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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聿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裴郁璟愤怒。


    然后他愤怒地含住了圣上。


    物与物不同,圣上的物件长得秀气,就像他人一样,白里透红,宛若一件精美的玉器,却比玉器漂亮。


    怎么会有人从头到脚都生得如此完美。


    裴郁璟一边灵活就业,一边分心细想,他打量着师离忱地神情,试探的,将手掌覆盖在了师离忱的大腿外侧,似是品鉴美玉一般捏住,轻轻摩挲。


    他掌心关节处有厚茧,指腹有薄茧,师离忱被粗粝的大掌磨到了,止不住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轻巧地:“嗯……”


    与此同时。


    他感到包裹住了。


    师离忱眯起眼睛舒坦地喟叹一声,他垂眼睨着裴郁璟,不知何时一只赤足踩在了裴郁璟的大腿上,足尖欢快地微蜷。


    他的手伸过去,鼓励般摸着裴郁璟的头,随着快意攀升而呼出一口灼气。神色虽是迷离,眼底却是一派清明。


    师离忱欣赏着裴郁璟的表情,眸光往下掠了掠,注意到裴郁璟衣袍之下屹立之物,他眼中划过一丝恶趣味。


    隔着衣物,他足尖轻轻踩了上去。


    裴郁璟闷哼一声,牙尖不小心刮了师离忱一下,师离忱倒吸一口凉气,足心更用力地踩下去,恶劣地轻捻了捻。


    “仔细你的牙。”师离忱噙笑,嗓音低哑,“不然朕废了它。”


    裴郁璟从喉间发出似痛苦似欢快地沉吟,眼眶愈发的赤红,阴鸷如狼般盯着师离忱情。动的面容。


    愈发卖力。


    直到将龙子千孙一滴不落的全都吞入腹中,他才重新抬头,看着师离忱的眸中全然是侵略与占有,指腹在嘴角擦了擦,舌尖卷去残余。


    裴郁璟眼神不曾错开半分。


    此刻的圣上,明艳夺目的让人错不开眼,他也舍不得错开眼。


    帝王沉浸于愉悦之中,无论是锁骨窝出现红晕,还是失神的眼眸,眼角溢出的一丝泪痕,都美得惊心动魄。


    师离忱得到释放,眸中有丝丝水雾浮上,忍耐之余,原本抚。摸。在裴郁璟发间手指,下意识蜷了揪住。


    良久。


    他眉眼露出几分释放过后的倦怠,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倒进了藤椅,眼眸与裴郁璟对视。


    看着裴郁璟憋得通红的双目,师离忱足下又踩了踩,嘴上噙着笑,冠冕堂皇地夸赞:“你做得很好。”


    裴郁璟喉结滚动,隐忍到了极限。


    小皇帝却像是玩儿一般的,逗弄着他,哪有只顾自个爽快的,天底下可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他双臂重新攀上了扶手,像是闻着味来的狼,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侵略性,去够帝王薄红的唇。


    被师离忱偏头躲开了。


    “啧。”


    师离忱嫌弃,刚含过东西,刚咽过东西,可别碰他。


    就算是自己的,他也不想。


    裴郁璟憋得厉害,不管不顾,扣住了师离忱后脑就凑了上去,咬住了圣上的唇,如狼似虎般地吞咽。


    师离忱面色骤冷,当即掐住了裴郁璟脖子,反咬一口,血腥味溢在唇齿间,把人推开。


    “朕的话,不听了?”他眯眼看着裴郁璟,“敢忤逆朕?”


    裴郁璟倏地一笑,舔了舔唇上的血迹,嗓音低磁暗哑,“圣上嫌弃自己的味道?可我却觉得好极了。”


    帝王身上,哪里都是香的。


    师离忱嗤笑,也亏这藤椅够宽敞够结实,经得起两个人折腾,否则裴郁璟刚爬上来这椅子就得晃到倒塌。


    饶是如此,承载两人也有些拥挤。


    藤椅也发出不堪重负地吱呀声,师离忱不用低头,都知道腰侧抵着的,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


    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股蓄势待发的灼烫。


    他还不想在藤椅上和裴郁璟打架,松开了掐住裴郁璟脖子的手,不耐烦道:“滚下去。”


    “圣上怎得如此绝情,用完就丢……”裴郁璟贴过去,高挺的鼻梁埋进师离忱的锁骨窝中。


    他嗅着帝王沐浴过后的淡淡香气,食不知味的不断深嗅,呼吸急促,又重重的喘息,磁性低哑。


    这声音,无疑是性感的,好听的。


    师离忱没推拒,奖励似的将手掌抚在裴郁璟后脑,眸光动了动,有股隐秘的掌控感。


    他掌控着裴郁璟的开关,烈犬为此匍匐,等待主人下令,才可祈食。


    裴郁璟怕小皇帝又翻脸踹他,这种事又不是没干过……因此他没敢咬也没敢舔,有些不满足的嗅着味,瞧着小皇帝态度没变化,便有些放纵了。


    他用最简单的技巧,找到师离忱颈窝的敏感处,浅吮一口,如愿听到圣上发出一声惊诧地“唔”。


    没等师离忱发作,他先低头示弱。


    “圣上帮帮我吧……”裴郁璟亲了亲圣上精致的锁骨,敛掩地眸子遮盖了狼子野心,语调哀求,“圣上,我难受,求您帮帮我吧……”


    他抬头,眼底布满血丝,眼眶也红了。


    师离忱单手捧着裴郁璟的脸颊,看着这张俊美阴鸷的深邃眉眼,被逼得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眸中竟还有泪光。


    师离忱唇角弯了弯,笑得戏谑:“这么难受啊。”他屈尊降贵的将手往下伸,吧嗒解开了革带。


    一包蜜饯从裴郁璟怀中掉出来,被丢到旁边的小几上,散开了绑带,露出几颗蜜饯。


    师离忱没管,只管把手往松散地衣裳里头伸进去。


    顿时。


    裴郁璟瞳孔放大,迫不及待地凑到帝王颈项之间,要在帝王身上留下印记,以宣告主权。


    他还惦记着,从帝王衣襟空隙中看到过的风光。


    他想将两点微凸的小巧粉意碾在舌尖,可还没有机会解开圣上的衣带,就听到圣上嫌弃的声音:“好丑。”


    师离忱蹙眉,盯着手中的物件。


    松了革带,撩开衣摆,裴郁璟这玩意没了束缚,没了遮挡,入目可见的十分天赋异禀,浑身狰狞地叫嚣着弹了弹,很精神。


    可有些过于大了,无法完全握住,称不上美观。


    师离忱大发慈悲的轻捏了两下,裴郁璟立刻反馈出一声舒爽地轻哼,还想再要,就被师离忱拍开了。


    “嘶——”


    又疼又爽,裴郁璟吸气,他搂住了师离忱腰身,不停示弱。但师离忱说什么都不肯再帮忙了。


    “你自己想办法。”师离忱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道:“随你怎样,反正自己处理。”


    裴郁璟眸色暗了暗,“这可是圣上说的。”


    师离忱“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掀起。


    然而下一刻,便感觉到那带着茧子的粗粝手掌,捏在了刚释放过不久的地方,不过简单抚。慰几下,便重新让其抬头。


    有感觉了怎么可能不享受,师离忱一点劲都没有,干脆动都懒得动了,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师离忱喘着气抬眼,顺手在小几上顺了一磕蜜饯,他放在唇间抿着,朝裴郁璟扬了扬下颌。


    霎时,裴郁璟呼吸迫切地凑过来,咬住了剩下半颗,连同圣上的唇也一起吃进嘴里。


    *


    琼林宴结束。


    乐福安派宫人们将诸位新科进士全部送出宫外,松了松老腰,回去侍奉圣上。今日圣上宿在暖阁,不知有没有好好喝安神汤。


    暖阁灯熄了。


    乐福安压低声音问门前守着的福生:“圣上可有喝安神汤?”


    “圣上今日沐浴过后,直接歇了,未曾唤人。”


    福生俯首道,“奴才们要进去帮圣上绞干头发,都被拒了,倒是裴殿下闯进去后就留在里头了,灯灭了快有两刻钟了。”


    灯都熄了两刻钟,想来圣上应该是睡着了。乐福安歇了进殿的心思,转身下去歇了。


    昏暗的暖阁殿内。


    师离忱阖眸,呼吸均匀地陷入沉睡,头发已经被细细的绞干,不会因此而着凉,只是脖子上有许多不规则的红紫,在白皙透润的肌肤上留下斑驳的暧。昧痕迹。


    但也仅限于此,再往下他不许。


    不远处。


    裴郁璟待在凉透的御池里,水是凉的,他的身躯是灼烫的,手隐没在水中,水波纹时不时荡上来。


    裴郁璟半眯着眼,无声中笑得放肆。


    他脸侧还顶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锁骨处一个深刻的牙印,隐约有点血在往外渗出来。


    目光似能透过屏风,看到龙榻上沉沉睡去的帝王。


    小皇帝太矜贵,被他手上的茧子揉疼了就咬他,他才释放了一次,还没尽兴呢就被一脚蹬下了榻。


    想过去帮着舔舔,就挨了一巴掌。


    又给他打起反应了。


    只好在皇帝泡过的水池里,闻着帝王残存的味道,将就着凑合一下吧。


    有一就有二。


    裴郁璟有耐心,迟早能上榻。


    *


    琼林宴散后。


    第三日才是一甲正式授官上任的日子,这三位,简单分类就是——世家培养的状元,纯靠天赋的榜眼,寒门苦读的探花。


    且先放在翰林院锻炼几日,再调来御前看看。


    至于裴郁璟,师离忱批了两天奏折。


    才想起来那日留下裴郁璟,本来是有话要和他说,被一打岔反倒往了,这会儿看到案前的标记,才重新记了起来。


    密报有书。


    南晋帝有意充盈国库,只赋税难以填补亏空,似要对第一商户秋家下手。


    第62章


    南晋党争非一时能解决之祸,两国都有各自的排查手段,但想要查到消息总有五花八门的路子。


    雅间。


    裴郁璟眼神阴翳地松手,把密信丢入炭盆烧毁。


    “主上,已有两处商队遭当地卡关,说是手续没办齐全,恐怕是在试探。”


    僚属分析,“南晋帝未曾隐瞒意图,二皇子恐怕会为了面子装装样,可四皇子一向是不择手段的,怕他做点什么栽赃陷害给秋家,那就麻烦了。”


    秋家是商户,也是富户。


    本是仇将军藏起来,为了保障他死之后,仇苍不为银钱烦恼,但以南晋的现状,若是国库亏困,那商户便犹如待宰羔羊。


    要让秋家立于不会被轻易铲除的地步并不容易。裴郁璟自接手后,便开始规划,陆续建立商队,商行,两国钱庄,且在各处繁华地段都有开设商铺,涉猎于各个领域,并在民间打出名气,灾中布施,施恩于民。


    秋家的商队,最重信誉,镖师武力全部经过考校,因此常常游走于两国之间,渐渐也成了两国最大的商户。


    秋家一旦倒台。


    定能引起民怨,民愤,南晋如今民间已有起义的苗头,实在经不起这样的风波,南晋帝也不会蠢到直接拿刀子去秋家库房取银子。


    这才是真正的不可动摇。


    “南晋皇帝还不敢大张旗鼓的办。”裴郁璟夹了块生肉,喂到鹰隼嘴边,看着鹰隼猛地啄进口中,笑得阴恻恻道:“至于老四想从我这儿挖块肉,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本本分分做商人。


    就真把商队当商队了?


    自打不上战场之后,他脾气好多了,尤其是和小皇帝亲近多了之后,连杀人的念头都淡了。


    但还有一些遗憾没能解决。


    比如皇帝衣襟底下,平平的,粉白的两个小点,没能含在舌尖碾一碾。小皇帝怪小气的,也怪娇气的,踩也只肯踩一下,还嫌硌脚。


    更冒犯的都没摆上台面呢。


    唉。


    他摸着鹰隼细长的脖子,语气森森道:“我记得老四门下,有一两个门生挺缺德的,弄了吧,脑袋挂他床头。”


    僚属应下,“属下安排去办。”顿了顿,他道,“二皇子那边……”


    裴郁璟一晒,眼底戾气丛生,“他不敢。”想活,就不敢。


    僚属了然颔首,又面露愁苦地叹道:“月商帝盯得紧,这日子实在难熬,主上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都城?”


