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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瑶光将军

作者:周行天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衣记》全本免费阅读


    二月十七,北地城外。


    金漆纱围的马车自北向南奔驰,出城门后,车速渐缓。正当它堪堪驶入密林时,数团黑影自夜色中凌空而来。银刃翩然而落,转瞬之间,数名侍卫已血溅当场。


    “有刺客!保护大人!”


    车内的紫袍官吏双目紧闭,鼾声阵阵,仍在酣睡之中,直到车外的厮杀声愈加激烈,方从如梦初醒,可惜尚未爬出车厢,便被闪着寒光的细剑贯穿骨肉。


    男人一面哀嚎,一面翻身向车底钻去,姿态极是狼狈。但那口细剑很快又从身后凌空压来。剑柄上环佩作响,戛玉敲冰,极为动听。


    玎玲——玎玲——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晋王殿下,这般钻心之痛,到底如何?”


    粘稠的血液自男子口中喷涌而出,他早已说不出话。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黑衣刺客又连刺数剑,直至男子再无动弹。尸身血肉模糊,极是凄惨。


    “收工。”刺客伸手揭下面纱,露出少年人的脸庞,高眉骨,深眼窝,鼻梁高挺,不似大周人。他蹲下身,一面翻过尸身,一面笑着自语:“运气真不错,本少爷今晚就去——”


    后半句话,却在少年看清死者的面孔时,生生堵在喉间。


    “杜大人?杜大人!阿父!”


    背后风声猎猎,似有锐器破空来,不等少年反身迎敌,闪着银光的飞镖便穿过他的眉心。


    梅花雕饰沾染血色,轻轻晃动,妖冶而艳丽。


    半炷香后,雪地上空无一物。


    ……


    北地城内。


    晋王府统领卫婴站在廊下,神色恭敬地向身前的青年屈身行礼:“殿下,杜谦和刺客的尸身已布置妥当。接下来,是在北地暂休几日,还是明晚便启程回京?”


    青年转过身,绣金的鸦青锦袍与茫茫雪景交相辉映,光彩照人。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极是昳丽。俊美而慵懒的凤眼微微上挑,纵是面无表情,也自带三分笑意。


    “本王再不回京,京城诸公,恐怕要坐立难安了。”


    ……


    三月初三,裴昭醒得极早。等她洗漱穿衣完毕,走出屋舍时,不过刚至卯时。


    虽已是早春,但毕竟身处山中,即便身穿短袄,也不免冷颤连连。裴昭裹紧衣袄,疾步向荣斋堂走去——根据吏部安排,群青宴于巳时开席,而进士的早膳照旧由荣斋堂准备。


    裴昭刚一跨过门槛,便听得有人唤道:“袁贤妹,来这边坐!”


    她抬眼望去,见陈朔笑着向她挥手。明明前日马车上,他还被自己呛得面红耳赤,现下却笑得憨态可掬。


    踌躇半刻后,裴昭终是和陈朔同桌坐下。陈朔身畔的数名蓝袍进士,或长或少,皆面露好奇之色,齐齐打量着她。


    “见过陈贤兄。”裴昭淡淡道,又看向其余的进士,一一作揖,“在下吴州袁熙,见过诸位。”


    陈朔笑道:“方才在下正同他们夸赞贤妹呢!袁贤妹虽是女子,出身商贾,却别有林下风气。”接着又道,“袁贤妹,容在下介绍在座的诸位,这位是颍川薛彰,这位是渔阳董禄,这位是辽东顾惜时……”


    辽东顾惜时,出身没落世族,但文采斐然,策论不凡,是今年的一甲第二,裴昭不由向此人看去。羸弱的青年也在看着她,却在目光接触的刹那,轻轻别过脸,留下染红的侧脸。


    早膳用毕,同桌的进士留在荣斋堂闲谈,裴昭则起身回到厢房。在廊上正巧遇到迎面走来的温素,便作揖道:“见过温姑娘。”


    温素先是一愣,随即停下脚步,朝她回礼:“见过袁姑娘。”


    裴昭微微一笑,道:“叫我熹明就好,天色熹明的熹明。”


    这原是她笄礼时应得的字,但那年裴昭尚未过生辰,裴家便陷身牢狱。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杨黛神色温和地同她解释着“熹明”的含义。


    “熹明熹明,晨光熹微,曙色将明。”


    在裴昭刚刚出生时,杨黛就取好了女儿的字。那时初入官场的杨黛,盼着自己的女儿他日为官时,能成为拂亮一方百姓的晨光。可在地牢之中,诉说如是愿景,却不免荒唐可笑。


    “熹明。”温素喃喃一声,似在思量,“温抱朴,见素抱朴的抱朴。或者,直接叫我阿素。”


    与温素作别后,裴昭回到屋内,对着铜镜端正仪容。


    大周选拔官吏的标准为身、言、书、判,是以仪容仪表也是进士们钻研的内容。


    镜中之人面容清癯,神色憔悴,但好在五官端正秀丽。端详片刻后,裴昭取过米粉、口脂,掩去劳倦疲态,试图凭借面粉唇红,让自己看上去更显精神。


    今日之宴,对于大部分寒门进士来说,是结识贵人的良机。裴昭有意入职大理寺,此次赴宴,便是听闻大理寺高官会一同前来。但除此之外,裴昭还要打探一个人。


    一个她尚不知名姓的人。


    虽距裴家灭门已有七年光景,但在数月前,她却无意中得知,母亲曾托人在质库当掉了一只青白釉香奁。


    杨黛嫁入裴家三十余年,随身衣物饰品更换不断,但唯独那只香奁一直伴她左右,不曾更易。幼年时,裴昭好奇盒内的物什,曾打开过雕着牡丹纹的奁盒,结果却大失所望,奁中没有夜明珠、辟寒金等奇珍异宝,收纳的不过是常见的香粉、香膏而已。


    二月抵京后,裴昭将京城的质库寻了个遍,方才在隆德质库探得一二线索。


    质库掌柜听到她的描述后,懒洋洋道:“青白釉、牡丹纹?这样的香奁倒是罕见。”他翻开账簿,指尖从纸页上滑过,终于眉头一跳,“确实有过,只不过已经被人赎走了。”


    “掌柜,那是何时的事?”


    掌柜慢悠悠地阖上账簿,瞟向裴昭腰间的蟠螭纹玉环:“这玉环成色倒是不错。”


    玉环是裴昭碧玉之年时,袁家夫妇送给她的生辰礼,玉质晶莹,温柔腻滑,价格不菲。


    见她无动于衷,掌柜笑道:“姑娘,买走香奁的人——”他压低声音,拿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并非寻常人物!今日小人同姑娘泄露一二,他日若是出了事,小人也得担责不是?”


    裴昭迟疑片刻,将玉环取下,递与掌柜:“掌柜请说,在下定会守口如瓶。”


    “那人身穿紫色朝服,腰配金鱼袋,气度极是不凡,一看就是……”掌柜指了指北边皇城的方向,“那里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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