个份上,路禾也知道了,在兰塞的西里尔并不自由。 所以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发邮件给他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其实,我想跟路老师说的话,比邮件里要多”他语气微顿,再次开口时还加重了几分,“多很多。” 手上那道疤痕也是,在兰塞的不自由也是,他好像总是在路老师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平滑的一面,就像瓷器上的裂痕,大地上龟裂的伤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感受到安慰,这种安慰是,喜欢跟心安。 路禾听西里尔说了这些大概知道对方明明之前在克兰霍顿的时候,有好转的迹象,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冷漠疏离,不懂得与人沟通了。 因为兰塞那边的人给西里尔的监视,更让对方倾向于关闭自己,而对方却愿意为他敞开心扉如果西里尔需要的话,他会永远当一个好的听众。 “等你有时间,慢慢说给我听吧。” 第162章 是初吻吗(大修) 只有你一个,我只会…… “嘿!西里尔, 一会徒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在山上也好互相照应。”有人喊了西里尔一声,看他好像没听见特意走了过来。 西里尔回过神,视线放在这个短发女生身上, 对方似乎也是兰塞公学的学生。 他摇摇头。 旁边有人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然后对西里尔说:“你不会这次也跟克兰霍顿那帮人一起走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所学校的, 平时你在学校里也从不参加活动, 这次竟然会参加冬令营, 不如跟大家认识认识, 也没有坏处吧。” “不用了。”西里尔说完直接拿着手上的手套, 往另一边走。 那个男生脸上也有点不太好看,最后也只是抓了抓头没说什么,毕竟兰塞公学那边的人把他推出来找西里尔搭话,也是抱着想跟对方套套近乎的想法,不过显然对方不买账,可能还觉得他碍事。 有个长发女生用手指卷了一下头发,叹气道:“这位西里尔殿下长得是好, 可性格也太端着了点,你看他给过谁好脸色吗?要不是西里尔身心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人格障碍了。” “还是别这么说。”那个短发女生说,毕竟这样背地里议论别人也不太好。 “现在是直播, 要看到我们兰塞的人走一边,西里尔殿下自己一个人走, 不会传出去说我们孤立他吧。”那个男生忍不住说。 “随便他们怎么想, 我是要准备去山上散散步了。”这个长发女生伸了个懒腰,也转身往西里尔相反的方向走。 短发女生推了边上的男生一把,“这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而且” 她扭头看了一眼西里尔的方向,然后继续道:“他也不会一个人走的。” 如果不是看到对方跟克兰霍顿的人相处,她也不会主动过来邀请对方加入,毕竟来了冬令营之后,总觉得对方变了许多,还有昨天晚上的雪地躲避球,对方也加入比赛简直让他们下巴都惊掉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主动邀请。 西里尔刚刚走神,是还想着刚刚路老师跟他说的话,对方的语气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 在见面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对方变得陌生,比如他们的关系再也不同于曾经,他要怎么办。 现在他知道,路老师还是路老师,也让他知道他之前的担心有多没必要。 但自己已经不想再跟对方分开了。 * 因为下了雪,整座山的大部分区域都被积雪覆盖,红白相间的登山服比较显眼,在山上不容易走散或者拉下人。 第一天的形成安排是在八点半的时候在楼下集合,徒步去白马峰的山顶,可以从高处欣赏周围的风光,俯瞰北面的湖泊。 “我们这次的徒步登顶路线海拔爬升大概是三百米,虽然不高,但全程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大家都检查自己的背包,带些备用急救物品就行,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负重。” 杜景珩站在人群最前面,眉眼带笑,风度翩翩,很符合大家心目中理想学长的样子。 杰琳已经全副武装,一头金色卷发被她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利落。 她在杜景珩说完接着补充道:“路上碰到什么突发情况,要随时跟我们说,不许擅自离队。” 凌焕本来还坐在椅子上系鞋带,可能是因为餐厅的事,他还臭着一张脸,跟要跟人讨债似的。 看到面前投射下来一道阴影,有人站在了他面前,以为是那些过来故意找麻烦的,刚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时,差点没咬到舌头。 “路路老师。”凌焕低下头,没想到那么快就跟路老师来了个照面,脑子里又很不争气地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 要不是喝了酒,他昨晚还真不一定睡得着。 “你刚刚在想什么?”路禾问。 “啊?”凌焕本来还想用点什么别的话搪塞过去,等看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本该说的话迟迟没说出口。 跟昨晚不一样,对方今天戴着眼镜,但近距离下,他连对方好看的眼型,细长的眼睫都看得异常清楚。 他本来以为自己讨厌眼镜的,毕竟有的人戴着眼镜,就给他一种死装的感觉。 不过路老师不一样,当看到对方戴着眼镜,穿戴整齐的时候,他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把对方弄得凌乱不堪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 “我刚刚在想昨天晚上那个吻。”凌焕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摸了摸后脖子,这个确实是大实话。 本来以为路老师会生气,可对方只是继续问道:“窗台的雪人是不是你放的?” “是。” “你有把柄在赫里温手上?” “是不是。”凌焕回过神来,看着路禾,突然笑了,“路老师,你套我话啊。” 路禾扫了他一眼:“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明显了。” 凌焕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饱满浅粉的唇一张一合,不知不觉就看得出神,下意识道:“路老师,那是初吻吗” 路禾:“” 凌焕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头,此时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昨天晚上是我的初吻。” 路禾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心想他来不是问这个的。 他不在乎凌焕到底是不是初吻,不过到底为什么他会在外面催着集合的时候,过来听凌焕聊初吻的话题。 这不是都乱套了。 路禾收回了视线,缓缓道:“昨晚的事我可以当成没发生,也告诉你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一些人看来是流氓行径,你以后如果对别人也这样的话” “没有别人。”凌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笃定,“没有别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只会亲你一个。” 路禾跟他对视上,瞳孔很小幅度地缩了缩,就好像有一道波纹在眼底荡漾开,让路禾的大脑都有些空白。 疯了 本来他是来试探凌焕的,想问对方跟赫里温的事,没想到反而在这种直白发言下落了下风。 “你收拾好就快点出去,其他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路禾说完就快步往外走,抬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 等出了门被冷风一吹,站在零下的户外,路禾才觉得胸口没有刚刚那么闷了。 昨晚那个吻,除了他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对方跟狗一样乱啃了几口,但后面回过神他立马把人推开了,也确认凌焕是在发酒疯。 不过那确实也是他的初吻,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别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对方亲吻他的时候,连呼吸都被对方彻底掠夺,那一瞬间脑海中的某根弦似乎绷断了。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定义不同类型的亲密关系,是因为身份责任给出的照顾,还是作为朋友相处的默契与习惯,又或者是恋人,最后前两者为什么会突破了界限变成后者,变成了想要亲吻对方的关系。 凌焕还站在原地,就这么想了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 刚刚路老师是害羞了吗?? 凌焕总觉得自己好像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跟路老师相处的方式,让他瞬间振奋起来,连赫里温带来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他想保护路老师。 如果路老师能再笑笑就好了。 路老师很少笑,就好像心里总是压着很多秘密,他一直很想让对方多笑一笑,如果有人教他怎么让路老师高兴的方法,他什么都愿意交换。 * 山上有一些观景台,每到一处提前标记好的地点,就会留出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山上还有一些留下的小木屋,听说还是电影的取景地,负责人还带他们进去参观。 “天气不是很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准备下山吧。”杰琳看了一眼天气。 杜景珩笑着说:“这里离山顶很近了,不如还是去山顶看看。” 负责人想了想说:“那这样,分两队,想去山顶的就跟着杜景珩,想下山的就在木屋这里等其他人从山顶下来,再一起回营地。” 众人也没什么异议,负责人还给他们留了十分钟休息时间,因为没有椅子坐,有人直接就把台阶上的雪拍了拍,把台阶当凳子坐。 木屋有两层,旁边还有一个阁楼,因为阁楼很小,没什么人过去看。路禾刚从阁楼上下来,就看到了赫里温,对方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本来路禾跟对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可想到了餐厅的事,还有凌焕,路禾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去。 看他周围还有其他学生,路禾随意点点头,就越过他往外走,还给他们让了条道。 不等他走出几步远,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是登山鞋踩在雪地里,鞋面跟雪摩擦,雪碎了的声音。 赫里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而他边上没有其他学生,看样子是把其他人支开了。 “你有什么事吗?”路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们现在就站在阁楼跟木屋中间的那块空地上,没什么遮挡,很多人都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路禾就算真的想问他什么,也不会在现在开口。 “我还以为是老师你有事想问我,毕竟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所以我才会让他们先走虽然这里也不太像说话的地方,但条件有限,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赫里温说。 路禾停下脚步,突然扭头看着赫里温,眼神很冷。虽然他从凌焕身上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凌焕跟赫里温的交集也不过是在营地这两天,而转折就是昨天晚上。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凌焕跟他的事,很可能是被赫里温看到了,并且给凌焕提出了什么条件。而以他对凌焕的了解,对方那种膨胀的自信,还真的会答应下来。 “我如果问你,你就会实话实说吗?”路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可你不问怎么知道呢?”赫里温笑着说。 “那我想跟你说的只有一句话”路禾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不管你是用什么威胁凌焕的,你的伎俩对我不管用”路禾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对方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深沉许多。 “不如试试冲我来。” 凌焕与其说是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倒不如说是因为担心他的处境,而主动把软肋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毕竟他跟凌焕不一样,他并没有那么多在乎的东西,换言之就是弱点。 “怎么样?要试试吗?” 第163章 被守护的人(小修) 原来,他是这么想…… 赫里温没回答, 突然冷不丁开口:“你会有感觉吗?” 让路禾有点莫名其妙。 他眼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危险好奇,就好像是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重要的话题跟路禾讨论,摸着下巴道:“他亲你的时候, 你有感觉吗?你们的身份会不会让你更兴奋?” 其他人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谈话的声音也不会被别人听见。 可对方的话就像扼住了路禾的喉咙, 让他呼吸一紧, 看着对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赫里温注意到路禾的眼神, 笑了笑:“看够了的话老师能不能满足一下青春期学生的好奇心, 不然我也只能自己试试了。” 他的语气压低, 表情也显得有点意味深长, “毕竟这种事发生了,没有人会觉得是学生的问题吧。” 还没等路禾开口,旁边就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揪住了赫里温的登山服的领子,像只暴怒的狮子,手劲大得让赫里温的脸都有点缺氧的泛红。 “呦,来了啊, 今天早上那杯咖啡,你倒得还不错。” “你是想找死?”凌焕磨了磨牙,刚刚他一看到赫里温站在路老师面前,脑子里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赫里温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去找路老师。 如果硬要说的话,是他一直在纠缠对方。如今这种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关系, 也是他纠缠了两年换来的。 赫里温更是有恃无恐, 笑着说:“那你怎么不动手?” 路禾都没注意到凌焕什么时候来的,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跟凌焕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注意这里准备把他们两个拉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杰琳快速朝他们跑过来。 凌焕把手一甩, 赫里温也跟着往后踉跄了几步,不过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然后又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杰琳皱着眉看向凌焕:“你为什么要对赫里温动手?” 而赫里温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杜景珩看了一眼凌焕的方向,“凌焕为什么会对你动手?” 赫里温笑道:“既然是他动的手,你们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盘问我这个受害者。” 杰琳又重复了一次:“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对赫里温动手,我们只看事实,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凌焕回了对方一句英文,大致意思是我英语不好,不理解你说的话。 杰琳听了这个拙劣的理由,轻轻吸了口气。她并不是会轻易动怒的人,不过对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很难不让人火大。 “让我来吧。”路禾在旁边说着,眼神凌焕对视上了,对方看到他后,表情变得有点心虚,就连气势都没有刚刚那么足了。 “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杰琳听了点点头,补充道:“那辛苦老师你了,不过他对赫里温动手,违反了营地的规定,等回去后会有处罚。” 最常见的应该就是打扫营地的公共区域卫生,以及给一些需要经过的路面铲雪。 等杰琳离开了,商应欢才扯下了自己的口罩,冷哼一声:“你就不能少添点乱,别人出来徒步,还要花时间处理你的事,给路老师放一天假吧” 凌焕突然看了商应欢一眼,商应欢看到他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你什么眼神,我难道说错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你懂什么?”凌焕嗤笑一声。 很快就要准备走最后一段路登上山顶,都不用路禾说什么,凌焕跟商应欢两人谁都没有继续提刚刚的事,只是表情都并不好看,就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山顶的路陡了很多,而且路上都是雪,也更加消耗体力。虽然徒步上山的时候很累,不过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氛围比刚上山时更融洽。 他们穿行在林间,冷杉高大笔直,基本上不会遮挡视线,站在山上能穿过树林看到没怎么被遮挡的天空跟群山,天空一片雪白灰蒙蒙的,此外就只有裸露出没被雪完全覆盖的褐色土壤,跟灰绿色的森林。 “路老师。” 路禾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发现商应欢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这里有点高度需要爬上去,因为雪滑不太好借力。 商应欢突然弯腰把手伸过来,“把手给我。” 他抿着唇,紧紧盯着路禾,好像他不答应,就会自己主动跳下去抓他的手。 路禾看旁边挺多人会互相搭把手,干脆也拉住了商应欢,借他的力爬了上去。对方的手劲比想象中要大,而且穿着加厚登山鞋站在雪里,看起来更加高大结实。 对方也确实不是以前刚来学校还得要管家专门来提行李的那个商家大少爷了。 商应欢显然心情不错,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远远指着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地方,对路禾说:“那里应该是我们后面要训练的雪场,你想不想滑雪?我可以教你。” 苏冕不知道什么走了过来,听到后笑道:“你能教谁,没有教练资格证的还是别误人子弟比较好,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出事你担得起吗?” 商应欢皱着眉,咬着牙道:“怎么就会出事了?苏冕你这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明明只是想跟路老师,更亲近一点,想跟对方示好怎么经过这些人的嘴,就反而变成了他的不是?苏冕是,刚刚凌焕也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凌焕总是给路老师添麻烦,也受够了看路老师一次次跟他们收拾烂摊子。 不过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太意识到的东西,他不是没给路老师添过麻烦,但是他想路老师只给他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只看着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好。 果然人都是双标的。 而在路老师的事上,他更是极致双标。 “你们都少说两句,走那么久肯定都累了,一会还要下山,多留点体力。”路禾拍了拍商应欢的肩膀,稍微安抚了他一下,“滑雪这种事还是你们来吧。” 山顶的风很大,上面还修建了观景台。杜景珩把拿了一路的旗帜插在了旁边,上面是营地的图标。 “每次我们带学员徒步完了都会插一面旗在上面,这样比较有仪式感,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把旗帜回收。”营地负责人看了一眼天气,看了一眼大家,“准备下山吧,天气不是很好,一会可能还会下雪,我们早点去跟杰琳他们汇合。” 其他人短暂地休息一下,拿出手机拍了点照片,有的人会对着直播镜头打招呼,不过还有一些人对直播镜头不感兴趣,也不在乎镜头拍到了什么。 下山的路要快很多,到了小木屋跟杰琳汇合后,负责人就带着大家走另一条路下山,准备回到半山腰的营地。 他们这一行人学生加老师,有将近一百人,就是路禾也没法时时刻刻留意到每个人的情况。 他一边听着边上的老师说着徒步终于要结束了,等回去要好好喝杯热咖啡暖暖,一边在人群中找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凌焕呢? 路禾一路往前走,一张一张脸地扫过去,其他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发现了他不对劲。 穆云舒问:“路老师,怎么了?” “你们谁有看到凌焕?” “我刚还有看到他的。”一个学生说。 路禾都不用再继续一张一张脸地找下去,他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凌焕并没有跟上大部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预感,如果对方在的话,不会让他这么在人群里去找。 想到这,路禾愣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最后他低头看着雪地里陷进去的脚印。因为对方可能是在人群里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对方总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这说明,在他发现凌焕之前,凌焕就会朝他走过来。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情况了。 路禾立刻跟营地负责人说明了情况,而其他老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以前也有中途掉队的学生,因为中途被什么吸引注意力,没跟上大部队,人应该并没有走散很远,我现在带几个老师去找。”负责人当机立断准备回去找人。 “我也去。”路禾皱着眉,视线不知道怎么又放在赫里温身上,对方抱着胸站在树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路禾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知道凌焕有时候没个正形,但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不会在他们上山徒步的时候,这么不分轻重地玩起失踪,也不会因为一些追小动物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而掉队。 路禾突然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飘起了细雪,竟然下雪了,明明天气预报是说今天没有雪。 他的脸色凝重了很多,戴着手套的手都紧握成拳。下雪了,说明山里的情况会更加复杂,比如人的足迹会被新落下的雪给掩盖,如果雪下大了可能还会辨别不清方向。 一定要快点找到凌焕。 其他人已经议论开了,都在讨论有学生走散的问题,而且因为徒步过程还有直播,所以一些观众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对营地方面也是巨大的打击。所以当务之急是在事情发酵之前,就把人给找到。 “家长有打电话吗?”营地负责人问了旁边的金发女人,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家长如果关注着直播间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不对,来了解情况。 更有甚者会直接飞过来。 “还没有”有人干巴巴道。 确实从发现对方不见了,已经快十分钟,直播间也有很多人讨论,但确实凌焕的家长没有打电话过来。 路禾在旁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说不清那种焦急、憋闷、愤怒的心情具体是来自哪,突然扭头看着一个方向。 赫里温不近不远地靠在一棵树上,看到路禾朝自己走来,一点都不意外。 “你做了什么?”路禾语气很冷。 路禾本来以为赫里温不会老实回答,或者装作不知道,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对方那种恶劣性格的下限。 对方看了一眼正在下的雪,摊了摊手道:“我只是告诉他,我给我的手机设置了快捷指令,二十分钟后会群发一张照片然后我把手机放在了那间木屋里。” “你猜他听到后会怎么做,虽然我们离开木屋没多久,但是山路不好走吧,二十分钟可能不太够我也想知道他在山上能跑多快。” 赫里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面无表情,可却像隐藏着比暴怒更加强烈的情绪。 让他一边觉得稀奇,一边又忍不住想继续激怒对方。 明明一副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表情,可这么看明明不是这样的嘛。 毕竟这种你关心我,我在乎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这种感人至深的故事,让人很想看看,被摧毁后是什么样的。 “他什么都没问,质疑都没质疑一下,怕时间不够赶不到,一些不宜见人的东西,会人尽皆知。” 不需要对方提醒,路禾自己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凌焕会这么做,可他什么时候需要对方,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保护了。 他这个,白痴 早就在很久以前,他就说过,他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曝光,会对他造成的负面影响,即使他没有回应,也会成为他的污点。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能不能继续当他们的老师。 他对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强求过。 路禾突然呼吸微顿,垂落在身侧包裹在手套里的手蜷缩一下。 如果站在凌焕的角度想呢? 如果这件他不在乎的事,凌焕在乎呢,在乎这件事本身会对他造成伤害,担心会成为他的心理阴影,想以一个后辈的身份站在他的前面呢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 赫里温微微前倾,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老师,你不是认为自己没有弱点,那你现在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明明很在乎,不是吗?” 第164章 公开出柜 因为我喜欢男人。 “要不要看看时间, 现在过去差不多半小时了吧,看样子快捷指令被人掐在发出前删除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赫里温还没说完, 就听到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路禾转过身之前,又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他一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你做的这些事, 都只证明了, 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loser。” 赫里温脸上的表情淡了很多, 眼睛周围的肌肉都变得有些僵硬,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路禾,嘴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还不等他说完,路禾就继续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讽刺。 “喜欢滥用你的特权,让人为你做事,或者用威胁的方式, 使唤别人为你倒杯咖啡所以你从没喝过吧,那种因为会品尝它的对象是你,所以心甘情愿愿意给你倒的咖啡。” 路禾说的当然不止是咖啡,他泛指的是所有。 那些赫里温利用身份权力或者是一些不正当不光彩的手段, 才能得到的,争取到的, 而其他人, 甚至什么都不说不做,就能得到。 不管是他放在凌焕床头柜上的那盒牛奶,还是对方偷偷放到他窗台上的雪人 虽然没说, 但彼此又好像心照不宣。 路禾回来的时候,苏冕还看了赫里温的方向一眼,然后视线又落在了路禾身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猜到了什么,但他也不打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再怎么说,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就我们这么些人,总不能让营地这边的人在山上找,我们回去围在炉子边上唱歌烤火。”苏冕是淡笑里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现在只有请求留下来,才能知道路老师跟凌焕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且还有赫里温。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本来清晰可见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变得扑朔迷离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平时不是跟凌焕关系差得很,而且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商应欢冷冷地跟在旁边,不过是走在路禾的右手边,没跟苏冕挨在一起。 “要说关系差,你跟他关系更不好吧,谁不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互看对方不顺眼,我起码知道怎么跟别人关系保持融洽,知道给台阶下,你这种抬杠厉害的,没被套麻袋都要算对方素质好了。”苏冕的语气轻飘飘的,嘴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商应欢冷笑:“我都是实话实说,不像你,虚伪爱演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事?” “虚伪这个有待考证,而且都说论迹不论心,至于爱演,你家不是有娱乐公司的业务,以你们的标准来看,爱演确实很拿得出手。” “反正你这张嘴在路老师这已经臭了,你说再多都没用。” “我倒觉得路老师很尊重我的建议。” 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以往这个时候,路老师早就让他们打住了,而对方这次好像跟没听见一样,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很少见到这样心事重重的路老师。 商应欢把头扭开,心里突然有几分不痛快。 虽然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他因为被忽视而气闷,又因为不合时宜的情绪感到焦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情就越来越复杂,纯粹感到生气跟不快的情况越来越少,偶尔还有种不被看重的委屈。 人好像只有长大了,才发现好像刚开始认识自己。 又或者一开始的自己本来就不完整,都在被后来的经历不断塑造。 就像一辆不设置目的地的车,当他喜欢路老师的时候,路老师就变成那个掌握方向盘的人。 不管他的身体在哪里,他的心可能都放在这辆车上,跟着对方去任何地方。 苏冕看着也跟商应欢一样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还是快点找到凌焕吧。” 路禾回过神,点点头:“雪越下越大了,你们走的时候也小心点,还有刚刚我听负责人说,他们立刻派人先去木屋看了,没找到人,猜测他已经下山了,走了另一条路”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他们下山的时候,是换了一条路走,如果凌焕还是按照上山时那条路走,那就跟他们分散了。 雪会掩盖掉痕迹,大雪还会模糊视线让人失去方向感。 如果长时间在野外待着,还有夜里降温,可能还会引发低温症。而西维加德里,这个季节下午四点半就开始天黑了。 “这座山没多大,我们那么多人一起找,很快能找到的。”穆云舒在旁边安慰道,他也没选择下山,而是跟了上来。 虽然他跟凌焕关系一般,但这种时候,当然是找到人最要紧。 而且快点找到凌焕,路老师也很少点自责了。 他看了路禾一眼,然后也开始往旁边分散,扶着旁边的树干,爬上爬下搞人。 “雪比刚刚大不少,脚印到这里就没有了,后面我们还是分几路,让熟悉这里的总教练带人分开找。”营地负责人立刻下了决定。 主教练是负责教之后的滑雪课程的,虽然这边没有雪场,可对方对这一块的环境十分熟悉。 “学生家长打电话来了吗?” “还没。”另一人摇摇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们之前也碰到过学生在山里走失的情况,但那位家长完全是不同的态度,立刻包机赶过来了。 而凌焕的家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儿子不见这件事,饶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先主动通知。 又或者先找找看,万一马上就找到人了呢。 路禾发现克兰霍顿这次来的学生一个都不少,没有人提前下山,看样子都想来一起帮忙找凌焕。 虽然穆云舒他们嘴上不说,可路禾知道,他们也是担心凌焕的。 “肯定能找到的。”他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自己听的。 如果找到了呢,他又要怎么去对待这样的人。 要跟数学一样有参考答案,他应该也能借鉴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了。 路禾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山里的景色很美,偶尔经过一片藏在林中的冰湖,由于结冰湖面像一块蓝色的镜子,但路禾都没有心情多看一眼,天色越来越暗,随着入夜温度会越来越低。 突然他头顶传来一道树枝断裂的咔嚓声,他迅速反应过来,把旁边的穆云舒推开,然后自己被雪砸了一身。 不过万幸是那块断裂的树枝只是落在了路禾身后。 “路老师!”旁边立刻有人冲过来,想给他拍干净身上的雪。 "我没事。" 走在前面的主教练看到了,过来见路禾没什么事才放了心,用英语安慰说在他们本地有个说法,在山里碰到树上雪崩,被积雪砸到,是好兆头,听说会带来好运。 其他人都没当回事。 好兆头吗? 路禾把肩上剩下的雪拍了拍,准备起身的时候又看到了脚边那截断裂的树枝,他愣了一下,看到了旁边那棵树的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立着个雪球。 乍一看像个小雪堆,拳头大小,细看是两个雪球堆高高堆在一起,小一点的雪球压在大一点的雪球上,像个小雪人。 路禾蹲了下来,其他人发现后,也围了过来。 他盯着这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又想起昨天晚上凌焕蹲在外面用手搓雪人时手搓得通红的样子。 看起来对方这个雪人堆得很仓促,而且上面还插着一小截树枝,指了一个方向。 主教练看到后说:“看样子我们找对地方了。” 而且这么看刚刚那雪确实还是好兆头,毕竟这东西堆在旁边,他们光顾着搜查周围有没有红色登山服的痕迹,不怎么会注意地上跟白雪混为一体的东西。 路禾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周围看是不是还用雪人做了什么记号。 “这里也有!”有个老师说。 有了方向后,整体氛围都轻松了很多,而且还通知另外几队的人缩小了范围。 路禾看着记号越来越接近山下,天色也渐渐暗了,虽然有手电筒,但是在夜晚的能见度还是不如白天。 不过好消息是雪停下来了。 杜渐深一边拨开旁边的枯枝,然后迈了过去,淡淡道:“不过他擅自离队,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所以说他干嘛要乱跑,非得把人当傻子一样耍好玩吧。”商应欢盯着地上又一个像雪堆的雪人,忍住了一脚揣在上面的冲动。 “他这下是真的出名了。”苏冕看了一眼旁边那些还在找凌焕的人,人没找到的时候优先是把人找到,等找到了,应该会把凌焕数罪并罚吧。 “这件事不全是他的错……”毕竟擅自离队违反规定,还动员那么多人找人,这些都是事实。 路禾见他们几个突然看向自己,转移了话题,“总之,会有人付出代价。” 但不应该是凌焕。 路禾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找到凌焕后,他会把赫里温做的事都说出来,这才是他之前跟赫里温说的,这种事甚至对他来说算不上是弱点。 “找到他了!”前面有人喊道。 天黑看不太清,不过路禾似乎看到远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人,又可能对方是蹲着的。 看到他们后立刻站起,然后立刻朝着路禾跑过来,就在路禾以为对方要直接冲过来给他个熊抱的时候,凌焕停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路老师,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商应欢冷声道。 路禾想到对方刚刚蹲树下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刚刚蹲在那里做什么?” 这里人多,凌焕只是做了个口型,路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对方说的是——等你。 “保持体温啊,而且你看那棵树。”凌焕回头看了一眼,在深蓝色的夜空下,能看到树枝漆黑的轮廓。 而在这个角度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清这些粗细树枝交错向上生长组成的形状,像一只巨大的鹿头,而上面蔓延的部分,像一对鹿角。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在这里一定会等到你们。” 看到凌焕,营地负责人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神色又严肃很多,“按照营地规定,擅自离队是绝对禁止的,严重违反规定,会作退营处理,不过我想或许应该先听听你的理由。” 路禾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刚准备开口,没想到凌焕先一步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其他人一听,先是愣住,然后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跟你擅自离队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跟我喜欢的男人接吻被赫里温看见了,这个人渣还偷偷拍了照片,告诉我如果不回去拿到手机删掉群发指令,所有人都会知道。” “我还是不想暴露这件事给他造成困扰,毕竟我喜欢男人,他不是,都是我强迫他的?” 凌焕这番话太炸裂,其他人听了都不知道要露出一副什么表情,毕竟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喜欢男人,那你强迫他?” 凌焕接过别人递给他的热水,先暖了暖手,然后道:“因为实在没忍住。” 诚恳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第165章 杜家兄弟 让他陌生的捕猎者的气息。…… 这件事后, 凌焕喜欢男人的事可以说传遍了整个营地,就连没有留在山上参加搜寻的师生都知道了,而且还因为直播, 影响范围更广。 后面路禾没有跟凌焕单独说话的机会,看对方一回到营地就跟赫里温一起进了总负责人的办公室, 而另外几个克兰霍顿的老师今天也因为凌焕的事操碎了心, 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 “这幸好人是找到了。” “是啊。”另一个克兰霍顿的老师叹了口气, 然后又说:“不过凌焕之前说的话, 他喜欢的人难道还是我们学校的?” “应该吧, 不然才来两天就好上了, 这也太快了点,而且也没看他跟哪个外校的关系好。”很快他看向路禾,问道,“路老师,凌焕是你宿舍的学生,你平时有没有注意到他跟谁私底下走得比较近?” 路禾愣了一下,还不等他说什么旁边的乔柠立刻道:“你们想把凌焕说得那个喜欢的人找出来?可找出来后呢?他们现在也快毕业了, 难道还要专门为了这件事影响学生的心态。” “强行让他们分开,可他们还没在一起,要怎么分?能来这的学生,本身就优秀背景不差, 我们要真做了什么不是才是影响了他们。” “而且换个角度,假设凌焕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想影响到喜欢的人, 那我们当老师的没必要要把他最后这么个秘密都强行揭开,这样我们岂不是都不如凌焕了,他还知道保护喜欢的人, 而我们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其他人没想到平日里笑吟吟的乔柠,会突然输出这么一大段话,不过他们仔细想了想,确实还挺有道理的。 “乔老师说得对,还是我们欠考虑了。”一位老师叹了口气,也没再提这件事。 等他们离开,路禾才看向乔柠,对方却完全没有刚刚那种据理力争的气势,还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 路禾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乔柠刚刚为什么要替他把话给挡回去。 “你猜到了?”他问。 路禾知道乔柠一直都比较细心体贴,心思细腻,对这方面的观察肯定比那些大老爷们更加敏感,会猜到凌焕口中那个人就是他,他并不意外。 乔柠最后只好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也不是很确定。” “不确定你刚刚还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想他们问我一些敏感的问题吧。” 乔柠动了动唇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了路禾紧接着说了一声谢谢,突然有点绷不住了,看着他说:“反正我们谁跟谁,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而且我觉得路老师你没错,你也不用有负担。” 路禾站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彻底暗了下来的天色,跟深蓝色天穹下漆黑的山峰跟树顶,突然道:“你刚刚说得很对,他还会保护喜欢的人,而我们当老师的却做不到保护学生。” 他是被对方喜欢的那个,却让凌焕来扛住了所有压力,就算不能回应,作为长辈又或者说老师,总要能给对方带来庇护。 让他在这件事里彻底隐身,待在别人为他营造的安稳环境里,他其实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站在楼下等待着,心里甚至盼着赫里温能在办公室里说出实情,这样他就不需要在办公室外独自等待和煎熬。 