    月商和南晋到底不一样,月商对于暗探盘查严密得很,保不齐多买两块肉都会被报官暗查。


    他们在京都城过得兢兢业业,生怕被看出端倪。


    按原本的计划,大概今年年底就能生乱,偏偏……僚属目光止不住往裴郁璟的脖子上瞟,喉结上一个结痂的牙印,多瞩目,藏都不带藏的。


    裴郁璟微微昂首,甚至是有些炫耀的把那个印子亮出来,“慌什么,就算发现月商帝也不会拿你们如何,叫你们找的人可有线索了?”


    僚属:“尚无踪迹。”


    裴郁璟眼底沉了沉,“继续找,多组几支商队,也到鞑靼那边去看看。”


    “大巫行踪不定,许在荒山也未可知。”僚属有些头疼,但既然是主上发话就不能不找,哪怕是赔钱也得找。


    主上前两个月就下了命令要找大巫,肯定是不能就此罢休。只不过除了主上,谁都没见过大巫,主上画画又丑,找起来有一定难度。


    ……


    此次共议一日,待裴郁璟回宫时,夜色已深。


    幸亏天子给了腰牌,否则傍晚宫门关闭后他就进不来了……今日师离忱宿在紫宸殿。


    洗漱完,着一件单薄柔软的赤色里衣,懒散地依靠在小榻上,一条腿曲起,如玉般透着红晕的赤足踩在榻沿,一手搭在膝头,姿态慵懒恣睢。


    白皙修长的颈项间,又红又紫的痕迹淡去些许,但还有些深刻的余留,徒增几分暧。昧。


    乐福安骂骂咧咧地拿着玉容膏过来,看到站着不吭声的裴郁璟,张嘴就骂:“都说了不许在圣上身上留痕迹!迟早给你牙全拔了!”


    他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不规则的斑驳痕迹上,气得时不时要瞪一眼裴郁璟才能解气。


    裴郁璟也不恼,要过去接乐福安的班,“既然是我弄出来的,便由我来帮圣上擦药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乐福安哪里还能再让这厮抢活,手上一躲避了过去,左看右看的挑刺道:“你掌心的茧子比做重活的宫人都厚,仔细扎到圣上一万个你都赔不起!”


    裴郁璟低头看了看手掌。


    忽然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早就扎过了,娇贵的天子连三刻钟都熬不住,磨得疼了又被锁住关窍,还恼怒地咬了他一口,才颤抖着全交代在手心里。


    精致的,白里透粉的,好看。


    这秘密他自个消化就够了,怎么会和老太监说……裴郁璟垂眼,从善如流的往圣上小榻前一坐。


    他将手掌覆盖在了天子白润的足背上,轻轻揉捏了一下,小巧地在皮肤有些微凉,捏在手里和玉一样。


    师离忱胸腔震动着低低的笑了起来,终于舍得撩起眼皮,睨了裴郁璟一眼,“朕今儿还打算和你说南晋的事,可你一整日都不在宫中,想来是已经解决了?”


    “小事罢了,都料理干净了。”


    裴郁璟舍不得撒手,指腹摩挲着,往上攀着握到了脚踝,细细的一圈就拿住了,若是胆大些往下一扯,小皇帝就能被他从小榻上拽下来,天子入怀。


    师离忱被裴郁璟掌中的厚茧磨得酥痒,前两日刚弄过两回,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致。


    但裴郁璟不一定,圈在脚踝的指腹可不大安分,一下又一下的挠,偷摸地做一些小动作,只不过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他搁置下了书,侧眸对乐福安道:“你先去歇息吧。”


    乐福安合上玉容膏,又掏出另外两盒香膏,欲言又止道:“圣上若是有心思,用这个。”


    误会了又好像没误会。师离忱默然一瞬,懒得解释了。


    殿门关闭。


    他用书挑起了裴郁璟的下巴,幽幽道:“收起你的小动作,跪好。”


    他缓缓坐起了身,耍弄似的,将足心踩在了精神无比的地方,又膈又烫,碾一碾,就能听到裴郁璟陡然加重的,压抑的呼吸。


    第63章


    这个表情真好看。


    师离忱欣赏着,裴郁璟脸上浮出的克制隐忍,强自控制着加重的呼吸,眉眼压低让眼神看起来更凶戾了些。


    实际上——


    师离忱唇边笑意扩大,足下踩着地力道又重了重,成功让裴郁璟喘息声加重,压抑在喉间。


    “圣上……”他开口,声音沙哑。


    师离忱笑了一声,低声道:“求朕也没用。”


    隔着衣物,他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裴郁璟,看着裴郁璟忍耐到大汗淋漓,青筋肌肉紧绷地跳动,恶劣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发情,怎么办,剁了好不好?”


    “一见到圣上,我就控制不住。”裴郁璟低低地喘息,攀上小腿,抚到了冷白莹润的肌肤,将头枕在天子的膝上。


    哪怕有一层布料相隔,也挡不住他在隐忍喘息时,喷洒出来的灼热气息。


    师离忱被烫得微微颤了颤,忽地脚踝被手掌桎梏,他低眸一瞥,原来是被裴郁璟拿了过去,往下压了压。


    不得不说。


    一个身躯高大且俊美的男人,收敛了浑身的压迫感,跪在他面前这幅动情哀求的模样,性感得要命。


    也极大满足了师离忱的控制欲。


    他歪了歪头,卷起的书打在裴郁璟试图往上攀的手背上,制止了对方往他腰间伸去的手,语调轻慢道:“不许。”


    裴郁璟舔了舔干涩的双唇,恶狠狠地看着师离忱,宛若失去宝藏的恶狼,拿猎人无可奈何,只能用高挺的鼻梁,不停地蹭着猎人的小腿,在捏着修长的小腿,或轻或重的把玩。


    才能勉强克制住欲念。


    可惜身躯是诚实的,任凭他再怎么忍耐,衣袍底下被踩得精神奕奕的物件,可不能作伪。


    师离忱笑容玩味,用足心继续碾了碾。


    “嗯……”


    裴郁璟控制不住,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喟叹,呼吸粗重地抬眸看向从头到尾都端坐小榻上的天子。


    殿中烛火昏黄。


    圣上一身红色里衣,领口微敞,精致流畅的锁骨窝在外,鬓边垂下几缕刚绞干的长发。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戾气,多了几分平淡温和,眸光流转间流淌着狭促笑意,眼神居高临下地睨过来,昳丽如妖。


    裴郁璟喉结滚动着,呼吸又沉重了些。


    师离忱注意到他视线的位置,唇边笑意扩大,用指腹在下唇点了点,“……想亲吗?”


    低低地语调,似在蛊惑人心。


    裴郁璟眸色晦暗,声音愈发沙哑:“圣上,求你。”


    师离忱捏住裴郁璟的下巴,身子微微往前仰——裴郁璟期待地抬起下巴,面前立刻挡住了一本书,他蓦然顿住。


    殿内忽地响起帝王的笑声。


    裴郁璟眼底暗了暗,退开了面前当着的书本,便瞧见正笑得开怀的天子,师离忱又原本坐了回去。


    他作弄成功,正高兴着,眼眸轻弯摇头道:“不给。”


    ……简直就像个火红的小狐狸。


    裴郁璟哪里忍得住,眼底全是血丝,憋得生疼,他桎梏着圣上的脚踝,用力顶了顶,将脸埋在圣上的膝前,鼻梁蹭着,“圣上,求您了……”


    上回圣上就吃这套,这回他照样用这套,一边示弱哀求,一边试图挑起圣上的兴致。


    他哼唧唧道:“求圣上,帮帮璟吧……”说话间,他手从脚踝往上,伸进了衣摆当中,粗粝的指腹在绸缎般的肌肤上滑动。


    “不许。”


    “圣上……”


    “不许。”


    “圣上……”


    “啧。”师离忱按住了裴郁璟不安分的手,不加制止,这厮就顺杆往上爬,都爬到腿。根要解亵裤了。


    他看着裴郁璟如今狼狈的模样,很是满意,终于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唇,道:“来,给你亲,手不许乱碰。”


    裴郁璟陡然抬首,如出栅恶虎般猛地扑过去,将人摁在了小榻上,吻住天子带笑的唇瓣。


    十分迫切急切的,要占领这一席之地。


    *


    临近夏日。


    雨水多发,户部批了银子到押往各地加固水坝,也要提前泄洪,安抚安顿离家灾民。


    翰林院轮值,今日是李别放在宫中值班,到御前代笔写诏。


    香案燃烟。


    御书房外有小雨朦胧。


    师离忱奏折批累了,又感到腿疼,便坐到窗前由乐福安帮着按揉太阳穴,以舒缓胀痛的脑袋。


    “房将军来信了,说是逸王殿下跑去了边疆,巡察军在城中瞧见了他。”乐福安权当笑话讲给圣上听,“逸王瞧见房将军,吓得腿都软了,连夜就跑去了津阳城,差点被秦将军当成细作给抓起来。”


    “喔?”师离忱挑眉,“怎么个说法?”


    乐福安笑眯眯道:“逸王也不知从哪儿买了身鞑靼人的衣裳,打扮成了鞑靼人的样子在城中乱晃,直接被百姓们逮起来,送到了军营。”


    “他该的。”师离忱嗤道,“快一年了还不回京,年前说要给朕送礼,礼呢?朕连点影子都没见着。”


    乐福安笑说,“圣上不说,奴才还以为圣上不记挂呢。”


    师离忱冷哼一声,阖眸不语。


    ……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惊叫。


    李别放刚拟好诏书,被门前锁链牵着的猛虎惊得站起身,“有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


    他脸色倏然苍白,利索话都讲不全了。


    “哎呀,坐下坐下,那是圣上的小宠。”乐福安笑着宽慰大惊失色的李别放,差人给他上杯热茶压压惊。


    李别放神情恍惚地坐了回去。


    师离忱撩起眼皮,一大个虎头冲过来,在他胸膛拱了供,大脑袋几乎占满了他整个怀抱。


    “小汤圆想见圣上,我就带它来了。”裴郁璟晃了晃手里粗。壮的锁链,笑面以对目光坦然,丝毫没有羞愧之色。


    师离忱揉了揉小汤圆的脑袋,和裴郁璟招招手,“靠近些。”


    裴郁璟依言凑过去,被掐住了脸颊。


    师离忱扬唇道:“吓着朕的榜眼了。”


    “那真是抱歉。”裴郁璟口中说着,语气却无半点愧疚之意,侧目瞥了一眼李别放,笑得一口森森白牙:“榜眼郎大肚,该不会与我计较。”


    笑意不达眼底,且毫无诚意可言。


    李别放陡然一栗,背后发毛,赶紧收起写好的诏书,和圣上请离:“下官且去安排拨款。”


    师离忱摆摆手,叫乐福安去送一送。


    小汤圆似是不满师离忱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夹着嗓子叫了声,就朝师离忱身上扑去。


    已然是三岁的成年虎了,即便是轻巧一扑,也够喝一壶。


    师离忱闷哼一声,顿时眼前一黑。


    昏过去前,脑子里还有两个字。


    丢人。


    ……


    察觉异常,裴郁璟小臂发力,骤地拉紧小汤圆脖子上的锁链,将这只硕大的老虎拽离师离忱身边。


    他眼神阴沉沉,上前接住师离忱软绵绵滑倒在椅子上的身子,朝殿外斥呵一声,“快传太医!”


    接着将人捞起来,在休憩的小榻上放平躺着,盖上一条小毯。唇线紧绷着,有些懊恼,连带面色也沉冷的阴翳可怖。


    怪他。


    就不该将这只没轻没重的畜牲牵过来!


    小汤圆自知做错事,俯趴在一旁一声不吭,耳朵往脑袋后缩,小心翼翼地看着小榻上的师离忱。


    “怎么回事?”


    乐福安一句也没问,先是宫人去传太医,才急急忙忙进殿,一眼看到昏过去的圣上,霎时脸色难看。


    *


    头痛欲裂。


    苦涩的汤药被小心地喂到唇边,师离忱昏昏沉沉间,闻到这股味道,有些厌烦地偏过头去。


    裴郁璟只好换了蜜饯过来,在师离忱唇上碰了碰。


    果香甜味一来,师离忱紧蹙的眉头松了松,张开了唇。


    裴郁璟眼疾手快,撤了蜜饯,将盛药的汤匙,送进微张的嘴边。


    果脯没吃到,反被塞进来一口药。师离忱双目紧闭偏过头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张一回嘴了。


    “……”


    裴郁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师离忱以更舒坦的姿势,靠在他怀中,尽量放松了肌肉,照旧拿蜜饯去骗。


    上过一回当。


    哪怕是昏迷当中,圣上也必不可能上


    第二回,从蜜饯果脯换到饴糖鲜果,完全没办法骗。


    又矜贵又难哄。


    裴郁璟低眼,擦去师离忱被汤药水渍洇湿的痕迹,认真端详起师离忱昏睡时的模样,有些微微失神。


    “这样不行,喂不进去的。”乐福安将烘暖的药包递给福生,让福生去为圣上暖膝,自己则端上了汤药。


    裴郁璟腾出手来,自然而然地扶住怀中的师离忱。


    乐福安放缓了语调,温声细语道:“……京郊桃花开了,圣上喝了药,奴才带您去放纸鸢,好不好?”


