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明星稀,鸟雀无声,极为安静。
江眠月沉沉睡着, 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深重的声音,似乎在喊, “眠眠。”
听到祁云峥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
月色浅浅照着厢房中, 江眠月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后,缓缓转过身, 看向仿佛熟睡中的祁云峥。
他蹙着眉,额上浅浅见着冷汗, 睫毛不住颤抖, 口中喃喃道,“江眠月!”
“夫君?”江眠月眉头微蹙, 知道他定是梦魇了, 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 “恕之?”
祁云峥猛地睁开眼,喘着气, 眼瞳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慌乱与悲凉, 眼眶仿佛还有些微红。
江眠月见他如此, 知道他定是做了与自己有关的噩梦, 安抚的轻轻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 “我在呢。”
“眠眠!”祁云峥伸手搂住她, 将她重重的搂进了怀中。
江眠月被他搂得心中微颤,声音轻柔问道,“梦魇了?”
“嗯。”祁云峥手上微微松了松, 似乎生怕弄疼了她,却仍旧将她限制在自己的怀抱之中,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梦见娶你,是梦境。”祁云峥声音微颤,“梦见你离开我。”
“我在。”江眠月声音轻柔如那皎洁的月光,温柔如水,令人心生安定,“我在呢。”
祁云峥伸手搂着她,红着眼眶,将面容埋进了她的颈窝,呼吸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温热的气息附着在她的耳畔,她觉得有些痒,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声音轻笑道。
“你怎么总是这样。”江眠月轻轻推开他,“好痒。”
祁云峥神情微动,感觉着她脖颈间经脉的血液流动,其间夹杂着她心脏的跃动声,他闷声道,“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你还活在我身边。”
江眠月眼眸温热,被他这一句弄得有些想哭,她动作温柔,亲了亲他的眉眼。
祁云峥一怔,身子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情肆意的吻她。
一大早,祁府的后院中传来鸟鸣,江眠月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冷不丁对上了祁云峥那双如墨深黑的眼。
他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见她醒来,他终于动了动,将她捞进怀里,“我还在想,若是你醒不来,我便替你告假,不去朝中。”
江眠月轻笑一声,仰头看他,“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不希望我去吗?”
“岂敢。”祁云峥淡淡笑了笑,已不像昨日那般脆弱,眼眸中盛得是满满的温柔,“夫人想做什么,为夫都支持。”
“只是……”祁云峥话还未完。
“只是什么?”江眠月抬眸看着他。
“只是夫人要带我一起,不许一个人去。”祁云峥说。
“当然一起。”江眠月笑着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你想偷懒吗?首辅大人。”
祁云峥将她轻轻搂入怀中。
二人确实堆了不少事情,祁云峥原本就忙,空闲了几日,便积累了一堆问题需要他去处理,而江眠月原本还好,可偏偏兰钰让她接亲之前都在家闲着,吏部人手不足,将东西送去江府几次,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祁云峥先起身,将东西都安排好,待江眠月起来梳洗之后,便看到厢房中的桌面上已摆好了各色的早点,色香味俱全,十分丰盛。
江眠月惊愕的看着他。
“这是我做的。”祁云峥指了指其中的一个酥饼,那酥饼看起来十分熟悉,似乎是他们在建阳县那一次的清晨……江眠月如今仍旧记得那饼的味道。
她想到那一次,脸色微微一红,在他面前坐下。
“其他呢?”江眠月看着那丰盛的早点菜色,轻声问道。
“府上的厨子做的。”祁云峥道,“看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合,便换了那厨子,以后我亲手做给你吃。”
江眠月面色微红,“你这么忙,能有时间么?”
“什么事能比你重要。”祁云峥仿佛理所当然,“你这样瘦,身子需要调理。”
江眠月咬了一口那厨子做的糕点,闻言,心中止不住的微颤。
自从他答应了什么事都不再瞒着自己之后,便愈发不顾忌了,说情话便如那喝水一般简单,却又偏偏句句都发自真心,让她无从招架。
“不必换厨子。”江眠月低着头,耳根微红,“味道挺好的。”
祁云峥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捉住她的手腕,手指落在她的脉搏上,江眠月一愣,怔怔看着他。
“测谎。”祁云峥笑道。
“讨厌!”江眠月轻轻打了打他的手,笑着挣脱开。
二人准备出门时,江眠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了声,“你等等。”
祁云峥便见她小跑入厢房,几声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她便提着官服的衣摆朝他跑来。
她手里像是抓着什么,跑得匆忙了些,快到他跟前的时候,脚步不稳,差点摔进他的怀里。
虽是差点摔了,可祁云峥依旧伸出手,直接将她拽进怀里,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哎呀你别闹。”江眠月眼中带着几分坏笑和试探,摊开了手掌心,露出了里头的两样小东西。
一个是精巧的荷包,上头用笨拙的针脚绣了一只小毛鸭。
一个是秀气的香囊,里头已装了些香料,上头用杂乱的丝线绣了几个……圆球,像是花儿,却不像花儿。
“这是夫人的大作?”祁云峥终是忍不住面上的笑意,连声音中都夹带着无法抑制的笑声。
“嫌弃?嫌弃便不给了。”江眠月说着便要收手。
“怎么会嫌弃,夫人多虑了,实在是太可爱。”祁云峥伸手抓起那个“小毛鸭”,“夫人绣的鸳鸯挺不错的。”
“……你是第一个认出这是鸳鸯的。”江眠月颇有几分意外,面上带笑,“祁大人,眼力不错。”
祁云峥终究是忍不住,笑得眼眸都弯如月牙。
二人一道来到宫中,祁云峥扶着江眠月下了车,二人各自去不同地方,临分别时,祁云峥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腕,小声道,“等我一起回家。”
江眠月心中温热,轻轻点了点头。
祁云峥转身欲走,江眠月看到他的腰间,忽然脚步一顿,喊了声,“夫君。”
祁云峥脚步一顿,侧眸看她,眼眸中带着笑意,“怎么,舍不得我?”