乔柠还有点不放心,最后还是在路禾的劝说下先回宿舍了,对方刚走,路禾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一接听就听到了那边传来许秘书的声音。 “路老师,凌少爷在你边上吗?”对方的声音比较轻,像是顾忌着什么。 路禾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身边可能有人,而能让许秘书顾忌的人,恐怕只有凌景生了。 “他不在,有事吗?” 路禾明知故问,然后听到了电话那边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一道夹杂怒意的声音:“你让那臭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才出去一天就把我的脸都给丢光了!” “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他立刻退营!要是还坚持要去找男狐狸精,他就再也别进凌家的门!” 这声几乎是被凌景生喊出来的狐狸精让路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狐狸精这个称呼给关联上,路禾眨了眨眼睛,语气没什么变化:“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凌景生的语气更像是压抑着怒气,“我是他的监护人,我可以单方面解除他跟营地的合同。” “可他已经成年了,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他不想退营的话,就是凌先生你,也不能要求他立刻回去。”路禾几乎都能想象出凌景生此时的肯定很难看,可他还是不打算退让。 “就算他没有成年,这方面也要重点考虑学生本人的意愿,家长不能滥用职权,所以他如果想留下,我跟你,就不能逼他离开。” 还没等路禾说完,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心想凌景生肯定是气坏了,而对方也不是这种有事憋着的性格,恐怕还会采取别的行动,不过此刻那些都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以往他不会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等挂断电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有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因为凌景生作为父亲,在凌焕失踪的时候不闻不问,而打电话来第一件事问的不是凌焕的情况,而是对方喜欢男人的事。 是觉得凌焕的性取向,比他的安危更重要?毕竟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可能在凌景生看来让他脸上无光,后继无人。 虽然现在社会上对同性恋宽容很多,但很多老一辈的人还是比较难接受。 而且凌焕如果真的要跟男人在一起,恐怕也体会不到成为父亲的感觉,那种借由自己的一部分诞生的全新的生命,以及由这个血脉结晶联结起来的家庭的感觉。 很多爱情最后维系下去,都变成了亲情,为了家庭,为了孩子,这可能是比爱还深刻的纽带。 凌焕这么选了,就放弃了一段更幸福美满的人生,这个年纪的他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禾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刚准备把视线转回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杜渐深的声音。 对方端着两杯热饮,递了一杯给路禾。 路禾接了过来,发现是一杯热可可,奶香浓郁,想起一楼有个吧台,平时营地师生能自己在这里泡咖啡那些,这应该是杜渐深自己泡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听到声音。” 杜渐深跟他的手指短暂触碰了一下,微微敛眉:“可能是路老师你想事情太出神了,所以没听见。” 路禾刚刚确实一直在想凌焕的事,但是觉得今天的杜渐深有点不一样,他盯着杜渐深上下看了看,也没看出到底哪不一样。 他干脆端着杯子在窗边的桌子旁坐下来,杜渐深也紧跟着坐在他的对面,以往他们很少有这么单独坐着聊天的机会。 杜渐深作为学生会会长,基本上从来没让人操过心,不管是在社交还是学业方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品学兼优,文体全能,可以说在能做的事情上,他就没有做的不好的。 甚至哪怕是成年人面对他时,在对方这种游刃有余的气场下都要矮一头,就好像身份对调,两年过去,如今的杜渐深气息更强,仿佛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路老师是在想凌焕的事。”因为在室内,杜渐深把厚实的登山服脱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衫。 路禾也不隐瞒这点,干脆地点了点头。看着手上这杯热可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刚刚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身上的那股寒气都被驱散了,变得暖和很多。 一楼有不少人人来人往,不过有的人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并没好奇。 “按照以往的惯例,凌焕擅自离队,耽误了夏令营课程,严重违反了营地纪律,最后可能会被要求退营。” 杜渐深这话一说,让路禾握着杯把的手顿了一下,就听对方继续道:“不过这次还牵扯到了赫里温,起码凌焕不是全责,还有操作的空间,如果赫里温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的话不过他绝对说不出来了,我不会让他说出来的。” 路禾忍不住看着杜渐深,皱眉道:“你不用掺和进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杜渐深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看着路禾的时候却很认真,他转了转手里的瓷杯,抬眸看着他,“如果我说不是,路老师要听我继续说下去吗?” 路禾知道赫里温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用学生来定义,他可不想杜渐深跟赫里温弄得两败俱伤。 “昨天路老师你说过,想让我像杜渐深一样开心可做你口中这件跟我无关的事,我很开心。” 路禾愣了一下,盯着杜渐深这个笑容半天没有眨眼,对方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以他对杜渐深的了解,对方的表情永远都是冷淡的,虽然总是在很多人当中游刃有余,可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就算是笑,也是礼貌到公式化的浅笑,基本没有像这样仿佛丢下包袱,笑得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突然路禾发现自己端着杯子的手被对方抓住了,也不怪他对这个太敏感,对方的手几乎是覆在他的手上的,还不等路禾多想,对方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拿走了他手上的杯子。 “看你喝完了,我再去帮你做一杯。” 路禾看着杜渐深的背影,甚至连句不用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刚刚留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好像他们越长越大身上就越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捕猎者的气息,让他无法将他们跟需要自己引导教育的懵懂学生联系在一起,反而让自己变得像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个。 杜渐深刚走进一楼隔间的小吧台里,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本来以为是路老师,可回头一看下意识脸色微沉。 “看到亲哥哥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杜景珩走进来,玩味地笑了一声,“刚刚在你亲爱的路老师面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说起来我都很惊讶,原来我亲爱的弟弟你还会这么笑啊,毕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这副表情。” 杜景珩抱着胸靠在旁边的处理台边,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实话,让人心里有点不爽。” 第166章 睡前电话(小修) 路禾,你会为谁变脆…… “我也发现一件事。”杜渐深看都不看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看你不爽,我挺爽的。” 杜景珩神情一僵, 很快哈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看样子你变了不少, 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 “你倒是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杜渐深的话让杜景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对方这句话就好像在嘲讽他那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从小跟杜渐深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毕竟他早就出国了, 现在发现对方的变化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明明以前那种态度就很好, 表面看上去好像不争不抢, 实际上却在心里嫉妒他的样子。 他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就算是冷淡清贵的脸都掩盖不住的阴沉的眼神,这可能是他们兄弟之间唯一的默契,都对对方的虚伪心知肚明。 不过杜渐深嫉妒他却拿他没办法,就像笼罩在一辈子关于他的阴影里,这种感觉让他一度觉得很享受。 所以对方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像现在这样一副把那些都放下的样子。 真是让人厌烦。 “嘴皮子进步了很多, 不过我来找你,是因为赫里温的事。”杜景珩嘴角扯出一丝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你不会忘了我们跟赫里温的家族还有合作关系跟贸易往来,如果要进军他们当地市场, 离不开赫里温家族的支持,你在这时候威胁他, 有考虑过后果吗?要影响了父亲的计划, 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说完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杜渐深的肩膀,语气更加漫不经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代表你自己, 代表的是杜家,平时也该多注意一点你的身份,这是作为哥哥给你善意的提醒。” “这种提醒还是免了,至于后果,我以为他起码会亲自电话跟我说这件事。”杜渐深端着手上的杯子,面无表情道,“可以请你让开了。” 杜景珩不怒反笑,还很有风度地往旁边让了让,“杜修远没给你打电话,但董灵仪应该快了。” 可杜渐深又让他失望了,对方头都没回径直走出了门。 杜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算你再怎么厌恶我们全家,你身上也留着一样的血,你就算恨我们,你自己也不干净。” “你现在不嫉妒我了,那你是有了其他嫉妒的人。”杜景珩见门外的人脚步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永远都是不知道满足的人” 这就是他口中的,就算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也跳进了另一个深渊。他以为换一个愿望,就能实现吗?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他这个弟弟,就应该永远不幸下去才好。 “我会很期待地看着你玩火自焚的。”远远传来杜景珩的笑声,跟隔间门关上的声音。 杜渐深重新抬起脚步,就好像没听到那些话。 路老师还坐在原本的地方,看样子在等他,不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撑在下巴上,微微皱眉,视线似乎看着对面那只杯子,是杜渐深没有拿走的那个,他的脚步下意识就慢了下来。 等悄悄靠近地方身边,再优雅地弯下腰把杯子从后面轻轻放在路禾手边,低声道:“路老师,这次走神,是在想我了吗?” 路禾眨了眨眼,觉得杜渐深是在计较刚刚他因为在想凌焕而没察觉对方走近的事。 不过杜渐深会计较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觉得离奇,而且还有这句听在耳边不那么对劲的话。 因为凌焕之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止提高了他的承受力,还让他对一些亲密的话更敏感。 这些事让他想得不仅头疼还有点口干舌燥,端起手边杜渐深给他泡的那杯又喝了一口,发现这次是温牛奶,还带着一点茉莉的香气。 “路老师,不要对我这么没有防备。”杜渐深站在他身后,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露出的一截纤细脖颈,再往下看,是衬衣领打下的阴影,按在椅背上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还记得上次杜景珩说的,我差点害死兄弟,有没有可能,我比路老师你想的要坏,要更不择手段,就跟披着羊皮的狼,可能下一秒就会暴露本性做出你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你这么不防备我真的好吗?” 路禾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从对方的语气中却能猜出个大概,甚至觉得对方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杜渐深自己说的。 虽然对方在他面前进行自我抨击,想在他面前揭开自己不堪的一面,但却没有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感,对方依旧是理性克制的,只是带着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困惑跟痛苦。 这种扑面而来的情绪,甚至把路禾定格在原地,都不敢轻易动弹。 不过下一秒,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路禾瞳孔一缩,手上拿着的杯子都掉了下来,因为不算很高,只是砸在桌上,里面的东西溅出来了一点。 杜渐深站在椅子后面弯下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侧脸几乎跟路禾贴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路老师如果不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不想提到那个人,但我跟凌焕应该是一样的。” “就算你会困扰,我也希望你能想到我,路老师,这是不是很自私的想法?” 杜渐深说完就松开了手,整个过程很快,可在路禾看来好像过去了几分钟,等看到杜渐深的时候,神色也复杂了很多。 虽然他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却无法在杜渐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再去安抚他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商量好的吗?”路禾最后干巴巴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把眼镜摘下来打算揉一下眉心,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眼镜还没来得及带上。 “路老师,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我们。”杜渐深盯着路禾的眼睛。 明明设想了很多种跟路老师坦白的场景,可实际情况总是伴随着突然,“有的话,我想看着路老师你的眼睛说。” “我喜欢你,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如果不接受,也请给我点时间,好吗?” 他嫉妒凌焕吗,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今天,他不是杜家二少爷,只是杜渐深。 这个杜家二少爷的身份,就像是一道枷锁,但只有跟路老师待在一起的时候,能短暂地解放出来。 “就像那支脱靶的箭一样,在脱靶的瞬间,人生也到了重大的分叉口,我的分叉口,可能就是在路老师你来到我面前,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瞬间。” “哪怕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看书,也只会让我更容易想到你,我一开始很排斥这种感觉。” 毕竟会有人蛮不讲理地夺走他的目光,侵入他的大脑,霸占他作为人的思想,就像中毒一样。 “后面我用了很多很多时间,去分析这种感觉,发现比起毒药,这更像一种解药,因为那支脱靶的箭,是路老师你教我射出去的,你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是另一种可能性” 很久之前坐在排练教室里,从台上投下来的一瞥,对方的笑容好像化为一只手握住他的心脏,却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抚摸,可越这样,越让他的心脏紧缩,重新感受到了情绪在血液里流动。 路禾已经把眼镜戴回去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有人快速走了过来,把手按在桌上,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凌焕对着杜渐深怒目而视,刚刚他就看到杜渐深跟路老师面对面坐着,这个小子还抓住了路老师的手腕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那个氛围他怎么会看不懂,就算他看不懂,他看路老师的表情也必须懂了。 没想到凌焕还没说话,杜渐深反而先开口了。 “谈话结束了,惩罚下来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把凌焕的反应放在心上。 “用不着你管。”凌焕说完就看向路禾,“路老师,我们回去。” 杜渐深语气一冷:“路老师跟你不顺路,而且你别忘了你刚刚高调出柜,现在多得是人猜你口中那个喜欢的人是谁。” 他一说完,凌焕把手收回来,先看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而且为什么一副怒气冲冲要过来兴师问罪的表情,实际上你跟路老师,除了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还有其他关系吗。” 凌焕哑口无言。 杜渐深慢慢站起来,看着他最后说了句:“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凌焕。” 说完,他对着路禾轻声道:“那路老师,我先走了,刚刚我说的每句话都不会收回。” 杜渐深把外套拿上,走到了门口就看到手机有了来电提醒,他拿出来随意扫了一眼,就把电话挂断了。 外面气温很低,哪怕只是正常呼吸,都从鼻子和微微张开的唇里呼出大片白气。 这么多年,有很多人打着想帮他的名义接近他,以他的身份就算不受杜修远重视,也少不了出席各种正式的场合,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上流圈子也永远不缺漂亮的人。 可路老师还是最特别的。 杜渐深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脚踩在雪地上,慢慢往宿舍楼走去,期间他的手机又响了几次,也都被他挂断了。 在杜渐深走后,凌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听到有不少人从楼上下来,他立刻站得离路禾远远的,一边急急忙忙地冲他做了个口型。 放我出来。 路禾福至心灵,想到了黑名单的事。 凌焕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就匆匆出了门,很快负责人他们也下来了,他们跟路禾打了个招呼。路禾刚准备回去,就在走廊里碰到了赫里温。 路禾还想直接无视他,没想到赫里温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脸皮之厚令人咂舌。 刚刚负责人没问他凌焕的事,他就知道八成是赫里温没提到他,又或者自己手上没有了备份的照片,不过以对方的阴险程度,不太可能是后者。 “你还真是厉害啊,路老师。” 赫里温的眼睛很亮,亮得有点吓人,一点都不像是刚进了办公室被一群老师约谈过的样子,“凌焕,杜渐深,之后还有谁?看来你的学生对你的感情都不一般。” 他盯着路禾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道:“路老师,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算杜渐深没找到我,我也不打算说出老师。” “毕竟路老师你留在营地里,才更有趣。” 路禾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赫里温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跟他随意挥了挥手,刚准备走就听到了路禾的声音,让他有点意外。 “等一等。”路禾突然皱着眉叫住他。 “你突然叫住我是有什么事?”赫里温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明明一副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的表情,却又强行忍耐叫住他,不由得对对方接下来的话感到好奇。 “杜渐深他跟你说了什么?” 赫里温挑眉:“原来是为这事,你那么想知道你去问他不就好了,他既然喜欢你,肯定会告诉你的吧。” 路禾本来想否认,可想到刚刚杜渐深握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神,就沉默了,并没有否认,也失去了跟赫里温交谈的欲望。 赫里温看他转身,在后面喊道:“其他的我不会说,不过能肯定的事,他之后在杜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路禾眉头皱得更紧,脚步却没停,身形立刻消失在了门外。 外面的冷风吹起他的发丝刮得脸有点疼,但路禾一点都没在意,他拿出手机,突然看到了纪明川发过来一条信息。 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我在。 他刚发完就提示纪明川的电话打了过来,路禾有点意外,可电话铃声很急促,他还是点了接听,一边往营地给他安排的宿舍走,路上还有认识的老师给他打招呼。 “你在外面?”纪明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道是不是一段时间没听,感觉更加低哑。 “我在路上,马上到了。” “在那边怎么样?还习惯吗?”纪明川的语气什么都听不出来,就像是跟他随意的闲聊,不过路禾想到了按照两个地方的时差,纪明川那边应该是四五点钟。 路禾嗯了一声,问道:“你那么早就起来了?还是说你没睡?” 纪明川沉默了,没立刻回答,路禾就知道他猜对了。纪明川也知道这时候找借口也无济于事,就干脆承认。 “还有点工作,还有还有我一直在关注你的事。”纪明川的声音听起来远了一点,然后他好像听到了阳台玻璃门推开的声音,下一秒纪明川轻飘飘的声音就跟被风吹过来似的,传进路禾耳朵里。 “在想关于你的事,所以掐着时间,想在你睡前听听你的声音。” 路禾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确实掐得很准,他基本上都是这个点睡。 “凌焕那小子怎么样了,没冻死在山上算他运气好。” 路禾想到凌焕当时的表情,轻轻道:“运气是挺好的。” “还有他出柜的事。” 路禾沉默,营地发生的事基本上也瞒不过外面。 纪明川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才说出了一句让路禾有点出乎意料的话:“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你,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即使是我,在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后,都会下意识去注意落在你身上的视线。” “这可能是有了喜欢的人后,掌握的一种特殊能力,不仅会去在意以前不在意的东西,还会让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变得脆弱。” 路禾静静听着,突然听到纪明川叫了他的名字:“那路禾,你会为谁变脆弱?” 纪明川也不想耽误他的休息时间,跟他告了个别,只是挂电话之前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凌焕影响了你多少,但路禾,我比他们都要更早见到你。” 虽然那段记忆不是那么美好。 纪明川的话提醒了路禾什么,确实,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纪明川。 第167章 想保护你 路老师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路禾突然有点庆幸他跟纪明川只是在打电话了, 不然纪明川一定会看着他,他的任何微表情都在对方那双眼睛下无处遁形。 电话刚挂断,路禾就被人一把拉到了木屋旁的空地上, 这里刚好是两栋建筑之间的留下的一条小路,路灯的光线刚好被建筑遮挡, 照不到这里, 如果不走近, 肯定看不到这里有人。 不过路禾借着昏暗的光线也能看清对方的样子。 “凌焕?”路禾刚叫出对方的名字, 对方就快速把手松开, 交叉在身前搓了搓。 想到刚刚手上冰冷的触感, 路禾皱眉:“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手都冷得像冰块一样。 “没多久。”凌焕说完语气变得有点酸溜溜的,“刚刚路老师在跟谁打电话?” 路禾知道如果说是纪明川,凌焕更不会善罢甘休,八成得刨根问底,干脆反问:“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更希望跟路老师你打电话的是我,可你连我的账号都拉黑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把亮度调到最低给路禾看了一眼屏幕,语气更加怨念:“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凌焕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突然看到屏幕上跳出了一则提示,路老师给他发了戳戳。 他猛地抬头, 刚好看到路老师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抬眸看向他:“现在出来了。” 对方就这么靠墙站着, 因为光线昏暗让他的面部有些模糊不清, 可依稀能看出的轮廓,嘴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眼,明明没有情感色彩却能让他心花怒放的语气, 哪一处都让他心动不已。 “路老师,我” “你还想在外面待多久?”路禾看了他一眼,而就是这一眼,却让凌焕有种预感,对方像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的。 虽然有一秒钟的挫败,但也只有一秒,他很快又抓了一下头发说:“哦,外面冷,路老师你别在外面站太久” 路禾沉默地看着凌焕这副样子,等对方看过来之前路禾就把视线移开了,凌焕也没注意到,催促他先回去,一定要让他先进去。 “凌焕,今天在山上的事,你想就这么揭过去吗?”其实从凌焕掉队,到现在,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独处,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们能说很多在人前不能说的话。 本来他可以不说,但既然凌焕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他也不想浪费掉,起码有的事他要让凌焕知道。 路禾没看凌焕的表情,继续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这个你清楚。” “我当然知道。”还没等路禾接着说,凌焕就已经开口了,“我知道路老师你不需要,也知道路老师你其实没什么牵挂。其实你当时还愿意留下来,我都觉得走了大运了,虽然很想告诉我自己,你是为了我留下的,但我知道不是” 明明应该是相当失落的语境,凌焕却勾了一下唇角:“我一开始还有点不痛快,但现在想,路老师不是为了谁留下的,那就是为了自己留下的,我希望路老师你更多考虑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把我包括在你想要的东西里面。” 突然外面的小道上走过了几个人,还不近不远传过来一句:“刚刚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路禾扭头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凌焕趁机凑近,两个人几乎叠在了一起,对方呼吸都喷洒在他冰凉的脸上,让路禾抿紧了唇。 凌焕先一步把手按在了他的心口,随着刚刚那群人的脚步声远去,路禾听到了凌焕的声音:“路老师,昨晚我亲你的时候,你这里会加速吗?” 路禾心想,要心跳加速大概率也是被吓的。 见他不说话,凌焕也不意外,自顾自道:“你会觉得恶心,会排斥,会再也不想见到我吗?” 路禾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自己下腹处顶住了一个东西,就算他这方面的经验是零,也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光凭感觉就能知道大小十分可观。 “你” 凌焕在他脖子上磨蹭了一下:“可我的心跳会加速。”他还对路禾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容,扬了扬下巴,“我还只对你有反应。” “都这样了,路老师你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即使是路禾的身高,跟凌焕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还得微微抬着头,对方肩膀很宽,冬天的外套也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厚实,而他夹在背后的墙跟面前的凌焕中间,有种无处可走的感觉。 “如果你不觉得恶心,那我觉得你喜欢上我也是时间的问题,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性取向,而你也根本没那么直。” 凌焕说完就往后让开了两步,笑着对他说:“路老师快上去吧,晚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短暂接触,还有空气中逸散的让人发热的荷尔蒙,路禾都没察觉到外面有多冷。他拢了拢衣服,转身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飘来一句:“还有,我想保护你,跟你需不需要是两回事。” “而且我这次没有事,也说明我运气好,老天爷都不收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有事,因为我还没得到你的喜欢,我可舍不得死。” 凌焕话刚说完,就看到路老师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瞪他。 “别说不吉利的话。” 路禾说完很干脆地加快了脚步,一下就没影了。凌焕摸了摸鼻子,直到看不到路老师了才收回视线。 路老师很少瞪人,总觉得这样的路老师很可爱,他也很喜欢路老师这样对他随意释放脾气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路老师才鲜活,而不是什么都不关心。 他想跟路老师说说话,出来后一直在外面等着,想找到一个跟路老师独处的机会。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冷,但身体上的燥热还没减退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凌焕把手插兜里准备往宿舍楼走,却突然发现口袋里有东西,两个口袋都有,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对手套,手套还有温度是别人戴过的。 他记得这是路老师的手套,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放他口袋里的。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厚实,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路老师身上,什么时候兜里被塞了东西都不知道。 凌焕突然笑了一声。 然后看到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 [路禾:明天把手套还给我。] 凌焕心想,他今晚就戴着这双手套睡了路老师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路禾回到房间关上门,长舒了口气,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而且在山上跟着营地搜查队一起找人也是纯粹的体力活,如果说前面是身体上的疲惫,而后面面对杜渐深跟凌焕时,更多就是精神上的冲击。 跟凌焕不同,杜渐深一直都是非常可靠的形象,对方这么郑重说出的话,他没法当对方是因为是分辨不清,玩玩而已。而且听赫里温的意思,杜渐深做的事还会给他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路禾一边进屋一边准备摘手套,却发现自己已经拿下来给凌焕了,他把外套脱了坐在沙发上,发现李主任在他们这次克兰霍顿的冬令营群里,发了好几条长消息,基本上都是批评凌焕这次私自离队的,让其他人别跟着学。 后面还有人跟着回复,路禾没再关注,等关上手机,又想到了凌焕刚刚那句话,有可能自己根本就不直。 他喜欢男人? 他其实不知道,而且身边一直都是一些传统家庭,婚姻跟爱情观念都很传统,他也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路禾又想到了刚刚对方那东西怼在他腿上的触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难招架,也很难强装镇定。 他扫到窗台上的雪人,放上来了几天还是那么坚.挺,就跟他主人一样。 早餐是自选,路禾到的时候餐厅已经有不少人了,他刚准备拿杯牛奶,旁边就有人给他递了一杯:“这杯是加热过的。” “路老师,早上好。”杜渐深站在路禾旁边,手上早就选好了早餐,跟路禾一起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餐厅基本上都是落地窗,采光很好视野开阔,坐在哪都不会差。 “会长,路老师。”童椿看到他们后也坐过来连带着另外两个学生会的人。 他们看到路禾也没那么拘谨,还是像平时一样聊着天。后面穆云舒跟商应欢也来了,如果忽略周围的环境,就跟在克兰霍顿的时候差不多。 “今天有滑雪吧,听说是北麓的雪场。” “这还有点距离,难道让我们走过去?” “有车接送。” 路禾发现他们说话的时候,杜渐深从来不插嘴,好像对那些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刚刚我下楼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凌焕发烧了下不来床,不过想想也是,他昨天就差给雪埋了,不感冒才怪。” “那他是不是今天的课都没法上了?” “看严不严重吧,已经有老师过去看了,而且他室友也要搬出来了,毕竟感冒,万一传染也挺难受的。” 路禾听了轻轻皱眉,然后发现有只手推了一小盘虾丸给他。 杜渐深道:“路老师想去看?” 童椿看着杜渐深的动作,没多想,笑着说:“会长你对路老师真好。” 商应欢皱了皱眉:“不是都说感冒了,传染了怎么办。” 路禾摇头,既然有那么多老师去看了,应该也不差他去看,而且营地里就有医疗站,平时还有医生专门开处方药,见效很快。而且既然生病感冒了,还是让凌焕静养。 最后让路禾意外的是还是在去营地雪场的车上又看到了凌焕。 “早上好啊。”凌焕跟他打了招呼,因为戴着口罩所以声音听起来很闷。 “你个病号跑出来干什么,祸害人?”商应欢看到凌焕也很意外,不过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带了口罩,而且病的是我的身体,我是精神还好着,更何况我出来是经过同意了的,只是不能带病滑雪,看看还是没问题的。”凌焕又扫了商应欢一眼,“毕竟我不像某人那么虚。” “你说谁虚?”商应欢皱眉。 “谁应了说谁。”凌焕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往椅子上一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等到到了雪场准备下车,路禾看凌焕还坐车上没动,过去摇了摇他,才知道是睡着了。 什么精神好着,嘴硬。 第168章 阻止不了 对他,我绝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这话路禾没有说出来, 看凌焕醒了往后面退了一步。 “路老师。”凌焕睁开眼,往旁边看了看,“已经到了?” 路禾嗯了一声, 听见凌焕的声音有点沙哑,除了刚醒, 应该也有感冒的缘故。 “你有没有带热水?” “忘了。”凌焕一边说一边跟着他下车, 刚出来就被外面白得刺眼的雪地晃了一下眼睛, 立刻眯了起来。 路禾递给他一副护目镜:“把这个戴上, 不然紫外线太强, 对眼部有损伤, 你等等就在休息区里待着,里面有热水,想透气的时候出来走两圈就行了,还有” 他说到这里看向凌焕,语气严肃了很多,“不管有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擅自离队, 知道了吗?” 克兰霍顿的学生是一块走的,所以也没有显得两个人很亲密。 商应欢在前面冷呵一声,虽然因为戴着护目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根据语气也能猜出眼里肯定是带着不满跟嫌弃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路禾还从中听出了一点敌意。 “有些人真的要作死,也拦不住。” 凌焕耸了耸肩, 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而商应欢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前面的木屋去换滑雪服。 里面有雪具室跟休息室,都是给学员来做滑雪前的准备工作的。 现场还有老师跟他们介绍了一下雪场的配置跟各个功能区,还有急救站, 就开始让他们带好设备做热身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凌焕昨天的事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所以哪怕凌焕今天好好待着,一副没精力搞事的样子,都时不时地会关注他一下。 同样受到关注的还有赫里温,不过似乎一点没不影响对方的风评。 路禾过来的时候,对方正跟穿着滑雪服跟其他几个学生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看到他们后还打了个招呼。 “某些人都生病了,还是别过来给人添麻烦了。”这话一听就是对着凌焕说的。 还不等凌焕开口,旁边就有人先一步道:“那你呢?” 赫里温挑眉,饶有兴趣看着他:“我?” “在明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的前提下,你现在过来说这些,是想挑衅吗?”路禾语气平静又冷淡,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这么看,赫里温,你才是那个找麻烦的人。” 其他人也在注意这边,先不说昨天那件事的主角都在这,而且还碰上了面。 就算看话题度,整个营地话题度受关注度最高的人都在那了,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赫里温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意味深长道:“那看来真的是我的问题,下次我会找点不那么尖锐的话题。” “你们怎么还不去准备,别耽误时间,难道还让教练等你们?”营地负责人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视线重点在凌焕跟赫里温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警告他们别惹事,才继续去找其他学员了。 不少提前到了的学生已经穿戴好了滑雪服跟护具,正在外面的空地上做些简单的热身。雪道看样子刚被压过,很平整。 西维加德里的雪场冬夏特定时间段不会对外开放,所以这里不会有其他游客,也没有直通这里的缆车,显得有些与世隔绝,又让人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 “路老师,你不用滑雪吧。”凌焕在旁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一会是不是能待在一起。” 路禾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跟凌焕是最后进去的,听到他的话路禾脚步微顿,有种凌焕是为了这件事才跟过来的感觉。 有点太粘人了,很像很久以前他在邻居家看到的狗狗。 不过自从邻居搬家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久,明明那时候他还小,他也不记得邻居的样子,甚至作为邻居,他们两家没有任何往来,他却能记得那只金棕色的大狗摇着尾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人的样子。 “课程是给你们安排的,我当然不用,而且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看好你们。” 屋里商应欢已经穿好白色的滑雪服,只有袖扣跟肩上的三道条纹是醒目的红色,胸前是营地的标识,护目镜被他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他手上正拿着一个瓶子在脸上涂防晒。 “你是姑娘吗,喜欢往脸上涂东西。”凌焕说。 商应欢一言不发地走到凌焕面前,他的身形要比凌焕清瘦一些,但从身高上两人相差无几,比起凌焕这张脸的阳刚帅气,商应欢的面容要更精致一些。 不难想象对方小时候会有点精致地让人分不清性别,等长大后脸张开了一些男性的特征会更突出,脸部轮廓也会更加锋锐有棱角。 “凌焕,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别招人嫌”商应欢张了张唇,好像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抱着滑雪板把护目镜戴上,越过凌焕朝外走。 等看到路老师的时候,他的脚步停留了一下,心里的火气渐渐散去,变得有点委屈,愤怒没有完全消失,而那种质疑跟委屈的情绪却越来越强烈了。 确实,他觉得凌焕很招人嫌,可就算是招人嫌,凌焕跟路老师的关系也比他和路老师的关系更亲密。 昨天的事只能骗骗外人,但忽悠不了他。 赫里温看到的人,一定是凌焕跟路老师,对方没有明说亲密的事是什么,但足够让人浮想联翩,让人跟掉进冰窖一样浑身发冷,最后就是脑子里充斥着的凭什么。 凭他更会添麻烦,凭他更会不顾路老师的感受行事,还是凭他嬉皮笑脸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一步步试探路老师的底线。 他更讨厌的是,他们之间有了秘密,而自己被排除在这个秘密之外,就像一个圈,他知道圈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进不去,甚至只能无力地锤玻璃。 