    平常的一句话,简单到没有任何代价。


    裴郁璟心中一晒,本以为无望,却看到师离忱紧抿着的唇松开了,哪怕眉头还拧着,还是就着碗边,一口口将药喝了下去。


    裴郁璟怔了怔。


    乐福安笑眯眯的拿出帕子,护在了圣上的下颌处,动作仔细,避免有药汁漏出来脏了软衾。


    *


    一梦浮生。


    音似故人。


    “殿下,殿下!京郊的桃花开了!”乐福安提着纸鸢飞奔进东宫,晃了晃手里的风筝线,“奴才做了个纸鸢,飞起来肯定好看!”


    案前书写策论的师离忱抬头,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眸沉着平静。


    “咳咳。”一旁太傅板着脸,咳了两声严肃提醒:“太子殿下课业尚未完成,不可外出,而且圣上晚些还要抽检殿下策论,怕是忙不过来。”


    乐福安只得悻悻退出。


    纸鸢静置桌案。


    直至日暮西山,月星悬空,东宫亮起烛火,太子殿下也不曾走出宫门一步。


    ……


    似有系统滋滋作响——


    吵得师离忱头很疼。


    他在朦胧间翻身,感到口中苦涩,好似那碗莲子心都没去的莲子汤。


    转眼梦境偏移。


    皇子逼宫,内廷大乱,师离忱独坐东宫,眼前棋盘一动未动,乐福安不在身旁,被他派去协助纯妃假死离宫。


    “这是娘娘临走前,亲自给殿下熬的汤。”


    小宫女呈送一碗莲子汤来,他瞥了一眼本不想喝,可这是最后一次,他与生母往后余生再不得见。


    他停顿片刻,还是接过了那碗汤。


    从此内力尽失,毒素在筋脉中行走,最后堆积于腿弯,成了无法根治的腿疾,时时发作,刻骨铭心。


    当夜宫闱乱象平息后,纯妃坠亡观星台。


    帝悲恸,重病缠身,太子二次监国。


    师离忱问:“福安,她明明要假死去江南,为何真死了?”


    乐福安拢着眉眼,“奴才失职不察,叫叛军将纯妃娘娘掳走,这才……还望殿下节哀。”


    “如此寡淡的母子情分,竟也有人借她之手害孤。”师离忱怅然叹道:“也罢,悄悄将她骨灰送回江南吧。”


    乐福安恭敬行礼,低掩的眉眼挡住眸中森然。


    *


    无人得知。


    宫闱叛乱当夜,太子中毒消息传出后。


    狂风寒凉。


    乐福安站于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台着下,那摔烂的血肉模糊,语气森寒,“……纵你有苦衷,也千不该万不该。”


    “伤及殿下。”


    所伤殿下者。


    死不足惜。


    *


    系统像是一个警报器。


    闹得师离忱不得安宁,断断续续的做了两场梦,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口中果然一股苦涩的药味。


    “来人——”他开口刚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咳了两声,他憋了一口气猛地吐出一个字,“水!”


    苦死了!


    有一大掌掀开床帐,将师离忱扶起来,熟练的将整个人拢入怀中,侍候着师离忱喝水。


    “圣上睡了大半日,可吓坏我了。”裴郁璟唏嘘,“再也不牵着小汤圆来御前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师离忱并不想回忆如此丢人的一幕,恼火道:“……休要再提!”


    毕竟是只成年虎,都满三岁,比寻常老虎都大只。


    他思索着,“兽园虽修建得大,但小汤圆活动起来或许还有些小,朕想着划一块山林把它放回去。”


    狩猎场是皇家私人领地,秋狩春狩开放时,恐怕会有不长眼的伤到小汤圆,他又不乐意。


    正想着,他头有些疼了。


    裴郁璟顿时面色变了,道:“太医!”


    太医令没走,太医令还候在外头。


    今日圣上的脉象实在奇怪,好几位太医围在殿外窃窃私语,乐福安正与他们在一起商讨问题,一听到动静立刻一窝蜂地涌进来。


    垫上脉枕,覆上巾帕,搭上去切脉。


    殿内气氛沉重。


    一个切完换另一个,师离忱咳嗽两声,开玩笑道:“怎么了,朕是命不久矣了,一个个苦着脸?”


    “圣上!不兴胡说。”乐福安从后头走过来,面带愁容道:“太医们是切不出您的脉象到底是何等毛病,才会如此纠结。”


    师离忱放松下来,倦懒地闭上眼睛。


    只要不是被小汤圆拱昏过去的,其他什么理由他都能接受,再严重也就是个‘旧疾复发’。


    “圣上,您又不当回事了。”乐福安叹道。


    师离忱懒洋洋道,“最差也就是个国丧,朕又不怕。”


    此话一出,满殿宫人与太医们瞬间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你怕吗?”师离忱并未在意,只撩起眼皮看一眼身后作为靠背的裴郁璟,不得不说裴郁璟怀里还挺暖的。


    不似之前紧绷着,靠起来也硬邦邦的。


    裴郁璟不答,掩敛着地眼底有一刹暗沉,搂着师离忱的臂膀紧了紧。


    师离忱笑开来,扯了扯他的脸颊,“放心,朕这么喜欢你,死之前一定先把你送下去接驾。”


    “一言为定。”裴郁璟嗓音低哑,捏了捏师离忱的手,“不能让别人代劳,得圣上亲手杀才行。”


    登时逗得师离忱开怀大笑。


    满殿众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装成聋子。这话是他们能听的?比起放狠话,更像是调情。


    传言非虚。


    圣上果然看上了这个质子!


    第64章


    圣上又昏睡过去了。


    ……


    待殿中众人清退,裴郁璟也随着乐福安走出殿外。乐福安跟去太医署,裴郁璟也亦步亦趋地跟去。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圣上为什么会昏睡。


    乐福安没工夫收拾裴郁璟,这厮赶又赶不走,等会儿闹起来又误事,干脆一并带进了太医署。


    ……


    “圣上心气郁结,连日操劳,脉象古怪,时而强劲有力时而虚弱似无,与多年前中毒现象相似,却也不同。”


    太医令一边吩咐下属太医先拿安神汤药,又与乐福安交谈,“今日为圣上切脉几回,未见毒发迹象,只是少许发热,昏睡不醒,先前圣上也发热过一次,如今想来与现下情况相同,此症怪异……”


    “有话直说。”乐福安关心则切,催促道。


    太医令压低声音道:“下官不敢妄断,当年圣上中毒之际堪堪虚岁十五,哪怕是残留毒素这些年也该清理干净了,万没有等到今日再发作的道理。”


    太医令能坐到这个位置,已然是这世上少数厉害的医者,天灾来临十有八九他都会向天子请命,入民间义诊。


    当年圣上尚且还是太子,突中剧毒,也是他力挽狂澜一手救治,将毒素逼停在了腿弯。


    这也是最小的损伤。


    之后的近五年时光,他可以确保余毒已经完全清除干净。


    不过圣上腿疾已然伤到,无法挽回,但他可以断定此番发作,绝对不是毒。


    “只怕是蛊。”太医令道,“以人体精气滋养,从茧破出,故而寻不得病根缘由。”


    *


    师离忱忽而梦到先帝死前。


    ……


    宏伟宫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先帝奄奄一息地躺在龙床上,苟延残喘,连说句话都费劲。


    师离忱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浓黑药汁,缓缓走向榻前,“父皇。”汤匙与碗壁发出当啷碰撞,“你该殡天了。”


    他平静的,像是宣布一个结果。


    榻上的先帝,发出嗬嗬响动,费劲力气也只能抓住身上的毯子,挣扎地坐起来。他坐起来就不动了,紧紧盯着师离忱好半晌,似感慨,也似临死前的叹息,道:“朕给师家,养出了一个好皇帝啊。”


    这句话好像耗费了他大半精神,脸也随着这句话说完后,变得灰白。


    师离忱静静地看着他,“不会的。”


    先帝猛地咳嗽两声,没反应过来意思,“……什么?”


    师离忱道:“师家不会有皇帝。”


    先帝怔住。


    师离忱继续道:“继后出自穆家,虽是蠢了些,但野心可不小,孤若发了旧疾病重,随了她的意,让她垂帘听政也未尝不可。”


    “你疯了!”


    先帝陡然变了脸色,或许是怒火让他有了精神,竟开口大骂:“你怎敢让外戚干政,你要把这江山拱手让人不成?!”


    与先帝不同,师离忱情绪始终平静,“让给穆家不行,镇国侯战功赫赫,可治国之上稍有逊色,穆家小一辈又没一个成器的。”


    话音落下。


    先帝面色稍稍转圜,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下一刻。


    师离忱道:“你不是最恨南晋帝了?南晋帝能生,生得好几个皇子,挑一个成器的出来养着,正好也叫这天下一统,你觉得怎么样?”


    “……你!”先帝气急,呕出两口血。


    “别动气。”师离忱叹道,“毒还没喂呢,别先气死了。”


    先帝:“孽障!”


    师离忱敛眼,搅了搅手中的汤药,“还有个事忘了和你说,你死后葬在皇陵,我母妃葬在江南,哪怕你下地狱也见不到她。”


    闻言,先帝目眦欲裂,胸前剧烈起伏,俨然气得不轻。


    师离忱并未说完,回忆着往年旧事,陈述道:“她本有个和睦的家,是倒了大霉才被你看上,偏偏被困在这宫墙之中还天天做着逃出生天的大梦,想回江南做回木工的妻,可惜回去的只有一捧灰,连家都被烧没了。”


    他很好奇的问先帝,“所以你是怎么好意思下诏,要与她合葬的?”


    大势已去,再怎么气也无济于事。先帝渐渐平复了情绪,看着师离忱的目光沉痛,道:“是她,先背叛的朕。”


    师离忱并不关心这些,也不想听他讲什么莫名其妙的故事,摸着手里的药差不多温了,他笑容满面地掐着先帝的喉咙,给他灌下去。


    毒是剧毒。


    入腹不到半刻钟便发作,死得很痛快,先帝却笑了,他捏住师离忱的衣摆,“哈哈哈哈哈朕果然没看错你!!”


    他嘴角有血溢出来,脸上表情却还是癫狂的,笑得难听却放纵,“你果然会动手杀朕,权是个好东西,你舍不得的!你舍不得的!呃——”


    一口血涌上来,先帝被血堵住了喉咙,不能再说话,神情却是得逞后的快意,脱力躺在榻上,对上师离忱的冷眼,笑得畅快极了。


    他又一次算计了中意的继承人。


    御案上的密信,是给镇国侯打完仗后预备的催命符,无论是输是赢,镇国侯一族不留。


    太子只要打开看了,就必须做出选择。


    他培养出的太子,他最为了解,太子一定会把超出掌控的事,扼杀在摇篮。


    比如杀了他这个皇帝继位,烧毁密信保住将军。


    瞧太子那双眼睛……多傲气啊。


    先帝倏地将口中喉间堆积的血咳出,气若游丝道:“继位者,只要是朕和她的血脉,足矣。”


    他根本不在乎死后,月商的江山被送到谁手中,师离忱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太子,以无数同根鲜血培养出来的王。


    只要他在。


    这个江山,就不会败。


    他这个儿子,绝对绝对不会让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哪怕是要把月商送出去,也会送到一个认可的,能让天下安定的人手里。


    先帝眼睛睁得鼓圆,瞳孔逐渐涣散……似回到年少,在江南等他的姑娘尚未梳起妇人发髻,眼中饶有光彩,朝他伸手——


    小王爷,我来接你啦。


    阿落,我来找你了。


    师离忱面无表情的目睹先帝咽了气,抬手为他阖上不肯瞑目的眼睛。


    “……”


    殿内死气淡淡。


    师离忱知道,但也不知道。


    比如他知道皇帝刻意让他发现的密信,毕竟那么显眼的陷阱。


    他也知道,皇帝要他亲手弑君,就像前几次一样,引导他除掉一个又一个兄弟。


    愤怒是假,临终前的话也是真假掺拌。其实皇帝早就想殉情去见他母妃了。


    师离忱感到可笑。


    情种?他那十几个在坟墓里的兄弟不答应,满后宫的妃嫔也不答应。


    但他不知道皇帝把他看得那么透彻。


    师离忱看着先帝的尸体,眼神带着几分迷茫。


    一夕之间,竟忽然间发觉,他从未看透过他向来荒唐的父皇。


    父皇以性命给他上最后一课,让他舍掉所有的血脉之亲。


    ——哪怕没有多少。


    “殿下。”乐福安踏进寂寥的殿中,看到已经死去良久的先帝,俯首道:“节哀。”


    师离忱语调平缓,“你说……孤做错了吗?”