江眠月却没有理他,眼眸只落在他腰间拴着的小物件上——方才在马车上,祁云峥便将那绣了小毛鸭的荷包拴在了腰间,如今,江眠月看着他那一身绯红官服着实肃然,气势赫人,可若是看到他腰间那荷包……顿时便是割裂般的两个风格,闹着玩似的。
江眠月原本想的是,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定然不会戴出去,便像娘亲所说的爹爹曾经那般,可如今,他却仿佛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那荷包似的,大喇喇的挂在腰间,着实是有些令她措手不及。
这若真戴出去给文武百官见着,丢的不是他祁云峥的脸,而是她自己的。
江眠月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扯下那荷包,他却脚步一退,让她生生扑了个空。
她有些恼,“你别戴了。”
“为何?”祁云峥笑着看她,“夫人送的荷包,为何不能戴。”
江眠月心中想着爹爹当初还是面皮不够厚实,不能跟祁云峥相比,此人脸皮着实刀枪不入,恐怕她不管绣的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且美滋滋的戴出去。
“其实我后来认真学了。”江眠月从袖子里拿出了后来绣的荷包和香囊,放在他的手心,“你把那个还给我吧。”
祁云峥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颇有几分深意。
手中两相对比,简直像是两个人绣成,他当然知道刺绣学起来也并不简单,便如她之前在国子监时那般,每回都看似轻松完成,实则背地里下了很多苦功夫。
祁云峥捉住她的手,果然在她的指尖看到几乎快要褪去的茧子,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也摸不出来。
“眠眠,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祁云峥喉结微动,当着此处所有人的面,捉着她的手,将她扯进了怀里。
江眠月感觉到周围人的惊叹与兴奋,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光是两个人时胡闹,她心里头倒是稍稍能坦然,可当着这么宫人的面,她着实是有些又羞又恼。
“你快放开,别闹了,在宫里呢!”江眠月轻轻推他。
“那这些荷包香囊,我全都要。”祁云峥低声在她耳边说。
“都是给你的。”江眠月只得依着他,“不过,你不许戴那丑的出门。”
“哪儿有丑的,都好看。”祁云峥笑道。
“不许戴……”江眠月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欸,那两人看着眼熟啊。”
“好像是祁大人……和,祁夫人?”
“还是叫江眠月江大人吧。”
“……”
江眠月立刻推开他,只见来的正是内阁诸位阁臣,各部的尚书与侍郎大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江眠月立刻朝他们行礼,双方立刻开始相互行礼寒暄,一团和气。
“祁大人真是心系朝廷大局啊,成婚居然只休沐这么几日,真是可惜了如此良辰,大好的时光,夫妻二人都投身于朝中事务,着实令人敬佩不已。”
“是啊是啊,也多亏了江大人体恤祁大人,心怀大局,着实令人敬佩。”
祁云峥淡淡笑了笑,敷衍逢迎。
江眠月看到他的模样,抿着唇差点笑出来,她抱拳朝诸位大人行礼,作一幅谦逊的模样,“诸位大人过奖,主要还是祁大人心系朝廷,我也拗不过,只好随他一道来了。”
“……”祁云峥静静看了江眠月一眼,眼神之间,悄悄夹杂着几分委屈。
于是他故意伸手,碰了碰腰间的那小毛鸭的荷包,他一直未动,如今这么一动,立刻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果然,立刻有人看到那荷包,开口惊愕道,“祁大人这荷包,着实有些别致啊,这绣工,这针脚,这……”
那人本想找个词夸一夸,说到这里,却愣是夸不下去。
江眠月咬牙看着祁云峥带着笑意的眉眼——这家伙,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