竟然还生出一股怨气来,不过是对自己,怎么在看不顺眼的人面前,表现出一副玩不起的样子。 凌焕找了个沙发椅坐下,面对商应欢的甩脸色,凌焕都没生气,让旁边有的克兰霍顿的学生都忍不住嘀咕:“天呐,看来真的是发烧脑子烧坏了。” “我听得见。”凌焕懒洋洋道。 他能感觉到商应欢比之前更讨厌他了,他们从刚入学时就不对付,后面两年也不过是延续了之前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而已。 关系没变好,但也没变得更坏。 只是刚刚不一样。 凌焕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不是没被人嫉妒过,但是这次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对方嫉妒的东西,他自己也还没得到…… 光想想,心情更糟糕了。 下一步是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无头苍蝇,只能凭着本能乱撞。如果有人能教他就好了,不过他不想跟人分享他跟路老师的事。 不想跟人分享,他从路老师身上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别人都不曾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盯着路老师的背影,对方跟其他学生站在一起,正在跟他们挑选雪具。 凌焕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在人前还是要克制一点,他不想让路老师遭到不必要的揣测。 因为感冒大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不过很快他发现还有个人在看着他。 乔柠看自己被发现了,镇定地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往另一边走了。 自从知道凌焕跟路老师之间的关系后,乔柠总是忍不住在凌焕身上审视,他们这个圈子平日里也见识了不少狗血大戏。 有几个人是善茬?几乎每家都有不少不好的传闻,她也不太想相信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凌焕,会对感情有多认真。 别的不说,听说那位凌先生的私生活,就不太干净。 而且都是男人的话,这种关系就更难经受考验,她更怕凌焕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而且以她对凌焕的了解,对方很可能是这样三分钟热度。 她一定要跟路老师好好说说,她觉得路老师需要一个会疼他的人,不管是纪主任还是龙教练,都要比凌焕靠谱多了,作为朋友,她一点都不想路禾在感情上有任何承担风险的可能。 至于凌焕,结合昨天让所有人陪他加班的经历,就是一副很让人没安全感的样子。 二楼是小餐厅,乔柠刚喝了点东西下来,就看到凌焕靠在走廊上,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过却让乔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乔柠:“什么误解?” “我不想任何人误会我对他的喜欢,我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凌焕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的,而且因为有点发烧,他的脸色有点泛红,血色好像都集中在了眼睛里,带着股执拗的疯劲,让人都有点怀疑凌焕还清不清醒。 “不管是凌景生,还是你,还是其他人,都阻止不了我。” 乔柠突然有点后悔之前的想法。 她突然发现问题已经变得不在于凌焕对待感情三分钟热度,不够认真,可能正因为这份认真,才可能带来最糟糕的结果。 因为就算路老师不喜欢凌焕,对方应该都会纠缠一辈子,包括路老师真的拥有他想要的幸福的时候。 凌焕的感冒加重了,还有些发烧。 刚好急救站有床,营地负责人就让人把凌焕送去休息,本来考虑提前送凌焕回营地,不过被对方拒绝了。 “这里交给我就好。”路禾看了一眼睡着的凌焕,对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像一座静止不动的雕塑,脸部线条如刀削一般,像是按照黄金比例切割而成的五官。 其他人看有路禾在这里守着也放心,“那就辛苦路老师了。” 这个房间有个小书柜,上面放了很多书,应该是给人在这里打发时间的,路禾随手抽了一本,放在这里的书都是英文本,基本上都是一些心理学书籍跟小说。 还有一本是关于病床前的祈祷的书,叫做《Who Prays Over Us》,大概讲的是病痛、祈祷,跟爱的故事。 他看了一眼凌焕,突然想着,希望对方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这副安静的样子,他好像已经看够了。 而且有哪个老师会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快点好起来,要好了,就别作妖了。 第169章 会笑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 等路禾离开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人才睁开眼睛,他眼里没有一点困意,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凌焕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他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只知道刚刚那种安静的氛围他甚至不想出声打扰。 他确实睡着了, 不过很快又醒了。 在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偷瞄旁边的人之前, 凌焕听着耳边轻微的翻书声跟呼吸声就有了猜测。 并不是他敏锐到连不同人的翻书声都能分辨了, 更像是一种触电一样的直觉, 像会传导, 顺着他们之间缓缓流淌的气流, 传递到了他身上。 这种直觉,一半是来自内心欲望的投射,比如希望身边的人是他,而实际情况是刚好是他。 另一半就像是心灵感应。 凌焕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后精神好到不行,现在让他立刻出去加入滑雪大队都行。他暗道一声自己身体素质真强, 果然区区小感冒睡一觉就能解决。 他坐在了路老师刚刚看书的椅子上,拿起旁边那本书,翻开了几页,就像是在找刚刚路老师坐在这里时的感觉。 不过凌焕跟有多动症一样, 一下子翘着二郎腿,一下子把手肘撑在桌上, 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了起来, 可他看不进书,满脑子都是路老师。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算不说话, 不交流,不触碰到对方,都觉得他们无比靠近。 还有他甚至觉得,路老师坐在这里时,会不会像自己想着他一样想着自己。 路禾出去是打算接杯热水,觉得凌焕一会醒了会口渴,所以还是提前备一杯水在床头比较好。 营地的学生跟雪场的教练基本上都会在外面活动,急救站这会也只有一两个工作人员,路禾出来接水的时候,大厅刚好一个人都没有。 路禾刚接完水就听到后面的门被人推开了,看到对方的时候路禾有点意外。 苏冕一边摘下帽子跟护目镜,一边走进来,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被弄得有点凌乱,不过苏冕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对着路禾微微笑了一下。 苏冕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感到亲和的温润长相,眼睛的轮廓不尖锐,双眼皮比较窄却让眼窝更深邃,下唇稍微厚一些显得饱满丰润,还有点微笑唇,就算面无表情的时候,都好像是笑着的。 “路老师。” “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所以过来看看。”苏冕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杯子,笑着说,“给凌焕的?他醒了?” 路禾点头:“还没。” “你来看他?” “就不能来看路老师你吗?”苏冕的话几乎是接着路禾的话说下去的,说完他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放,也过去接了杯水。 喝了一口后他的嘴唇因为被水滋润后多了一层水光,让下唇看起来更饱满,也让他嘴角的笑容让人愈发难以忽视。 “怕路老师你会无聊。” “如果我无聊,你来我就不无聊了?” 苏冕端着杯子,随口道:“滑雪这项活动是很容易受伤的,轻则肌肉拉伤,重则骨折进医院,虽然刚刚教练只是带我们做点技巧练习,但路老师你也很想听听其他人的情况吧,而且里面好像有人,之前没怎么接触滑雪” 他虽然嘴上说着应该,可语气却非常笃定。 就好像很自信自己清楚路禾会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想关注什么,不关注什么。 这点路禾不得不承认,苏冕确实对他的心里拿捏的很准。 “有人受伤了?” “暂时没有,不过一会就要上五公里雪道,就不一定了。” 苏冕跟在路禾身后,一直跟着他来到了凌焕休息的那间房的门口,路禾还没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凌焕看到路禾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苏冕,眉头一皱:“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什么不能来的。”苏冕盯着他上下看了看,最后说,“这人不是好好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动不了了。” 他的表情听起来还有点遗憾,让凌焕气得磨了磨牙。 “一会要集合,我先走了,还有既然睡醒了就别占用公共资源了。”苏冕又把帽子戴上了,走之前无视凌焕像要吃人的视线,对着路禾笑了笑。 “路老师,苏冕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不管说什么准没安好心。”凌焕看苏冕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可心里那股气还不顺,总能想到苏冕那让人牙痒的笑。 那小子就是用这张脸骗人的,路老师可别被迷惑了。 “没说什么。”路禾确实是实话实话,然后把水递给凌焕,“喝水。” “哦。”凌焕没想到水给自己的,下意识伸手接过去乖乖地喝了,一副路禾说什么自己是什么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凌焕舔了舔唇,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 “路老师。”凌焕突然叫了他,路禾看过去,见到对方刚好放下水杯,只是看着他没说话。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周围的气氛好像在对方叫住他的瞬间有了变化。 让路禾忍不住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来的事,可那些画面还是会让他防不胜防地占据他的脑海。 就在他提防着凌焕又要趁他不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凌焕只是看着他,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路禾已经不记得多少次被这双眼睛盯着了,他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凌焕却跟过电一样快速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就是想谢谢路老师你守在我身边” 路禾却很快抓住了关键点,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守着?” 凌焕: “你醒了装睡?” 路禾看一眼凌焕的表情他就知道他说准了,这么问也不是想追究他,只是说了一句:“我现在确定你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好了。”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到,凌焕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醒了不出声,又这么装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了他多久。 每个问题都可以不重要,可又让他不能彻底忽视。 毕竟正常的学生,都不会对自己老师这样,凌焕却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路禾他们出来的时候,后半程的滑雪课程才刚开开始,而且路禾发现好像是根据学生水平还有单双板分的不同的练习区,进行分类教学。 看他们出来,还有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乔柠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跟路禾说话,还忍不住看了一眼凌焕。 本来她就一直担心他们两个单独待着会不会还发生什么,现在的学生本来就早熟,而且克兰霍顿很多学生非富即贵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很多事坐起来也不在乎后果。 凌焕现在可不仅是学生,还是个成年男性,还是个对路禾有那方面意思的成年男人,她想不担心都难。 “刚刚我一直在看他们教学,教练还说穆云舒学得很快,我记得他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滑雪,也能滑得那么好。” 路禾往远处看了一眼,因为学生们都穿着一样的红白相间滑雪服,而且离的远了所有人那么那么大一块,光凭差不多的身形真的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突然他看到有个人快速划过,还在短暂滞空的过程中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像一直轻盈的鸟,稳稳落地一眨眼又飞出百米远。 都不用路禾有什么表示,旁边有一样在看的人发出几声惊呼。 路禾还是根据刚刚对方半空转身面向这边时露出的鼻唇,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商应欢。 等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就在雪场的小餐厅用了午餐,等到下午四点才坐车返回营地。下午滑雪的时候有几个学生摔了,不过幸好都没什么事。 今晚在营地有篝火晚会,在下午五点的时候路禾就看到有人在布置场地了,还摆了一些烤肉架。 篝火亮起,忙活了那么久的人都鼓起了掌,眼前窜动的火还有松枝燃烧的声音,好像构成此时的全部。 突然有人拿了跟烤串递过来,路禾看过去的时候苏冕就这么直接坐在他边上,对他笑了一下。 明亮火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像雕塑一样更加三维,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刚烤好的。” 晃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更加生动明媚,甚至让人完全忘记对方恶劣的那一面。 苏冕其实是路禾见过的最会笑的人。 “路老师,其实你知道的吧。”苏冕托着脸,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如果是你,你就肯定看得出来,我从那之后对你的每个笑都是发自内心。” “那路老师你又是怎么想的,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如果凌焕让你最先考虑这个问题……那让你彻底改变想法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镜头在其他地方拍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这里,虽然没有录进去声音,可短短几秒钟画面,篝火下男生脸上的笑容却有种能够渗透出镜头的感染力。 让人恨不得能顺着镜头穿越过去,跟对方坐在一起感受能让对方如此幸福满足的时刻。 在一间装潢精美的大厅内,只亮着几盏顶灯,而坐在桌前的女人盯着面前屏幕里的直播画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夫人,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旁边有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劝道。 现在已经凌晨,整栋别墅像鬼楼一样死寂,而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却热闹得不行,是彻彻底底两个世界。 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是屏幕里闪过的那张苏冕的脸。 苏冕长得太像他父亲了,性格上也都是疯子,她恨苏麒温,恨那张脸,连带着恨跟对方模样相似的苏冕,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从没觉得对方的笑容那么刺眼。 “苏冕……”她的声音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她不想承认,她为一个魔鬼生出另一个魔鬼,恨不得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 旁边的女佣服侍她去休息,在她睡下后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明明好像不喜欢少爷,可冬令营那边的直播,夫人也天天看,只是嘴上不说,肯定还是担心少爷的。 第170章 别忘了 我只想要有你的未来。 苏冕注意到镜头皱了皱眉, 脸上的笑意也在这瞬间收敛了点。他并不是有镜头恐惧症,因为身份的原因平时也没少面对镜头。 他讨厌的是这样毫无准备地暴露在镜头里,没有提前设计过要在镜头里表现出的表情跟形象, 这样镜头就会变成揭开你真实一面的照妖镜,恐怕这种镜头, 很多人都不会喜欢。 苏冕注意到路禾的眼神, 又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路老师, 你怎么不接着也不说话, 是我的问题太难回答, 还是我的做法让你为难了?”苏冕晃了晃手上那根烤串, 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什么为难不为难?我看你坐路老师边上,就挺让他为难的。” 凌焕站在路禾边上,脸色不善地看着苏冕,冷笑道:“这是你的位置吗你就坐?” “这上面也没写你的名字。”苏冕轻轻叹了口气,“那这串牛肉我只好自己吃了” 路禾的视线突然转了过来,盯着对方手上那串烤肉, 又看了一眼苏冕的表情,最后皱眉道:“我没说不要。” 在凌焕震惊的眼神里,是苏冕的笑声,就好像已经算计到了什么一样。 让路禾都怀疑苏冕是故意拿牛肉的, 明明自己对牛肉过敏,在克兰霍顿也从不吃牛肉, 老罗也知道这点, 哪道菜有牛肉成分都会提醒对方。 路禾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牛肉很入味烤得也恰到好处。他忍不住说:“你故意的?” 苏冕耸耸肩, 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猜。” 路老师不愿意去猜测别人的心理,既不自我,也会把自己跟其他人分得很清楚,可他喜欢揣测路老师的心理,并且因为自己赌对后,更加乐此不疲。 凌焕差点没爆出粗口,他一听苏冕说话就心里火大,他磨了磨牙:“我X苏冕你有病吧!路老师你要吃烤串我烤给你吃。” 路禾见旁边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凌焕的话听着好像自己是什么很贪吃的人,他慢慢把最后一口牛肉给咽下去,把竹签随意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然后站起来。 “我去帮会忙。” 凌焕立刻道:“我也去。” 苏冕:“某人还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有喜欢的人的同性恋,可以拜托你离我们远点吗?毕竟我跟路老师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卷入你的那些绯闻” 凌焕愣了一下,气笑了:“我说苏冕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路禾一边说一边从别人手上接过了各种形状的灯串,然后看着他们两个道,“要不要一起来帮忙?” 灯串要挂到旁边的树上,路禾手上的主要是白色球形的氛围灯串跟雪花形的,还不等路禾动手,凌焕直接爬上了架在树上的梯子,一边说:“路老师你帮我扶一下就行。” 路禾抬头看了一眼,最后道:“不用挂太高。” 他没忘了凌焕今天还在发烧,虽然看着生龙活虎但应该没有那么快好全。如果不是对方执意要求,他可能也不会放心让他来。 凌焕比了个OK的手势,苏冕也已经挂完了下来,跟路禾站在一起。 他抬头一眼就看出了凌焕所在位置跟地面的距离,心里想的是要是木梯能这么倒了就好了,对方就应该这么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苏冕?” 旁边的声音让他回过神,就对上了路老师的眼睛,对方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有种自己的所有想法在对方面前都无处遁形的感觉。 对方的存在就像是一面最真实的镜子,能照出他不堪的,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的一面。 篝火那边已经响起了音松下,不少人聚在一起远远传来的说话声里,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爆笑。 路禾看到商应欢一边咬着吸管,一边东张西望像在找人。 等往路禾这边看的时候眼睛一亮,很快表情就收敛了起来,皱了皱眉对他们喊道:“站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商应欢因为今天滑雪课程表现很亮眼不少人过来跟他搭话还有交流滑雪技巧的,不一会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他少见没表现得不耐烦,反而跟对方认真聊了一会,要换做以前,商应欢可能不会那么好说话。 尤其是,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 没错,他感觉对方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包括在滑雪场的时候,身上莫名比过去多了一种深沉的气质,就连表情也不像过去一样那么好懂,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路老师,尝尝营地的招牌热红酒。”乔柠端了两杯过来然后递给路禾一杯,见边上还有学生凑过来,她挥了挥手,“营地里学生是禁酒的,度数再低都不行。” 路禾记得乔柠的酒量很好,对方跟她说度数不高,他心里并不是很相信。 他接过来后闻了闻,有种淡淡的果香。 味道很醇厚有种出乎意料的柔和,有点像炖煮后的樱桃,带着点酸甜的口感,还有种淡淡的甘草甜味,就是平时不喝酒路禾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路禾见凌焕一直看着自己,以为他想尝尝,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说:“你喝这个。” 凌焕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看着路老师的唇因为沾着红酒显得更加红润,让他感觉心痒痒的。 他也不是馋热红酒的味道,可莫名就是觉得对方唇上沾着的会更甜。 等晚会开始的时候,边上有不少学生拿着手机拍照发社交平台。 他看到凌焕也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们营地的直播,看别人都说了我什么。”凌焕看到一行评论皱了皱眉,“赫里温唱歌好听?没搞错吧,耳朵有问题?” 欧伦斯的学生跟他们挨着,那边的赫里温唱了首英文歌,其实平心而论对方唱得并不差,看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 “我跟凌焕是初中同学,知道他水平什么样,他入营申请能通过我也挺意外的,还是背景够强什么鬼玩意儿?”凌焕说到这里忍不住疯狂点踩,一边忍不住道:“放你的狗屁,老子来得光明正大!” 他把每个说他帅的点了个赞,然后给夸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的评论点了个踩,然后神清气爽地关了手机。 赫里温唱完,突然看向凌焕这边,跟挑事一样故意道:“刚刚我看你的表情对我唱得不是很满意,想来自己水平应该不错,要不来试试?” 其他人也在猜赫里温在跟谁说话,对方又没指名道姓,不过凌焕很快站起来从别人手上接过来话筒。 “虽然是看不惯你假惺惺的,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这方面水平是不错” 路禾听到边上还有不少人在起哄,表情也有点无奈,不过唱歌环节也是今天晚上的一部分,就算凌焕是这种容易被激将的性格也无所谓了。 他也跟着旁边的人鼓起了掌,却看到凌焕快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焕开口唱了第一句,气氛就变得有点躁动起来。 “是情歌?” “这首歌我听过,就是情歌,肯定是唱给他说的那个喜欢的人的,也不知道是谁。” “没看负责人跟总队长脸都有点绿了吗?”这个人做了个鬼脸,粗着嗓子学了一下语气,“哦上帝,这里怎么会有那么恋爱脑的学生!” “我严重怀疑,他来冬令营是追boyfriend的。” “自信点,把怀疑去掉。课都还没开始唱,他的事就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人家还没同意吧,现在还是单恋,自古以来单恋都不太能成。” “对方要真有那意思,不早就答应了?真是拎不清……” 路禾能听出那些歌词的意思,可被凌焕的音色加工过的旋律,在脑海中回荡,甚至让他都有点无暇分辨它背后的含义。 “你的微笑像风一样轻柔,你的视线像雨一样没过我的身体。” “脑海里关于你的样子,在我闭上眼的时候,会变成泪水。” “从跟你相遇的那天起,我就只注视你” “就算未来充满泪水,我也只想要有你的未来。” 路禾没有看凌焕的表情,他端着手上那杯热红酒,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在听跟他无关的东西。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喝完了,没注意到凌焕是什么时候把话筒交给别人的,也没注意到其他人落在他身上,带着复杂情绪,晦暗不清的视线。 凌焕唱完了没过来找他,不过路禾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从不承认对方的认真,到承认这一点,用了多久? 路禾的一只手肘支在折叠椅上,撑着自己的脸,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光,慢慢闭上眼睛,又想到了刚刚的歌词。 他还没见过凌焕的眼泪,如果可以选,他想永远都没机会看到。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面前,在路禾彻底睁开眼睛之前,就听对方率先开口:“闭上眼睛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路禾眯了眯眼睛,因为有点困倦睁眼的动作很慢,对方本来是在收拾桌子,然后突然半蹲下来,背对着篝火让他的表情有点模糊。 在看清之前,他的声音就跟条件反射一样传了出来。 “你?” 对方神色微动,最后只是露出一个笑容,低声说了句:“不要忘了啊,路老师。” 对方一笑,路禾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80 第171章 理想型(大修) 我的理想型是你。 之后除了每天的滑雪课跟语言课, 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根据营地的课表安排一些户外课程。 还有个变化是来这里的学生彼此之间都熟了很多。 这次冬令营的五所学校,两所混校两所男校一所男校,男生更多一些, 男校的一些人都忙着加女生的联系方式去了。 毕竟这种机会平时也只有期末联谊的时候才能有。 “路老师在看什么?”苏冕的声音让路禾回过神,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要说他对苏冕的情绪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对方不管是长相还是语气音色, 都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眼睛的轮廓并不尖锐, 显得柔和漂亮。 如果苏冕跟他看到的一样表里如一的话 突然苏冕微微弯腰, 把脸怼了上来, 笑着说:“路老师看着我走神了?还是说我这种长相,难道是路老师你的理想型。” 路禾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脸上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苏冕,对方也完全没有惊扰到谁的自觉,反而笑容更加明媚。 “与其聊这个,不如我们来说说你上课玩手机的问题。”路禾看着苏冕, 表情有点古怪又狐疑。 苏冕也不介意他转移话题,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起走出大门,刚出去的时候风很大,他扭头看向路老师, 突然不知怎么地注意到对方抬手拉了一下衣领。 可对方穿的本来就是低领,就算再拉也遮不住脖子。 他的视线莫名地停留在对方暴露在冷风里的脖颈, 还有微微突起的喉结上, 肌肤在这种雪天里,更加白得腻人。 路禾没注意到苏冕的视线,叹了口气道:“听下午上课的老师说, 你上课玩手机,还是放在桌子上玩?” 总不可能是苏冕迟来的叛逆期到了,每个教过苏冕的老师都知道,不管苏冕平日里人品怎么样,但在课堂上的表现绝对是好学生。 “你是怎么想的?”路禾最后问。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在想,游戏那么好玩,当然要多玩会。” 路禾不信也不想追问,慢慢走到了他住的那栋楼楼下,先把门推开,让苏冕进来。 “那位老师不住营地,上完课开车走了,把你被没收的手机放在我这,希望我能好好跟你聊聊” “所以你要跟我聊聊吗?”苏冕微微一笑,让路禾有种不那么妙的预感,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继续道,“我知道路老师你不想,可我想跟你聊。” 路禾感觉苏冕的情绪有点不对,可具体哪不对他说不上来,让他觉得,苏冕好像是故意这么做,故意来找他,至于目的,总不会是聊聊那么简单。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回头看了苏冕一眼:“你要聊什么,进来说。” “路老师你都不问我想聊什么?” “你都不怕说出来,我有什么不敢听的。” 苏冕站在桌子边上,看着路禾,突然开口:“那聊理想型吧。” 路老师当时震惊又不理解的表情,让苏冕莫名有种想说出口的欲望,想知道对方会不会露出更加震惊的表情。 因为他。 “路老师,我没有开玩笑,不如说说我的理想型?” 路禾把手机递给他,听苏冕这么说,忍不住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苏冕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罐,笑着说,“反正今天也没其他事,在路老师你这里喝杯茶总可以吧。在营地想喝茶,除了路老师你这里,应该也没别的地方有了。” 毕竟西维加德里不产茶叶,营地里也不会提供,很多人都会在来营地之前带点东西过来。 “李主任也带了。”路禾纠正道,不过话这么说,路禾看他想喝还是打算去给他泡点。 虽然说李主任也带了,但苏冕肯定不会去李主任屋里做客。 既然这样来都来了,他作为老师,总不会连对方想喝口茶都拒绝。 苏冕看着路禾忙活的背影,手上的手机看也不看就直接塞进了外套口袋里,然后注意到窗户的外边台上有个像雪人一样的东西,目测外边台三十厘米宽,雪人放在上面空间倒是够。 他盯着那个雪人看了两眼,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路禾住的这件房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家具一应俱全,但由于是冬令营期间临时住的地方,所以没什么生活气息,路禾也没有带很多东西过来。 苏冕在路禾对面坐下,端着一杯茶,刚要喝就听到对方开口: “小心烫,先吹一下。” 苏冕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听他的话对着杯子吹了几下。 路禾看他这副样子,微微愣神,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苏冕,还有种孩子气在身上。 不过苏冕现在的样子,跟孩子是怎么都不沾边的,过去两年对方长开很多,本来柔和的五官都变得更加三维有棱角,模样也看起来更加英俊。 包括苏冕在内的每个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苏冕突然抬眸看着他,刚好对上路禾的视线,对方却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刚刚不是要说理想型吗?那我的理想型就是会给我泡茶的人。” 路禾没说话,以为苏冕顺杆子往上爬,拿他开玩笑。 “还是会当众戳穿我,让我下不来台,让我不再被其他人信任的人。”苏冕说到这里语气认真了很多,却在嘴里说着那么荒谬的话。 “我也不是以骗别人为乐,我啊”苏冕看了一眼手上的玻璃杯。毕竟是冬令营,对方也不会带一套茶具过来,所以只是用营地现成的玻璃杯。 对上路禾越来越凝重,好像明白了什么的表情,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手托着脸,一只手把喝完的茶放在桌上,笑得让人目眩神迷,又感觉他身上还笼罩着一股驱散不了的寒气。 “我只是想有个人,在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还能一视同仁地待我。” “那个人最好比我要大几岁,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的。”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没有我高,这个身高刚刚好。” “虽然戴着眼镜,但度数不高,我更喜欢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本来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后面觉得” “够了”路禾已经听不下去了。 前面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等听到后面,虽然苏冕说的是自己的理想型,可越听越发现对方简直就是照着自己说的。 他在跟苏冕的对视中率先移开视线,低声道:“茶也喝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苏冕看了他两眼,最后慢慢站起来笑着说:“就不打扰路老师了。” 路禾看苏冕要走,这才抬头朝对方看过去,却发现苏冕站在那没动,视线也没从他身上移开,就好像是等着他看过来一样。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就弯下腰,双手按住路禾的肩膀,下一秒一道温凉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路禾额头上。 跟苏冕这个人不一样,比起对方性格上的各种狡猾猜忌,他的这个吻,却在轻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直接跟强势,可极轻的触感又能让人感觉出他的小心翼翼。 苏冕走的时候还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路老师,我的理想型是你,就那么让你为难吗?” 他说完就走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可让路禾满脑子里还是对方笑着问他为不为难的样子。 对方就这么走了也看得出苏冕本来就没想要他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不为难,怎么可能不为难。 路禾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自己桌前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然后又看了一眼门口,心情也因为这种室内蔓延开的沉默变得有些心烦意乱。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给苏冕照顾跟爱的人,不是只有他。 如果只有他,“只有”两个字,对双方来说都太沉重沉重到很难有足够的力气,去把它举起。就算举起了,可能也耗尽了全部力气。 有时候,他只他们的幸福能来得轻松一点,不用那么拼尽全力,就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苏冕下楼后,慢慢走到了正对着路老师那扇窗户的下方,看到了地上摔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雪人。 苏冕抬脚在上面轻轻碾了碾,然后把它踩平了跟雪地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区别。 做完这些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没有往日常挂着的那种笑意,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有点深不见底 第二天是西维加德里营地的访问日,在这一天会允许家长来营地探望,基本上都定在周末。 今天刚好是滑雪课程的趣味赛,显然也是负责人跟教练们有意安排。 早上开会说完注意事项,路禾他们就坐车去了滑雪场。路上他还看了苏冕几眼,并不是单纯因为昨天晚上的聊天内容。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发现了苏冕做的事。 那个雪人不见了,很大可能是被苏冕推下去的,毕竟他泡茶的时候,就看到苏冕站在窗户边上,当然他以为苏冕是站在窗户边看风景,没有多想。 “路老师。”路禾听到有人叫他,扭头竟然看到刚刚来了营地的方初瑶跟负责人说完后,挥开其他营地负责接待的人员朝他走了过来。 她笑着说:“没打扰到路老师吧,欢欢他还在热身,等他结束了我再去找他,在这之前,我可以先跟路老师你聊聊吗?” 路禾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方初瑶没有进屋的打算,两人站在木屋外,虽然室外有点冷,但习惯了其实还好。 “路老师可能心里觉得很纳闷,怎么家长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看孩子,而是来找你。”方初瑶整理了一下头发,对路禾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因为一直没好好谢谢路老师,可能欢欢他从不会跟你说,毕竟虽然他从小喜欢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但是真碰到了上心的事,反而藏得越深。” “他还从没谢谢过你吧。” 路禾忍不住道:“是我应该做的。” “就算是应该做的,路老师你也比很多人做得要好吧,起码对我们来说是这样。”方初瑶看了一眼远处跟着教练在做热身的人,一边说,“其实我对他的状态并不担心,路老师恐怕也看出来了,他比以前独立了很多,甚至我都能放手了,因为我相信离开我们,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其实我过去并不想他那么独立,作为母亲还是希望他能多依赖一下我们,不过等看到了他总是独自努力的样子,我更加替他感到骄傲,也发现我之前对他的过度保护跟纵容的想法,还是太自私。” 路禾没想到方初瑶会来跟自己说这些,方初瑶他们作为商应欢的父母,一开始就知道商应欢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瞒着商应欢跟其他商家人,也只是不想让商应欢在看重血缘的商家人面前,感觉自己低人一等,或者遭到其他人的非议。 他们非常照顾商应欢,照顾到不愿意让他受一点委屈。 “他肯定不会这么想,肯定会觉得有你们陪着很幸运。” 在父母的庇佑下,可以让商应欢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恐怕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 也正因如此,对方有这么任性的资本,这反而是幸福的证明。 方初瑶笑了,看着他说:“我觉得有路老师你才是他的幸运,让他养成这种性格的是我们,让他改变的却是你,所以知道冬令营路老师也会来,我就感觉没什么好担心的。” 路禾微微皱眉,什么叫让他改变的人是自己。 人性格跟行为的成因相当复杂,又怎么会是一个人能轻易影响的。 他不觉得自己对商应欢有那么大的影响,又或者说,他不希望自己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 商应欢的变化,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与其把功劳都归结为他这个外人,他更想说这其实是商应欢自身的努力的结果。他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说明对方一开始就不差。 “我去跟他说说话,先不打扰路老师了。”方初瑶笑着跟路禾摆了摆手。 商应欢跟方初瑶说话的时候,视线还频频看向路禾那边,发现对方一直在跟别人说话,心里忍不住有点气馁。 “妈,你刚刚跟路老师说了什么?” “你热身的时候还在偷偷往那边看?一会滑雪上雪道的时候可别分心了。”方初瑶主要还是担心他会受伤,如果那时候分神,可不是浪费了时间,少听了两句话那么简单。 “嗯” “行了别惦记你的路老师了,还担心我会在他面前说你坏话?”方初瑶笑着说,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去准备。 商应欢满脑子都是那句“你的路老师”,耳朵突然就红了,看着对方说:“什么你的” “不是吗?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商应欢耳朵更红了,可眼睛却瞪得老大,半天吐出一句:“你没告诉他吧?” “这种事,等着你自己说比较好。”方初瑶看着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重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是过来人,怎么看得出来路老师对欢欢根本没有别的想法,而且如果路老师作为老师还早对欢欢有意思的话,就算是欢欢喜欢,她心里其实也不能接受。 可等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她又开始担心对方无法在初次感受到这种喜欢的滋味时,又会因为喜欢而反噬受伤。 但再不愿意看到对方受伤,也只能放开手让对方去做想做的事,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论对方年龄多大,是男是女,身份背景如何。 她能做的,只是在伤口出现的时候,为对方擦拭伤口。 比赛开始之前,学生们基本上都聚在一块。滑雪比赛的难度不算大,营地的雪道都是平整过的人工雪道,没有野雪道,坡度适中。 雪地上摆了很多铁架子,一会要用的滑雪板还有滑雪装备都放在上面,方便随时取用。 滑雪场为了区分雪道,在两侧都竖起了彩色的旗帜,避免有人分辨不清偏离了方向,而在离主雪道两百米的地方,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主要是休息区。 路禾在休息区外碰到了苏冕,对方看着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刚准备问那个雪人的事,突然看到苏冕的表情变了,变得有点阴郁,但并不是看着他,视线像是穿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方向,不过很快神情就恢复如初。 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上来,有人从驾驶座下来帮忙拉开车门,而车上先后下来了一男一女,男人虽然已过中年,可依旧英俊,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内敛气质,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女人打扮精致,画着淡妆,看起来有些高傲不好接近。 营地负责人看到后也迎了上去,一边聊一边往屋内走。 