    “殿下没错。”乐福安道,“殿下永远都不会错。”


    师离忱情绪莫辨道:“倘若孤要你死呢?”


    此话一出。


    乐福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直接双膝跪地,拔出袖间匕首往颈项最脆弱的致命点刺去。


    “当啷。”


    刀刃被飞来的药碗挡住。


    气氛寂然片刻。


    “活着吧。”师离忱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药渍,眼睑低敛,“孤只是没想到,是你违背了孤的旨意杀她。”


    乐福安叩首道:“她伤及殿下性命,若留着她假死出宫,保不齐日后会有人得知真相,以她来要挟您。”


    师离忱古怪地笑了一声,“别有下次。”


    *


    ……又做噩梦了。


    师离忱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手挑开了床帐,唤道:“来人。”


    眼眸一瞥,乐福安内殿椅子守着,听到动静便急匆匆地过来搀扶,“圣上小心,睡了这许久身子还没活动开,先莫下榻。”


    “太医怎么说。”师离忱就着乐福安的手,喝茶水,润了润嗓子,瞧着乐福安眉头紧皱,笑着宽慰道:“别紧张,朕没觉得哪里难受。”


    乐福安愁眉苦脸,“圣上还乐呢,太医令猜测是蛊,怕是都被种下去好多年了,一直吸食圣上的精气神,这些日子才初现端倪。”


    师离忱不太在意,漫不经心道:“有解法了?”


    “没呢。”乐福安温声细语道,“太医令去想办法了,他说是在南庙有位故交的道人,对稀奇古怪之症颇有研究,只是得他过去请,旁人不行。”


    师离忱揉着眉心缓神,“让他去吧。”


    要是正经医师,有些本事就算了,要是打着庙道旗号忽悠他炼丹的,就砍了。他可不想吃什么朱砂水银。


    否则蛊没发作,他先吃丹吃死了。


    “裴郁璟呢?”师离忱回过神来,四下扫了一眼,“……跑哪儿去了?又不在宫中?”


    一提这个,乐福安更愁了,“圣上昏睡过去之后,裴殿下和老奴去了太医署,听了圣上的症状,到马厩提了千里马,一路纵马出宫,叫都叫不停,内庭是他能骑马的地方吗?一点规矩也不懂!”


    *


    据说没规矩的裴郁璟。


    纵千里马,出了宫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前疾驰,直到出了京都城,高空盘旋的鹰隼降落在他肩头,他吹响骨哨。


    “呜——”


    “呜——”


    “呜——”


    三声沉闷的骨哨传出。


    等待须臾。


    一道黑影窸窸窣窣的从密林钻出,身处阴影俯跪于地。裴郁璟也不废话,“叫你带的东西。”


    黑影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巧锦盒,抛向裴郁璟,裴郁璟伸手一把接住,塞进怀中。


    他牵着缰绳,掉头要走之际,身后传来黑影的声音:“主上。”


    裴郁璟一顿。


    “您今日不该来取药,也不该下令找大巫的行踪。”黑影道:“大计将成,若您一意孤行,将会前功尽弃。”


    去他妈的大计!裴郁璟一甩缰绳,眼底森冷一片。他只知道没东西压制,小皇帝过不了明年就得死!


    第65章


    虽睡得不大好,缓和片刻,那股不适感便渐渐散去。师离忱披上外衣,去了御书房。


    今日翰林院上值的是卫珩一,被召来御书房议事时,见师离忱眉眼间透出几分苍白病色,关切之余作揖道:“圣上勤政,也千万要注意龙体。”


    “无碍。”师离忱罢手。


    近来雨量增大,一些地方州府有河患发生,有预备性的开闸放水,大大降低了地方灾祸。


    南阳府周边一块在先朝时就进行了开凿河道,黄河破堤,夺道入淮,如今走的是南流地带。


    对于黄河中下游朝廷一向都是较为重视的,早早都有各种预防,但防不了还有突发灾祸。


    比如今年雨水量大,太湖一片水量暴增,涌向九江,堤坝倒塌,将万亩城镇良田淹没,造成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且引动山洪频发。


    哪怕是户部拨款预防水患的银两也不足用,晋陵州府急得火烧眉毛,连日紧急上奏,要朝廷加派人手支援,重修堤坝,安抚流民。


    师离忱正与太傅等人商议完方案,卫珩一在旁拟诏,待事情了结,御书房中人散去。


    晚照窗棂,晴虹落案于屋中作画。


    周遭静谧。


    师离忱一口气缓出,微微阖目,软了一身的骨头倒在龙椅上揉起眉心。隐隐约约又听到系统滋啦启动的声音。


    “违反世界线——请立即停止政务——”


    好吵。


    他撩开眼皮,眼底一片漠然。拿起案上一篇奏疏,静静看起来,哪怕系统叫得再大声也不做理会。


    殿外忽地传来一阵躁动。


    师离忱问了句,“怎么了?”


    郞义目光不善地看着面前的裴郁璟,回禀道:“回圣上,是裴殿下。”


    又有什么事?师离忱指尖在案前点了点,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吧。”


    圣上声音从殿中传来,郞义才冷脸收刀,让开路。


    ……


    裴郁璟阔步进殿,反手就将殿门关紧,一言不发,大步走向上首的天子。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师离忱微微挑眉,侧目对上裴郁璟幽沉的眼眸,放下手里的奏疏。


    高大挺拔地身影站在面前,挡住了光影。


    裴郁璟盯着师离忱,从怀中拿出了锦盒,打开,里面是三枚滚圆的,半个指甲盖大小的漆黑药丸。


    盒子一开,师离忱便闻到一股淡淡药香,感到一阵神清气爽。他眸光微动,“这是什么?”


    “克制蛊虫的药。”裴郁璟把锦盒往师离忱的方向递了递。


    见师离忱望着他半响未动。


    裴郁璟眉头沉压,唇线绷紧道:“……你不信?”


    “怎么会。”师离忱注视着裴郁璟,唇边忽而带起一抹弧度,低笑一声,笑容和善:“朕走神了。”


    这话一听就不真心。裴郁璟看师离忱迟迟不动,干脆从锦盒里拿了一枚药丸用唇衔住,伸出手臂大掌扣住师离忱后脑,低头凑了过去。


    师离忱下意识往后退,后腰腰心也被按住了,裴郁璟以一种极为野蛮和珍视的姿态,将他几乎完全拢入怀中,不容他退却一步。


    师离忱愣神间,唇上贴来一个吻,一如既往的迫切,撬开他的唇齿,将药丸渡了进来。


    药味到底是有些苦涩,在口中化开的味道不好受,双唇又被裴郁璟堵着,师离忱长睫颤了颤只能咽下去。


    圣上哪里是肯吃亏的人。


    哪怕是裴郁璟也跟着吃了一部分苦药,也不能消去他的怒火。


    师离忱牙尖用力,在裴郁璟舌头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口腔内散开,顿时师离忱感到后腰手劲更大了些,将他又往裴郁璟怀里带了带。


    还不肯退……师离忱琢磨着怎么罚他好,忽地,感到脸上调来一滴滚烫的水珠。


    师离忱骤然一滞。


    陡然间发觉,不知何时裴郁璟眼眶变得红红,正一边迎着鲜血恶狠狠的吻他,一边掉下眼泪。


    “……”


    师离忱指尖蜷了蜷,闭目将身子放松了些,一手搂住裴郁璟的脖子,下颌微昂,化被动为主动,力压了回去。


    片刻。


    他抬手在裴郁璟后背拍了拍,这才从裴郁璟怀中退出来。


    再一看,裴郁璟脸上还有一行明显的泪痕。


    裴郁璟眼窝本就深邃,长像偏向俊美阴鸷,带着一身凛冽的压迫感,这一哭敛不住气势,眉眼间似萦绕一股阴翳戾气,浑身绷着,唇线也绷着。


    明明发横的人是他,神情看起来却好像委屈死了。


    师离忱气笑了,“被强。迫的是朕,你哭什么?”


    裴郁璟抹了一把眼泪,偏过头去,嗓音沉哑:“就哭!”


    讲话都硬气了,胆大包天。师离忱眼梢弯了弯,敲了敲他的脑袋,“……收一收,丢人呐。”又不是三岁小儿,还玩赌气呢。


    “……”


    殿内沉寂一瞬。


    “叩叩。”


    倏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乐福安在门外道:“圣上,时辰到了,您今儿个还没吃东西,该用膳了……”


    说话间没听到殿内的动静,乐福安将殿门打开一条缝,简单窥了一眼,立马就把门阖上了。


    好半天。


    他反应过来,有些纳闷。


    什么情况?


    裴郁璟人高马大的站在那儿红了眼眶,圣上与他说话也不做应答。然后圣上歪了歪脑袋思索须臾,走过去捧着裴郁璟的脸,亲他了一口。


    乐福安保证,把殿门关严实前,他看到那竖子在偷笑!


    *


    当然。


    发现裴郁璟后面全然是假装的难过之后,人就被师离忱一脚踹走,赶出御书房。


    师离忱一边念着无法无天,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想一边有些气笑了,被这厮两滴眼泪一骗,都忘了问药是哪儿来的。


    也罢。


    问也白问,有用就行。


    那黑乎乎的药丸吃下去之后,身子确实轻快不少。乐福安传了两个太医过来重新探脉,脉象已然正常。


    师离忱用过膳,将堆积的奏疏都批阅一遍,传召大臣,安排各部事宜,将事情部署起来。


    考虑到水患过后容易引起疫灾,从太医署以及民间招募一批医者,送过去。


    设柳清宁为钦差前往调查当地情形,卫珩一请命从旁协助,师离忱便批了他一同去往,另外批了房云哲护送二人,与赈灾官银一同送往晋陵。


    一来二去,师离忱忙得不可开交。


    ……


    同样的。


    在京都城提心吊胆过了好几个月,鹿亲王早已忍得不耐烦,没了那位神秘的合作者,银子见底,他手里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养私兵!


    偷偷变卖一些珠宝,才勉力支撑他到现在。


    但已经卖无可卖,剩下的都有皇家印鉴标识,拿出去被认出来便会引来大理寺盘查,他哪里敢。


    可私兵已然养了。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骑虎难下。


    哪怕是举着调令送到圣上面前请罪,也断不可能获取信任。


    而天子又迟迟不肯放他回封地。


    鹿亲王在府邸大堂来回踱步。


    事到如今,没办法再等,他左右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鹿亲王面沉如水,秘密号召润州总兵!


    ……


    黑夜中。


    监察司吏员一闪而逝,宛若鬼魅一般隐没于黑暗,将书呈御前——


    第66章


    被忽视了好几日。


    裴郁璟出了皇城,找了间酒楼。


    坐于厢房清酒入喉,才觉得心中郁气减少了一些。他等着帝王来质问蛊虫的事,帝王把他当空气。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算什么?


    一旁,僚属战战兢兢回禀,“往极北之地方向的商队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几个月前,有大巫到过的踪迹,当地里长听闻秋家商队前来,将一封信交给了领头,也一并传了过来。”


    一封有些泛黄的信笺被双手送上。


    裴郁璟夺来,打开一看,信笺左下角有草汁化出的飞鸟,已经干涸呈红青混杂的痕迹。


    这是大巫的特殊标识,确实是大巫所写。


    他笑容收起,敛眼扫看信上内容,越看周身气压越是低沉,直到最后一个字看完后,连眸光都带上了戾气。


    僚属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将头埋了下去。


    死寂半响。


    屋内响起裴郁璟压着怒意的森冷嗓音:“他耍老子?!”


    “咯嘣。”


    桌角乍然被掰碎。


    “要赔的……”僚属试图提醒。


    “那就赔!”裴郁璟一晒,笑不达眼底,眉眼阴恻恻的透着一股寒气,“爷有得是银子。”


    这是气狠了。僚属登时一个屁都不敢放,平日主上花钱都在刀刃上,可不会做节外生枝的事。


    裴郁璟怕漏看了什么,阴翳的目光又重新放回信上,再看一遍。


    再怎么看,都多不出别的意思。


    大巫神机妙算,几个月前就算得秋家商队会在各地找他,故此专门留下笔墨,让他别白费心思。


    还文绉绉的。


    写了句什么——


    因果循环,时机一到,自然现身。


    循环个狗屁!


    裴郁璟当场把信揉了个稀碎,幽幽道:“多增人马,继续找!天南地北,他还能从这地上消失了不成!”


    看着主上阴沉不定的神色,暴戾的笑容,僚属欲言又止。


    算了,气氛不对。


    他选择先闭嘴。


    ……


    裴郁璟眼神沉冷,烧去大巫的那封信。


    僚属正要退下。


    “等等。”裴郁璟此时已缓和了面色,道:“再问你个事。”


    僚属迟疑,“主上请讲。”


    裴郁璟若有所思,“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你的这个朋友,有个心上人,那心上人位高权重,脾气善变,喜怒不定——”


    僚属一边听,一边细数,霎时间看裴郁璟的眼神变得古怪。


    裴郁璟沉浸在思绪里,继续说:“你那个朋友,被心上人轻薄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来,那心上人,对你的朋友若即若离,时不时轻薄玩弄,却不给名分,也只字不提情爱,经常把你的朋友抛之脑后——”


    僚属的眼神逐渐同情。


    裴郁璟道:“你的这位朋友,和他的心上人,到底算什么关系?”


    “……”


    僚属沉默一瞬,一针见血,“敢问主上,这位朋友,是不是您自己?”


    裴郁璟:“……”


    裴郁璟强颜欢笑:“怎么可能呢。”


    好了,再说要碎了。


    没想到主上在宫中过的是这种日子,月商帝果然残暴!僚属维护着主上岌岌可危的面子,不再追问,并认真分析道:“您的这位朋友,显然是被心上人当做外室了。”


    见裴郁璟抬眼锁定而来,他赶紧解释道,“京都富贵人家,若是想隐瞒关系不想负责,或者不想带回家中给名分,通常都是买或租一个宅子,把外室养在宅子里,有兴致了就去逗弄,没兴致了就不去。”


    “就像是……”


    僚属灵光一现,拍手道:“就像是养个小宠那样,豢养起来,向来如此!”


    “……”


    厢房陷入静默。


    裴郁璟发现。


    哪怕努力那么久,他在小皇帝心里的地位应该稍微提升了点,至少从小宠,变成了外室小宠。


    僚属观察着裴郁璟的表情,“您被玩弄……哦不,您的那位朋友被玩弄了的话,属下建议及时止损。”


    裴郁璟看了眼僚属,嗤之以鼻,“少说点没用的建议。”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狗屁外室论,小皇帝怎么不玩弄别人?为什么只玩他?还不是他有值得玩弄的地方!


    比别人都出色!


    只有他能把小皇帝伺候得舒坦!


    早晚地位能提升,然后爬到那张榻上去!


    *


    皇城。


    连日绵雨后,空气里带着一股树叶清新。


    午后得闲,师离忱批阅奏疏结束,一人出来慢慢踱步,也算是活动筋骨。走了两圈,忽然想起小汤圆,掉头去了兽园。


    兽园宽广,栽种各式树木花草。


    眼下正是花开时节,郁郁纷纷,树影婆娑,与光同尘。


    小汤圆活动的范围除了造出来的假洞穴,还有一间空旷的宫殿,除了休憩的小榻与遮光的屏风以外,没有旁的陈设。


    听到殿门打开又关闭的动静,小汤圆警惕地抬起头,蓝色瞳孔放大,等看到屏风后绕过来的是师离忱时,瞳孔立刻竖起。


    大猫抖抖身上的毛,激动地站起来,又在顷刻间想起什么,佝起脑袋,耳朵缩着背到脑后。


    大猫不懂人类的规则,但大猫知道曾经犯过错,虽然它不知道错在哪里,可一定和主人有关。


    福公公狠狠骂过它好久。


    “瞧着是受委屈了。”师离忱望着小汤圆趴在小榻边畏畏缩缩的模样,噙着笑走了过去,浑不在意的席地而坐,搂住了大猫的脖子。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他蹂躏大猫的脑袋,使劲搓了搓,搓得大猫欢快地眯起眼睛。


    呜呜哼唧着,亲昵地歪起脑袋,来蹭师离忱的脖子。


    比起之前,这回小汤圆动作放轻缓了许多,饶是如此师离忱还是有些招架不住,按住了它还要继续蹭的脑袋,安抚似的在它头顶摸了摸。


    到底是只成年虎,他坐在小汤圆身边,小汤圆前爪支撑起来,他竟比小汤圆还矮一小截。


    于他而言,已是庞然大猫。


    师离忱有些感慨,又挠了挠小汤圆的下巴,当初抱回来的小汤圆,还没他臂弯大呢。


    一主一宠正亲近着,忽然殿外传来零碎的声响。


    小汤圆顿时眼珠往外看,但此时殿门闭着,窗子也闭着,看不到殿外的情况,只能听到声音。


    师离忱作怪,也不管大猫看得懂看不懂,食指搭在唇上,无声比划了个‘嘘’的动作。


    比划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低首无声笑了笑,熟练地捏住小汤圆的嘴巴,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这招小汤圆熟,自小捏到大的,它识趣地趴回地上。


    ……


    殿外。


    裴郁璟刚踏进宫门,就被乐福安堵了个正着,一言不发地把他带到了兽园。这儿僻静无人。


    “福公公有何指教?”


    裴郁璟拿不准这老太监又打什么主意,僚属说了,外室入门遇恶公婆都是常事,得学会习惯。


    他嘴角拉出一个虚伪的笑。


    乐福安可没闲心和他嬉皮笑脸,板起脸饶着裴郁璟走了一圈,仔细端详,时不时用拂尘手柄打一打裴郁璟腿弯,推一推手臂,冷道:“吊儿郎像什么样,站直,站好,圣上既瞧得上你,你这规矩得重新学一学。”


    裴郁璟笑意敛了敛,眸底划过一丝森冷。


    他没说什么,只活动了一下肩胛骨,挑眉道:“公公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自然不是。乐福安还记得上回在御书房窥探到的情况。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圣上在襁褓时,他就侍奉在身旁,他自然看得明白,圣上分明是有那么一两分心思落在这人身上。


    乐福安绝不会让圣上有一丝一毫威胁,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重新绕到前方,在裴郁璟对面站定,面无表情道:“咱家不是好糊弄的,你这小子面尊心不尊,此时你对咱家确实是毕恭毕敬,可指不定你心底是什么盘算,或许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咱家一个痛快。”


    “那都不是重要的,咱家不在乎。”


    说完,他握着拂尘柄的手轻轻转动,看着裴郁璟的眸中闪过阴狠之色,“咱家就想知道,你是刻意引诱圣上?还是存了那么几分真心?”


    指腹悄然按在机关处,只需一触,便能探出一把淬毒短刀,只消瞬息,即能让人毙命。


    裴郁璟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让乐福安满身杀气,严阵以待——


    原来是探他的意思。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


    裴郁璟回想到了小皇帝,眉眼缓和了些。霎时,他眼中冷冽感化去,周身不自觉展露出迫人的威慑感,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乐福安眉头微凛,声音更冷了些,“咱家问你话,你笑什么,好好答!”


    “公公,这还用说吗?摆明的。”


    裴郁璟无奈,他抬眼,看乐福安神色不似玩笑,今日是一定要一个准确答案了。


    他低咳两声,收去笑意,面色郑重道:“福公公大可放心,我对圣上,绝对是真心!”


    乐福安道:“理由。”


    裴郁璟诧异,“什么理由?”


    “你心悦圣上的理由。”乐福安语气肃然。


    “……”


    裴郁璟眼睫低敛一刹,深邃的眉眼带上阴鸷,再抬眸时,眼中带着沉重细碎的光,“公公这话不对,心悦不需要理由。”


    乐福安愣了愣。


    裴郁璟:“厌恶需要理由,烦躁需要理由,喜欢不需要,喜欢就是喜欢,爱慕就是爱慕。有理由的爱,叫利益置换。”


    “我喜欢圣上,爱慕圣上,不需要理由!我就是心悦他,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哪怕是看一眼都心生欢喜!”


    他嗓音低磁沉稳,宛若江海相碰,字字铿锵有力。


    话落少倾。


    突然之间。


    “吱呀——”


    距离二人不远处的宫殿窗棂动了,红窗扇门从内哗然推开,骤然响动,惊得殿外二人投去目光。


    师离忱站在窗前歪头看向裴郁璟,唇边挂着一弯浅笑。


    日照明媚,和风带起树影簌簌作响,光影攒动,静谧之中,裴郁璟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耳根似火烧。


    他脸颊与脖子头一回灼得这般厉害,整个人好像都泡在蒸汽里。比小皇帝抽他耳光还烫——


    此情此景,他情愿是被打的,还能借机和小皇帝亲昵一番,而不是站在这里,不知所措,上去亲一口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离忱道:“听见了,福安,放下吧。”


    特意把人带来兽园,就在小汤圆的殿门前,又拿着藏匿的武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杀人地点……


    他悄然一叹,福安一点都没变。


    第67章


    那日过后。


    师离忱一如既往勤政,恍若无事发生。


    裴郁璟平复了两天情绪,又重新蹲上了房梁。今日上值的死士瞧见久违的自愿打工同僚,熟练的掰过来半块饼。


    裴郁璟冷眼斜睨他一眼。


    转手把他另外半张饼也给抢了。


    死士:“?”


    裴郁璟:“上值不能偷懒。”


    别以为他不知道,皇宫死士有规定的吃饭时间,偷摸带饼来,没收!


    死士目光死死盯着裴郁璟,硬是能从遮掩了面孔,仅剩下的一双眼睛里,看出鄙夷。


    嘴脸!


    死士换了个地方藏身。


    ……


    监察司近来也忙得不可开交,有关鹿亲王异动的消息,探得的信息全然都递上了御案。


    鹿亲王的行动情况,与师离忱前两年所猜测的差不多,他早备了应对之策,如今确认了自然便启用起来。


    等待静观其变。


    师离忱又召见了穆子秋,镇国公议事。


    镇国公在家闲赋大半年,一把骨头早就想活动活动,兴高采烈地接了调令,揪着试图留在御前侍奉的傻儿子离开御书房。


    随后,师离忱翻看起御案前的奏疏。


    有两则来自南晋,是今早刚呈上来的。


    他打开简略扫过一眼。


    南晋四皇子床头悄无声息挂了两颗人头,吐了几天,没精神上朝。因此二皇子被南晋帝给予厚望,打算让二皇子去对付秋家,挖点银钱。


    二皇子接了这活,还没走出皇宫就晕了过去,一查,毒性复发,起不来。


    两位皇子都倒下了,他们手底下哪些门生,幕僚,哪有胆子去做这种事,既开罪不起秋家,也开罪不起南晋帝,干脆装病。


    满朝文武,竟找不到一个办事的,国库亏空这样的事,又不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宣说。


    南晋帝气急攻心,在朝会上呕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南晋尚无太子,南晋帝一倒,四皇子奇迹般的又恢复了精神气。这不巧了,二皇子的毒也突然解开了。


    南晋帝还在病中。


    两位皇子又重新斗上了。


    一出好戏啊!


    师离忱就当看了一场热闹,笑着阖上奏疏。


    南晋内斗越乱,越有利于月商。


    算算国库,囤积的钱粮,复合弓批量打造已提上日程,前段时间工部还上报了造出的数量,虽说还差一截,但时间还够。


    他在等一个时机。


    合适攻打南晋的时机。


    ……


    明逐换夜。


    月隐于雾中。


    师离忱忙了一日,入御池泡上温热的池水,舒坦地呼出一口气,闭目小憩。


    氤氲雾气在殿内涌动。


    忽而察觉有气息靠近,师离忱蓦然抬眸,对上一双深暗的双眸,蹲在池边,沉沉地望着他。


    裴郁璟咧嘴一笑,解开束腰的革带,瞬间把自己扒得只剩里衣,往池子里跳,“圣上,我来与你共浴!”