路禾看过访问日预约的家长名单,苏麒温并不在名单上,说明对方是临时过来的。 “主要还是想给儿子一个惊喜,要是提前知道了,就不是惊喜了,希望各位能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苏麒温跟他们寒暄了几句,然后往路禾这边看过来,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第172章 以我为荣(大修) 我想让你以我为荣。…… 休息室二楼, 苏麒温坐在漆黑的沙发上,看到苏冕进来,把手上的杯子放下, 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语气有点似笑非笑:“看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父亲来这里, 不是为了看我吧。”苏冕笑了笑, 如果单看他们父子面对面坐着的场景, 还会觉得父慈子孝, 让人羡慕。 “苏冕, 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怕我了。” “如果你想看, 我可以表现得害怕一点,我以为你会更满意我现在这样。”苏冕笑了笑,这么看着他们的长相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除了一个稍微有些稚嫩,一个脸上有更多岁月的痕迹。 “不用,这样就很好。”苏麒温盯着他看了两眼,就好像真的很满意一样, “看来我还要感谢一下你的老师,不是吗?” 苏冕的脸色有些变了,笑容有点凝固在嘴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像是在警惕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苏冕你还记得我两年前跟你说了什么?” 苏麒温进了屋就脱掉了外套,他坐在苏冕面前的时候, 甚至看起来要比苏冕还单薄一些, 可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还是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让苏冕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瞳孔也有些轻微的放大。 “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没有人情味的父亲, 换句话说,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也不在乎你喜欢的人比你大还是比你小,身份上会不会不容易得到承认”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都有个前提。” 苏冕直接开口:“他要是我的。” “看来你还记得。”苏麒温更满意了,他站起来,把手放在苏冕的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很为他着想一样叹了口气,“如果不能攥在手里,他只会成为你的障碍,苏冕,你不能只单方面被他影响啊” 他的力道很轻,但却像是有一块石头压上来一样。 “像你之前散播的谣言,我有很多方式能让它变成真的。” 苏冕语气不变:“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你对我心里有怨恨也是正常的。”他突然变了语气,身上的气压低了很多,“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家,就别让自己变得软弱,你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离开了苏家,苏冕,你什么都没有。” “你那么聪明,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连作为一个正常人基本的思维都没有,除了我,谁又会站在你那边?” 其他人因为一会的比赛被教练喊走了,路禾刚要跟出去看看,就被人叫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对方身材高挑,穿着打扮跟脸上的妆容都很精致,透露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贵气。但是对方的态度有点居高临下,带着傲慢的审视跟打量。 但眼底依旧有难以掩盖的阴沉与疲色。 “你就是路禾?苏冕的老师?” 路禾点头:“苏太太,你要找苏冕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楼上” “我找你。” 苏太太的视线落在路禾身上,脑海里又浮现出苏冕在对方面前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那种表情她从未见过,但她并不是高兴也不是欣慰,甚至还有种愤恨。 觉得对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实在是有些刺眼。 但还有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是想聊苏冕的事?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慢慢说。”路禾好像一点都没被她的态度影响,在他看来这个态度古怪的女士,再怎么样都是苏冕的母亲。 她看着路禾皱紧了眉,讽刺道:”不用了,只是你看起来挺正常,没想到还跟学生搞在一起” 路禾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不让我也来听听。”对方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没想到母亲跟路老师的关系都那么好了,比我想象中有话聊。” 听到苏冕的声音,女人迅速看了过去,很快变了脸色。 “路老师不是要去看他们比赛吗?你去吧,我看母亲还有点话想跟我说。”苏冕笑着说,“而且比赛没那么快到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路禾知道苏太太并不喜欢他,他也不想留下来自讨没趣。 等路禾离开,苏冕缓缓开口: “我不是说过,你最好别来干涉我的事?” “干涉?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难道我管不了?” “见不得我幸福的母亲,还想管什么?”苏冕无所谓地笑笑,“所以你看到路老师也会觉得碍眼,你觉得伤害他就是伤害我?” 他站在女人面前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时候好像模样都跟苏麒温重合了。 “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可能。 这是苏太太的第一反应。 苏麒温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谁,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苏冕可能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恨我们,你就直接来伤害我们,但是你害怕了,你不敢,你向你恨的人低头了,你其实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 苏冕每说一句话,都让苏太太的表情更加难看,就连肩膀都在发抖,看着苏冕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苏冕却反常地对她露出个笑容,可那个笑容却又好像不是对着她的,更像是想到了什么很让他满意的结果,整个人就连气场都舒展开,反而有些孩子一样的天真,让苏太太一阵恍惚。 这种笑容让她没法联想到苏麒温,因为对方从来不会这么笑,现在她才觉得苏冕有那么一点像她的孩子了。 “那么恨他,那毁了他有的一切怎么样?” 路禾本来以为苏冕还要等一会过来,没想到对方是跟他差不多前后脚到滑雪场的,看样子是没聊多久。 “不管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苏冕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路禾忍不住开口:“你还能猜出她跟我说了什么?” “大概能知道。”苏冕多看了他两眼,最后弯了一下眼睛,“看样子不用我提醒,路老师你也不会被这种事影响。” “她再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 “哦?”苏冕无所谓地笑了笑,一边把护目镜拉下来戴上,语气显得云淡风轻,“路老师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她会对你那么不满?可能她是见到了我跟路老师你待在一起的样子。” 对上路禾不解的眼神,他继续道:“不能理解吗?可能因为我看着路老师的时候,偶尔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吧……” 在路禾愣神的时候,他突然凑近,笑了一声。 “那路老师,其他人都能发现的事,你为什么一直发现不了呢?” 苏冕说完就让开了,跟他挥挥手,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穿过人群,很快就看不见了。 然后路禾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都还没问苏冕关于雪人的事,刚刚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就算问了又怎么样,苏冕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因为比赛的缘故,雪道上设置了很多旗门,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在滑雪绕过雪道上二十个旗门,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终点。 商应欢站在等候区里,手上还拿着一个号码牌,代表出发时的序号。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在课上的亮眼表现让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不少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还有跟他约一会看谁滑得更快,成绩更好,让他有点说不出的烦躁。 “这不是我们大少爷,你不会是紧张了?” 这么欠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商应欢没说话,他怕他如果没忍住会爆粗口。 “你可别跟以前一样,一到比赛就摔跟头,在这里可不止克兰霍顿的人。”凌焕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闭嘴是会死吗?”商应欢冷呵一声,他的脸色更差了,凌焕的话确实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不过凌焕算错了一件事,那些记忆里,因为有另一个人的痕迹,导致想起来的时候,脑子里不全是糟糕的想法。 不过这也不代表凌焕能这样挑衅他了。 “长了张嘴不就是给用的?”凌焕抱着胸站在一边,在商应欢看来一股装腔作势的刻意感,不过他下一句让稍微让商应欢有点出乎意料。 “总之你可别给我们克兰霍顿丢脸啊” 商应欢刚准备说那还用你说,就听到了凌焕的后半句,“争光也不指望你,你别丢脸就行了” 商应欢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笑道:“难道还指望你?你那点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还想劝劝他们,突然两个人都同时闭嘴了,然后齐齐看向路老师过来的方向。 “都要比赛了你们还是留着精力少争两句。”路禾刚刚远远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情况,不用问都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在克兰霍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争。”凌焕嘴硬。 教练很快叫了商应欢的名字,商应欢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去了准备区。 就算他留下他能说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有点焦躁,好像发生了太多事,又憋了很多话在心里。 教练对商应欢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刚刚有人跟你说说了什么?今天不用太在乎输赢,放轻松点。” 他觉得以商应欢的水平,拿个高分是没问题的,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只是担心对方不能稳住心态,太过激进。 商应欢点点头,情绪并不高涨,就跟今天的阴天一样。他莫名又想到了凌焕的话,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可靠一点,却依旧没法避免在关键的时候犯错。 这种失败就像是一个诅咒,虽然路老师会像以前一样拉起他,可他却想让路老师看到跟过去完全不同的他。 如果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就好像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而他想把那个烙印,展现给路老师看。 商应欢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又看向了路禾的方向,没想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虽然隔了很远,商应欢却觉得自己好像感知到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心就在这瞬间平静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云,是一块块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但能看到云层被太阳描出了一层金边。突然发现今天的天气也不错。 等口哨声响起,他快速顺着雪道滑了下去,过快的速度甚至让人才想起滑雪本身也是一种极限运动的事实。 越往后速度越快,对方好像完全不像控制速度,等穿过所有旗门后,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方竟然翻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却又出乎意料地稳稳落地,伴随着周围其他人的欢呼声,最后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了终点。 头顶的云层微微散开,有几束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终点处离开始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商应欢第一时间摘下了护目镜,对身边人的夸奖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几束光,还有太阳从云层缝隙显露出的刺目光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一路突破自己,就这么一直突破下去,就会被你看到。 他喘了口气仰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心想,现在你看到了吧。商应欢突然笑了,笑声很轻。 我应该每一天都让你看到比昨天更好的我,我没想过给克兰霍顿争光,却想让你以我为荣。 第173章 窥探心事(小修) 这种讨厌,都能读作…… “这不是趣味比赛吗?怎么变得跟正式比赛一样?”有人半开玩笑地说。 “是啊, 搞得我都紧张了”赫里温慢慢站了起来,话是这么说,脸上看不出多少紧张的样子, 其他人也当他是开玩笑。 本来他们学校的人大多性格比较松散,没有非争第一的想法, 这种比赛玩玩也就是玩玩, 就算心里想较劲也不会表现出来, 很少看到谁身上会露出这种紧绷又无话可说的表情。 “那么多人看着, 要滑得太烂不是很丢人?” “无所谓了, 反正头盔一戴, 别人也认不出我是谁” 出发点的地方特意架了一个拱门,其他还没轮到的学生基本上都聚集在这一块。 有人注意到赫里温在看克兰霍顿学生那边的方向,忍不住说:“赫里温,你有没有发现克兰霍顿那群人有点奇怪?” “哦,你觉得哪里奇怪?”赫里温的语气很随意,就好像只抽出一半精神听对方讲什么,不过对方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态度。 那个卷毛男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沉思一会说:“像别的学校的,还会互相开玩笑,还有勾肩搭背的,这都多正常?我看他们就不会, 好像都不熟,跟随时想把对方比下去一样, 克兰霍顿的人都那么恐怖吗?” “也许吧。”赫里温眯了眯眼睛, 然后收回视线。 他感觉自己知道原因,但是没兴趣跟其他人分享。他拍了拍那个卷毛男生的肩膀说:“一会看你了。” “喂,你别压力我啊!” 凌焕本来坐在椅子上, 现在也有点坐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盯着远处看。 雪道两边都是树林,还在雪道两边立了红色的网格围栏划定区域,所以不会阻挡视物。 “你们看着有压力了?”旁边有个教练,用不那么流畅的中文跟他们交流,“不过商确实滑得比平时更好,我都很意外。” 凌焕挑了挑眉:“怎么可能。” 这辈子还没人能给他压力,商应欢就更不可能。最多最多,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紧张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道人影,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想着……那样的商应欢,在路老师看来,又是什么样子? 路老师会怎么想,会为他感到骄傲?为他感到开心?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沉。 苏冕在旁边说:“某人不会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嘴硬装作一点事都没有。” “我会有事?你没搞错?”凌焕挑了挑眉,然后盯着不远处雪道的方向,突然古怪地笑了,眼里的光像两簇火苗一样,像能融化他身后的雪。 心里比不甘更加强烈的,是被对方激起的斗志。 “一会就让他知道,要让我有压力,还早了八百年!” 刚刚说话的教练感叹一句:“还是年轻人有干劲。” 苏冕在旁边笑着附和一句,眼底却没有笑意。 不怕输,不在乎被比一下去,那么冲动,像个不会思考的莽夫。 凌焕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热血上头好像无所畏惧的样子…… 苏冕轻轻啧了一声,神色有点阴冷。 可真刺眼 商应欢把装备放在了终点处的雪板架上,就往路老师的方向走。 边上有不少人过来拍他的肩膀,商应欢虽然有点不适应地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抬头往路老师那边看。 他刚过来,方初瑶就上去抱住了他,让商应欢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 他不是没被母亲这么抱过,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还是在路老师面前,跟个小鸡仔一样被人揽在怀里。 虽然以他的个头,对方已经抱不住他了。 “你知道吗你刚刚都吓死我了!”方初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让商应欢刚刚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自在都烟消云散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路禾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但商应欢突然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像是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路禾开口表扬了一下,“刚刚很帅。” “一般般吧”商应欢别开视线,路禾竟然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不好意思。 方初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滑完就急急忙忙过来,八成是找你路老师邀功的。” 商应欢看了她一眼,比起外面聚集的这群还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方初瑶相比之下有些单薄了。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方初瑶笑着说:“我给你加油,看着你比赛怎么会冷。” 路禾拍了拍商应欢的肩膀,“你也去休息区休息,刚刚辛苦了。” “我……”商应欢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母亲开口了。 “后面不是还有比赛?欢欢也想看吧,我刚碰到个熟人,过去跟她聊聊,路老师,欢欢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说完就挥挥手走了,留下商应欢站在原地。 他见路禾看过来,忍不住开口:“我跟她说了很多次,别把我当小孩了” 他跟路禾站在一起,身高还比路禾要高上半个头,微微垂下头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委屈,就跟下意识跟亲近的人撒娇一样。 “不管你是不是小孩,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同样,不管你多大,在你母亲眼里永远都是孩子。”路禾突然跟他眨了一下眼睛,“这大概是被爱的特权。” 特权。 商应欢盯着他的眼睛。明明知道路老师不是这个意思,可他还是很不争气地产生了联想。 那我能在你这里拥有被爱的特权吗? 要不了半年他们就会分开了,难道最后的时间里,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段经历,跟这个人,都离他而去? 就在商应欢越想越深的时候,耳边突然喧嚣起来,他抬头一看,远处出发点的位置已经站了一个人。 没带头盔,看得出是凌焕。 凌焕浑身上下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后,对方两侧腰间被挂上的彩虹色长飘带还没开始滑就醒目非常。 飘带像是被喷漆晕染开的颜色,以红色跟亮金色最突出,其他地方还有蓝色跟莹绿色点缀,在颜色交界的地方融合成一种梦幻般的紫。 等比赛开始,对方从雪道上加速冲下来,两条飘带迎风而起,就像在雪地上拉出两道彩虹。 而视线最中心的少年张开双臂,四肢的动作无比协调,比起在比赛,更像是在享受穿越这不到两公里雪道的过程,还偶尔迎着风对着天空呼喊一声,其他人好像也被对方身上这股热情给感染了一样,跟着喊出来。 等对方快速穿过终点的时候,还把双手高高举起,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比起怎么赢,对方看样子在怎么吸引注意上更下苦工。 等凌焕下来就朝着路禾这边走,一切都仿佛理所当然,隔老远就在冲路禾疯狂挥手。 路禾避无可避只好问:"你那个飘带怎么回事?" 凌焕那两条飘带还用挂钩挂在衣服上没取下来,他笑着说:“自己画的啊,刚好派上用场,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还不错?这种东西就是要在关键时候拿出来,惊艳全场,你看其他人就没一个想到挂飘带的” 商应欢冷笑:“就知道搞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怎么不去提升一下你的水平?” 凌焕抱着胸,一边用手在鼻子边上扇了两下:“哪来的酸味,某些人指不定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怎么自己没想到……” “而且我水平怎么了?我可没比你慢多少,而且滑雪又不是速度游戏,要在可控范围内学会享受,商应欢同学,看样子你的理解还有待提高。” 他又看向路禾:“路老师你说对不对?” 凌焕这么一说,商应欢也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点固执一样地在等他的答案一样。 幼稚 虽然心里这么想,路禾还是抬眸反问了一句:“你们很喜欢看人脸色?” 这回反而换凌焕说话有点不利索,刚刚滑完雪,现在身子还是热的,感觉跟路老师站在一起,对着这张脸,感觉更热了。 “也不是” 就是喜欢看你的脸色。 “那是什么?” “当然是”凌焕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然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禾,“你明明知道的啊,路老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总是想得到你的关注,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不管聊什么也会提到你。 商应欢皱眉,瞪了凌焕一眼,声音重了几分:“知道什么?” 路禾察觉到商应欢语气不太对劲。 还不等他开口,凌焕就说:“当然是知道我的话更有道理。” 商应欢嗤笑一声,然后抿紧了唇。 “你少搭理他。”路禾在旁边说,“你是目前最好成绩保持者,不应该高兴点吗?” 还不等路禾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虽然隔着手套,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紧紧握着自己的力道。 商应欢没扭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凌焕眼皮跳了跳,想过去把商应欢的手拉开,可对方的手就跟钳子一样,偏偏商应欢还给他一个挑衅的笑容,让凌焕更是气得牙痒。 “商应欢,你属狗皮膏药是吧!”凌焕见有的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也不敢闹太过,默默走到路老师另一边,借着厚实外套遮挡也拉着他的手。 路禾:……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八岁不是十八,松手。”路禾语气却不像是在开玩笑,让凌焕他们老老实实把手松开了。 听他不像在开玩笑, 毕竟他们怎么都不想违背路老师的意愿,更不想看到对方生气的样子。 克兰霍顿其他几个学生也在比赛上表现很好,光看现场跟直播平台的反应,就知道给克兰霍顿狂刷了一波存在感。 比赛结束后大家回营地用晚饭,苏冕因为要陪父母没跟他们一起。 方初瑶还担心跟他们学生一起吃会让他们不自在,就坐了另一桌,商应欢也跟了过去,只是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让一些人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后背发毛。 “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看我”有个学生摸了摸后脖子。 凌焕笑着说:“有没有可能那不是人。” “啊?”听凌焕说完,他感觉背后的冷气越来越强了,还有阴影落了下来。 商应欢端着一份意面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冷冷地看了凌焕一眼,捏着盘子的手青筋暴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是说……你想让人把你变成哑巴?” 凌焕有恃无恐地靠在椅子上,敞亮地坐着,说:“听你的意思是想动手喽?” 路过的杜景珩注意到他们的气氛,提醒一句:“营地内禁止斗殴,别忘了。” 凌焕注意到路老师看过了的眼神,立刻摆手:“不敢不敢。” 路禾看商应欢过来有点意外,对方刚刚不是陪方初瑶坐着吗。 商应欢见他看着自己,有点固执地反问一句:“不可以吗?” 路禾眨了一下眼睛,慢慢说:“不是不可以,你要是想来当然随时能来。” 就算没有位置,也能给你加一张椅子,就跟之前在古镇时一样。 商应欢默默吃着面,他明明来这桌不是想质问路老师的,可刚刚的语气是不是不太好,他是不是应该再表现得温柔一点,其实不应该搭理凌焕的。 耳边偶尔还会响起路老师柔和的语气,对方的音色很干净特别,就像上好的乐器。 他突然抬头看着路禾,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又把头低下,嘴唇抿紧,感觉有一股热气直冲上脑,感觉脸都在发烫。 最开始他是讨厌路老师的,讨厌对方好像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讨厌对方那身土气的穿搭,也讨厌对方总是不经过同意就跑到他的脑海里,让他总是满脑子都是他。 可这种讨厌,都能读作喜欢。 路禾看着商应欢,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却盯着对方微红的耳廓,想到了今天下午对方紧握着他的手。 透着成年男性力量感的力道,却带着这个年纪的青涩跟天真执拗。 让路禾又忍不住想到自己那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有没有喜欢过谁。 他深深看了一眼商应欢,然后收回视线,好像因为刚刚那匆匆一瞥,如福至心灵般窥探到少年心事一角。 第174章 心照不宣 谁想跟你做朋友。 访问日只有一天, 家长基本在下午陆陆续续下山了。那天之后,所有人都感受到冬令营行程过半,离结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路禾中午经过画室的时候注意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本来没放在心上,等发现对方的看着有点眼熟, 还是下意识停住脚步。 画室的桌子摆放的并不守则, 通透的落地窗让坐在这里的人对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 光线照在坐在窗边的人的脸上, 让他精致的脸上多了些暖色, 还有点跟他性格不相符的沉静, 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气质来。 路禾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先开口,对方眼角余光注意到这边,发现是他后瞳孔一缩,表情倒是比刚才生动了很多。 “怎么还留在教室,现在是饭点吧。”路禾也在门口站了一会,干脆率先开口,一边顶着对方的目光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散落着的画着各种画的画纸, 视线又落在商应欢手边的纸上。 不知道刚刚在画什么,画得饭都不记得吃了。 商应欢好像是回过神,立刻低下头好像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手上的事, 一边回话:“你不也没去?” “刚刚负责人把所有老师叫过去开了个会,讲了些冬令营后半程的课程跟注意事项, 还有一些目前管理方面的一些问题” 商应欢突然看着他:“比如要提醒一些落单的学生, 别错过用餐时间?” 路禾想了想,觉得确实没毛病,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路老师你刚刚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进来?也没有第一时间提醒我?”商应欢就坐在离路禾不远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面容稍微有点点模糊,但是像是在微笑。 等路禾想仔细看过去,那丝笑容好像跟从没出现过一样。 “那为什么现在路老师你又进来了?既然都来了,就陪我坐会吧我记得用餐的时间,不会赶不上。”商应欢指了指他对面那张桌子。 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路禾,透着一股固执,就好像他非答应不可一样。可对视不过两秒,商应欢眼底波动了一下,倒是透出几分底气不足在硬撑的感觉了。 离开这扇门,离开这间教室,失去这个机会,他下次要怎么跟路老师独处,他要怎么再抓住这个,孤身闯进他世界的人。 这个讨厌的人。 很快,椅子在地上拉动的摩擦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他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坐下了,动作很干脆,就好像比起商应欢丰富的心理活动,对方完全没有可犹豫跟纠结的地方,对方的这种坦荡反而更照清他的不安。 桌上散落着很多没带走的画,还摆着一排一排的颜料盒,有的没盖上,路禾顺手盖上了,还拿了几张画看了起来。 商应欢见他在翻看别人的画,忍不住把自己刚刚画的那张往他面前推了推,清了清嗓子:“我刚画的,虽然水平比较一般,那也比那些好。” 路禾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一般?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细看这幅画。 对方画的是雪中森林,画面中基本只有黑白蓝三色,雪道两旁的高大树木是深灰色,雪是白色,而雪地里因树木遮挡形成的阴影处,却因为天空的散射光变成一种静谧的蓝。 “是刚刚没画完?” 商应欢好像有点走神,不在意道:“我比较精益求精。” 看路老师这副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提出什么请求都不意外的样子,商应欢又一次感到气馁。 他好像总是在这个人面前泄气,又总是在面对对方时,能一次次站起来,鼓起勇气。 就比如现在,对方坐在他对面,隔了三张椅子的距离,以一个耐心等他开口的倾听者的身份,看起来的=是被动的一方,可为什么感觉被捏住命脉的是自己。 他就那么笃定自己有话想说? 不过因为还没下定决心,商应欢还是下意识转移话题,用闲聊的语气故作轻松道:“你这几天怎么总去找那几个宿舍楼的?” “你应该是我们的监舍才对。”。 访问日已经过去两天,而路老师这两天都没怎么管他,他能明显感觉到路老师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其他学生身上。 也没来找他探寝,室内室外活动的时候,更多也是在跟别的学生说话,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因为我来这里,身份不止是一号宿舍楼的监舍了,照顾他们跟照顾你们是一样的,而且我是你们的监舍,跟你们更熟,反而是他们我没有那么了解,只有熟悉起来,后面的管理工作才更好进行。” “那路老师你心里,只有职责?对他们是,对我也是?” 商应欢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不过他不是会后悔的性格,大概在心里后悔了一秒,很快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底气,不避不让跟对方对视。 路禾记忆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画面,记得有一次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似乎就连照进室内的光线,都有点那时候的影子。 不同的是,明明都在用工具描摹他,但对方的视线,却隐晦了很多,眼前两道身影好像在眼前重叠,可路禾没功夫感叹时间的神奇。 会把男孩变成男人,还会让目中无人,挑剔又强硬的视线,变成这种让人心软,倔强地想挽留他的眼神。 他们没有离太远,路禾对商应欢在画什么也能看出个大概,而商应欢也知道他能看到。 有的事他们两个好像都心知肚明。 可看着被那双修长的手推到自己面前的那张反过来盖住的画纸,路禾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刚刚他没在门口停下就好了。 他对上了商应欢的眼睛,这样可能会有另一个结果,也许有的事今天不做,换做明天对方就不会开口了。 而且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能能推迟一点,这样还能去爱作为我的学生的你,而不是对产生畸形恋爱想法的男生避嫌。 商应欢的手指按纸背上,没有收回来,脸微微绷紧,临到开口时才露出一个笑容。 “路老师,你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吧这种我还是第一次画,当然,各方面的第一次”他说到这里微微扬了扬眉,下巴幅度很小地轻抬一下,像只骄傲的孔雀。 路禾没否认。 “那你也知道我接下来要跟你说什么了?” 路禾沉默一会,才慢慢开口:“我想我应该知道。” 商应欢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确定他的神情竟然跟刚进门时一样,心情已经沉入了谷底,对方既不惊讶,也不恼怒。他知道今天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所谓的“好时候”。 “那路老师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商应欢抿着唇,虽然眼眶有点红,可眼神却紧紧盯着他,就好像那份执着冲淡了本该浮现在他身上的脆弱感。 “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都是你的老师跟朋友”路禾看着他,用尽量最温柔的语气轻轻道:“老师会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但朋友会偏爱朋友,我不会做一辈子老师,但朋友可以做一辈子。” 话音刚落,商应欢撑着桌子快速站起来,路禾都没看清他的表情,对方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出了画室。 路禾脑海里还是商应欢最后的眼神,半晌才回过神,拿起那张被盖在桌上的纸。那张人像素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在对方走了之后,路禾脸上那副淡漠的表情就消失了,少见地有点愁眉不展,等拿起那张纸后,才发现带走不是,放在这里也不是。 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多生事。 纸很轻,却像烫手山芋一样,让他心情沉重。 路禾最后把纸折好夹在自己带来的书里,出来的时候还留意一下,看看商应欢会不会偷偷躲在哪里等他出来,不过商应欢走得太快,一点影子都没留下。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得吃饭。 “路老师。” 路禾听到穆云舒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刚好从楼上下来,站在他面前,个头都要比路禾高半半个头。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路老师你来找人?” “没有,只是顺路经过。”他在说话的时候,穆云舒已经自然而然把他手上那几本书接了过去。 “一会外面冷,路老师你得先把围巾围上吧。”穆云舒指了指路禾的脖子,笑着提醒他。 “路老师,你要是腾不出手,我也可以帮你,” 路禾怎么可能让学生帮自己系,穆云舒想帮他拿会书,就拿着吧。这两年他给穆云舒当监护人,有时候放假一起回家,穆云舒也经常帮他拿包拿行李,都养成习惯了。 他也能够理解穆云舒的想法,虽然他尽量不让穆云舒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可还是架不住也许在穆云舒看来,只有为他做点什么,才会让他更心安理得一点,舒服一点。 所以这点,他也不强求,就按照穆云舒舒服的节奏来就好了。 “下课一段时间了你才出来?”路禾看着他。 这届冬令营七十多个学生,学生们不是一起上课,会根据学生课程选择情况,兴趣点,再由各个学校的老师讨论后进行排课。没记错的话,穆云舒刚刚的课应该是法语。 “刚刚做了小测,然后跟老师交流了一下结营作业。”看路禾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主动解释道,“是最终的小组作业,自由分组,内容是一条全程法语的冬令营vlog,但问清楚要求后,主题没什么限制。” 穆云舒跟路禾一边聊着一边到了餐厅,有很多人说说笑笑往里面走出来,这样门口就变窄了,穆云舒往旁边让了让,让对方先走,有人走太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让几本书掉了,很快有人帮忙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对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纸,因为半折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穆云舒跟对方道了声谢,进门后发现路老师在等他,立刻快步走到了对方旁边。 “怎么在外面耽误了?”路禾看他没摔这才放心,毕竟上午又下了雪,积雪被人踩实了变滑,很容易摔倒。 穆云舒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笑:“不用看了,我没事。” 他找了张桌子把书放下,取好餐后坐在这里又看着路老师的方向。 其实他刚刚看到了商应欢,路老师过来看样子也是在找人。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他对发生了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商应欢对路老师说了什么。 刚刚商应欢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对方这么大反应了。 也许只有路老师看不太明白,他们每个人可对彼此心里那点事心知肚明,明里暗里不知道较劲了多少次都没有结果,才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穆云舒看了一眼桌上那本夹着画的书,心想,显而易见,商应欢失败了。 第175章 生涩的吻(大修) 那样我就不会喜欢你…… “谁想跟你做朋友了”商应欢撑在洗手台上, 恶狠狠的盯着镜子里的人,表情却跟色厉内茬一样,有点硬撑的感觉。 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变了, 显得有些萎靡,加上脸上湿漉漉地都是水, 还有打湿的发尾, 让他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一样, 湿哒哒的。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可肆无忌惮惯了, 碰到路老师的事就会越下意识小心翼翼的, 毕竟是除了父母外,他第一个那么在意的人。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着急了,也不太甘心维持过去那种关系。 “你有病吧,谁要跟你做朋友。”商应欢的室友,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人刚刚急匆匆跑回来,就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发什么神经。 他本来就有点中文基础, 不然第一天住进来,这混蛋叫他丑东西他都听不懂。 “别自作多情,说的又不是你。”商应欢用毛巾擦了擦脸,看上去比刚刚平静了很多。 “你这种人能有朋友就怪了。”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商应欢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门口, 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开门时心里抱着什么期待, 让他看到门外的人后,脸上瞬间写满失望。 “你来做什么?”商应欢把毛巾随意搭在旁边的架子上,都没给穆云舒什么眼神。 “我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穆云舒没有跟他拐弯抹角的意思。 他站在门口, 因为室内温度比外面高得多,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浅米色薄毛衣,厚重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而另一只手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商应欢。 “你”商应欢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夺过那张纸。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穆云舒就轻声开口了,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就算没有多余的情绪,也还是让商应欢觉得无比刺眼。 