    裴郁璟入水,便如鱼一般完全沉没水底,接着又窜出水面,抬手将长发完全梳到脑后,几缕湿发垂坠在脸颊一侧。


    他站起来,大半个身子在池水外。


    雪白的里衣单薄,衣襟松散,露出大片紧实胸膛,入池后被水完全黏在身躯上,刹那间勾勒出结实有力的线条,将这幅美好高大身躯的威慑感,与压迫力完全展现。


    比一丝。不。挂。还要引人入胜。


    “……”


    是个不害臊的。师离忱在水面拍了一下,让水珠泼在裴郁璟心口,挑眉道:“朕高估你的耐心了。”


    那日裴郁璟在兽园说完几句剖心之言被他撞见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哪怕在宫中也都避着人走。


    他还奇怪呢。


    这人脸皮怎么突然薄起来了,原是憋这个大的。


    也不知在这暖阁潜伏了多久,算着他洗浴的时辰才冒出来,故意蹲在池边,待他发觉了才脱。衣入池。


    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实。


    不过,确实好看。


    师离忱欣赏地端详着裴郁璟水中身姿,勉强不计较此人逾矩行为。


    眼见裴郁璟朝他走来,他抬脚足尖轻轻点在了裴郁璟肩头,制止住对方要继续靠近的行为,下颌轻抬。


    “停。”


    裴郁璟驻足原地,水波在他腰腹荡开一圈浅浅的纹路。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师离忱,眸色晦暗,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握住肩上的足腕,微微侧头,在冷白凸出的腕骨上,轻轻吻了吻。


    即便如此,目光始终没有从师离忱身上一开过。


    看着浴中的帝王,裴郁璟似乎感到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实在是因为泡在池水中的小皇帝,太过……精美。


    御池建造宽阔,台阶与池子形成一体,还在池边一侧造了一个靠坐。


    师离忱坐在边缘靠坐里,池水恰好没在他的锁骨处,精致线条上挂着少许水珠,透着莹润的水光,被周边水面漂浮的鲜花包围,似水中绝色精怪,眸光流转妖冶万分。


    他面上还有几分被热水带起的红霞,斜眼睨来,噙着笑,慢条斯理地把鬓边轻遮的长发,理到耳后。


    为了阻挠裴郁璟前行,师离忱一条腿屈起,膝盖与修长的小腿出了池水,居高临下的踩在站在池中下方,裴郁璟的肩头,然后被裴郁璟握住了脚踝,细细摩挲。至于其他,则隐在水中引人遐想。


    这哪里是踩在了肩膀。


    分明是踩在了心上。


    裴郁璟气息变得沉重,喉结滚了滚,只觉满池的馥郁花香都抵不过天子扫来的一个眼神。


    让他浑身血液骤然沸腾。


    下身掩藏在水底的,原本尚在沉睡的物件,为了聊表礼貌,精神抖擞地抬起头,像是要把周围的水都变得炙热。


    “圣上。”


    裴郁璟声音变得沙哑,克制着呼吸,往前又走一步,握住师离忱的脚踝缓缓往下移,让天子足心感受到他的激昂。


    “快踩踩我吧。”他道。


    感知到脚下蓬勃的热意,师离忱唇角微扬起了兴趣,足尖蜷了蜷轻碾了一下,如愿看到裴郁璟昂了昂首,发出一声磁性痛快的喘息。


    师离忱不慌不忙,又压了一下,让裴郁璟又舒爽倒吸一口凉气。


    得不到满足的恶狼,看着圣上的目光充斥着幽暗,像是在背地里不断磨着利爪,等待一口吃得囫囵肚圆。


    这般俊美阴鸷的长相,压抑克制中的神情总会带上几分丝丝戾气,目光却暧。昧地勾着师离忱。


    师离忱玩够了,收起了腿往后靠了靠,对着裴郁璟下颌微抬,抬手间指腹擦着自身喉结,轻轻往下滑,直到没入水中。


    他唇边带起一抹弧度,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裴郁璟,挑了挑眉。


    不言而喻。


    殿中,突然响起剧烈的水声撩拨。


    裴郁璟眸光忽地暗了暗,毫不犹豫往前,将双臂支撑在池边,把师离忱纳入身躯范围,埋首高挺鼻梁顶在锁骨窝处,张嘴就啃咬一口。


    “嘶——”


    师离忱抬了抬修长的脖颈,骂了句:“狗东西,轻点。”


    说话间,他抬手按在裴郁璟的后颈,手指头摸到了那块颈骨,眯着眼满意地揉了揉。


    他放松了警惕,半眯着的眸完全阖上,呼出一口气。


    裴郁璟观察到师离忱神色变得舒缓,眼底划过一丝幽色。


    下一刻。


    师离忱怀里预谋已久的脑袋屏住呼息,往水下拱去。


    拱在胸口。


    他惊得陡然睁眼。


    第68章


    裴郁璟终于。


    完成了一件心愿。


    他像个恶狼一样啃到了心心念念的骨头。


    把没在池水中,粉芽似的小尖叼在了唇中,压在了舌尖,不由余力的用牙尖轻磨。


    几番搅动中,微不可查的红尖,被一压一按长成了软乎乎的小巧嫩珠。


    ……


    酥麻感在顷刻间从头到脚走了个遍。师离忱眸中不受控的溢出少许水光,原本不是很高的兴致,在这一刻也挺立起来。


    他下意识捧住怀里的脑袋,蹙眉闷哼了一声。


    圣上惯会享受,实在是酥得受不住了,才一把将埋在怀中卖力的人拽出水面。


    裴郁璟憋了一会儿气,别的地方也憋得厉害,一出水便大口喘息,眼底全然是红红血丝,一眨不眨地盯着师离忱。


    圣上可不许狼犬有自作主张的行为。


    “朕瞧你会的很?”师离忱笑得凉凉,掐住裴郁璟的下巴,沾了水的含情眉眼秾丽似妖。


    裴郁璟舔了舔唇,还在可惜没尝出滋味,“为了让圣上舒坦,该看的我可都看了。”


    师离忱语气莫名冷了几度:“和别人有过?”


    “怎可能,我手中刀剑不知饮多少血肉,无甚情爱,又怎会胡思乱想。”裴郁璟轻晒否认,瞥见师离忱沾水的耳垂,像是润透的玉珠。


    他凑过去含住,嗓音低沉道:“可一见圣上,我便难以自持。”


    怎么会有人,连根头发丝都能惹他心动,脾性也合。


    师离忱唇角微勾,幽幽道:“这话听着像是惯用来哄人的甜言蜜语。”


    裴郁璟急了,“圣上!”他俯首,又气又委屈地把额头抵在师离忱鬓边,“逼我说真心话,说了你又不信。”


    师离忱笑眯眯地瞥一眼裴郁璟。


    转眼间。


    天旋地转,他身形一动,强行与裴郁璟调换了位置,让裴郁璟坐在池子边缘,他则膝盖抵在玉阶,虚跨在裴郁璟身躯上方。


    师离忱大半身子出水,一手按在裴郁璟肩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裴郁璟。


    这宽肩窄腰,精实的肌肉,利落流畅的线条,被殿中灯火照着,又染了池中水,无端覆盖一层蜜暖的光泽。


    无一不在彰显这局身躯拥有的力量,与野性。


    很完美。


    师离忱眸光微动,长发垂落几缕轻遮了半边脸,发尾扫在裴郁璟的锁骨处,宛若一把挠痒的刷子。


    裴郁璟昂首仰视着天子,发尾扫得他心痒痒,喉结悄然滚动。


    下一瞬,天子俯首,阖眸吻来。


    裴郁璟呼吸一滞,眸色暗了暗,旋即更用力地吻回去。


    他手掌抚上了师离忱腰心,惦记着小皇帝膝盖有旧疾,往怀里带了带,让小皇帝实实在在坐在了他腿上。


    “唔……”


    师离忱喘了两口气,裴郁璟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偶尔从喉间冒出两声低沉的喘息,压抑得厉害。


    “那蛊,是秋家的。”


    裴郁璟等不到师离忱问,主动开口交代了,“我爹仇将军在边关时,救过一个道人,那道人算出我爹命中有祸及全族的大劫,留下一双蛊,说要想保全家族,就将蛊种给南晋皇帝,后头他自会收拾。”


    师离忱身子有些发软,既然跨在了裴郁璟身上,干脆就在大腿上坐实了。


    他调整了个舒坦的位置,将头靠在了裴郁璟肩膀,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第69章


    裴郁璟道:“我爹念及君臣之谊,并未听从,只当道人是胡言乱语,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东西就留下来传给了我。”


    “约莫十来岁时,道人到边关找了我一回,把蛊要了回去,问了我是要天下大乱还是天下归一。”


    “我没回答。”


    裴郁璟道,“当时我想,这老头有病,爷靠自己也能搅得所有人不安生,最好所有人都生不如死的活着,看着自己珍视的宝贝消弭,岂不畅快。”


    师离忱手滑入水中,心不在焉地用指腹,缓缓描绘起裴郁璟腹部紧实分明肌理线条。


    又嫌裴郁璟啰嗦,侧首在他喉结轻咬了一口。


    此举不亚于火上浇油,裴郁璟嘴唇干涩,不免心猿意马,险些话都说不下去了,赶紧捉住了师离忱的手腕,拉到唇边在腕骨亲了亲。


    他克制着翻腾的血液,眼神却还是放肆的注视着师离忱,也毫不掩饰着眼底的侵略与欲念,任由疯狂在暗处积压。


    裴郁璟耐性很足,低笑道:“没过两年,道人给我送来一个锦盒,说与我有用,若遇到想保之人,便让他吃。”


    低垂的视线,注意到小皇帝手背上的水珠,在冷白纤长的皮肤上泛着微光,他忍不住垂首舔去这颗水珠,勉强稳住了呼吸。


    他继续道:“那道人自称大巫,算得太准,也幸好他算得准,送来的药与你有用。”


    能延缓压制蛊虫爆发。


    至于大巫所留的信笺,什么机缘,裴郁璟权当放屁。


    他只信人定胜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站在这片地上,他就一定要把人揪出来,给小皇帝把这隐患解决!


    师离忱静静听着,等裴郁璟说完,才懒怠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轻撩抬起间,眸中情绪浅淡到让人看不出心思。


    直起身子,他就这么平平凝视着裴郁璟,单手捧起裴郁璟的脸颊,拇指指腹在裴郁璟唇边摩挲,指尖更是从唇缝挤了进去。


    他道:“朕知道。”


    他仔细端详着裴郁璟的面庞,专注地玩弄裴郁璟的唇角。


    裴郁璟怎会放过送上门来的美味,毫不客气的舔了舔圣上微凉的指尖,含着轻咬了咬,嗓音低哑道:“圣上怎么知晓的?”


    师离忱手指戳进裴郁璟的口中,指腹在下牙的牙尖上按了按,低敛的眸似乎透过这一幕看到其他,微微出神道:“……朕就是知道。”


    稍带沙哑的嗓音,语调平平。


    裴郁璟察觉到师离忱的心不在焉,又见圣上眸波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心头顿感空空。


    他眼底沉了沉,按着师离忱腰心往怀里带了带,粗粝的手指沉入水底,捏住了圣上的命脉。


    “嗯……”


    师离忱陡然回神,半阖的眸溢出水色,轻喘了口气,面上浮出愉悦的潮。红。


    裴郁璟吸取上回的教训,手上动作愈发轻柔,有所改进,兢兢业业地伺候着圣上舒服,以免又落得和上回一样被用完就甩的下场。


    一想想他自身狰狞的东西,正怒挺着和师离忱秀气精致的宝贝贴在一起,他血气顿时翻涌得更加厉害,忍不住用高挺的鼻梁去顶。师离忱的颈侧,时不时舔咬一口。


    他是想再放肆些。


    可最放肆也只能一手掐着师离忱薄薄的腰身,感受天子堕入情。欲。中的战栗,再轻啃。捻。拨地咬一咬发颤的红尖。


    敢做多余的。


    师离忱马上就会警告的捏住他的命脉。


    他的物件震怒,炙热滚烫,拿在小皇帝握也握不住,倒是捏得裴郁璟又疼又爽,最后露出一个求饶的笑。


    好不要脸凑上去,求着帝王赏脸多捏一捏。


    ……


    闹到后头水快凉了。


    裴郁璟拿毯子将师离忱一裹,伺候着圣上把里衣一件件穿上。


    他视线猖獗的一寸寸扫过师离忱身上那些痕迹。


    粉白的地方被他吃成了嫩红,处处透露出糜颓之气,他有些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舌尖似乎残留着一点清香的味道。


    然后拿起柔软干爽的巾帕,将师离忱尚还滴水的长发,一点点绞干。


    师离忱阖上眸子,倦懒地打了个哈欠,靠着裴郁璟昏昏欲睡。


    这哪成?裴郁璟低声道:“等一等,湿着发睡容易得头风病。”


    “嗯。”师离忱从轻哼了声,但丝毫没有睁眼的意思。


    裴郁璟掌心微微发力,内力将巾帕烘干,随着动作悄然带到师离忱藻丛般的长发中,以最快的速度让头发上的水分蒸发殆尽。


    师离忱困得有些糊涂了,隐约感觉到长发变得干爽,迷迷糊糊地吩咐:“抱朕去榻上……”


    *


    临近夏日。


    京都城常下小雨,细细绵雨带来几分清冽,似能叫所有污秽之事无所遁形。


    晨起鸟鸣,乐福安算着时辰推门而入,掌灯挑起床帐:“圣上,该起……”话头一顿,对上一双幽沉的眼睛。


    裴郁璟臂弯搂着师离忱,轻轻拍着后背,低声道:“圣上,该上朝了。”


    “……”


    活计全被抢了。


    乐福安笑脸一冷,恶狠狠瞪了眼裴郁璟,眼见圣上要醒,赶紧招呼着旁边福生将茶水奉来。


    听到有人唤,师离忱颤了颤长睫要醒,意识尚未回笼,先觉察到身旁有人,毫不犹豫一脚蹬过去。


    “咚!”