穆云舒:“你最好不要留下这种会让路老师困扰的东西。” 商应欢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手掌按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多了一丝凶性,就跟反击的野兽一样,毫不客气道:“这种事好像用不着你管,你是路老师什么人,还是说你自己没地方去,在路老师家借住两年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 他本来以为这么说会让对方破功,没想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怂。 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要么就硬气一点,既然敢拿着这东西过来找他,就没胆量继续跟他较劲了,穆云舒难道不是过来找他吵架的? 什么给路老师造成困扰,他跟路老师的事,当然由他们自己解决,穆云舒凭什么过来跟他说这些。 他承认自己是压抑了一些火气,而穆云舒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是他自找的。 “话就说到这里。” 商应欢看着穆云舒的背影,突然开口:“你还没认清楚现实?” 穆云舒依旧顺着走廊往楼梯间的房间走。 “我承认你的脑子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在克兰霍顿还能跟杜渐深争个第一,但那又怎么样?”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在这个圈子你那点成绩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你跟个新手一样去熟悉你不熟的东西,有人已经五岁入门,十岁拿证,十八岁已经到了远远超过你的程度课后休息的时候,他们的聊天内容,是不是也让你觉得插不上话?” “你真觉得自己属于这里了?这里比你厉害的多得是,你看你这几天你有半点存在感?” 可等穆云舒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都没能等来对方一句反驳。 “装模作样。” 要说商应欢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影响听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比这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商应欢的话在他听来都不痛不痒。 反而像是被他戳中伤疤后不留余地的反击。 昨天他没当场翻脸,现在过去一天,他更没有道理为这件事生气。不到半年就毕业了,他怎么会跟一个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置气。 不过他还是在一件事上失态了,那就是拿走了那张画,自作主张地物归原主。 路老师如果发现那张画纸不见了,肯定会想到他,可却没来问他,是根本不在乎,还是 穆云舒突然抬头,看到一只松鼠从树上窜下来在雪地里刨坑,他蹲下来准备拍点素材,最后镜头跟着松鼠移到树上,画面里却闯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让他的手瞬间顿住了。 对方看到了他,立刻朝他走了过来,穆云舒手指一动,就按下了快门,眼睛眨了眨,又按了一下把屏幕关了。 “路老师。” 他本想问路老师怎么过来了,又立刻想到这边树林的路不太好走,虽然下了雪看着地上都是平坦的,但雪地下还可能藏着一些起伏不平的土坑。 刚要提醒,就发现对方好像踩到一个坑里绊了一下,穆云舒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去,接住他。 感受到那股稳稳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穆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不动声色,等注意到路老师皱着眉,他语气带着几分着急:“扭到了?” 他看了一眼路老师拉开的裤腿,“有点肿。” “不要紧。”路禾还低着头,没注意穆云舒的神情。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抓住穆云舒的肩膀。 对方竟然不由分说地把他背了起来 这不是最意外的,他的身高体重都是成年男人的正常水平,并不算轻,而穆云舒把他背起来好像都不费什么劲,让路禾稍微有一点点自尊心受挫。 “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这样快,这里的路不好走,我来背着你更省时间而且我也不想看着你受罪。”穆云舒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跟平时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也冲淡了路禾心里的不自在感。 “你把相机带过来了?平时看你不怎么用。”路禾这种时候开始找话题。 这个相机是以前穆云舒跟一个搞约拍的前辈学习,对方最后送给他的。当初穆云舒搬过来的时候,路禾看到后问过一嘴,不过对方不经常拿出来,也从不让人看里面的照片。 “毕竟是第一次来那么远的地方,总要留点纪念。”穆云舒一边踩在雪地里,一边说,“平时虽然不太用,但该纪念的东西都拍下来了。” 路禾感觉穆云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都比刚刚轻快了一下,只是这种变化很细微。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星州市。”毕竟那里是他迄今为止,留下难忘回忆最多的地方,也许会是他终身难忘的一段生活。 跟路老师一起生活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 他不爱拍照,是觉得在被某个时间的感觉击中时,眼睛跟大脑的反应,要比按下快门更快。所以他更想丢下相机,用双眼来记录感受。 “毕竟比起这里,还是星州市对我来说更有归属感” 在那里他拥有过“家”,只是很快要离开了。 路禾听到这句话,却敏锐地皱了皱眉:“当下就是归属,你不用属于哪里,做你自己,就会有人向你靠近对吧?” 他一边说还在一边观察穆云舒的反应,不过光看个后脑勺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他今天刚听到了一些东西,就急忙过来找穆云舒了。 穆云舒停顿片刻,在路禾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比如路老师,你不是就往我靠过来了吗?” 这片树林离营地不远,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营地连片的木屋。 穆云舒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一声轻嗯,突然觉得时间要是能再走慢点就好,或者路再长一点。 他申请的国外大学,也许之后要分开很久很久,他还从没那么不舍过。 他本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可背着路老师穿过树林,感受到贴在脊背上的热度,耳边还有路老师安抚的声音,他却怎么都不能满足。 虽然距离不远,可背着一个成年男性也是不小的工作量,可穆云舒从始至终都气息平稳,脚步稳健,看起来是真的毫不费力。 路禾忍不住心想,穆云舒的身体素质跟文弱的外表不太相符,不过事已至此,虽然觉得被其他人看到会有损老师的形象,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谁让他刚刚不小心呢。 路上有学生老师看到了还会过来关心地问一嘴,等到了医务室后,路禾的脚才着了地。 营地医务室的医生了解情况后给路禾的右脚绑上了弹性绷带,然后拿出冰袋让他冰敷十五分钟,还不等路禾接过去,穆云舒就已经拿着,从旁边扯了张凳子,差不多跟路禾面对面坐着。 他的手按在刚刚绑好弹性绷带的位置,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一寸,刚好触碰到对方脚背凸起的淡青色血管。 触感有些软,碰到的瞬间,穆云舒感觉自己的手要先软了。 穆云舒突然开口:“路老师你总让我小心,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一点不过幸好不严重。” “既然不严重,我自己来就行了。”路禾本想把他手上的冰袋接过来,穆云舒却抬头看向路禾,让他伸手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因为穆云舒已经抓住了他的脚,然后把冰袋轻轻敷在微微肿起的地方。 “路老师记得我之前有一次发烧的时候,你守在床边给我换毛巾,还从没有人这么照顾我,对我那么好过。”穆云舒笑着说,可话里透出的信息还是让路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阻止他的动作。 虽然穆云舒有穆盼盼这个懂事的妹妹,不过穆盼盼还小,平时也是穆云舒照顾对方居多吧,这么看,穆云舒还真没怎么被人照顾过,就这么度过了童年。 对方微微弯着腰,却又抬眸看向他,加上那双仿佛把两人距离拉得无限近的眼睛,这么一打岔,让路禾都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我很想报答路老师,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总是会越欠越多。”穆云舒看着他,露出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纯粹的笑容,“所以这种小事,就让我来为你做,可以吗?” 他刚刚在外面的话还有没说完的下半句——因为你曾向我靠近过,往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追逐你。 路老师一直都看得见他,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尤其是在每一个因为对方感到悸动的瞬间里。 他说,当下就是归属,做好自己,就会有人朝自己靠近。可对他来说,靠近的人不是路老师,一切都毫无意义。 “一会回去你不用背我了,刚刚试了没到走不了的地步。”毕竟他也是成年人,被人这么背着走,总觉得脸有点发烫。 穆云舒这次没拒绝,乖乖点头。 营地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没过一会医务室的门就被人推开,好几个熟面孔一股脑冲了进来,率先进来的是凌焕,其他人紧随其后,不一会这间本来还比较宽敞的医务室,瞬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凌焕皱着眉盯着屋里的人扫了一圈,忍不住说:“你们过来干什么?路老师只是扭了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腿断了,这种事来一个人不就好了,搞得整个营地的人都要知道路老师进医务室了,路老师肯定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 苏冕笑着说:“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自己走?”他说完又看着路老师扭伤的地方,“看起来休息个几天就好了,路老师感觉怎么样?” 杜渐深站在旁边,没跟他们站在一起,独自站在一个挂着挂画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禾。 “路老师这几天还是减少户外活动,尽量少外出,营地方面肯定会有另外安排,工作方面你不用担心。” 凌焕挑眉:“总共冬令营都没几天了你还让路老师憋在屋里?” “静养好得快,你在克兰霍顿进了多少次医务室了,还没自知之明。” “要出门叫上我,让路老师受伤,头给你当球踢。” “看不上。” 路禾被他们吵得有点头疼,他扫过那几张脸,脑海里迅速涌现出的那些回忆,让他头脑发涨,不过不能否认,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又有种诡异的熨帖。 太矛盾了。 不过还是不影响他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知道了马上就走,反正也没几步路,就过来看看,又不耽误时间。”凌焕盯着路禾上下看了看,忍不住问,“我听别人说还是穆云舒背你过来的?他背得动吗” 注意路禾的眼神,凌焕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他这小身板,要没站稳摔了不是二次伤害” 路禾拿起旁边给他配的肘拐给凌焕的腿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行了。” 等医生回来看了房间里多了那么多人还愣了一下,最后用不着路禾再提醒,其他人也自觉出去了,毕竟一会还有课。 这次听说他来了医务室,克兰霍顿不少学生都来了。 不过没看到商应欢,跟西里尔。 西里尔先不提,而商应欢 毕竟有昨天的事在前,对方自尊心强恐怕也不会主动来找他,还有那张对方留下的画纸。虽然是不得已留下,可就这么消失了,还有可能是穆云舒拿走的,也不得不让他分出点心神让他思考穆云舒这么做的动机。 穆云舒跟他对视了一眼,跟在其他人身后离开了,那股几乎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才消失在门口。 路禾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问 医务室所在那栋楼东面的墙边站着一个穿的比较单薄的少年。 他好像出来得很急,穿了件内搭就出门了,外套都没带。来了也只是靠在外面的墙上,不进去,在雪地里来回走动,在脚下都踩出来一个个小坑。 “那个混蛋” 刚刚他回到宿舍,帕尼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他面前反反复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经过的时候还会得意地看他一眼,最后对方炫耀一样地跟他说了。 昨天他在门口跟穆云舒的对话,那小子告诉路老师了 商应欢咬着牙抓着一把自己的头发,本来是想自己冷静两天就去找路老师,现在让他怎么冷静,他本来就一天都冷静不了。 他都忘了这个混蛋还懂点中文。 如果不是后面听说路老师进医务室了,绝对要跟他打一架。 最后商应欢还是忍不了了往门口走,看凌焕他们出来,没看见路老师,他这才悄悄溜进门,等进去了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是冰的,手指都冻得有些发麻。 不过他现在根本没功夫关心这个,立刻去找路老师在哪间房。一是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大事,二是,他可以解释的,他本来也不是那种没事欺负人的性格。 帕尼那蠢货肯定没把是穆云舒先来找他麻烦的事告诉路老师,绝对是故意的。 当时,如果不是穆云舒来招惹他,他怎么可能嘲讽挖苦对方,拿身份说事。 不能再给路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可思绪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后中断了,仿佛有瞬间的断片。 本来还担心看到路老师后他要怎么办,先说什么,现在彻底不用想了,路老师都已经离开了。原本心里的担心,现在完全变成了失落,跟见不到对方的沮丧。 他刚想出去找人,还没彻底扭头,就看到旁边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手上还拿着一根黑色肘拐,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协调。 “商应欢?” 路禾声音一出,商应欢就快步朝他走过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穿这么点就出来了?有话对我说?”他没问对方冷不冷,手都冻红了,冷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能来看我就不能?”商应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硬气起来,瞪了他一眼,可因为眼眶有点红,没有凶狠的感觉,反而看着还有点可怜。 “你真的没什么”话想说? “对不起。” 路禾先愣住了,听着商应欢用这种凶巴巴的语气道歉,不过等着三个字说出口,他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 “你如果想道歉不应该对我说。” “昨天的事,有原因,我不会莫名其妙跟穆云舒说那些我我实在是气不过,是他先,他先拿着我的给你的画来挑衅我的,他先找我麻烦。” 商应欢本来皱眉说着,等注意到路老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心莫名一沉。 “你都知道了?还是说是路老师你让穆云舒把东西拿过去还给我的?” 路禾在这瞬间想了很多,最后没有反驳。如果他这么说,商应欢是不是就会放弃喜欢他的想法了,这对商应欢也是一件好事。 商应欢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盯着路禾,嘴唇微微动了动:“那你也觉得我做得那些对你来说只有困扰?” 因为怕在走廊上太过扎眼,他们不知不觉又回了刚刚路禾待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药味。 商应欢死死地盯着路禾,可眼里涌现出一点莹润的水光,咬着牙道:“你说话啊,你要说是,你如果说了是,说不定我就我就不会喜欢路老师你了啊。” “我” 路禾话还没说完,突然眼睛微微睁大。 商应欢按着他的肩膀,趁着路禾的脚不方面移动,欺身而上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生涩的吻。 第176章 人心海啸 再也不会离开了。 营地的生活刚开始因为不熟悉总让人觉得很慢, 等过半后,又会发现剩下几天日子如飞梭般流逝,转眼间后天就是冬令营最后一天了。 傍晚营地组织营员们去泡温泉, 还包了镇上一家温泉酒店。 “听说西维加德里的温泉还是一大特色,过来一趟要不体验一下不是太可惜了。”乔柠把手插在口袋里, 一边走还一边看着路禾, 发现对方有点走神。 他们几个走进酒店大厅, 室内的暖气才才让人暖和点, 她忍不住说:“离开星州市那么久, 真的还有点想那边, 路老师是不是也是?而且啊,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有不少人会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早点回去呢” “谁?”路禾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克兰霍顿从宿舍区通往教学区的那条林荫小路,那是连接两个区域的必经之路,也是校区内的主干道。 他在那条路上来来往往了三年,而这三年里, 在这条路上有很多人跟他并肩。他记得晴天里,落在他们身上脸上微微闪烁的光斑,也记得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透过潮冷湿气从他们身上蔓延过来的温度。 他也许是有点想的吧。 “还能有谁?”乔柠先是做了一个板着脸的严肃表情, “比如纪主任。” 然后又昂首挺胸,背挺直得跟快铁尺一样, 瓮声瓮气道:“还有龙教练。” 路禾忍不住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 知道乔柠可能是看出他这阵子有点魂不守舍,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 不过偏偏他此刻困扰的事,没法跟第二个人说。 “你的脚没事了吧?有事不要硬撑, 这几天看你心不在焉,我还担心你不舒服,路老师你也太不关心自己了吧。”乔柠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一直在打圈,看着路禾的时候脸上也带上几分担忧。 “我没事。” “你说没事我可就信了啊。”乔柠看他表情不似作伪,也放心下来,“泡泡温泉对身体也有好处,既然来了就多放松一下。” “Wee!Could I see your passports,please?”穿着黑色制服的前台微笑着跟路禾他们打招呼。 因为预定过,老师们也没在前台耽误太多时间,只是再次跟他们确认了一下订单跟人数。 温泉中心不在主楼,几个老师说了声谢谢提着一袋门卡往外走。一出门,就有股冷风灌了过来,有个克兰霍顿的老师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忍不住说:“今天是小年吧,我们过几天回去还能赶上春节。” 见有别的学校的老师对春节有点好奇,立刻跟对方科普起来。 “差点忘了马上就是春节,今年我可能只能跟路老师你电话拜年了。”乔柠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路禾看过来,她主动解释:“今年我爸妈想去南海那边家庭旅行,那边冬天也没那么冷,我们一家都得去外地过年了,路老师你新年有什么安排?” “还早吧。” 乔柠固执道:“不早了。” 路禾想了想,认真回道:“可能跟往年一样。” “往年”乔柠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几次新年的景象,路老师家里堪称热闹,她还从没见过有学生假期都想往老师家跑的,都不用放鞭炮了,那几个学生坐一桌,就散发着一股火药味。 被乔柠这么一说,路禾慢慢回忆起来,新年的时候,像凌焕跟韩冬夜他们都会过来拜年,而家不在星州市的,像商应欢跟杜渐深他们只能打电话跟他拜年。 等想到商应欢,路禾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等他细想,就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那群学生。 平时镇上外来游客不多,尤其是非旅游旺季的时候,所以他们这群年轻少男少女一路说笑着走过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路禾在瞬间就看到了一张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脸,对方不仅跟其他人隔着几步距离,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几乎在他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朝路禾的方向看了过来,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商应欢这么躲着他也有几天了…… 三天前在医务室发生的那件事后,他们就没说过话,可你要说商应欢在故意疏远他,又不像。 哪怕对方不像以前一样凑过来找他,可那道像是要把他盯穿的视线,却好像不分场合地锁定在他身上。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欲盖弥彰地扭过头,有两次路禾都要被对方这种看起来有些拙劣的偷看方式给逗笑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毕竟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而他对此还毫无头绪,只能期盼时间能改变一切了。 * 西维加德里当地有男女混浴跟分时段裸浴的习惯,考虑到营地的营员来自各个国家,文化差异也很大,所以包场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统一男女分区。 大多数人都对户外温泉更感兴趣,不过外面冰天雪地的,路禾感觉自己在室内泡泡就行了。刚走进淋浴间,刚好看到里面一个隔间的木门被打开。 西里尔身上围着一块浴巾,还保持着开门时的动作,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路禾。 路禾没想到会看到西里尔,本来他以为淋浴间里已经没人了。刚来的时候,那群男生直接就冲了凉衣服一脱跟猴子一样扎进了温泉池里,都不用组织也用不着教的。 不过视线却从西里尔的脸上,移到了对方的锁骨,胸口,还有腹部,上面覆盖着一层紧实又并不夸张的肌肉,水珠滑落的线条更加清晰地勾勒出对方肌肉的起伏形状,这大概是就算是男人都会欣赏的完美身材。 可西里尔却觉得在对方的视线下,自己的身体都有点发烫。 “洗完了找个池子泡着吧,我记得有个温泉池的人少点”路禾见西里尔走过来,一边笑着跟他说话,一边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给他。 西里尔多看了他几眼,最后才开口道:“路老师,比起以前,你的笑容好像变多了。” 好想知道这不在的一年多,在路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好想亲近这样的路老师,跟个孩子一样幼稚地想把这一年多里缺席的东西都补回来。 就在路禾以为西里尔要越过他往外走的时候,对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路老师你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说,我有时间的时候能慢慢讲给你听。”西里尔的微微垂眸,细长的眼睫还有点湿,连带着对方那双像玻璃海一样湛蓝的眼睛,都有些湿润,漂亮得不像话。 “我今晚有很多时间,那路老师你有时间听吗?” 温泉是西维加德里的特色,而户外温泉又比室内温泉更加招牌,所以比起透过窗外看见窗外露天温泉那副人群扎堆的热闹景象,室内温泉的人会少很多。 这块温泉区域没人,只有路禾跟西里尔。 两个人靠着温泉的池壁,差不多并肩靠着,还真的有种朋友之间在交流谈心的感觉。 西里尔说了很多在兰塞的事,基本上都是邮件里没写过的,即使从西里尔之前提到的只言词组路禾能知道西里尔在兰塞的生活并没有那么顺利,可在对方的讲述里,平淡的生活也显得可爱。 因为西里尔总能想到一些旁人没法想到的新奇视角,路禾只能把这归功于西里尔的独特才能。 路禾想到了之前蹲在墙角观察蚂蚁搬运花瓣,还会为了一只小昆虫驻足很久的西里尔,也许在西里尔的眼里,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总能看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泡在温泉里,耳边听着西里尔轻缓的声音,路禾感觉整个人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大脑也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这几天反复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东西,也在此刻被短暂抛在脑后。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星州市。”西里尔看了路禾一眼,不过对方闭着眼睛,没察觉到西里尔的视线。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脸上滑落的水珠,还有眼角那颗泪痣,他甚至有种想亲吻上去的冲动。 “嗯。” “等成年后我就会离开兰塞。” “嗯。”路禾心想,不喜欢就离开,他不想西里尔勉强自己。 “我会在星州市定居。” “嗯。”星州市是不错。 “这样就能经常看到路老师了。” “嗯”路禾睁开眼睛,觉得西里尔的话有那么点奇怪,扪心自问,他自己并不会对一个只是在自己生命中出现了短短半年的一个老师有多深刻的印象,更别说想方设法来主动延续这份缘分了。 “路老师,你猜我在营地看到你之前,我在想什么。”西里尔闭上眼睛仰躺着,这么侧面看过去,愈发突出对方优越的下颚线,宛如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 “我害怕路老师不记得我了,或者只是跟我无话可说的客套两句。”西里尔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可他自己知道,如果面对是一个冷淡敷衍的路老师,那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无数次想过再见到路老师的样子,甚至想着偷偷跑回克兰霍顿看看对方,就这样数着日子,期待也像蓄满水的池子一样,一点点增加直到溢出。 路禾愣了一下,其实仔细想想,他跟西里尔竟然是差不多的心情。其实一两年没见,比起熟悉,对方身上还是陌生感更大一些,而此刻,却因为这种共鸣,又多了几分熟悉来。 就好像对方从没离开克兰霍顿一样。 “我明天就要提前回兰塞。” 路禾知道对方没按照安排跟学校的人一起回去,可能是因为王室那边的一些事。虽然他相信西里尔能处理好的,可对方遭受的排挤也是事实。 他刚侧过头想跟西里尔说点什么,就感受到额头一凉,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身材高大的金发男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跟他肩膀碰着肩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路老师,这是提前的告别。”看路禾像是被震惊到了一样,他缓缓开口,“在我们兰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告别礼仪就跟见面时那个吻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禾感觉自己竟然在西里尔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他很想问西里尔,你跟别人告别时,难道每次都亲额头? 可他没能问出口,总觉得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后面他却把脑海里想说的话都忘了,有的人展颜一笑时,威力堪比海啸,不过掀动的并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片海,而是人心里那片。 “等我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路禾心想,西里尔的笑容好像也比以前多了。 第177章 我的路老师(小修) 想确认是不是梦。…… 本来因为泡温泉而放松的神经, 又因为西里尔的动作微微提起来,让路禾泡完温泉用晚餐的时候也更加心不在焉。 他没有被西里尔忽悠到真的觉得那种亲昵的表现是寻常礼仪了。就算真的是,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态度中那种细微的不同, 还有那种不同带给他的熟悉感。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吻都没有那么单纯。 第二天路禾很早就醒了, 想到刚刚梦里梦到的可怕画面, 路禾是彻底睡不着了。 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将近七点, 外面还是黑的, 不过已经在远处漆黑连绵的山脉处看到一点微光。 可能是那些学生们昨天晚上玩嗨了, 这个点走廊上静悄悄的,也没看到有人出来。 路禾走到桑拿房,记得这家酒店的桑拿区最早从七点开始提供服务,在路禾的认知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早很多。这个点桑拿房里没有人,问了工作人员后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为了避免尴尬,所以营地对桑拿房进行了分区, 确保职工跟营地学生的桑拿区分开,男女分开,不过这样分区后,职工桑拿区的人就会少很多。 路禾在更衣室换下了衣服后就去了边上的温水池预热, 放松身体,因为不习惯全.裸, 路禾还是拿了块浴巾进去。 在桑拿房蒸了个五分钟路禾就出来了, 刚想立刻进冷水池把身体冷却一下,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水声。不过他脚步没停,也顾不得身上还在往外冒的汗, 拐过弯就看到两个大概长有三米的水池,因为外面天色还是黑的,没有自然光,只有室内几盏灯亮着。 路禾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左边的水池里,看样子刚刚的声音就是这个人弄出来的。 不过工作人员不是说里面没有人吗? 路禾皱了一下眉,因为蒸了桑拿大量排汗,有些滑落下来流进他眼睛里,让路禾眯了眯眼睛,也顾不上看不看清,直接朝另一个冷水池走去。 旁边那个池子大概是其他老师吧。 他先把脚放进了冷水池,感受了一下温度,在旁边坐了几秒,等觉得适应了,才慢慢把下肢也给放了进去。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冷水有点刺激,等习惯后,他直接整个人都泡进了冷水池。 在下水的那一刻,被冷水浸没全身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吸了口气,过了两秒才慢慢睁开眼睛,呼吸也放缓了很多。 这么一热一冷下去,路禾感觉自己因为那个梦而产生的一些焦躁感都散去了不少,知道他听到身后传来水声,看样子另一个人泡完上来了。 本来以为对方泡完会直接出去,结果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后声音在他身后停下,路禾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准备打个招呼,却刚好对上了一个正蓄势待发的庞然大物,让他瞳孔一缩,整个人被惊得猛地往后一仰,手也跟着松开了,倒进了池子里。 冷水池的水不深,不过一米二,可路禾还是呛了一口水,还不等他屏住呼吸接触到冷水池底部触底站起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捞住了。 冷水池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个人是谁不需要说,不过路禾刚刚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半身,而且对方赤身裸体的什么都没穿。 他下意识想挥开对方的手,可对方抓得很紧,从他栽进水里到出水,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你先把手松开”路禾一边抬手准备擦去脸上的水,察觉到对方还抓着他的手,眉头立刻皱紧了,还不等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手腕的力道一松,紧接着肩头一沉,一个不容拒绝的吻,直接落在路禾微凉的唇上,他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大脑也跟被一道雷击中一样变得空白。 对方的鼻尖亲昵地蹭着他的鼻翼,先是在他唇上来回舔舐,趁着路禾喘气的当口,唇舌跟猴急吃肉的的小狗一样撬开他的牙关闯了进去,灵巧的舌头跟他的纠缠在一起,还有一只大手在他身上游走。 冷水池的水温十度出头,而对方身上的体温,是一种能把人给点燃的灼人温度。随着那双手越往下探,路禾脑海里那根本来就绷紧的弦瞬间断了。 很快凌焕轻轻撕了一声,摸了一把嘴角,摸到了一点血。 “路老师,用不着这么狠吧。”凌焕笑着,然后舔了舔唇,还舔了一下手指上沾着的那点血,视线看着路禾的时候,好像舔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像是回味着刚刚那个吻一样。 而路禾已经离开了冷水池,给自己围上了一块浴巾,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泡在水里的凌焕。 一般冷水池不能泡那么久,路禾本来想让凌焕也快点上来,省的给自己泡出病,可想到对方刚刚的举动,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被他堵在了嘴边。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凌焕抬头看向他,脸上也没有挂着刚才那种张扬的笑意,反而抿着唇,几乎整张脸都被笼罩在路禾身后灯光照映出的阴影里。 “喜欢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就跟做梦一样”他的表情有些一反常态地认真,“所以我当然要确定一下,是不是梦啊。” 他又摸了一下被咬出血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说:“好痛,看来不是梦。” 路禾听他说好痛,皱了皱眉,想到他刚干了什么,直接扭头往外走没有搭理他,实际上他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心情,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凌焕。 就像是怕会被他那种稚嫩的感情给烫伤一样。 凌焕也撑着冷水池的池壁,一瞪就直接从水里跃出来。离开了水,他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再没有遮挡,而比起路禾不自在的态度,凌焕要坦然大方很多,然后一路跟着他走到了更衣室。 路禾率先打破了沉默,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仿佛什么没发生过。 “你怎么在这里?” 凌焕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要装傻,来酒店的时候应该有人跟你说过桑拿房的分区,职工跟学生的桑拿区是分开的,而且工作人员跟我说这个点里面没人。” “第一个问题,我应该是漏听了。” “第二个问题,可能是我是直接来泡冷水池的,跟路老师你的时间刚好错开了。”凌焕大大咧咧跟在路禾身后,刚穿过一扇门,凌焕就拉住了路禾的手。 路禾刚想把他给甩开,就听到凌焕说:“路老师,帮我看看舌头咬断没。” “咬断了你还能在这里说话?” 路禾皱着眉,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勉为其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凌焕伸出来的舌头。刚刚看到凌焕手上的血,虽然凌焕大清早就给他一个暴击,但看到血,他还是很难不去在意。 凌焕也老实地把舌头给吐出来给路禾检查。 一想到凌焕这舌头是怎么受伤的,路禾又想到了刚刚那个吻,不同于凌焕上次偷偷喝酒醉了的那次,这次更深,又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线。 舌头破皮了,露出了一个小口,离凌焕口中那个舌头断了相去太远。 路禾移开视线时,眼角余光不知道怎么地往下瞟了一眼,就算他不仔细看,刚刚直接怼脸那一幕还是给他太大冲击,即使他不细看那一幕还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而且刚刚还在沉睡的东西,明显现在已经苏醒了。 凌焕懒洋洋道:“路老师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以前不是见过吗?而且现在还是早上,这种反应是个男人就会有吧。” 他说完又盯着路禾围着的浴巾看了一眼,然后抬眸就对上了路禾看过来的眼神,被对方这么看着,明明知道路老师的心情八成不怎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舔了一下唇。 明明泡的是冷水池,他却觉得自己头脑发热,直接亲了上去,还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也就是路老师咬得那一下让他稍微清醒点。 不然他可能不会那么干脆地停下来。 “路老师。”凌焕站在更衣室边上,也不急着去换衣服,而是看着路禾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盯着对方白皙还滴着水的脊背走神,对方背部的线条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几缕打湿的黑发还贴在对方的脖颈上,让人很想伸手帮他拨弄开。 他发现自己再一次亲了路老师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只有渴望被填满的餍足,更多是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深深的忧虑。 安于现状活在当下的他,会因此想得更远,远到一辈子。 除了跟对方共度余生,凌焕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第二种幸福的可能性。 不过我的路老师,心硬如铁石,城防高到露不出一丝破绽,他竟然都看不到任何一丝让对方也爱他的可能性,虽然让他有点沮丧,不过不影响他依旧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 “路老师,你不要不理我啊。”凌焕笑着凑上去。 “你先把裤子穿上。”路禾实在忍受不了凌焕这样遛鸟的行径了,虽然这里只有他跟凌焕两个人。 “路老师。”凌焕总是在他边上一遍一遍叫他。 路禾本来不想回应的,等听到对方下一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路老师,你最近都在因为我们喜欢你的事烦心吧,好像路老师你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就算你跑了,以我们的能力也能再找到你。”凌焕的手肘靠在柜门上,压低了声音在路禾耳边轻轻道。 在路禾看过去的时候,凌焕神色清明,还得意地跟他扬了扬下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快来夸我的样子。 “不过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摆在你面前。” 路禾继续若无其事地扣扣子,等穿戴整齐了,才侧头看向凌焕:“你说是什么。” 从上次他就发现了,明明他才是老师,而凌焕这个毛头小子却总是想教会他一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对方这次会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这个简单,选我,跟我在一起。”凌焕笑着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眼底的神采让他的话不像作伪,最后他跟没看到路禾脸上的那瞬间的震惊和迷茫,慢悠悠地说:“他们总不好去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吧。” 第178章 拥抱(大修) 仿佛他们真的彼此相爱。…… 路禾吃了早餐就回了营地准备结营的事, 动作比计划中更快,就像是想躲着什么人,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只是让自己不去回想今天早上那个意外,好像不去想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晚上就是结营仪式, 路禾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去礼堂, 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最近准备结营的事, 事情特别多, 而且越临近回去的日子, 周铃兰他们也会问的更频一点, 生怕记错他回星州市的时间。 不过等拿出来一看,给他发消息的人让他稍微有点意外。 是孟复潮。 对方休学去打比赛后签约了俱乐部,孟家那边没有太认可他的做法,但也没公然反对,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看他的表现还算顺利,路禾也没再怎么担心那边。 没想到他刚回了个消息过去, 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犹豫一秒,因为怕对方有什么要紧的事,路禾还是接通了,为了方便接电话还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手臂贴着墙,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对方说什么。 “路老师?” “嗯。” 孟复潮听他这么嗯一声, 突然笑了, 让路禾有点莫名其妙。 “笑什么?” “就觉得路老师你没怎么变。”孟复潮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毕竟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如果是别人说总觉得会听着有点敷衍,可换路老师说, 却有种一本正经在认真倾听的感觉。 “路老师会不会不方便接电话?” 路禾看了一眼时间,诚恳道:“还行。” “今天就是职业联赛决赛,你有空的话看看,没空的就算了。”孟复潮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但要真无所谓怎么会特意打个电话过来,路禾也不戳穿他心里这点小九九,问道,“几点? “晚上七点,换你们那的时间应该是中午十二点。” 路禾想了一下,明天中午十二点,他们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路禾微微皱眉,把这事跟孟复潮说了一下,对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倒也没什么变化,总是一副这么懒散又无所谓的态度,很难想象对方在赛场上会露出那个有进攻性的一面。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博主,对孟复潮的分析就是这位选手在赛场上胜负欲很强,跟平时他印象中对方在学校的表现可以说判若两人,而且都不用讨论对方本来就还在巅峰的个人实力,光靠颜值都圈了一波粉,一整个职业生涯到目前为止都是别人难以想象的顺风水水,还有人戏称对方就是吃着碗饭的。 不过路禾知道,对方想做,恐怕没有会做不好的事。 “那我就等落地第一时间收到你的好消息了。”路禾的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理所当然,就仿佛笃定最后站在冠军位置的人一定是对方一样。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就在路禾不解的时候,电话那头穿到一道极低地带着笑意的声音:“遵命,路老师。” 孟复潮上场一年,还是第一次进入决赛,据说很有希望,不过没想到决赛时间那么不凑巧,路禾把手机手机放下,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孟复潮刚把手机放下就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 “孟哥,你跟谁打电话呢,就等着你去说点什么鼓舞士气了,结果看你半天没回来。” 他琢磨了一下孟复潮的表情,八卦道:“不会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吧。” 光这么想想他就激动得不行,决赛前夜肯定是跟重要的人打电话,孟哥的爸妈他见过一次,听说都是大老板,知道孟哥也不差钱,来这可能还真是当逐梦少年的,所以孟爸孟妈对孟哥打比赛的事,也没太大热情。 所以这电话肯定不是打给爸妈的。 不过还不等他就继续八卦,头就被人按住了,孟复潮道:“少管,赶快进去。” * 等路禾到的时候,礼堂已经有很多人了,有的人还会在外面的走廊上或者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再整理一下正装,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在路禾面前闪过,他穿过人群坐在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 突然他在台下靠墙地方看到了凌焕,对方身上的衣服没扣好,只是随意披着,对视的时候对方立刻笑了,好像是等着他看过来一样,让路禾心里一跳,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不过周围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除了本来就在留意这边的杜渐深。 他还在看着一会需要再台上发言的学生代表致辞,不过此时视线却怎么都没法凝聚在这张纸上,连带着那张写着发言稿的纸都被他捏出一道深刻的褶皱。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勉强按捺住自己略感焦躁的心情。 本来路禾白天给自己揽了不少事,勉强让他忘了早上那件事带给他的冲击,不过刚一看到凌焕,又彻底想起来了。 只要一闭上眼,就好像会想到对方的那玩意。虽然是男人都有的东西,可硬要比较起来还是差距有点大,就像一只巨兽,苏醒的时候甚至显得有点惊人了。 他怎么都没法把凌焕当成个孩子看,或者当成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辈。 而是一个真正的追求者,还是个男人。 主持人开始在台上致辞,路禾发现凌焕突然扭头从旁边的礼堂入口走出去了,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一会凌焕就要跟着其他的优秀营员一起上台了,这个时候他要跑到哪去? 说实话凌焕能拿到优秀营员,他也很意外,不过毕竟营地考核的标准也不止是文化成绩,可以说文化艺术成绩的考核占比三分之一,在这里滑雪等冰雪运动项目才是大头。 以凌焕的运动细胞,路禾就没见过对方有什么不擅长的运动。 突然路禾收到了凌焕发来的信息,让他去隔壁房间。 他记得礼堂边上的有几个小休息室。 路禾皱眉,不知道凌焕要来哪出。 [重点盯防:就是,路老师,要上台了我有点紧张。] 然后还发了一个小狗蹲的表情包。 路禾暗道,以前看凌焕上台做了那么多次检讨,也没见他紧张过。 [路禾:那你别上台了。] 路禾说的都是气话,而且他要去了,八成也是被凌焕找个借口再戏弄一下。 [重点盯防:路老师,你是不是生气了。] [路禾:我为什么要生气?] 后面凌焕没有再回了。 眼看着主持人的致辞都要结束,路禾虽然刚刚态度很强硬,觉得凌焕不上台都可以,但他更想好好看看凌焕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能那么任性,说不上台就不上台。 想到等等可能一堆人去找凌焕,还要问到他这个负责的监护老师对方的去向,路禾就突然站了起来,也往入口处走了出去,礼堂两边都有入口,路禾走了就近的那个。 他本来就坐在靠近入口的位置,离开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除了一直有在关注他的人。 杜渐深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撼动他脸上这副冷淡的表情,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下意识收紧,眼里甚至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 突然旁边走来一个人,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你一会上台致辞别掉链子,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不可能。”杜景珩一边笑着,另一只手把被他捏皱的致辞发言稿抽了出来,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景象。 杜渐深看都不看被杜景珩拿走的那张纸,面无表情道:“发言稿,我不用也可以。” 杜景珩的脸色一沉,然后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发言稿揉成一团看都不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篓,动作自然地好像扔的不是一会弟弟上台要用的发言稿,而是一张废纸了。 “你既然有这个信心,我也得支持你一下,不是吗?” 路禾打开旁边休息室的门,现在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人都在礼堂。路禾发现里面没开灯,刚准备打开,就被人按住了手。 面前的人好像在笑,低沉的笑声里好像有点藏不住的得意。 突然路禾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逼近,就在他察觉双方的距离有点危险的时候,却突然被对方一个熊抱,差点往后倒下去。 凌焕几乎整个人的重量压他身上,却又紧紧环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侧,让路禾根本后退不了一点。 发现对方只是单纯地抱着他,路禾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起码凌焕没像之前一样亲他。 很快他被自己的想法正常一下,他什么时候底线都被凌焕给拉低了,他觉得亲吻不合适,难道对方这么抱着他就合适了? “你说你紧张,是骗我的?” 凌焕的头还在路禾的肩上蹭了蹭,让路禾的脖子有点痒,忍不住把头再抬了抬,另一只手搭在凌焕肩膀上想把他推开一点。 “我没说谎。” “你以前没少上台做检讨,看不出你会紧张。” “检讨是检讨,获奖感言是获奖感言,本来以为在山里那事记了大过,我没机会了。”凌焕忍不住又得意起来,感叹道,“看来啊,人优秀走到哪都不会被埋没,有的人要发光,想拦都拦不住。” 不过说话时的呼吸打在路禾颈侧,让路禾都有点热起来。 “我看不出你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有没有可能有的人紧张就是看不出来。” 凌焕突然又轻声道,像是在小心询问他,还带着一点不容易察觉的期待来,“不过,路老师你以为我是故意骗你的,你不也还是来了?” 路禾沉默,这点他无法反驳。 他心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凌焕这么在他蹬鼻子上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到底是谁给凌焕那么大脸更底气? 不还是他吗? “你这么做,就不紧张了?” 路禾指的是凌焕那么大个子还跟狗皮膏药挂在自己身上的事。 “是。”凌焕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道,“因为我觉得我很幸运,所以,就抱一会行不行。” 路禾跟凌焕都没在说话,凌焕的手微微松了松,仿佛是确认了他不会突然推开自己跑开,但两人的胸膛都是紧贴的,因为运动健身的缘故,凌焕的胸膛硬的跟钢板一样,精力旺盛,心跳声也格外有力,像在耳边炸响的鼓声。 仿佛跟他的心跳声一起共振,最后路禾也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了。 他眼睛睁开,却只能看到窗外面路灯远远投射下的微光,黑暗的环境里,触觉,听觉的感受更加敏感,思维也更加活络,他的身体一直被某双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怀里,思绪却飞出了很远。 他想到了凌焕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比起那时候的匪夷所思,他现在却已经不会觉得荒谬了,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让他一直排斥对方的亲密举动。 比起亲吻,比起一丝.不挂的坦诚相见,在黑暗里无声地彼此拥抱在一起,就仿佛他们真的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一样。 从这一刻开始,他似乎没法怀疑凌焕口中的一辈子。 对方像是需要空气,需要呼吸一样地需要他。 用这么拙劣的谎话把他骗过来抱抱他,他把凌焕当成孩子看的时候,对方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发育完全的成年男人,甚至资本不是远超一般人的雄厚,而他把凌焕当成男人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却又像个离不开他的孩子。 可凌焕又说他没说谎。 那就姑且相信他,有那么一丁点紧张吧 最后路禾先回去,而凌焕晚了几分钟才慢慢悠悠从另一个入口进来,当时除了他,其他十个优秀营员都已经站在台上了,李主任正在对凌焕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还站那干什么,快点给我上来!一天到晚都每个正形!你看你,衣服都皱巴巴的,刚刚干什么去了?” 李主任扭头看向杜渐深跟穆云舒,又缓和了表情,一脸欣慰。 凌焕摸了摸鼻子,什么都没说。 商应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可看得清楚,刚刚路老师也不在,两个人在外面做了什么。 他不可以,凌焕就可以了? 凌焕这种人,哪里比得上他? 可就算,就算他没那么好,他也不会比不上凌焕吧 商应欢的视线不加掩饰,凌焕不瞎就能看见,不过他看着商应欢一脸愤怒的表情,然后冷哼一声,也没再看他,怕下一秒凌焕又会露出那副让人嫌恶的得意嘴脸。 台上每个人拿了获奖证书后还要轮流发表一段简短的获奖感言,上面半数都是克兰霍顿的学生,李主任来营地半个月笑容加起来都还没今天多。 让路禾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鼓起了掌。 刚好轮到商应欢发表感言,等扫到路老师的嘴角的笑容后,他甚至差点咬到舌头,不过幸好临场发挥,到底也没出什么岔子,而且他本来样貌就生得极好,明明不是混血,可五官深邃,眉毛浓密,营地里跟他表白的女生都有不少。 商应欢说完,又开始盯着路禾,不过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有那么多眼睛放在他身上,他也不敢看得太露骨。 站在聚光灯下的男生,脸上那点细微的表情根本逃不过路禾的眼睛,尤其是他很了解商应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本该总是带着挑剔打量看着他,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毫不保留地释放着最纯粹的喜欢,让路禾既想回避对方又炽热有委屈的视线,眼睛却又被对方牢牢黏住一样无法移开。 就好像即使回避,都会心中生出难以磨灭的罪恶感。 很奇怪,明明他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路禾发现,这本来也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其实“在乎”,本来就是,哪怕问心无愧,也割舍不下的羁绊。 等最后是优秀代表致辞,这个代表的评判标准有很多,还要看组织能力跟领导能力,竞争要更大。路禾一早就知道是杜渐深,看对方上台心里并不意外。 不过看对方没有拿发言稿还比较奇怪,他是知道杜渐深还把发言稿修改了好几遍,全英文的发言,他还根据语境优化了很多口语的表述。 很快路禾发现他多想了,就算脱稿也没影响对方发挥,毕竟杜渐深肯定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等发言结束,散场的时候杜渐深突然叫住了他。 “路老师,能聊聊吗?” 杜渐深身上还穿着那件在台上发言致辞的深蓝色礼服,朝着路禾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个过分年轻的成功人士。 礼堂所在的位置是教学区域,结营仪式结束了一般没人再这边久留。杜渐深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在楼梯边上还有一个小露台,平时上完课,经常有学生跑来聊天。 “路老师,舞会开始前,杜景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从没问我。” 路禾半晌才想起来杜渐深指的那些话是什么,上次杜渐深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跟他表白了,那这次,杜渐深想做什么? “我没问是觉得不重要。” 杜渐深突然凑近了一点,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好像折射不了半点光,“不重要,是路老师相信我,还是不在乎我?” 很快他收敛了眼底的神情,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冲动了。” “路老师,你喜欢凌焕吗?” 凌焕刚刚没看到路老师,还问了几个人对方往哪里走了,刚走到露台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甚至小心到,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因为他真的不想有任何意外,打断他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79章 真实的错觉(大修) 喜欢你的时候,我…… 你喜欢凌焕吗?这个问题把路禾问的愣了一下。 杜渐深像是透过他的表情看出了什么, “路老师是从没想过?那要不要从现在开始想?”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但有一件事除外。”杜渐深的声音轻了很多,像贴在耳边一样, “跟路老师你表白的事除外,因为我知道, 有的事就算再没把握也得去做。” 杜渐深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 但是对方这个笑容里看不出一点快乐的痕迹。 “为什么在听我说话, 你的手会那么凉。” 路禾这才回过神来, 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现在是冬天, 手凉不是很正常吗” 路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让杜渐深就这么隐晦地拉着他,还是让对方松手,总觉得对方此时此刻这种情绪,让对方松手,跟刺激对方一样。 杜渐深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说:“一会就松。” “其实杜景珩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差点害死了他。” 杜渐深跟路禾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他的睫毛并不翘, 还有些下垂,垂眸时有会流露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抬眸时那种感觉又会消失不见, 变成一块沾不上任何色彩的冰山,光用眼神就能跟人隔出一片海般的距离感。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杜渐深的语气像是在认真回忆。 “董灵仪让我拿东西给杜景珩吃,后面他因为严重的过敏反应进了医院。” 杜渐深语气平稳, 说起这件事时仿佛心情没有任何起伏波动,跟平时在学校做演讲汇报时差不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在这僻静的一角,声音也放轻很多的缘故,有些显得他底气不足。 路禾莫名想到,难道是这样,杜渐深才要抓着他的手? “杜修远当时大发雷霆,可他还是没选择跟董灵仪离婚,也让对方更加有恃无恐。不过其实就算董灵仪不做这件事,这个家也没有她跟我的位置。” 这么多年,还是杜渐深第一次说起杜家的事,而路禾对杜家的了解,只有之前意外撞破几次对方跟董灵仪的矛盾现场,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外人看来那么让人艳羡。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我知道路老师你肯定认为不怪我,毕竟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杜渐深顿了一下,把路禾的手握得更紧了点。 “但我差不多是知道的,毕竟董灵仪并不会那么好心,给对方送东西,可我还是给了。” 他的语气变得很冷,但更像是在审视自己,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因为我心里很嫉妒他,因为他的存在,杜修远从来不会看我一眼,我会想如果没有他的话,说不定杜修远也会像个父亲一样爱我了,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只能说我不愧是董灵仪的儿子,我会愤怒,我会嫉妒,我脑海中的想法,也会让我变得丑陋我离完美差很远,跟路老师你眼中的形象相比,也可能离题千里。” 杜渐深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路禾的肩膀,他这么做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对方看见他的脸,也不想在对方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让心跳跟体温来传达情绪,用对方的抗拒或接纳,来告诉自己是否会被丢弃。 “为了超过杜渐深,我努力让我的每一步都走的有把握,但最后发现只有没把握的那一刻,我最自由。” 杜渐深话音落下,像是在路禾的耳边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就好像禁锢自己十几年的东西,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力被转移,被瓦解,又被重组,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比起强加在他身上,被环境折磨出来的扭曲胜负欲,嫉妒心,在这一刻重新滋生出一种,内心深处的渴望。 “路老师,喜欢你的时候,我最自由。” 可以不喜欢我,但也不要推开我,你的接纳,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路禾出去的时候在楼梯旁边的转角处停顿一会,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里刚刚是不是,有人? * 路禾在营地的最后一晚,就跟第一晚一样睡得都不太安稳,有那么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有人动了动,还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胸口。 不对,他身边怎么会有人? 室内昏暗,窗帘似乎没拉开,只有隐隐约约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让路禾只能看到一只抬起的手臂,手臂结实又修长,覆盖着一层并不夸张的肌肉,明显男人手臂的轮廓。 对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然后坐了起来。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对方的声音让路禾有点熟悉,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大脑有些昏沉,让他脑子里想不起任何东西。 “唔,你昨天说想吃海鲜粥,做好我来叫你。” 对方刚说完,路禾就感觉自己嘴角一凉。 竟然就这么被人亲了,又或者说来了一个早安吻。 耳边响起了关门声,对方似乎是出去了。路禾感觉自己又把头埋进被子里躺了几分钟,然后走出去,穿过客厅,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对方忙活。 “不是说让你再睡一会?”对方围着围裙背对着他,还在切水果,“我这边马上就好了,你在外面等一等” 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路禾,然后默默把手给洗了,一声不吭走过来把人按在了门上亲了下去,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游走,略微粗糙的手指滑过后背的脊线引起的颤栗感让路禾有点头皮发麻。 比起那个落在唇角的轻吻,这次这个对方显然不愿意那么轻易满足。先是一点点试探,再伸出舌头触碰到了里面的柔软,就跟尝到甜头一样,几乎收不住,让路禾都有点喘不上气,连带着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等亲完了,路禾还没回过神,就被对方拦腰抱起,放在了外面的沙发上。对方就这么趴在路禾身上,那张脸比路禾印象里要成熟很多,依旧很年轻,但眉眼跟面部轮廓,更加刚毅了些。 但是看着他笑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亮得惊人,一如既往。 他的手放在路禾胸口,笑着说:“你没发现你睡衣的扣子松了两颗,就这样跑来找我。” 他把头埋在路禾的胸口,突然叹了口气道:“路老师,那我可要大清早就把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使坏,他就是没给对方扣上,所以对方贴上来的时候,这种近距离的皮肤接触让路禾感觉有点痒,忍不住动了一下。 “不要扭,再扭我要有反应了啊。这次可没上次那么轻易放过你了,求饶也不行。” 对方微微抬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竟然觉得对方趴在他身上,半张脸埋在他胸口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压迫感很足,像某种饿极了的猛兽一样。 如果是大晚上,路禾甚至觉得那双眼睛里甚至会冒出幽幽绿光。 路禾感觉自己从刚刚被对方又亲又抱又摸的,现在身体也不太对劲,都使不上什么力气。半天才说出两个字,不过听语气跟笑骂也差不多。 “做梦呢。” “是啊,就是做梦。”对方反而变本加厉地凑上来,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在做梦。” 虽然都是成年男人,但对方的体型要比他大一圈,也更加壮实,基本没怎么费劲就给他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不过很快路禾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是坐在对方腿上的,而对方两只手更好托在他的臀上。 “叫我的名字,路老师。”对方声音低哑,像贴在身边的暧昧耳语一样,一双眼睛里涌动着浓烈的情绪,而那片如曜石一样漆黑的眼底倒映着一个人影。 路禾好像感觉到自己微微张开唇,叫出那两个字:“凌焕。” 路禾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在想那么荒唐的梦。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露出一个微妙又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他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因为个人体质原因,从小到大这种事很少困扰他,甚至他觉得他这方面欲望相当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到他这个年纪,都是碰上了自己解决,也没有找别人给他解决生理需求,也许是压抑惯了,让他都差点忘了他也是一个会有需求的正常成年男性了。 但怎么会梦到凌焕。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梦到凌焕这件事,要比做这种暧昧不清的梦给他的冲击更大。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路禾犹豫一会,自己穿着睡衣,而且冬天的睡衣衣摆也比较厚实,应该也看不出来自己身上那点情况。 确认了这点后,路禾还是把门打开了,结果刚好对上一张跟梦里极其相似的脸,让路禾愣了一下,盯着对方半天没有眨眼,像是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梦里。 “早上好啊路老师。”凌焕笑着跟他打招呼,发现他站着没动,还皱了皱眉,按着他的肩膀,“怎么,路老师你不舒服?” “没事。”路禾回过神来,又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想给你提行李啊,路老师你看这种木楼又没电梯,楼梯又陡,我就做点好人好事,给路老师你拿行李下去。” 路禾没有看他,轻咳一声道:“不用,你把你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要忘带了,我的话,几件行李还是没问题的。” 路禾正要关门,却被凌焕拦住了,他的手按在门上,认真盯着路禾的脸看。 他很确定,路老师在回避他的视线,让凌焕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又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路老师跟杜渐深的谈话,心里不自觉地攥紧。 是嫉妒吗?不是,不爽吗?也不是。 反而是一种胸口发闷,说不出话来的感觉。昨天那个拥抱,让他有种感觉,路老师也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不是喜欢学生的他,是喜欢作为男人的他。 可看着杜渐深抱着路老师的时候,他发现,还不够,他跟路老师的距离,还没拉近到他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喜欢”这种错觉的程度。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种错觉变成真的。 在路禾愣神的功夫,凌焕已经趁机从门打开的缝隙里挤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关上,笑着说:“总站门口说话也不是个办法,一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被看着路老师你也不自在吧,而且门开着,冷气不都进屋了?” “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凌焕就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还露出一丝隐约的狡黠笑意。 凌焕却注意到路禾的表情越来越不对,能感觉到跟对方脸上的强硬不同,对方的身体是紧绷的,加上有意无意避免跟他对视。 他鬼使神差掀开对方睡衣一角,视线往下扫到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明显,可微微鼓起的弧度还是让凌焕猜到了什么。 他脱口道:“小路老师醒了啊” 路禾: 等说出来他猛地意识到不对,果然看路老师的表情,脸色有些不太明显的发红,衬着对方白得发腻的肌肤,看得凌焕心口滚烫,像是自动被格式化变成了一个呆子,只知道傻傻站着。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路老师,因为路老师几乎从不跟人红脸,而且对方似乎是脸上不太容易上红的体质,像有些病态的白皙,很容易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就这样的,让他很想去碰碰对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凌焕已经神游天外,越想越感觉自己的小凌焕也要举行“升旗仪式”了。 路禾只好压下心里的不自在,也不看凌焕,低声道:“我自己能解决,你先出去” 眼前的脸又跟梦里那张脸重叠了,让路禾一阵恍惚。 “让我帮你,好不好,路老师”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凌焕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但还是固执地盯着对方,“只要你不想,我绝对不会碰你,但是我只是凌焕是你随时能接受,也随时能拒绝的人。” 路禾还是第一次看到凌焕露出这种表情。 “我想为你做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的任何事,喜欢你,想让你也喜欢我,因为我想比任何人都更拥有对你好的资格” 凌焕突然伸手,碰了一下路禾的眼角,在碰到对方的一瞬,对方的眼睛瞬间眨了一下,眼睫跟蝶翼一样挠了他的手指,让他声音多了几分哑意。 “也只想对你好。” 第180章 一切值得 就好像是专门来接他的。…… 当飞机落地星州市的时候, 距离当地时间早上七点还有十分钟。 因为是新年期间,机场都布置了大红色的装饰品,挂了灯笼和绳结, 空气里都多了几分年味。 按理来说,现在是寒假期间, 克兰霍顿也不会派人来接机, 就跟当初他们登机其实也没必要送一样, 学生们抵达机场后, 基本会跟各自家长联系, 各回各家。 可路禾还是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边还有不少一样来接机的人, 不过对方一身深灰色大衣,带着副金丝边眼镜,笼罩着一股跟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生人勿近的气场,莫名让他跟其他人之间空出了一两步的距离,也让路禾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 李主任也看到了,很热络地上前跟他打招呼。 “明川啊,现在都放假了, 用不着你来接机,看不出来你平时不说,还挺关心这帮学生的。”李主任笑容很热切,这几年来克兰霍顿的老师里, 他最看好的就是纪明川了。 他继续道:“没久等吧。” “没有。”纪明川言简意赅地回复,然后看了路禾一眼, 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就这一眼, 让路禾有点莫名的预感。 纪明川,就好像是专门来接他的一样。 他并不是以克兰霍顿主任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早就在登记之前,克兰霍顿的老师就把航班发给了学生家长, 有的家长会亲自来接,抽不开身的也都有司机在等着。 许秘书看到凌焕后直接朝他走过来,发现他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好像在看另一个方向。 “回神了,大少爷。”他的表情有点无奈。 凌焕是回神了,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都有点红。 “怎么回事?机场暖气开的太高了?都给你热红了?”许秘书一脸稀奇地看着他,然后震惊地发现,对方竟然流鼻血了。 凌焕捂住鼻子,觉得有点丢人,还好不多,用纸巾擦擦就好了。 “怎么会突然留鼻血?没出什么事吧,回去先做个检查。” “我没事。”凌焕无所谓摆摆手,又看了一眼路老师的方向,在飞机上他都没跟路老师说过话,知道可能是登机前,他在营地帮路老师手交了的缘故。 说真的,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答应他。 这算是告诉他,他有跟路老师关系再进一步的可能? 不过路老师当时的状态好像有点犯迷糊,默许他的动作,还算他占了便宜了。 路禾看着凌焕跟自己打了招呼后上了许秘书的车,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凌焕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对毕业的事,跟即将到来的大考,他并不想让对方为这件事分心,注意力能越少放他身上越好。 不过,他自己都说不出,他是出于什么心理默许的,是那个梦影响了他? 现在想想,他当时不会是疯了。 确认其他学生都有人来接,而穆云舒这边因为是跟路禾一起的,一会也得一起回去。事安排完,其他老师也都约着走了,还剩下路禾他们几个。 “我送你们。”纪明川突然开口。 李主任笑着说:“也行,难得你愿意当回司机,要不是清楚你的性子,我都还以为你是想接小路过来的。” 纪明川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管有没有听到,率先朝外走。 “先等会,我去开车。” 路禾坐副驾驶,穆云舒坐在后座,这回家的一路上有些过分沉默,偏偏三个人也不是话多的人,车窗隔绝了车外的声音,让车内变成了一个僻静的空间。 但路禾没想到纪明川是最先打破沉默的人。 “在西维加德里,感觉怎么样?” 路禾想了想说:“对我而言可能各方面都有点新奇。” 纪明川侧过头看他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淡淡道:“坐那么久飞机,一会回去先好好休息,其他事先不急。” 等送他到小区门口,纪明川看了眼路禾,碍于有其他人在,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跟路禾简单道了个别,不过对方的眼神,却品不出任何简单的含义。 路禾发现他下车的时候,总觉得身后的视线跟黏在他身上一样,让路禾不敢回头,自然也没能看到,纪明川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不过那种情绪很快从他眼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不知道什么也跟着走下车,然后拉开后备箱,不紧不慢地把行李箱取出来,然后看着路禾。 “不请我上去坐坐?” 路禾有点恍然,这还是纪明川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上楼看看,因为对方似乎并不习惯那么多人的热闹氛围,而且似乎也不太会应付周铃兰这种热情的长辈。 虽然有点意外,他还是点头:“纪主任你想来,当然可以。” 几人一起上了电梯,刚站在门口,路禾那钥匙开门,等钥匙孔转了一圈,路禾轻轻一推,却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等门一开,耳边率先响起砰得一声巨响,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礼花彩纸吹了一脸。 穆盼盼一手拿着一只礼花枪,等打空了还留在手上,笑着说:“欢迎路老师跟哥回家!” 等看到后面还跟进来一个男人,她的话稍微卡壳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怂这位纪主任,可能是一身气场太严厉,让她有点习惯不了。 路禾拍掉了头上的彩纸,忍不住笑着回了句:“不用搞那么大阵仗。” 他没让他们大清早来接机,没想到家里还有东西在等他。 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布局,路禾才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对这里真的有了种莫名的归属感。毕竟人真的既会对陌生环境感到敏感跟不适,又能很快习惯起来新的生活。 而等回忆的时候,发现过去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早就变得遥不可及,大多数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残存一些还算深刻的东西,埋在心底。 路禾突然发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对方的手指似乎略微穿插过他的发丝,等他抬头就看到纪明川把几片彩纸拿了下来。 “有东西。”他沉默地跟路禾对视,最后松开手,任由纸片从手中滑落,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现在没有了” 让路禾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纪主任也来了啊。”周铃兰笑着说,“你们应该都还没吃早饭,刚好家里做了,坐下一起吃吧。” 路禾这时候发现,厨房似乎还有人。 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从厨房走出来,把早餐都摆在了桌上,看他动作熟练的样子,看出来跟对方的外表不符,照顾人这种事对方做的得心应手。 周铃兰帮他过去接过盘子:“龙老师也辛苦了。” 路禾没想到龙崖也在,而龙崖也看到了纪明川。 “纪主任送小禾他们回来的,要辛苦纪主任这么大冷天的专门跑一趟了,诶都站着干什么,都坐下吃啊。” 龙崖跟着坐下,看路禾眼底似乎有疑问,他主动解释道:“知道你今天回来,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看向路禾,“明明就半个月不见,好像过了很久。” 龙崖有时候会来这边给周铃兰打下手,有时自己操刀,周铃兰看起来也很喜欢对方。毕竟一个热心能干的小伙子,谁不喜欢。 吃完的时候,他们还会坐在桌前闲聊几句,路禾也知道龙崖最近是打算辞掉克兰霍顿教练的工作,跟几个一起退役下来的运动员朋友创业,对龙崖而言,主要做的还是对口的技能培训,时间上可能会更加自由。 “你呢?”龙崖突然问他,“不做老师,后面打算做什么?” “应该会开个书店吧。” 路禾想了想,其实从他最开始第一次打算离开克兰霍顿,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了,不过一直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实现。 纪明川慢慢抿了口咖啡:“我会给你留意合适的门面,星州市有大学城,附近还有文化街区,今年新建设好的文创园在招商,文化类产业还有政府补贴,能开起来的话,后续的运营不成问题,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路禾笑了:“都没确定,怎么感觉你就把地方都给定下来了。” “提前准备跟布局,总不会出错。” 周铃兰在旁边看得一脸欣慰,感叹小禾真交了几个知心的朋友。 而穆盼盼盯着他们几个看了几眼,然后又看向她哥,连带着都不喜欢龙崖跟纪明川了,她担心路老师会被抢走。想到这,她的表情更低落了。 不是为她自己。 她看得出来,哥他很喜欢路老师。 她也希望哥能插得上话,而不是好像被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话题隔绝在外。 “穆云舒。”突然路禾叫了他一声,见他看过来,问道,“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 穆云舒这方面向来很有主见,而想考的学校也是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他说了个名字,路禾听到后也不觉得太意外,是一所在国际上都很有知名度的大学,他觉得穆云舒正常发挥,申请材料准备好,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对方就是有这种信心。 “嗯”穆云舒坐在他旁边,轻轻应了声,然后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 就算不能得偿所愿,彻底拥有,能跟路老师坐在一起,听他的声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都会觉得他来时走过的所有路,都值得了。而未来也不会没有归处,无可凭依。 等新年后,就是开学季,而他们在克兰霍顿的最后一个学期也要来了。 这个新年,对其他人来说是喜气洋洋,而苏家,却称得上是死气沉沉,笼罩着一层像是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阴云,而直到开学后的第三周,苏冕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185 第181章 恋爱咨询 我总会变得不再年轻。…… 中午这个点, 办公室只有路禾一个人,窗外阳光正好,刺目的正午光线照在窗边的云朵风铃上, 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 路禾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他某天这么出现在宿舍楼外的小路上, 也是在两年前的三月。 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路禾扭头看向门口, “请进。” 他刚说完就看到凌焕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右手还拿着一个浅棕色的小盒子。 “有什么事?”路禾看了是凌焕, 微微叹了口气, 对方在没事的时候总是往他办公室里跑,不过不影响上课的情况下,路禾也随他了。 毕竟,一般学生恐怕也不喜欢往办公室里跑,不管凌焕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对方既然愿意上进,他总不会不讲道理把人赶出去。 凌焕摸了摸鼻子, 轻轻咳了一声:“就今天早上开会,不是说了吗?说快毕业了,不少学生可能情感需求激增,还有压力焦虑什么的, 可以找老师好好聊聊。” 路禾想到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李主任是提过这个点, 可能是快毕业了, 不少人也有点紧张,而且还有个现象就是,恋爱现象增加。还让老师如果碰到这种情况, 不能单纯地肯定跟批评,要做好引导之类的 这是男校,那些学生在哪找的对象,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那你是哪一种?” 路禾刚说出口,就看到凌焕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心里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就好像对方非常鸡贼地挖了个坑给他跳一样。 而路禾还非得踩进去。 毕竟凌焕找了个很好的由头,他除了需要做好学生们的升学工作,必要时还需要提供一些情感的疏导跟支持,虽然克兰霍顿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但监舍老师跟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并不重叠。 监舍老师跟学生的关系更熟悉,对学生性格、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与学业压力也更清楚,而大多数学生有事可能也会选择跟监舍老师倾诉。 凌焕慢慢走过来,在路禾对方拉了张椅子坐下,笑着说:“当然是前者,情感需求类,比如关于恋爱的。” 见路禾没说话,凌焕好像还来了劲,好像真的是跟自己非常信任的老师倾诉自己恋爱中碰到的烦恼一样。明明他都是用另一个人的视角说的,仿佛路禾也压根不是对方口中那个当事人。 可凌焕能装糊涂,路禾却不能。 “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虽然他早就跟我说过,我们压根没戏,可我还是不死心,路老师你说一辈子那么久呢,怎么会说没戏就没戏?” 凌焕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当他以我还年轻,我的认知没成型,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个不成熟的小鬼拒绝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拒绝我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因为,我总会变得不再年轻” “我的思想总会成熟,总有一天不会是他眼里的孩子,那他的拒绝,算不算变相给了我一种希望?” 