    重物砸地。


    师离忱难得睡了个好觉,还没睡足,不愿睁眼,只慢吞吞地扶着额头坐起来,青丝斜遮了半张面,蹙眉道:“小汤圆昨夜又爬床了?”


    不对。


    小汤圆没放出来,刚刚踹下去的足底尤能感觉到肌肉的紧绷与结实,不似小汤圆一样皮毛软厚。


    师离忱睁眼,对上一双幽怨地眼。裴郁璟一身里衣微散,喉骨上的牙印鲜明,被一脚踹到了踏道,卷着软衾席地而坐,怨气森森。


    不是小汤圆。


    是爬床的狼犬。


    狼犬昨个儿个有些狂妄,一晚上手都不大安分,师离忱打定主意晾他一晾,懒得理会道:“更衣。”


    乐福安憋着笑,上前侍奉起圣上洗漱,将刚熏好的玄衣龙袍给圣上穿好,梳整好松散的长发。


    陪圣上去上朝前,抽空扭头骂一句裴郁璟:“没出息,还傻着呢!”


    天大的福气都被这小子占去了!


    *


    金銮殿。


    “臣启奏。臣要参房小将军知法犯法,贪墨晋陵河患的灾银!”御史台朱御史率先启奏,让原本平静的朝堂变得沸腾!


    老太师道:“朱御史慎言!”


    朱御史冷哼道:“房云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获,人证物证俱在,有何好辩!不信可宣来一问!”


    气氛僵持,文武百官窃窃私语。


    师离忱慢悠悠地转着玉戒,“宣吧。”


    太监领命,将殿外扣押着的房云哲压上金銮殿。


    乐福安清咳一声:“肃静。”


    殿前回归沉寂。


    师离忱道:“房云哲,朱御史指认你贪墨灾银,你可认?”


    威严的嗓音在殿上散开。


    房云哲于晋陵府衙被抓获,一路押送上京都,手脚皆有镣铐,委实算不上整洁,只是勉强看得过去。


    俊俏的脸上还有一点灰尘,他面露愤愤:“臣不认!臣不曾做过!”


    说话间房云哲情绪激动,还想上前,立刻被身后两名金吾卫按压了跪回去。


    旁边有武将瞧不过去,小声提醒:“房小将军,莫要再喊了,还不将实情如数报上。”


    房云哲这才稍稍冷静了些,道:“臣那日巡夜,瞧见有两道黑影从帐后过去,去的是库银所放的帐子,担心军中出内贼,就跟了过去。”


    “去了一瞧,有两箱灾银封条被动过,便打开看了,谁知刚打开,外头就冲进来一帮人,那箱子里又全是石头,臣解释不清,只能暂且束手就擒。”


    他掷地有声,愤怒道:“臣就是再畜牲,也不会去贪墨修建堤坝的赈灾灾银,还请圣上明察!”


    话音落下。


    朱御史责问:“焉知不是你心生歹念,自己设局好摘清自身嫌疑,还不速速交代了灾银被你藏在何处!”


    “……你?!”房云哲怒目圆睁,瞪着朱御史。老太师道:“好了好了,一切未有定论,先莫要吵闹,圣上还没说话。”


    二人忍着气性,朝上又安静下来。


    师离忱指尖在膝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查,当然要查,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大理寺卿出列,道:“臣前些日子截获了一批商队,货品之下藏匿了部分带有印信的官银,察觉有异,便立刻调了少卿追踪,已在各路追踪到了部分官银,收监审问。”


    “只是这偷偷摸摸从京都送出去的官银,臣还要问一问京府通判,这银两是怎么丢的?这一大笔官银可不是小数目,大理寺却从未接到过报案!”


    大理寺卿将矛头对准了京府通判。


    文官末尾,京府通判吓得腿抖,跪地道:“圣上,臣一小小六品,是万万不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啊!”


    师离忱嗤笑一声,给乐福安递了个眼色。


    乐福安道:“宣监察司指挥使上殿!”


    京府通判登时面色如土。


    监察司指挥使带着他的证据,双手捧至头顶:“臣觐见,润州总兵私自调遣兵马妄图犯上绞杀润州州府,夺地为王,还预谋于晋陵水患鼓动灾民叛乱,镇国公携其世子已将此叛贼拿下,此乃签字画押的罪证。”


    百官惊诧,此等大事,竟无一丝风声显露。


    他们只听闻镇国公协助水患而离京,还有官员在背后嚼舌根,觉得此等小事调个四五品将士就能解决,选用镇国公去协助治水,怕不是要削权。


    没想到是一声不吭干大事去了!


    监察司指挥使字字珠玑,道:“监察司官吏从润州总兵府中暗格,搜查出与鹿亲王通信罪证,润州总兵求以功代过,指证京府通判,替换灾银,嫁祸房小将军!还望圣上查验!”


    京府通判慌了,“臣……臣……”


    本想着监察司立起来,总归也就查了九华寺这个大案,其余都由大理寺接手。


    他总觉得是圣上为了恐吓他们所立,这时间一久,没人出事,鹿亲王又几次三番鼓动,他才动了心思。


    没想到一举一动,皆在旁人耳目之下。


    同样的,百官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风声才听到耳朵里,事情已然处理得七七八八。


    脉络,证据,林林总总,全部一样不差。


    如今拿到金銮殿上来,不过是为了一个目的——


    围剿。


    是对心怀不轨之人的围剿。


    这时,他们再听上首圣上那波澜不惊地声音,便格外毛骨悚然,从头寒到脚,不亚于毒蛇在颈边吐信。


    先前圣上给他们那点教训,与今日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


    弹劾后宅算什么,一声不响要你命才是大事。


    师离忱道:“润州总兵勾结,就地格杀,诛三族。”他慢条斯理道:“至于鹿亲王啊……且圈禁再府,容后再判。”


    朝臣不认为这是圣上的仁慈,与总兵串通叛乱,已经够是诛九族的罪了,除非鹿亲王还有更大的问题没被揪出来。


    “京府通判,贪墨灾银——朱御史以为,该怎么罚好?”师离忱道。


    一开始指认房云哲的朱御史咳了两声,面不改色道:“按我朝律令,贪墨灾银者受剥皮枭首之刑,家眷赐烙刑,化为奴籍,流放蛮夷。”


    京府通判脸色唰白,正要求饶,就被金吾卫提前捂住了嘴。


    “拖下去。”师离忱摆手,轻笑道:“房小将军受苦了,给他松绑。”


    众人俯首跪地,恭送圣上。


    朝会上悄然乍响的惊雷,给百官们都提了个醒,圣上没有吓唬人,也没有放松对诸位的监督。


    监察司,永远是圣上忠诚的耳目。


    别死得不明不白。


    京府通判,润州总兵,鹿亲王,都是现成的例子。


    *


    御书房。


    乐福安进殿奉茶,朝会上险些吵起来的朱御史,房云哲,还有监察司指挥使都在殿中。


    朱御史一改肃目圆睁的神情,笑呵呵地拍了拍房云哲的肩膀:“贤侄啊,委屈你了。”


    房云哲道:“都是为了圣上分忧。”


    不过是明知有诈,将计就计。


    师离忱笑道:“晋陵灾银算算日子快到了,那边还需加派人手,你且带队过去盯着,以免出岔子。”


    “臣领旨。”房云哲应道。


    朱御史苦着脸道:“圣上,下回能换旁人做恶人吗,御史台御史多着呢,总是臣做恶人,同僚背地都叫我‘朱背刺’,臣以为实在难听。”


    师离忱哼笑道:“可朕瞧着,御史台无人能做出你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


    朱御史生得一面络腮胡,无论站队哪一方,都会叫人觉得面目可憎。实在是个双面人的最佳好帮手。


    “朱爱卿,朕倚重你啊。”师离忱感叹。


    朱御史深受隆恩,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连连俯身行礼:“臣的荣幸,臣的荣幸,臣定鞠躬尽瘁。”


    不过是做恶人罢了,圣上信任!做!


    房云哲默不作声。


    房云哲觉得朱御史被忽悠瘸了。


    他抬了抬眼,看到上首御案后靠坐着。


    帝王眉眼秾丽,鬓边华贵的金饰却不足帝王万分之一的夺目,一头卷曲长发散在身侧,浅弯着眼梢,仿佛边疆黄沙中开出最艳的一朵太阳花,慵懒的盛开。


    步步算计,环环相扣。


    如此明君。


    被忽悠一下,也应该的。


    ……


    裴郁璟掐着点过来,恰逢御书房的臣子散去。前头一个胖乎乎的络腮胡,中间蒙面劲装暗探,这些都不重要。


    裴郁璟注意力放到最后出来的,卸去了甲胄,着一席半袍半甲的青年身上。


    一打眼就知道是吃过黄沙的,长得威严俊俏,哪怕此人冠发有些散乱,依旧能看出几分沙场肃杀之气。


    他神情顿暗,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对方,戾气徒生。


    乐福安迎上去道:“小将军,圣上说您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吩咐给您赐衣上药,太医在偏殿候着,且随咱家去更衣洗漱一番。”


    既是押送,哪有不受伤的道理,所谓做戏半真半假,后背确实有押送期间造成的伤处。


    房云哲没想到圣上连这个都知晓,还考虑到了,微微一顿道:“劳烦公公了。”心里想的是远在边疆的父亲。


    难怪……


    一提圣上,父亲嘴里就没有一个坏的字眼。


    突然,他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房云哲瞥眼对上一双阴恻恻地眼眸,突感莫名地蹙了蹙眉。


    “别理他。”


    乐福安注意到了,轻嗤道:“那是南晋来的裴质子,近来圣上偏宠他,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了,但凡是个年轻点的过来御前,他都这幅德行。”


    裴郁璟道:“公公此言差矣。”


    他走近,掂量了一眼房云哲,笑得森然:“圣上养我不过养个玩意,那像眼前这位啊,可是圣上看重的得力将军。”


    房云哲道:“你有病?”


    裴郁璟道:“岂敢。”


    话是这么说,他却毫不退让,抬起下颌抱臂轻蔑一笑。


    所谓言语上恭维,行为上挑衅,眼底暴戾在酝酿,似能将人活剐。


    房云哲神色顿冷。


    气氛剑拔弩张。


    “二位爷,消停些吧。”


    乐福安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朝旁边的福生使了个眼色,赶紧先把房云哲拉走换药。


    御书房内传来师离忱不耐的声音,“裴郁璟,你那话叫给谁听的?还愣着,滚进来!”


    ……


    瞧着裴郁璟阴着一张脸进殿。师离忱招手唤他过来,掐着他的脸颊问,“好端端的,谁又惹你了?”


    裴郁璟扣住师离忱的手腕,低声道:“圣上。”


    “圣上是不是只会有我?”他问,“不会有别人了对不对?”


    师离忱一笑,收回了手,摸了摸他的头。


    “别傻了。”师离忱笑容温柔,指腹狎昵地在他喉骨处的咬痕擦过,声音语调难辨喜怒,“朕疼一疼你,可别恃宠而骄。”


    原本裴郁璟周身气息平静,听到这话,他眼中默然全被肆意疯长的疯狂冲破,野兽冲破牢笼,露出尖锐的獠牙。


    “我恃宠而骄?”他几乎是咬着牙质问,神情晦暗阴沉,眼底全然是薄怒与狂热的占有,“你明明就喜欢我,你摸摸。”


    师离忱感受着手指下方,属于成熟男性胸肌的有力,歪了歪头看着裴郁璟因愤怒绷紧的下颌,微微挑眉。


    裴郁璟眼睛红了,“你不能这样,有了我就不能招惹别人。”


    师离忱道:“你又哭。”


    裴郁璟沉着气,牢牢注视着师离忱,仿佛要让自身的影子将面前的帝王吞没。


    最终发狠地揽住师离忱腰心,将人揽进怀中,发狠地咬住圣上那双能说出诛心之言的唇瓣。


    吻得很有戾气。


    师离忱咬了回去,捏着裴郁璟下巴,抬头看了看道:“……真哭了?”