路禾好像被凌焕这瞬间的眼神给电到了一样,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眼前似乎有几重人影重叠,一个是过去初见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又是梦里那个让他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形象,最后定格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你这个年纪,就想那么以后的事,你还是先把毕业给搞定吧。” 凌焕突然叹了口气:“可这就麻烦了,毕业了得跟他分开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面。我现在想到这件事,就有点茶饭不思,觉得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着他,冲刺复习也没了心情。” 路禾心想明明中午看你吃饭还吃得挺香的。 “路老师,你说这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让我觉得,我好像努努力就能够着一样,但每次又都差一点,好像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了。” 听着凌焕说话的语气多了些许低落,他突然觉得凌焕今天来找他,可能真的不是只为了来调笑他,打趣他可能还真的带上了真实的情绪。 就在他思考怎么安抚对方的时候,凌焕冷不丁又开口了。 “不会在我出国上学的时候,他跟其他人在一起了吧?” 凌焕脸上带着一副不能接受的震惊表情,也不知道在心里脑补了什么,让路禾刚刚想说出口的话堵在唇边,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好笑。 “你如果天天想这些,你要怎么复习?”路禾忍不住看着他,“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会喜欢一个因为谈恋爱耽误考试,影响申请大学,分不清主次的男高中生。” “而且你想想,如果因为恋爱问题耽误了学业跟前途,你说他对你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凌焕突然爆了句粗口,忍不住说:“这关他什么事,我喜欢是我的事,他干嘛要愧疚?怎么也不是他的错啊” “可人们只看结果。” “不管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身边都不会缺少好的对象”路禾知道尤其是去国外念书的,基本上要么就是玩得特别花,要么就是没什么社交的,而凌焕看性格上,就像是前者。 以往初中高中对方都是在封闭的校园环境念书,也许接触了国外开放的风气后,凌焕会如鱼得水也说不定,见得多了,之前的那点执念都不值一提了。 可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双眼睛可能不会再像以前,像现在一样看着他,光是想想,就让他生出些许不习惯。 凌焕听到路禾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喃喃道:“可就是喜欢你啊。” 他这次都忘了用“他”来代称,几乎是脱口而出。 凌焕把带来的那个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我自己烤的饼干,就放在这了,没放什么糖。” “还有,我不会分心的。”凌焕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看路禾的眼睛,“毕竟我也舍不得让你愧疚跟为难,那得多没种” “做这东西也不耽误多少时间,而且出去了都得独立生活,学校那边还鼓励培养生活技能,还别说我这厨艺,出去烧个菜,其他人都得抢着吃。” 说到这里,东西也送出去了,凌焕怕耽误路老师休息,就准备走人,不过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话,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等你毕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是跟现在一样的想法,那我会郑重回答你一次。” 不一会凌焕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跟个木头一样反手把门给关上了,有些不敢相信路老师刚刚说了什么。 对方虽然没明说会答应他,但对方是真的把他作为一个同等交流的对象,来讨论的。路老师愿意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追求者了。 而并不仅仅是这种,即将要结束的师生关系。 这说明,他们能有新的关系了。 * 下午在教学楼数学组的办公室里,路禾想到中午冲动说出口的那番话,不过事后回想起来,他也没有后悔。 “路老师,我手上这门课,就苏冕一个人缺考了,就算已经预录取完了,开学也不能这么懈怠吧?”这名老师看样子是以为苏冕收到了预录取通知书后,直接摆烂不来学校了。 路禾听他这么说,也想起来,苏冕开学三周了一直是请假状态,而人也基本联系不上。 突然他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有老师走了进来,看到路禾后忍不住道:“路老师,听说苏冕他爸被警方带走了,苏冕作为家属在配合调查,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之前他们还在谈苏冕怎么那么久没来学校,但隐隐传出一些风声,本来还不太确定,直到现在才得了确切消息。 路禾拿出手机翻了翻最新的信息,发现刚刚刷新的最新的一则新闻,就是苏麒温接受调查,将要面临多项经济与金融犯罪跟人身虐待罪名的指控,很大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他不知道这件事会对苏冕有多大影响,但心里还是期盼影响能降低到最小,毕竟也不希望影响对方五月的大考。 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苏冕那张带笑的脸,有时候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一般只有苏冕折腾别人的份,路禾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担心起对方来了。 再结合苏冕没来学校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苏麒温出事跟苏冕似乎脱不了干系。 本来以为苏冕在配合调查,可能还得晚两天才来学校,没想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在教学楼外看到了苏冕。 不过对方身边还有几个男生,本来路禾只是看了两眼,这两眼下去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那几个男生好像在找苏冕的麻烦。 “我都听说了,你爸蹲局子去了吧?我看你这苏大少爷也当不了多久了。”有个男生盯着苏冕,磨了磨牙,眼里多了几丝痛快。 “你总看别人跟个垃圾一样,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当成垃圾一样的一天。” “我看你这紫领带,还是早点换了,我要是你,我戴着都嫌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坐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家里有点门路,多少能提前知道点风声。 “而且林子就是让你给整转学的,有背景就是好,做了那种事都能跟没事人一样来上学,你可是差点成了杀人犯!” 苏冕不紧不慢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他谁?” 对方听了后脸色气得发红。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一号宿舍楼的,你在杂物间差点掐死他的事就不记得了?” “哦,他啊。”苏冕眯着眼睛笑了,“活该。” “你!” 对方挥着拳头朝着苏冕打了过来,苏冕本来抬手要挡,可不知道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竟然没躲那一拳,让对方的拳头径直砸在自己脸上,连带着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往后倒,最后被一道声音给喝止住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路禾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苏麒温可能面临牢狱之灾,但是具体的处罚还没下来,这些人就这么急不可耐趁着苏冕刚回学校就来找麻烦,甚至还动手。 他毫不客气地点出了那几个人的名字,那几个学生也没想到明明不是一个宿舍楼的,对方竟然把他们的名字还有他们监舍老师都记得一清二楚。 “今天的事我会告诉纪主任跟你们的监舍老师,打架斗殴在学校里是明令禁止的行为,马上毕业了,如果不想好好毕业,刚刚的事就能再试试,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们的推荐信跟个人评价里不会多点别的东西。” 路禾本来想带着苏冕直接离开,对方脸上有个红印子,最好先去冷敷热敷,没想到苏冕当着他的面又折了回去。 那几个男生瞪着苏冕,而苏冕好像没看到一样,拍了拍带头那个人的肩膀。 “把苏麒温送进去的证据是我搞到的,你猜我在不在乎苏大少爷的身份?还有”苏冕突然摸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打了一拳的脸,只是两人的表情对比之下,反而对方那副铁青又不可置信的脸色,才更像那个被打了的人。 “谢了。” 等苏冕走远了,这人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谢什么,对方是故意让他打一圈好让他在老师面前卖惨! “疯子!” 路禾看苏冕过来,也不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心里知道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他从没把对方当成能跟其他人好好相处的性格。 “先去校医院,你这个冷敷热敷完了得上药,先去把药拿了。” 见他什么都不问,苏冕突然笑了。 一般人见了他,都会问他苏家的事吧,刚刚他就碰到了好几个。 他模样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是那种清俊漂亮的长相,比起大多数男生粗犷的面部线条,他的面部轮廓稍微有些柔和,眼角不尖,微微笑起来时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路老师你很担心我会破相吗?” 路禾突然看向他,慢慢道:“我看你被揍了,心情比没被揍还好。” 有受虐倾向? 不过这话路禾没说出口。 第182章 关于未来 我们或许会常见面。 路禾本来想等把人送到校医院就离开, 而且在他计划里,还能作为监舍老师关心一下苏冕的心理状况,毕竟父亲入狱, 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那么平静。 可一路走下来, 路禾发现苏冕根本不需要。 “路老师来了啊。” 刚到门口路禾就被一个眼熟的护士看到了, 对方跟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说:“不过不太凑巧, 魏医生也这学期还没来上班呢, 听说是有事请假了。” 校医院平时走动的就这么些人, 就算来的频率不高,一两个月来这么一次,两年下来也得熟悉了。 路禾听对方说起魏秋亭,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想到对方不在,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他应付一个苏冕就已经够了,再加一个肯定受不了。 “路老师你跟校医很熟?”苏冕在旁边问。 路禾扫了他一眼, “别说是校医,就是路上一块石头,看了两年也该熟了。” 也不知道这话戳到了苏冕什么笑点,他突然笑了, 然后跟在路禾身后进来。 这时那个护士也注意到了苏冕有点红肿的脸,刚刚因为角度的原因一时之间没注意到, “这脸怎么回事, 是打架了?” 她还没说完就止住了声,毕竟眼前这个学生的长相,一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路禾让对方先拿东西来给苏冕敷一下,再拿点药涂上。 那名护士一边看着一边啧啧感叹:“这张脸要是肿成猪头,得多少小姑娘伤心啊。” 苏冕不置可否,只是看见路禾的靠在门边的动作,笑了一下,“路老师你现在要回去了?” “我想剩下的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 这张病床上没有被子,苏冕为了方面坐在上面,一只手举起拿着毛巾在热敷脸,这个动作看着莫名乖巧,加上对方刚刚是被人找麻烦揍了,在路禾眼里更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苏冕歪着头看他,然后勾唇笑了一声,“别露出那么警惕的表情啊,路老师,既然是请求,肯定还是想跟路老师好好商量,或者说只是想让你听一听。” 这里还有别人在,路禾本来有些担心苏冕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过听苏冕这么说,他突然就不担心了。“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能不听,说吧。” 路禾语气平静,似乎在微笑。他站在门边,黑色的长裤衬得他双腿修长,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在他周身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苏冕的眼中,对方模糊得好像不太真切。 那边的护士看着他们笑了笑:“那你们慢慢聊,路老师一会走的时候直接把门带上就行了。” 等护士离开,苏冕冷不丁开口:“我好累” 路禾愣了一下,话题跳转得太快甚至让他以为他听错了。 他现在才注意到苏冕脸上那种疲惫的眼神,还有半睁的眼睛里,隐隐透出的红血丝。 也许刚刚苏冕掩饰得太好,他竟然都没注意到。 而且仔细想想虽然不知道配合调查是什么时候,但苏冕说不定一晚没睡。 “算了,也许不是请求”苏冕微微一笑,看着他快速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竟然闭上眼往这张病床上躺了下去。 “倒不如说是愿望,我的愿望是,我在这里睡一觉的话,你可不可以,稍微守我一会?” 苏冕闭上眼睛,感受着窗外洒进的阳光落在眼皮上,眼前并没有陷入黑暗,而带着一种阳光透过血液的那种红,本来没那么好睡着的,但也许是太困了,他竟然觉得好像真的要这么睡过去。 突然他听到有人把房间里的帘子拉上了,然后下一秒本来被他放下的毛巾,又被人拿起覆在他脸上,温热的,触碰到他脸上肿起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对方没说话,但也许是手上动作传递出了一种信号,而那种信号让他有了无与伦比的安心,下一秒他真的睡过去了,出乎意料得到了一场安眠。 路禾也不确定苏冕有没有睡,不过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对方才会褪去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圆滑深沉。 等毛巾没那么热的把它拿下来,突然跟察觉到什么一样回头看过去,发现有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对方的模样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但那张标志性的娃娃脸还是让对方有种远超同龄人的年轻, “真是感天动地师生情啊。” 路禾看魏秋亭没有走的意思,干脆出门把这间房的门给带上了。 然后看着魏秋亭,“你没事干吗?” “我这学期也是第一天上班,应该也没事?”魏秋亭做出一副在路禾眼里堪称故意的思考样子,然后看对方又指着腕表,露齿一笑,“而且现在都下班了啊,所以我现在是没事干。” “没想到这学期第一次见,路老师你就对我一个笑脸都没有,多少让人有点难过。” “我又不是你,没事我笑什么?” “我看路老师你是闲的很,带着那么多快毕业的学生还有时间哄睡啊。” 路禾皱着眉,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被魏秋亭这张嘴一说,都好像变了味道。 他能回应苏冕对他那种对年长之人的依赖,毕竟在他几次接触下来,苏冕确实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称得上能依靠的人。 所以长成半歪不歪的样子,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魏秋亭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哈哈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酒窝会非常明显,两人站在走廊上,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虽然都是魏秋亭单方面说,路禾看话题合适才会应几句,不过魏秋亭似乎也早就习惯他这个性子。 “不过你能在克兰霍顿待那么久,我很意外。”魏秋亭说,“我以为你刚来的第一个学期就会走。” 路禾没说话,毕竟魏秋亭感觉不错,毕竟他当时是真的想尽快辞职。 被对方这么一说,他又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留下,又是为什么会选择留到如今? 魏秋亭比了个手势,模拟火山爆发,然后发出了一个拟声词,“所以,就像这样,你砰得一声,栽在这了。” 路禾凉凉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把手按到把手上,“什么栽进去?魏医生还是注意一下你的用词,这是选择。” 他在进门之前勾了一下唇,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而且到目前为止,我都很满意。” 除了有些意外。 * 因为很多学生已经提前拿到了大学offer,安排的课程少了很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图书馆自修。 各科老师需要针对一些难题进行重点的攻克,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准备毕业晚会。 克兰霍顿历年的毕业晚会都办得很隆重,这说明往往需要提前几个月去准备,不过老师也会注意不会让学生们筹备晚会的事耽误了准备大考。 路禾下午跟几个学生家长打了电话,沟通升学事宜做家长的工作,就准备下班,突然扫到了被他放在桌面角落的一个木头盒子。 这个盒子很朴素,上面什么都没有,路禾转了一下锁扣,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叠卡片。 这些卡片都是之前去西维加德里营地时,第一晚的愿望卡牌活动。 需要写下对自己或者对别人的话,然后离开营地的时候才会收到,算是冬令营的一点小小仪式感。 这些卡片上没署名,不过路禾都能根据说话风格跟字迹一一对应。大多都是希望他健康快乐的,偶尔还有句让他猜是谁的俏皮话。 而且每张卡片的背面基本上还写上了对自己说的话。有的人写的,会有一种平时不显露出来的较真,有的人又是一如既往稳定发挥。 比如凌焕的:我本来想拿个第一,可我又想着,路老师归我了其他人连个第一都没有,也太可怜了,所以我大发慈悲,把第一让给他们了。 也不知道凌焕怎么在第一天就怎么写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归他?跟小孩争宠一样幼稚。 虽然守则上说卡片只能写给自己或写给别人,但架不住有人要一卡两用。而且放进盒子里基本上没人会莫名其妙打开检查了。 所以其实在他心里,与其说是他作为老师在这段师生关系中付出得更多,但他也相应得到了同等的东西。 教学楼一楼有咖啡馆,就在学术教室跟科学教室旁边,咖啡馆装潢古朴,招牌是一串漂亮的英文,在老师学生中都很受欢迎。 就在路禾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另外有一个人,停在他面前。 路禾先看到了对方的锃光发亮的皮鞋。 有个人总是会把全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茍,皮鞋都能反光。 纪明川看到他,率先道:“一起喝一杯?”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就跟以往无数次碰面一样自然。 路禾看纪明川手上还抱着一堆资料,心想对方看样子下班了还要处理工作。 路禾点点头,反正都老熟人了。 进门后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走下,本来咖啡馆里还有几个学生在有说有笑,看到纪明川进来立刻就噤声了,后面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喝东西都快了,明显想干完这杯快点走。 “看样子,你的威慑力只增不减,那些学生看到你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纪明川本来稍微快他半步,听到后扭头看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不过在金丝眼镜的遮挡下,让人更难看出端倪。 “你是会打趣我了。” “今年秋天新生入学,到时候你更有的忙。”克兰霍顿没有学生不知道纪明川这位教导主任的手腕,但刚入学的新生,不管是听没听过,大多都不会把别人越传越妖魔化的话当一回事。 所以到那时候,纪明川要做的也更多,得快速创建起,起码以前每年都是这样的。 不过这次纪明川没说话,只是问他:“喝什么,我去点。” 路禾没客气,说了个气泡茶,然后看着纪明川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往吧台走去。 不过路禾却注意到中间有一份夹着的文件,上面写着的是星州大学聘用合同的字样。 难怪刚刚纪明川没有回答秋天新生入学的问题。 纪明川很快回来了,拉开椅子坐在了路禾对面,“我刚刚问了工作人员,那几个学生没点酒精类饮料。” 虽然就是问了服务员也不会给。 抽烟喝酒,在克兰霍顿都是明令禁止的行为,不过纪明川对校级校规的恪守,可以说都渗透进骨子里了。 纪明川伸出手。捏住了那份文件的一角,“你都看到了?” 路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 “路禾。” “?”路禾没想到纪明川会突然叫他。 “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我跟你说过违和感这个话题,也是你最早让我思考这个问题。” 纪明川的话好像勾起了路禾不少回忆。 “我当时跟你说,作为克兰霍顿的教导主任,实际上我很多事都不知道,就像是有一根线在牵动我的轨迹,然后我也发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克兰霍顿,当这个风评不怎么好的教导主任。” 这时候服务员也把饮品送上来了,纪明川抿了一口,神态自若地开口:“不过我后面还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因为你了。” 路禾沉默一瞬。 纪明川随手放下玻璃杯,抬眸看他一眼,“这个脾气,怕不是会被学生欺负死,要不了两天,都能骑你头上。” “所以还是需要你这位副监舍。” “是你当时点我,真不知道你那时……”怎么来的胆子。 纪明川想了想,可能路禾就是个这么矛盾的人。 同时也让他变得矛盾了。 “既然你也有对离开克兰霍顿以后的规划,那我就更不能停在原地,也是我仔细考虑过的结果。” 路禾记得之前纪明川的表哥就跟星州大学又相当多的企校合作,对方当时也是想让纪明川去公司或者去大学任教。 每次听纪明川聊到违和感的话题神经都会下意识绷紧,不过纪明川每次也不会多想,倒是让他松口气。 又或者穿书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以纪明川的性格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对方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 纪明川的手指握着玻璃杯,在手中幅度很小地转了转,他的声音也因为刻意地压低,“到时候,我们或许也会常见面。” 路禾瞬间就明白了纪明川的意思,克兰霍顿毕竟还是在郊区,而且学校是封闭式管理,老师任务也重,平时都是留在校区的。 如果换了个工作环境,就不一样了。 第183章 相互的爱 凌焕他会证明的。 等到五月下旬, 大考也到了尾声。除了大考前的两个月时间最紧,后面基本上都是些执行的工作,偶尔需要去应对一下可能在大考期间出现的突发情况。 收尾工作剩下个别课程的内部评阅的要求, 需要给考试局提供样本和分数。 有几个老师把工作做完,嚷嚷着终于可以喘口气, 还喊了人提早下班出去聚一聚, 说哪新开了一家烤肉店。 “我就算了, 忙了几个月, 我今天早点回去陪陪老婆孩子。” “那行。”这个老师又看向路禾, “路老师呢, 要不要一起?” 乔柠自己办公室打印机坏了,就跑到了路禾这边打印,听到他们在聊聚餐的事,回了句:“路老师是监舍啊,晚上宿舍楼那边还有事吧,那帮学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天没人看着就要上楼揭瓦了” “也是。”那人笑了笑, 然后对路禾说,“那下次再聚!” 等路禾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乔柠跟在他后面说:“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就知道你可能不想去,平时基本上都是推掉的。” 也不止这次, 平时乔柠都帮他推了好几次, 这种事做起来越来越自然,还被人调侃成老妈子,因为这件事, 乔柠在他耳边念叨了起码半个月。 路禾露出一丝笑容,轻轻道:“是,多亏了你。” 他本来就不喜欢聚会跟人多的场合,不过也并不排斥,如果只是感受一下聚会上喧闹的氛围,那种感觉也并不糟糕,如果总有人cue他,就会疲于应付。 而且他的离职申请也批下来了,等拿到那张纸质合同,路禾才发现他对这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如果等身边都换了一批人,那也再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克兰霍顿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属于曾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属于早晚都要告别的过去。 两人顺路一起下楼,乔柠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天色,忍不住说:“看着天气该不会要下雨了吧?最近这雨下得没完没了,都下了一个星期了” 他们等走到2号教学楼门口,雨刚好就下了起来,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淅淅沥沥的雨声由远及近,瞬间就来到了面前,被风吹来水雾贴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乔柠从包里拿出雨伞,每年五月份都是星州市雨水最多的时候,基本上人人随手都会带把伞。 她把伞撑开,一边看了眼路禾,“路老师你不会刚好忘带伞了吧?” 路禾忍住想扶额的冲动,最后只是捏了一下自己手上那个文件袋,叹了口气,“今天中午以为要下雨,带伞回宿舍楼,不记得带过来了。” 结果中午根本没下雨。 “路老师你跟我一起打吧,我这把伞够大。” 路禾看了一眼,乔柠的伞打两个人够呛,如果是两个男人还能凑合,不过乔柠的话,他并不想让对方等会被淋湿了。 他指了指一楼的咖啡馆说:“你先回去吧,我随便坐坐,这雨感觉不会下很久,而且咖啡馆里有伞外借。” 告别乔柠,路禾就去了咖啡馆,借伞的时候发现伞都被借完了。在星州市的雨季,外面公共场所提供的伞总有点供不应求。 本来打算坐坐,但也可能是这个季节的雨,总让人觉得有点闷,最后路禾改变了想法,教学楼之间有玻璃连廊,会连通别的建筑。 在这里待了两年,其实并不是克兰霍顿每个地方他都去过,都有好好看过。 路禾穿过连廊从隔壁教学楼走,一些教室还有学生,不过因为大考结束的缘故,基本除了取东西,不会有学生往教室里跑,但不排除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 站在这里还能看到教学楼外那条林荫路,因为白色的雨雾遮挡,只能看到有学生在那条路上来来往往。 突然有几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们穿着一身运动服,看样子是刚从体育馆里出来,为首的男生身材是隔着雨幕都能感受到的高大健壮,迈着大步踩在雨水里,因为雨势太大,有些水珠打湿了对方的肩膀。 一群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生,迈着大步,没多久就要消失在路禾的视线里,即使这种大雨天,走路也显得带风,加上大考结束,浑身还洋溢着一种青春活力跟意气风发。 “凌哥,你刚那记暴扣太帅了!看你前段时间那个学习劲,我还以为你不打球了。”秦阳还在凌焕耳边絮絮叨叨。 即使雨声那么大,凌焕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问:“有多帅?” 秦阳被问住了,在凌焕的视线下,他最后还是用他贫瘠的词库描述道:“大概就是不会缺对象那种帅?凌哥你是不知道,外校有多少女生想要你联系方式。” “还没传出去吗?”凌焕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啊?”秦阳懵了一下。 凌焕指了指自己,然后笑了,还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要多阳光有多阳光。 “我,铁弯的。”语气仿佛还隐隐带着一点秦阳无法理解的小骄傲。 秦阳:谁以前成天说自己笔直的呢,而且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吗!?他听说凌哥他爸都气得摔了个杯子。 因为地上铺了地毯比较厚,杯子也没碎。这些都是他听他爸说的。 不过凌哥喜欢的人是谁啊?用得着藏那么深,不会在搞网恋? 等路过那栋教学楼,凌焕突然停下脚步,鞋尖拐了个弯,脱离了大部队。一边迈着大步往教学楼小跑过去,一边对他们几个说:“我还有事,你们先回!” 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说不定路老师还在办公室里。 凌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不是非要去找路老师不可,就算看到了对方,在这种公共场合,他可不敢真的说什么做什么。 不过他的脚还是不听使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路老师办公室门口了。 他转动门把手,往里探进半个身子,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办公室没锁门,说明有老师暂时离开,过会应该会回来。 凌焕把门关上,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清脆,又好像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显得不紧不慢,在凌焕耳边不断放大。 哒哒哒哒,最后脚步声停下了。 凌焕一回头,就看到路老师就站在走廊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跑这里来干什么?”路禾心里当然知道凌焕干嘛跑来,不过在凌焕面前,他好像总是习惯性明知故问。 因为觉得如果让凌焕先打破沉默,他说不定又要陷入对方的表白攻势里了。 凌焕抓了把头发,“就路过,想过来看看你。” “天天看还”路禾心想,哪用得着那么稀罕。 “看不够,天天看都不够,总感觉要每分每秒都能看到才踏实。”凌焕也知道到时候他去国外读书,得一连几个月见不到,那时候他不得发疯。 所以最好趁早戒断。 不过这种想法才维持了几个小时,就被凌焕抛弃了。 戒个屁啊!人都在自己面前还戒戒戒!他来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当和尚的! 凌焕突然看向路禾,问道:“路老师你没带伞?” 他晃了晃自己手上拿把伞,看着路禾时眼睛亮的惊人,脸上写满了期待,“那要不要一起打?” 凌焕本来以为路老师不会答应的,没想到对方竟然点了点头,他们就这么一起出了教学楼,凌焕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如果凌焕是只小狗,现在尾巴可能都屁颠颠摇个不停了。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今天又有人夸我简直帅爆了。” 路禾扫了他一眼,看他身上这身运动服,四肢修长匀称,覆盖着一层并不夸张的肌肉,很有力量感。 让路禾都能想象出,对方使劲时,手臂上的肌肉拉扯又绷紧,还有青筋爆出的感觉。 “这种话你应该没少听。” “可你没说过啊,别人说我帅有什么用。” 虽然这把伞够大两个人,但也架不住雨被风吹得斜着飘,凌焕又总想把伞往路禾这边靠,渐渐的凌焕的左边肩膀也湿了一半。 后背的衣服也打湿了紧贴着脊背,让人分不清是雨水打湿的还是汗水浸湿的。而对方脸上只顾着傻笑,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这点。 等到了宿舍楼,路禾看了他一眼,暗道一声傻,收回了视线。 当天晚上路禾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竟然是许秘书给他发的消息。 [许秘书:周六下午三点,龙隐天香。] 路禾刚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下一条信息接着发过来了。 [许秘书:路老师,凌总想见你一面。] 路禾盯着这行字看了一眼,动了动手指,回了个好。 许秘书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八成是因为少爷跟你的事。 [路禾:我知道。] 这回换那头的许秘书不理解了,路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等到了周六,路禾准时来的时候,茶馆的工作人员领着他进了包间,却没看到其他人。路禾知道凌景生八成是想晾他一会。 龙隐天香是星州市一家有名的私人茶馆高档会所,隐私保密性很好,茶馆周围环境还迎合那些商务人士的品味,装饰得古色古香。 路禾进的这个包间,还有一扇临湖的大窗,他在椅子前坐下。 半个小时后,凌景生才姗姗来迟。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分明是私人时间,对方也不愿意换上常服,给路禾一种对方好像是来谈公事,而不是私事的感觉。 而许秘书站在旁边,一脸为难地看着路禾。 “这就是凌总的时间观念?” 凌景生冷着脸,面无表情道:“对某些不知羞耻的人,不需要谈时间观念。” 路禾皱眉,虽然平日里他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不代表他会完全无动于衷。 “那请问凌总,您口中的不知羞耻的人是我,还是您儿子,还是我们两个都是。” 凌景生冷声道:“成天给我丢脸,我凌景生没有这样的儿子。” “如果他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他的父亲,那你现在是用什么立场来的,如果他不是你儿子,那他跟我的事,你恐怕也管不着了。” “你”凌景生没想到路禾的态度会那么尖锐,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惯了,怎么可能愿意在一个小小老师面前受气。 “当然,你是他的父亲也管不着,凌焕已经成年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这种事还要父亲教,难道他将来结婚,你也替他结?” 凌景生脸色黑得能滴水,冷笑道:“我都不知道路老师你那么油嘴滑舌。” “你现在知道了。”路禾微微垂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嘴上的笑意却让凌景生觉得对方在讽笑。 “就算我做的再怎么不好,似乎都早早超过了你这个做父亲的。” 其实路禾也有想过凌景生是怎么知道的,对方可能私下调查过。 从知道凌焕在冬令营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白一个男人时,凌景生说不定就掘地三尺把凌焕身边所有男性查了个遍。 至于为什么凌景生会那么在意这件事,恐怕还是因为觉得丢脸。 凌景生呼吸一滞,他本来是要来兴师问罪的,而这么一来一去,他也冷静下来了,扭头让许秘书先出去。 许秘书走之前还扭头看了路禾一眼,最后担忧地叹了口气,一边暗自心惊。 路老师刚才的表现,简直跟平时判若两人。 对于大少爷跟路老师的事其实他早就有猜测,毕竟凌家就只有他最清楚大少爷的变化,也知道这些变化是因为谁。 “你们的关系也不正当,谁知道有没有你的刻意引导,这种关系,本来就见不得光,也不可能被任何人认可,传出去了,身败名裂的一定是你。” 路禾坐在桌前,反问了一句:“可您第一时间来找我,并没有让我身败名裂,因为你更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没错,凌景生更在乎的是自己丢不丢人。 “而且凌总就没想过凌焕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吗?”路禾突然道。 凌景生不觉得他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因为你从来没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也从没让凌焕感受到过那种来自,年长一些的男性的照顾跟理解”路禾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知道,这两种不能混为一谈。 他已经用了一年的时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凌焕绝对没有把这两种感情混淆。 凌景生怒极反笑:“你觉得他变成这样,还怪我?” “我以为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跟凌总您这样的聪明人解释。您可能对员工来说是个好的领导者,但确实不是个好父亲。”路禾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平静,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您怕丢人,性向本来就不是问题”路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微垂眸时,眼底多了一丝柔和,就像是静止的湖面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至于其他,凌焕他会证明的,证明他的喜欢,堂堂正正。” 就像凌焕宁愿自己淋湿也要给他打伞一样,他也能给凌焕撑起一把伞,也许对方看不见,但这把伞,会一直笼罩在他身上。 站在门口的许秘书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生,对方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此时却微微弯腰,把头抵在门边的墙上,手指好像想在墙体抓出一道痕迹。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门故意没有关紧,结果赶过来的大少爷,直接站在门口听了起来。 不过来晚了,并没听全。 可看少爷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许秘书也不知道,他在少爷的疯狂逼问下透露了凌总私下约路老师见面的事,是好是坏了。 从看着少爷长大起,就没见对方露出过这种表情。 第184章 毕业季(小修) 早上好,还有,毕业快…… 路禾站在镜子前, 还在调整领带的位置,等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才去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 今天是毕业典礼, 他并没有送别那么多届学生的经历,可以说, 今天的他也是在送别自己。 虽然今天出于仪式感的要求, 路禾穿了正装, 因为做工跟材质的缘故, 这身衣服要比他想得透气很多。 路禾今天起的很早, 他出门看了眼时间, 才七点钟,打开门后走廊也没什么人,不过从楼道还有走廊两端尽头透进来的光还是把走廊照得很亮堂。 等走到凌焕房间门口,路禾微微停顿了一下,想到了那天他跟凌景生见面的事。后面一周,总觉得凌焕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而具体哪里奇怪, 他说不上来。 路禾要下楼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有人快步上楼的声音,转角时如果不是他突然停下,可能还会跟对方撞在一起。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捧以蓝紫白为主要色调的花束, 花瓣上好像还带着晨露,好像跟刚摘下来的一样。路禾辨认了一下, 有深紫色的桔梗, 蓝色的绣球,还有白玫瑰。 凌焕也没想到刚好会碰到他,不过只是愣了好几秒, 才把那束花递给他。 对方出神的时候,路禾也在看他,直到见凌焕回神,路禾才开口:“你大清早就跑出去买花了?” “今天的日子,不能没有花吧,而且我想当第一个给你送花的人。”他看了一眼路禾手上的那束花,勾了一下唇,“还好赶上了。” 他会起个大早去买,只是觉得早上花店的花都是刚到的,也最新鲜,品种也最齐全。而且他提前两天就预定好了,今天只是去取而已。 “先去吃早餐。” 凌焕的一只手还放在口袋里,闻言点了点头,把手给抽了出来,表情很自然,笑着跟对方闲聊一句,一边跟了上去。 “路老师,书店的选址好了吗?” 路禾要辞职的事情,在关注这件事的学生里并不是秘密,更别说凌焕了。申请一提交,基本上都瞒不住。 他点点头,然后随意报了个地址。凌焕掏出手机导航了一下,然后还把这个地址小心存起来,好像生怕会忘记一样。 路禾就坐在他对面看他动作,花束就放在他的手边,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耀着,那几朵深紫色的洋桔梗好像都要变成灵动的蝴蝶,迎着太阳飞起来。 凌焕这时候才收起手机抬头,两人的视线刚好错开,凌焕却有点怔怔地望着他。 他心里微动,刚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一串脚步声给打断了。 听声音凌焕就知道是谁,他轻轻啧了一声,又一次暗叹什么时候能只有他跟路老师两个人,没有这些碍眼的讨厌鬼。 “路老师,今天是在这的最后一顿早餐,你也吃得太少了吧。”苏冕笑眯眯地在端着自己的餐盘在路禾旁边坐下,让凌焕恨不得自己能分身三个,一个坐路老师对面,两个坐路老师左右两边。 他本来坐对面是觉得这个角度更好观察路老师,现在看反而便宜苏冕那家伙。 凌焕喝了一口加了奶的咖啡,不客气道:“亲爹都进去了,你还笑得出来。” 路禾抬眸扫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所以在克兰霍顿其他人看苏冕的眼光,不管是带着什么含义,无论是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跟怜悯,都会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就比如现在在餐厅用个早餐,偶尔也会有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苏冕身上,不过苏冕就跟没感受到一样,表情如常。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听说你家还想跟你断绝关系,怎么,被扫地出门的感觉怎么样?” 凌焕扯出个笑容:“感觉不错。” 苏冕也回了一句:“那我也一样。” 路禾轻咳一声,让他们停止这个话题。这个时间点来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韩冬夜看到他们后,直接就坐在了路禾右手边,视线落在这束花上。 “这是?” 凌焕挑眉,神情还有点得意:“我送的。” 结果韩冬夜压根不看他,低下头吃着早餐,时不时扭头跟路禾说几句话,问对方等等有什么安排。 路禾忍不住开口:“你们才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还反过来问我的安排了。” 韩冬夜侧着头看了路禾一眼,在心里暗道,如果说主角是作为学生的我们,为什么会看着另一个人移不开目光。 路老师,真的很适合正装,每次一穿上,身上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气场,而因为穿正装的人是路老师,对方并不会带给他们一种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反而能让每个熟悉他的人,感受到这份庄重禾肃穆下,流淌的温柔。 “一会有毕业典礼,你们别忘记时间,你们应该也不想最后一天还要被纪主任记一笔。” “他是魔鬼吗?最后一天还要管那么多?”凌焕忍不住道。 路禾也知道不会,他只是说出来想吓唬他们一下。纪明川可能今天也没功夫管这件事,知道纪明川要离开克兰霍顿,校长这几天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地想挽留。 这个点还没看到杜渐深,学生会的交接两个月前就完成了,对方现在可能在准备典礼上的代表致辞。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穆云舒也没出现。 “你们有看到穆云舒吗?”路禾问。 凌焕撇了撇嘴:“问他干什么?” 不过就算他不想从路老师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也会因为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路老师,不会拒绝回答。 “我早上出去拿花的时候看到他了,应该是去提前准备一会的致辞了不过要我说这个代表致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背个稿站在台上讲点让底下人昏昏欲睡的东西,没什么营养。” 路禾听了忍不住想,好像凌焕平时做的事就有营养一样。 他突然想到,穆云舒之前明确跟他表示过不想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参与致辞。 相处那么久,他大概能了解穆云舒的想法,对方虽然各方面成绩优异,名字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各种公告,成绩单的前列,但对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也不喜欢站在聚光灯下。 他还记得那天穆云舒说,他没有那么多感想想跟其他人分享。 毕业典礼优秀学生代表的致辞,主要围绕感恩,收获和对未来的展望来升华主题,但他知道穆云舒不想让人了解他的过去,也不想与那么多人分享他的未来。 等餐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路禾才看到商应欢下来,对方似乎昨天晚上没休息好,脸上还有点黑眼圈。 刚进门他的视线就牢牢所在了路禾身上,后面拿早餐的时候又会时不时往路禾这边看一眼,发现对方同样在看他后,又有点仓促地收回视线。 最后他走到路禾面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都吃完了怎么还坐在这里?” 刚说出来,商应欢就恨不得咬一下自己的舌头,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不满意对方坐在这里一样,他恨不得把话收回来,让他拿捏好语气再好好说一遍。 路禾把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上,就这么坐着抬头看向面前的商应欢,笑着说:“吃完了,不影响我在今天跟你们每个人打招呼,目送每个人离开宿舍楼去毕业典礼现场。” 最后他轻轻道:“早上好,还有毕业快乐。” 商应欢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地就红了,他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有点闷,可视线却直勾勾地盯着路禾,微微仰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一些。 “这话,你跟所有人都说了?” 商应欢没等他回答,开始带着凶狠的气场品尝着在克兰霍顿的最后一顿早餐。 他明明知道路老师肯定对每个人都说了,还留在这里也不是专程在等他。 为什么他不能是路老师心里最特别的那个? 昨天晚上他知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的相处,马上要分开了,他都没睡得着觉。 他以前多排斥来克兰霍顿,现在可能就有多舍不得。 想到路老师刚刚那个笑容,他一边因为对方这个笑而心跳加速,一边又有点讨厌这种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只有他一个人割舍不了的感觉。 路禾问:“昨晚没休息好?” 虽然商应欢没回答,路禾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了。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觉得课题除了告别还有成长,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最后一课?” 相遇跟分别,是成长的过程中永远都不可能避免的话题,人总要经历了这些才会成长起来。 “其实比分开更难受的,是可能距离很近,却好像变成了陌生人,你会发现你就算掘地三尺,哪怕跑遍全世界,你都找不回这个人了。” “不过,我觉得不管距离多远,不管过去多久,我永远都是你熟悉的样子,我想你也是。” 商应欢默默听着,然后把最后一口早餐吃完,连拿着旁边的餐巾擦嘴都忘了,下意识攥紧手上的餐巾纸盯着对方,“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好受了?” “不管有没有用,有的话我还是得说,不说怎么知道没用?而且要能让你好受一点点,那就赚大了” 商应欢听对方自顾自说着那些让他心脏都发麻的话,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大叫,对方难道一点都不会生气吗?即使他任性,即使他上次还强吻了对方,后面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 商应欢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咖啡,从这漆黑的液体表面上看见了自己倒映进去的双眼。 路老师太犯规了,也很卑鄙。 让他觉得这种分别也不全都是苦味,告诉他,他们心的距离不会因为现实距离的远近而拉开,总觉得这是路老师的承诺,是独属于对方的安抚方式。 偏偏就算再不承认,他也就吃这套…… * 今年的毕业晚会很隆重,路禾在克兰霍顿待了两年,去年也见过一届,但都不如今天的气氛热烈。 可能因为今年,他变成了当事人? 今天的优秀代表致辞,竟然是双代表,这在克兰霍顿的建校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路禾坐在台下看着致辞完毕的杜渐深淡然下场,然后跟上场的穆云舒礼貌地握了手。两人穿着相同制式的正装,却愣是穿出了两种既然不同的风格。 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今年会是双代表了。 杜渐深和穆云舒,其实最直接地代表了克兰霍顿的两大学生群体,一方是杜渐深他们那种家世背景出众的紫领带,还有一方就是穆云舒代表的家境贫寒但成绩优异性格坚韧的特招生。 在这里的这几年,路禾其实也察觉到了,这两类学生在各方面都表现迥异,作为少数的特招生很难融入克兰霍顿这个大的环境,就算表面融入了,也无法改变双方阶级差距巨大的现实。 所以路禾从不逼他们强行去融入其他人的圈子,一切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进行就好了。他一直觉得,在这种模式下,需要的不是融入,而是彼此尊重。 两个代表致辞各自占据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对穆云舒来说,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对申请学校有优势,但哪怕没有这个优势,穆云舒也已经提前拿到了大学预录取的offer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晚会散场后,很多学生都被家长接回家了,有的还喊人再出去吃点宵夜,唱K。老师除了会叮嘱他们一下注意安全,其实毕业后不会再对这些事情干涉过多。 穆云舒跟其他老师打完招呼,就从前厅出去,等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递给了路禾。 “路老师,等回去再打开看吧。” 路禾停下准备打开纸袋的手,点点头,转而问起对方,怎么会改变主意上台致辞。 穆云舒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虽然我没有那么多东西想跟其他人分享,但想跟你分享。” 而且在今天,想让路老师你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久一点。 这话穆云舒并没说出口。 他跟在路禾身后走出晚会前厅,夜晚的风迎面吹了过来,让穆云舒的视线下意识停留在了身边人脸颊侧那一缕飘飞的发丝。 穆云舒突然开口:“刚刚致辞的时候,我说我感觉自己融入了这里” “致辞是给所有人听的,尤其是给校长他们听的,我知道很多时候人没法在这种公开演讲里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我是真心的。”穆云舒扭头,看到了路老师有点错愕的表情。 他轻轻道:“因为你,我感觉自己融入了这里。” 举行毕业晚会的地方接近沙滩,晚会结束后还有一些人留在海岸边散步,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空旷幽远的声音。 偶尔能听到一声爆笑,伴随着喧闹的起哄,但听不清那些人具体在聊什么。 路禾看到凌焕朝着他走过来,身上穿着的西装经历了一夜,已经有些凌乱不如刚开始穿上时规整,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手上端着一个酒杯,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液体,肩上勾挂着不知道从哪挂上去的彩带,被海风吹得扬了起来。 在这样的夜里,凌焕端着酒杯的手冲他晃晃,眉眼显得更张扬恣意。 “路老师,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穆云舒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被校长叫住了,只能看着凌焕得意地对他扬了扬眉。 路禾知道校长应该是跟穆云舒谈一些事情,涉及一些具体资源跟机会,而奖学金只是其中一部分。 穆云舒去听听没有任何坏处。 不知不觉,路禾已经走到了海边。克兰霍顿本来就靠海,他对这里早就不陌生,有时候克兰霍顿有冲浪课,举行帆船活动的时候,都会来到这片沙滩。 凌焕突然伸出手,把酒杯里装着的那点香槟,洒到了海里,站在能被浪花拍打脚面的地方,任由海水打湿自己的鞋跟裤腿。 这种规律拍打的韵律,就像大海的心跳。 撒出去的液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在半空,定格成一种永恒的形态,再分散成液滴,泼洒进能见度高的浅层海水里。 路禾突然伸手,抓住了凌焕肩上的那条彩带。 而被他抓下来的瞬间,那丝带被海边的风吹着就这样缠上路禾的手指,从路禾的手指间飘了出去,在半空中拉出一抹浅紫的颜色。 凌焕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然后另一只手伸进口袋,好像掏出了什么东西。 “路老师,你把手伸出来。” 路禾想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干脆摊开手掌。 凌焕没把东西放路禾手上,而是捏着路禾右手的中指,好像有什么绳子一样的东西缠了上去。 路禾把手收回一看,发现是一个新的小狗挂件,金毛小狗,雕工手艺比之前好了很多,挂坠上还有一些桃木翡翠珠子之类的装饰。 看到这个东西,路禾愣了一下,看着这只小狗被挂在自己手上,抬头看了凌焕一眼。 对方摸了一下鼻子,轻咳一声:“以后我每一年都送一个给你,直到” 他看着路禾缠着绳子的那根手指,莫名有点眼热,“直到套在这里的东西,变成一枚戒指。” 路禾看着他没说话,等他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收到凌焕给他发来的信息。 大致是让他路上小心,还有晚安。 路禾盯着这行字,最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抽空也回了一句。 [晚安。] 凌焕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也顾不得别的,看到屏幕上弹出的简简单单两个字,他突然对着屏幕亲了一下。 “晚安。” 第185章 三年后 除了没跟你在一起。…… “白槐大道67号, 是这里吧?”有两个女生拿着手机,一边对着导航,一边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 棕色的墙体, 门口还高低错落地摆放着很多植物,几乎要把整面窗户都遮住, 让人看不出这是一家书店。 “真奇怪, 这家店怎么都没有名字。” 她的视线落在棕色墙体上挂着的那个门牌上, 门牌制作的比较复古, 就好像这个门牌就是店名。 “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了, 还有第二个白槐大道67号吗?”旁边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示意她别看了快点进去。 “别急啊,今天又没课了。”她说完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店门口有延伸出来一截的屋檐。 透过屋檐遮挡,能看到长势茂盛的刺槐,春天正是开花的季节,白色的花朵一簇簇地挂在枝头上,总觉得这一块的刺槐花开得更好一点。 书店很安静,进门也不会跟去其他店一样有店员对你说欢迎光临, 只有挂在门上的一只小风铃,因为门被推开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让人想到因为结冰而变得坚硬的水滴。 店内基本上都是统一的木质装潢,有阳光从窗户透进来, 整体色调有些像家里一样温馨的感觉,左边是一个吧台, 而右边是一排排桌椅, 摆在进门最显眼处的畅销书书架。 再往里是一段木质楼梯,直接通向二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二楼也有座位, 不过基本上是两人座,私密性会更好一些。 她们找了张桌子把包放好,因为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那个女生说:“你喝什么我去点。” “不是美式都行。” 她们今天计划是来这个同学推荐的书店来做小组作业,来到这后发现氛围比她们想的还要好,而且突然来这里还有点不方便说的其他原因。 那就是他们大学校园墙的投稿还有论坛的传闻,听说她们物电院的纪老师跟这家店的店长关系很好,有不少人在这家店里偶遇。不过她们也是听说没真见过。 他们大学每学期开学都得抢课,早在他们还没开始进入第二个学期抢这门本学期必修课的时候,就已经听院群前辈里吐槽一些老师,为学弟学妹们“排雷”。 比如哪个老师最凶最严最喜欢挂人,哪个老师讲课讲的不行就是念书,谁的风格更风趣幽默,讲解的更好。 有一个老师经常在学生的话题中心,一当然是对方的长相,长得帅都是其次,重点是一看就是非常严苛,不茍言笑的类型,气场冷硬让人下意识地压力拉满。 有人调侃说对方长得就是一副会挂人的样子。 所以抢课基本上都不会抢这位大佛的,最后抢课的人一多系统一崩溃等她们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就剩下这位老师的课了,只能对着墙壁拜了又拜最后含泪点确认。 那个点了单的女生走过来,一边坐下一边从包里掏出电脑,小声说:“你说纪老师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还经常来?”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虽然话没说完,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因为这个店的风格,怎么都跟那个纪老师完全不搭调!如果不是有人说在这里偶遇过,她们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上个月来这家店的时候碰到了纪老师,走的时候他竟然看了我一眼,让我路上注意安全,吓得我差点撞在玻璃门上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另一个女生模仿了一下之前听别人说的语气回了一句,当做是附和对方了。 “应该是跟这家店店长很熟,光顾一下朋友的店,而且在朋友店里总不能态度不好,给朋友赶客。”她轻轻啧啧两声。 她是这辈子都想象不出那位纪老师叮嘱她注意安全的样子。 “他也不像是怕会赶客的人,挂科挂多了不是会影响期末教学评价,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 很快有店员把他们的饮品端了过来。现在私人书店基本上都是这个模式,比起卖书,更像是提供一个阅读空间,然后你可能需要付一杯饮品钱来买个座位。 不过她左看右看,发现看有的人也没点饮品,说明这里也并不是强制消费。 “不知道跟纪老师的熟人店长是男还是女,好像也没有人见过。” “别八卦了,赶快做了后天就要汇报了,明天满课你肯定没时间做。” “咦”突然这个女生愣了一下,“你看看那边看个人,就是坐在吧台旁边那张桌的人。” 虽然觉得同伴总是很难在刚开始进入学习状态,总是分神,不过还是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个地方有一个木质的横格镂空墙,看上去很像是一面屏风,因为有遮挡,她们刚进门的时候都没看到那里。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深咖色的长裤莫名很契合书店的环境,戴着一副银框的眼睛,头发有些微长,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气质。 看到对方时先是被对方这身气质感染,然后才注意到对方的长相同样惊艳,轮廓分明,但却是一种属于男性的俊美好看。 看上去,二十五六? 她们默默猜测了一下对方的年龄,然后看到有店员过去跟那个男人说话。忍不住想到,难道对方就是店长,看起来太年轻了。 最后她们两个收回目光还是去干正事,期间断断续续有风铃声响起,代表有人进来或出去。这种声音并没有让人觉得吵闹,就跟很多书店里会放一些轻柔舒缓的纯音乐一样。 等风铃声又一次响起来,刚好她做完这一页,准备看了一眼同伴的进度,突然注意到进门的人,张了张嘴巴。 这不是纪老师吗? 对面那个女生注意到她的反应也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把头转了回来。 虽然他们知道纪老师算是这个店的常客,可也不会天天来,怎么今天好巧不巧就碰上了。不过虽然有点在校外碰到任课老师的忐忑,更多的还是对八卦的好奇。 果然他们看到对方直接往刚刚那个男人坐着的桌子走去,然后坐在对方对面。甚至都不需要跟店员说什么,那边就已经开始动手给对方做咖啡了。 果然是熟客啊。 她们两个叹息一声,一边心里猜测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这个点你果然在这。”纪明川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慢慢坐下。他知道路禾每周二周四下午都会在这里坐两到三个小时,至于其他时间不固定。 路禾想了想,回道:“我还以为你最近很忙。” “再忙也得给自己留出时间思考。”纪明川抬眼看他一眼,把手指放在手边的咖啡杯上,语气随意,“来这里的时间也是有的。” 路禾知道纪明川去星州大学任教后压力大了很多,不过他也感觉得出来,对方其实很享受这种压力和忙碌,在别人口中,纪明川经常被人评价为事业心很强。 不过路禾知道所谓的事业心强,只是纪明川做自己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刚好符合其他人对工作狂人的印象。 路禾看着他,把手上的书放下,眨眨眼睛笑了一下,“那我很荣幸纪老师能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纪明川手一顿,沉默地看了路禾一眼,那一眼反而把路禾看得不自在了。 “对我来说忙起来是一件好事。”纪明川说。 不知道是不是纪明川刚刚那个眼神,让路禾总觉得对方是在暗示一些什么。 让他又想起,偶尔过节的时候去纪明川家里拜访那两位长辈时,听他们跟他提过纪明川的事。 上次还跟他旁敲侧击问过纪明川身边有没有相熟的女孩或者男孩,当时就把路禾给吓了一跳。看起来纪父纪母在这方面都相当开明,觉得纪明川不管找男人女人,只要身边有个伴就好了。 这话,纪父纪母说给任何人听了都能跟着打趣两句,他却不行。 毕竟他知道纪明川以前喜欢他,却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喜欢。如果喜欢,纪明川现在三十三岁了,他偶尔会有种自己耽误了对方的想法。 “你在看什么书?” 路禾愣了一下把手上那本书的书封展示了一下,通体是米白色,而书封只在右上角用不大的字号写下了书名——纸间絮语。 路禾今天突然又在书架上看到这本书,想到很久之前,凌焕从他办公室的书架上抽出的就是这本,后面又还给了他。 不过从那以后他都没有好好翻开过这本曾经夹着疑似原主写给纪明川的纸条的书。 而他刚好把这本书带出来的时候,纪明川本人就这么刚好坐在对面。 路禾想到这里,隐约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果不其然一抬头就跟纪明川对视上,对方好像什么都看出来了一样,把头移开,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声音却放轻了,多了些低沉的哑意。 也许是因为书店的环境,也许是此时对方想用这种称得上是温和的声音跟路禾交谈。 “其实你不用觉得耽误我,也不用替我没有跟其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样有自己的家庭觉得遗憾。”纪明川微微往后靠,让总是端正笔直的脊背微微靠上了椅背,姿态放松了些。 “除了没跟你在一起,我对任何事都不觉得遗憾。” 这瞬间的静默,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墙上的挂钟轻轻走了两格而已。 路禾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弹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看区号是国外的。 对方用英文询问他是不是凌焕的家属,说到凌焕两个字时用的是中文而且发音很标准,路禾却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急迫,不过还是条理清晰地先表明身份跟路禾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匆忙挂断了电话。 等对方挂断电话,路禾还是没回过神来,手依旧僵在半空。 凌焕他出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6章(正文完) 第186章 因为是爱(正文完) 路禾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可对方只是通知了他这个消息,并没有提别的要求,就匆匆挂了电话。 难道是恶作剧? 而且这种电话怎么是最先打给他,就算他是跟对方关系不错的前老师,也没法变成家属一样的存在。 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很多想法,反而让路禾忽略了对自己体温的察觉,就连手指都变冷了。 纪明川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路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勉强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用自己以为的最冷静的语气,把刚刚接到的电话内容跟对方简单讲了一遍。 “刚刚布伊斯大学那边给我打电话,凌焕应该是把紧急联系人填了我的号码路禾忍不住了想揉眉心的抽动,他现在甚至有点坐立难安地想立刻站起来,不过理智告诉他要冷静。 可实际上,他感觉光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大脑宕机。 “就在刚刚布伊斯市剧院发生了恐怖袭击,学校那边刚确认了失联学生名单警方目前的工作重点是组织行动控制现场,所以校方先联系了家属 纪明川听了后也皱紧了眉,还不等他开口,就看到坐在他对面本来还垂着头的人突然抬头看着他,用一副不太确定和紧张的语气问道:“是假的对吧。” “这种事,在布伊斯这个城市五十年都不会有一次,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纪明川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帮你确认一下,刚好有认识的人在布伊斯市。” 以他对路禾的了解,总觉得对方这个反应,不像是仅仅担心凌焕的样子。 那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纪明川冷静可靠的语气在这种时候莫名让人的心情平静许多,路禾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刚刚那个消息冲击不小。 他第一反应应该是跟凌焕确认这点,看对方有没有处于失联状态。 然后就是去外网关注有关的信息,不然等相关快讯登上国内媒体可能也是一个小时后了 虽然凌焕去了布伊斯市,跟星州市隔了将近四千公里,平时手机联系,基本每天都有信息交流,大多都是凌焕分享他在大学的事。 可直到纪明川挂断了电话,路禾还是没收到凌焕的回复。 “布伊斯确实发生了恐怖袭击,不过官网还没公布具体的失联名单也没有公布死亡人数。”纪明川见路禾还盯着手机,本想说点什么,可等到了嘴边又都停住了。 他最后说:“那小子命大的很,怎么都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纪明川心想,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路禾已经皱着眉在外网搜索布伊斯市相关词条,虽然官方为了避免群众恐慌会控制这类信息的传播,但路禾还是搜到了不少带布伊斯市的话题内容。 他还看到一条,是布伊斯市歌剧院今晚演出的预热海报,知名剧团全球巡演的第三站,演出的剧目路禾并不陌生。 “阿谢罗迪” 底下还有很多让人恐慌的言论,比如有人说自己住布伊斯的市郊听到了很多声枪响,还有大火烧到隔了片街区都能看见。 而且当地政府颁布了通知,之后一段时间禁止大型集会,都表明事情的严重性。 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刚好挡住了手机屏幕。 “不要看这些,等官方的通报,因为这种时候也是流言传播最快的时候,你很在意这件事,就不要让网上的东西徒增焦虑。”纪明川跟路禾对视,比起刚刚那副冷淡而平静的表情,他现在眉头微皱,显然也觉得这件事很棘手。 “这种事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所以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尘埃落定 路禾最后还是把手从脸上移开,露出一张掩盖不住担忧跟急迫的脸,不过不是熟悉他的人,恐怕很难从中发现细微的不同来,而这种对表情的控制,让他的脸部肌肉都有些僵硬。 “担心的话,不用忍着,我以为你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下来展示真实想法。” 路禾最后还是揉了一下脸,露出一丝苦笑,对着纪明川露出一个比刚刚轻松了一下的笑容。 “我的那位朋友已经去了当地警局,等确定了凌焕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现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路禾去了趟洗手间,站在镜子面前,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让自己避免胡思乱想。 脑海里的为什么,也变成了怎么办。 他没擦干脸上的水珠,而是任由水珠从脸上滑落,脑海里莫名回想起当时他对凌焕说,等他大学毕业后就郑重回答对方一次的话。 如今他承认那话确实带着他自己的私心,无法就是想拖,也许他当时确实因为凌焕做的一些事感到了动摇,可在那种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安抚对方的情绪。 毕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而且在毕业之前的时间节点,不存在所谓完美的选择。 他本以为,等凌焕出国了,等对方接触了很多的人,接触了更开放的环境,加上是最无所顾忌自由自在的年纪,凌焕恐怕也不会在惦记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 而他约定的时间,是凌焕大学毕业。那时候也就二十岁出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算想结束过去那段错误的依恋,也不会晚。 他并不是没有根据地,像摆脱麻烦一样敷衍地提出一个时间。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没办法纳入考虑的地方,直到这一刻他才想明白,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不管是他此时此刻的等待,还是凌焕的等待。而这种滋味,只有等待的人清楚。 他的脑海在这一瞬浮现出很多张凌焕的脸,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距离仿佛也越来越近。 其实凌焕这几年做的事,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动等待的人。 起码在这种本该不安的危急时刻,想起来的竟然还是今年对方回星州市时的样子,笑容一如既往,但又好像多了些别的味道。 路禾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看着镜子里他微微发白的脸色,想到有人曾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跟触碰,其实那些打破这层禁忌迈出那一步的证明,一直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对凌焕做的那些事,他有包袱,但不厌恶,正因为没有强烈的反感情绪,反而让他更加陷入自我谴责的漩涡。 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吧。 路禾拿出手机拨通了凌焕的电话,电话因为不明原因无法打通,最后自动切换到了语音留言。 机械的电话引导音结束,就好像体贴地留出了时间。 路禾没开口,却听能到他变得有些急促和粗重的呼吸声,很快他的表情冷静了下来。 他听到自己用极轻的声音说:“等你回来了,就在一起吧。” 对人这个物种来说,正常生命跨度接近百年。而又是对人来说,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种情况下恐怕任何年龄阶段的人,都没法说自己等得起。 之前提出那个约定的他,怎么不是一种傲慢。 只有凌焕那个傻子,笑得也跟个傻子一样。 虽然他没承认喜欢,可早就用这种喜欢,向对方施加无数影响了。 纪明川一直在书店待到将近七点钟,等得到了布伊斯剧院的事已经尘埃落定的消息,他才因为晚上有个会议跟路禾道别。 整个下午,纪明川没少忙活,一直通过朋友跟布伊斯的警方沟通,确认现场情况。 他拿上外套,走之前又看了路禾一眼。站起身的时候,他高大的身材一览无余,从路禾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的有压迫感,而对方口中的话又跟这几个字毫无沾边。 “不用说谢谢,今天一是因为你,毕竟很少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说到这里纪明川顿了顿,没给人时间思考他这句话中隐藏的含义。 “第二,别忘了那小子也当过我的学生。” 精神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禾,直到现在才真的放松下来,听纪明川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也是。” 其实在布伊斯当地时间下午七点半左右的时候,警方就已经控制住场面,后面的时间都在核实人员身份,优先确认伤亡,救治伤者,再联系家属。 消息传回国内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后。而且最后那些人还制造了爆炸,蔓延的火势让救援也变得困难。 路禾站在窗户前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然后离开书店,中间拿起那本纸间絮语的时候,里面夹着的纸片好像因为他无意间的翻动,露出了一截 虽然事情已经结束,但路禾并没能放松下来,因为凌焕至今还没给他回复。 这让路禾担心对方是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回家后周铃兰已经给他做好了饭菜,不过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路禾现在也没什么胃口,而他的这种不对劲被对方敏锐察觉出来了。 路禾知道周铃兰不会关注国际上的资讯,也很少看社交平台,还是没把凌焕的事告诉她。毕竟他知道周铃兰也一直挺喜欢凌焕的,就不需要多一个人担心了。 等洗了澡他坐在客厅,还是不由自主地看起了打开了布伊斯剧院的相关资讯,他看到了火中的废墟,远远看去就像个漆黑的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怪物尸体。 他揉了揉眉心刚准备去休息,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路禾狠狠皱了一下眉,今天他皱眉的频率恐怕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零点,还有谁会来。 对方看样子也不想打扰他,因为只按了一下。 路禾心里升起一丝预感,很快就被他推翻,心想怎么可能。如果凌焕要从布伊斯市坐飞机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等开门的一瞬间,发现世界上再没什么比对方现在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画面,更具体了。 对方就这么风尘仆仆赶到了他面前,有些灰头土脸的,可恐怕没任何一个人能对着这样的凌焕笑得出来。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热烈地让路禾甚至不太敢跟对方对视。 而凌焕的表现有些出乎路禾的预料,他本来以为凌焕会看到他直接抱住他,现在更像是在小心翼翼确认什么。 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他现在已经回过神,身子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凌焕进来,一边微微抬头看着对方,用眼神估算凌焕是不是又长高了点。 “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点菜。”路禾直接进了厨房,然后发现凌焕就跟个木桩一样站在厨房玻璃门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原本对方就是一个话不少的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一个字都不说了,路禾还想问对方是不是被烟呛成哑巴了。 等饭热好,路禾就坐在凌焕对面看着他吃。 “路老师”凌焕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艰涩,更像是情绪导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留言。” 终于开口了。 “留言?” 听路禾这么说,凌焕瞬间就急了,可很快他愣住了,对方嘴角露出的那丝笑容,让他有些失神,唯有靠着胸腔里的那如鼓的心跳声,才能找回自己。 路禾单手托着脸,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要!” 等吃了饭后,路禾本来打算让凌焕洗了澡就去休息,不过某个刚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大学生不想睡。 “发什么呆?”路禾问。 “就觉得很没真实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凌焕把毛巾罩在头上,突然对路禾笑了一下,仗着自己肩宽手长,直接从背后把人揽在怀里。 路禾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觉到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却露出一丝害怕的情绪。 “而且我怕路老师,你是因为今天的事,一时冲动才说出那些话虽然是好事,不过还是心里有点不甘心。”凌焕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不过说到不甘心三个字时,显然还有很深的执念。 凌焕怕什么,怕自己不是真的爱他,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 “我如果那么容易冲动,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与其说是受到危险的刺激做出的决定,倒不如说让他更清楚地认识了自己,迈出了过去不敢迈出的一步。 路禾抬头把他的毛巾给扯下来,拍了一下凌焕的背示意他转过身去,打算帮他把头发吹干。 凌焕的视线却有点依依不舍地在他身上逡巡。 “那本书,路老师又拿出来看了?”凌焕注意到桌几上的那本书,立刻认出来了。 虽然当初从书架抽出那本书,也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接近路老师。 可没想到他最后把那本书看完了。 路禾没说话,也没告诉凌焕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看。 “里面有个等待篇,讲了有个商人很喜欢一个舞女,舞女告诉商人如果你在我的窗前等一百个通宵,我就跟你走,然后等到第九十九个晚上,他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凌焕的声音跟吹风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路禾望着对方的侧脸,从对方上大学起,每一次见面都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熟悉的是这个人不变的底色,而陌生,是在底色上的进行其他颜色的涂抹,对方偶尔会表现出让他心动的样子,就像一朵花绽放的那瞬间,总是让人难以捕捉。 “路老师,你说,为什么马上要成功了,商人就放弃了。已经完成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哪怕是沉没成本也会倾向于让人走完这最后一步" 路禾有了配合对方的心思,问:“你说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根本不是爱啊。” “新鲜感会跟着等待的时间一起被消耗殆尽,每等一天,就少一点,等到最后一天反而还会觉得自己浪费那么多时间简直蠢到没边,不走完最后一步,是因为追求的目标渐渐变成了一个负担,一个褪色的道具,就跟不愿意带走垃圾一样。” “如果是爱,每等一天,就离相拥更近一天,渴望得到的欲望也越强烈” 路禾眼神微动,隐约意识到凌焕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却没避开凌焕的视线。 “我爱你路老师” 就算要多等一年,等到400天后你跟我约定的那天,我的爱都不会减少,因为是爱。 至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更早,不过大概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路老师没说“我也是”因为他本来就不会说情话不是个热烈的人,所有感动或者是喜爱都藏在心里,再润物无声地表现出来。 宝宝们这本书正文完结求个完结评分求求你了,7天后才能更新福利番外,是一些后续的故事,正文一开始想的就是停在路老师回应小凌的场景。而且还会继续写F4的福利番外。 不知道会不会有宝宝们觉得有些仓促,写了82万字感觉完结也不仓促了,已经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因为是最后一章作话,就允许我多说一点吧,而且是23年以来的总结,因为23年到现在是明显的一个阶段,之前完结魔尊和F4我其实没说什么,路人老师这本本该半年内写完的书写了14个月,心里也觉得非常愧疚。 这两年感觉自己失去了心理上的锚,现实的失控带来了心理上的失控。有时候睡前和睁开眼,都因为一些事有很深的无力感,会让我浑浑噩噩地想这么下去有什么意义。 在即将完结的时候,我其实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解脱感,我为什么一直没说因为我怕读者误会这本书对我来说是负担,这本书对我来说一直不是负担,是锚,我的解脱是因为,在意识到“我还能完成这件事啊,我最后完成了这件事”后,一些现实压力反而得到了释放,就算我现在面对什么,都会有种“早晚会过去”“啊原来已经过去了”的感觉,让我感受到一种,我还有完成一个目标冲击下一个目标的可能性,让我很开心,好像萎缩的肌肉群重新被注入活力,从无力变得有力。 还有宝宝一年了还在我的文底下评论,有时候我就想你们把我和这本书都忘了,这样你们就不会受伤,不会被无良作者反复鸽,一边又在流泪猫猫头还有人记得我。 我删掉的那些请假条还有我自己说的今天更新明天更新那些话也许没人比我记得清楚吧,一边又想争口气,怎么能做的更好。关于什么算“好”,一部分来源外部评价,一部分是我自己内部评价,我对自己的评价总有点低,虽然可以很好地鞭策我进步,但有时候会让我难以行动,所以需要外部评价来中和,所以我总喜欢激情开文。不过就算没有任何反馈,我也会写完每一本书,可能是有这方面的强迫症。 还有我写文上有个问题就是放不开,写了7本,其实阶段很明显,最初四本是阶段一,魔尊F4路人老师这三本是阶段二,阶段二比阶段一放开了一点,放不开就导致很多东西写的压根不是那个味,你想的是这种写出来就变成了另一种,高兴的是虽然进步慢不过好处是确实有在进步,不高兴的是感觉距离写出让读者吱哇大叫的东西还有很远的距离。 不知道别人写文是什么样的,我写文感觉像是在挑战自我,最后超越自我,“我”的痕迹会在文中越来越淡,就是觉得消除作者的痕迹,他们才能真正鲜活起来,这方面我还有待加强。 是路人老师的完结章所以我还是说说写路人老师碰到的问题。我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在我当初开始断更时,我经历了什么样的怀疑。因为我一直没清晰大纲全靠一个方向即兴发挥,所以经常卡细节看状态,当时断更时,所有学生跟路老师都有了个初步的接触,碰到的问题就是,如何深入。如果我写这个人物和路老师的故事,后面还有十个人呢,想兼顾注定是不可能的,有的人如果想展开,又得拖到几十章往后了。还有可能让读者刚看了A和路老师的事,想继续看,我就换线了情绪也被中断我觉得这有些设定上的问题,我当时没想好怎么解决,最后当然我也没解决就这么直接写,导致节奏更慢(我本来就是一个节奏比较慢比较拖的人,一拍脑袋做出这个设定,放大了我这方面的缺点),但如果说这是一本基于“一个错误”诞生的书,而我就是完成了这个“错误”(怎么有种更骄傲的感觉)。 第二个问题,关于师生恋。天知道我狂搜师生恋,生怕踩雷,而我写预收时没有想到这点,因为看我的专栏里还有几本师徒文,说明我本身就是吃这口的,不过也在写的时候才想到,偏向现实背景的师生恋可能存在的种种问题,就在心里进行一个权衡(扶额),而且没成年没毕业我都不敢写他们暧昧,当时也给我造成一定的怀疑。师徒题材最重要的肯定是那种禁忌感,我写路人老师我直接把禁忌感弱化了,更加侧重团宠救赎治愈的方向,感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我们可以当这是小说,对路老师来说,小凌就是他的学生,别说没毕业了,就算已经毕业,他这方面也是会约束自己的,而且是狠狠约束,架不住其他人穷追猛打。路老师他是不可能跟自己的学生搞一段什么禁忌之恋的,感觉他就是得被逼到最后,几乎无路可走,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然后再叽里呱啦说说后面的开文计划,下一本肯定是《团宠治愈系小鸟》,又是一本我从没写过的题材和风格,下本会剧情感情五五开或者四六开,题材会冷门一些,末日男同故事,和因为小鸟引发的腥风血雨。最近两年都不会写路老师和F4这样的万人迷了,又得沉淀沉淀,因为现在去写也是写的大差不差,就跟我之前写5本古耽然后去了咸蛋一样,当时觉得以我的水平写古耽也大差不差了,脑子里没新东西。后面的预收攻受占比相较于其他配角,是压倒性的,所以我打算在情感的深入方面努力。连载热恋期三本书会先开,后面就会继续写古耽了前教主和宿敌,还有从没写过的西幻那本人类幼崽,因为那么多年没写古耽脑子里又有了点新东西,不过中间肯定还会搞新的预收,就看我的填坑速度了。我性格感觉都比以前随性多了,果然我是跟着主角一起成长型吗。第一次说那么多,要么不说,要说就全都说完了,相当于5年(7本)的总结。 感谢宝宝们一路相伴,后面会搞个完结抽奖爆哭,谢谢宝宝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