    裴郁璟周身气息暴戾,一言不发,按着师离忱后颈继续吻了下去。师离忱不适应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不愉拧眉,偏头躲开了裴郁璟。


    “啪。”一巴掌赏过去。


    他斥道:“放肆!”


    裴郁璟笑了,一边笑一边强硬地把师离忱的头掰过来,继续叼住他的唇,撬开齿关交缠在一起,嗓音低哑道:“圣上,你把我打起反应了。”


    话里话外一股匪气。师离忱气着了,去摸御案上的茶盏,陡然砸碎在地。


    ……


    裴郁璟被压着跪在地上,神情阴冷桀骜,那股子戾气还没收回去,眼神宛若黑夜里将要食人的恶狼。


    “朕招惹谁了?”


    师离忱用帕子擦着被咬破皮的唇,实在想不通裴郁璟突然发疯的原因,怒火中烧帕子揉成团砸在裴郁璟脸上,“今天你不说清楚发的哪门子疯,朕就叫人把你丢出皇宫!”


    乐福安心疼地拿着药膏过来,“老奴这才离开一会儿……这厮真是祸害啊祸害!大祸害!”


    裴郁璟心口堵着一口气,先前是嫉妒,后头纯纯是被小皇帝的话刺激的……什么叫恃宠而骄?!


    小皇帝还不肯正面承诺,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再者南晋那边又有消息过来,南晋帝醒了贼心不死,盘算着递国信,要送个公主过来联姻。


    他还没把小皇帝勾得神魂颠倒,万一小皇帝不要他的怎么办?


    师离忱揉着眉心,只见裴郁璟还眼巴巴盯着他,默不作声间,一双戾气横生的眼里掉下两颗眼泪。


    “……”


    被一圈金吾卫拿箭指着。射。都不掉眼泪,被他弄哭了两回。


    师离忱忽然觉得。


    裴郁璟或许真有天大的委屈。


    算了。


    第70章


    屏退众人。


    殿中只剩二人。


    师离忱俯身点了点裴郁璟脸上的泪珠,“哭得挺像一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让你受了多大气……还有,你在门前嚷那几句,哪里是说房云哲,分明是说给朕的,做朕的小宠委屈你了?”


    裴郁璟道:“圣上让他在偏殿上药换衣服,还关心他,我不高兴。”他垂首,轻声道:“……我一开始都没这待遇。”


    师离忱道:“房小将军是朕的肱股之臣。”


    说话间,他居高临下地审视起面前的裴郁璟,神色不清,只能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划过的一行泪,和疑似在抽泣轻抖的肩膀。


    实在是——


    太假了。


    但胜在好看。


    师离忱捻了捻指腹的泪珠,唇边噙笑,“哭够了吗?朕在想,这算不算是鳄鱼的眼泪?”


    呀。


    被发现了。


    裴郁璟咬住舌尖,终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笑声在殿内响起,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兴奋。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忍到这一刻被小皇帝戳穿,激得他浑身战栗,灵魂苏骨。


    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扑倒了面前的天子,用大掌桎梏了纤细脆弱的脖颈,倾身让高挺的鼻梁顶在圣上后颈的软弱,深深嗅了一口,用犬牙烙下牙印。


    “我们是一样的。”


    他沉浸在兴奋当中,看着师离忱因有些缺氧泛起潮。红的脸颊,眼中露出向往与痴迷。


    瞧瞧……


    这头狼犬根本没有完全臣服,只不过学会了伪装披上了人样,真当自己是人了。


    藏得多深啊,直到又一次被他戳穿了面目,便再也掩饰不住那偏执狂热,妄图得到一样的共振。


    师离忱笑了。


    同样,窒息感的袭来,让他也兴奋了。


    他颤动着手,扣压在裴郁璟后颈,笑得一脸疯狂,“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


    隔着衣物,手指脊骨一寸寸摸下去,“把你的骨头给朕好不好?你的身躯,是朕见过最漂亮的,用白骨做灯,挂在御前陪朕,也算是永不分离……呃!”


    说到动情时,脖间力道收紧,师离忱半阖着眼,双唇微张着汲取空气,眼底酝酿地热切愈发疯狂。


    瞳孔振动地看着裴郁璟,似乎已经看到将其皮拆骨的一幕,眼尾一抹由兴奋带来的红晕,胸腔剧烈起伏。


    病态的,痴狂的。


    “你看,我说的,你喜欢我。”


    裴郁璟非但不觉得恐怖,反倒笑得更盛了,拿住师离忱脖颈的手松了松,他舔去师离忱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眼看着师离忱脖颈后仰着大口喘气,他振奋到呼吸剧烈,心底压抑的偏执破土,疯狂冲破了阴翳。


    “我会很乖很乖,所以圣上,不能再养别的小宠。”


    裴郁璟抽出匕首,挑断了师离忱腰间玉带,又抽出自身的革带,让上身完全赤。裸在外。


    他一面拿着师离忱的手掌,按在这具精美的躯体上,让师离忱感受着腹部肌肉的勃发感。


    一面又将刀柄塞在了师离忱手里,让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腔,声音暗哑道:“刨开我的血肉,抽出我的骨架。”


    粗粝的指腹划过师离忱颈侧冷白的肌肤。看着皮下青紫血脉涌动,他眼底全是压抑的狂热,低笑着道:“然后你做皮面,我做灯骨,一定相配。”


    这话听着多让人心动啊。


    师离忱握实了刀柄,让冰冷的刀刃刮过那肌理分明的躯体,看着手底下这幅身躯轻轻战栗,他得很是快意。


    “朕应你。”


    师离忱笑容盛放,宛若荼蘼之花叫人错不开目,他真是爱极了裴郁璟这幅撕去面具的模样,多有魅力,眼里全是侵占的欲。望。


    似是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


    这股疯劲不含任何其他的,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和他融为一体,盯得师离忱骨头都酥了。


    师离忱有些难以自控,情绪上涌,干脆拿着匕首在小臂上划了两道,有血腥味的刺激总算能勉强压下一点大脑的颤动。


    他大口喘着气,脸却因为兴奋变得更加红润,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将流下来的鲜血涂抹在裴郁璟脸上,心满意足的笑了。


    让这血污,为这俊美病态的神情增添一份野性。


    裴郁璟喉结滚着,捉住师离忱的手腕,极力克制着没去舔手指,低头亲了亲小臂上的伤口,血染到唇上。


    真好看。


    师离忱舔了舔唇,放下了刀,捧着裴郁璟的脸轻轻抚摸了一下,随后按在他压着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胸腔情绪汹涌,无法自拔。


    ……好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


    朕选出来的!


    最完美的!


    作品!


    师离忱能感受到心在剧烈的跳,他迫切地压着裴郁璟的后脑,丢开他那碍事的发带,手指穿进发间,撬开他的唇,带着灵魂的振动一起吻进去。


    沉浸着大口嗜咬着,感受着裴郁璟一样疯狂的回应,沉沉闭眼让二人的灵魂与身躯与血一同融化,从汹。涌到缠。绵。


    真的。


    好喜欢啊!


    *


    狂热的气氛逐渐冷静。


    裴郁璟搂着师离忱,没忍住舔干净他的每一根手指,被嫌弃后不情不愿的从水盆沾湿了帕子又重新擦一遍。


    然后悉心上药,眼下已经止住了血,白皙纤长的小臂两道刀痕格外突兀,宛若一件精美玉器裂纹破坏了美感,却又有点诡谲的漂亮。


    哪怕是自伤,帝王也不曾手下留情,伤口狰狞得可怕,上完药后被白纱一层层裹起来。


    师离忱被血味刺激得兴奋,也因这伤痕热情高涨,最后克制着回归平静,那把匕首也静静躺在一旁,不再被拿起。


    没有系统掣肘。


    是他自己不想。


    他忽然舍不得,把裴郁璟开膛破肚剔骨。


    吻一具鲜活炙热的躯体,和吻一滩冷冰冰的白骨,其实他都喜欢,躯体可以变白骨,白骨可变不了躯体。


    所以他舍不得。


    而裴郁璟又披上了那层人皮,包完伤口,在师离忱腕骨上轻咬了一口,眼神虎视眈眈的看着师离忱,那股疯狂还未完全散去,阴鸷渗人。


    他仍然很想很想。


    与师离忱融为一体。


    我为灯骨,你为灯皮,长明与案,永不分离。


    他像是圈地盘的野兽,搂住了师离忱,仿佛要将人刻入骨髓,眸光涌动着偏执暗色。


    “这世间,唯有我们最般配。”他呢喃道,“你只要我,圣上,你只能要我。”


    对上裴郁璟执拗的目光,师离忱顿了顿,揪着他的头发,一言不发地吻了上去。刹那间那股戾气散了大半。


    ……


    传膳的时候,乐福安闻到殿内的血腥味,以及榻上的刀,瞬息察觉到不对,顾不得许多拉开圣上的衣袖,就见已经包好的伤处。


    “祸害!祸害!”他骂骂咧咧,“你这该死的南晋人,你到底对圣上做了什么?你说说看啊!”


    裴郁璟试图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可惜了,眼底沉甸甸的戾气让他注定无法摆出无害的姿态,哪怕是抬头看人,也像在看垃圾。


    乐福安面目扭曲,一边命人将膳食摆好,一边抹着眼泪和师离忱哭诉:“圣上啊他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


    “是朕自己伤的。”师离忱心情不错,道,“好了,再添双碗筷。”说着朝裴郁璟勾了勾手。


    听闻师离忱是自伤,乐福安一下闭了嘴,神情变换几番,叹了一气命人再呈一双新的碗筷过来。


    *


    晋陵州府。


    一批灾银被运押过来,送进府衙存放库银的仓库。


    镇国公镇压完毕润州兵马,接到京都圣旨,先监压了润州总兵,这会儿要往怀阳州府走,顺道把灾银一并送过来。


    拍了拍吃饱喝足的马儿,翻身上马之际,柳清宁追了出来,俯首道:“国公且留步。”


    “莫急,何事?”镇国公道。


    柳清宁迟疑道:“下官想问一问,房小将军上京都之后,情况如何了?京都迟迟无信传回,下官心绪难安。”


    晋陵水患让消息传递变得困难,旁的地方或许今日能收到的消息,在晋陵最快也要再等上三四日。


    镇国公大笑道:“柳学士放心,过两天房小将就回来了,已查明真相,房将军无罪。”


    “那便好。”柳清宁退后一步,拘礼道,“国公爷慢走。”


    镇国公摆摆手,勒马驱离。


    穆子秋并不跟随其左右,他带着调令,先行一步去往怀阳州府,鹿亲王养着的那几万私兵,未必会如润州那般好策反。


    ……


    柳清宁回去,见卫珩一在调查官册账目,眉目紧缩,问道:“……怎么了?”


    “没事。”卫珩一摇头,但眉头还是没松开,“每一笔账目都合规,但我总觉得有问题,大人瞧瞧。”


    他将账目递给柳清宁。


    柳清宁看了几眼,神色陡然凝重,“账目确实没问题,但是这墨迹……”他翻了几页,确认道,“后头这几页,太新了。”


    平常人肉眼一看,并不能看出分别。


    偏偏这回拨来的两位,一个是内阁学士,在翰林院呆了好几年,一个是珍视墨宝,一张纸能练好几回策论的探花郎。


    他们对笔墨处理实在太过熟悉,柳清宁又有这方面经验,看出墨迹边角有不寻常的做旧处理。


    可断定。


    此乃阴阳账簿。


    水患是今年有的,往年有拨款修建堤坝,水势过大,还有山洪,若是正常修建堤坝被冲垮了也就罢了。


    可若是往年并未尽心,甚至削减改换堤坝建材,官吏从中盘扣银两账目作假,今年的大水又是几年难得一见,堤坝被冲垮也不能全然怪罪到地方州府身上,再做个阴阳账目瞒天过海……


    “简直无法无天!”


    账簿拍在桌上,柳清宁沉了面色。


    卫珩一闭目深吸,总算明白,春闱前圣上曾与他说,京都繁华,京都之外未必究竟是何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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