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辰如守护珍宝一般,重新将泛着厚重历史感的课本重新收进了书包里。
窗外的阳光明媚,萦在他脸侧。下颚线的冷硬,在暖光下,柔和了几分,桃花眼里的柔情飘向了远方。
每一秒,他都等不及了。
明明十几年都等过了,这几十分钟的车程,却让他觉得异常缓慢。
他有些急,嘴角却向上扬着,“再快点。”
刘子非从后视镜看着李灿辰,从刚刚在机场见到李灿辰,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以前李灿辰催他开快一点,直接会说一句,“再慢,你就留在原地走回去。”
这次,没有威胁,没有毒舌。
刘子非实在好奇得打紧,“辰哥,你这么着急见赵医生干嘛?”
李灿辰找到了他的胖胖然,心情恍如经过十几年的苦寒,终是迎来了春风浮脸的那一刻。
好的心情,他不介意多说几句。
或者,想找一个人分享此刻的喜悦吧。
他的清泉音比平常多了一分热流,“你还记得,之前我找的那个人吗?”
刘子非眼眸滞住,差点没收住脚,踩到了刹车,“你...你是说,赵医生就是你找了数年的那个女生?”
男人淡淡点头,无声笑过。唇边的弧度,迟迟不愿放下。
刘子非震惊得一愣,“真?不是找了好几年的没找到吗?如果一开始赵医生就是你那朋友的话,为什么初见面,彼此都没认出来?”
他接收到这样的答案,心底还是晃荡着,一下问了好几个问题。当然,这些疑问概括不了他心中全部的疑惑。
李灿辰大概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往更近人情。
他竟耐着性子回答,“之前我也猜测过,但她比小时候变化得太大。”
刘子非觉得刚刚他在机场,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去取车,前前后后十几分钟的时间,李灿辰就判若两人了。
“那为什么刚刚你就知道了?”
李灿辰的耐心,即使在好心情的加持下,也耐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题。
“够了,先去医院。”
到达医院时,李灿辰庆幸一月之前,他问过她就职的医院和科室。
时隔十几年,就要以新的身份见面了,这一刻就在现在。可能有种近乡情怯吧,他站在科室门后,没有立刻进去。
直到里面赵薇然的声音响起,有一点接诊太多病人的疲惫,“下一位,刘子非患者。”
李灿辰怕她不愿见他,当时是他不辞而别半月有余,他整个人杳无音信,可她一条消息都没给他。
要么她气自己的人间蒸发,要么她对他无动于衷,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可他宁愿选择前者,所以借刘子非的名义,挂了号。
李灿辰左手攀上了银色的门把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走近。
临场,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半晌,赵薇然只听见了门声,和人走近来的脚步声。那人高大的身影,圈住了一大片阳光,形成了一道阴影勾在了赵薇然身前。她疑惑抬起头。
眼眸触到他的脸那一刻,赵薇然直接站了起来。空气凝结了好几秒。她眉目平了几秒,即刻换上了疏离冷漠的表情。比对待一般病人,还要冷漠。
“你怎么来了?”赵薇然重新坐下,眼神不在停留在他身上。
她指尖按在鼠标滑轮上,点了一下又一下。她看似不想搭理男人,眼睛专注地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李灿辰察觉到她的生气,他有一点庆幸,至少她还是在乎他的。
他薄唇勾起,“挂号看病。”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跳动得很不正常。特别是见到某人之后。”
说起某人后,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赵薇然打量了他一下,“李大明星,这里是医院,不是你随意演戏的地方。如果没事,还请你立刻离开,至于挂号费可以去一楼大厅退费。”
李灿辰走近,两手撑在就诊桌台上,背脊微倾,近距离地看着她。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处他都不想错过,眼神停留在她右眼角的泪痣时,那里粉红星点。五官精致,这一刻他才发现,这张脸,不就是他的胖胖然吗?
他为什么没有立即认出。
这眼光太过炙热,赵薇然尽量不去触及那道视线,“我要叫下一位患者了。”
李灿辰凌冽的柠檬香浮动在她的鼻息间。
男人唇瓣轻启,桃花眼笑意浓浓,“好久不见,赵薇然。”他的声音,和他眼里的浓情,是相隔十几年的老朋友之间的寒暄。
赵薇然没有听出更深层意思,“你的好久不见,太过昂贵我受不起。听着,李灿辰,我不是你抛之即来,扔之即去的玩偶。”
这十几天的气,全部化成了后半句,“还有,我们并未好久不见,也就相隔了半月。”
李灿辰知道她在生气,他半开玩笑,不想让话题太过紧绷,“记得很清楚啊,今天刚好半个月。”
“啊”字,是拖长的尾音。
每每,他都是如此打趣她。
她听见这个,想起过去他对她的若即若离,那迷人的暧昧,此刻在她看来可笑至极。况且,她的心此刻也不该再陷入这情情爱爱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到李灿。
赵薇然沉住气,声音却冰冷刺骨,“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卫处的人来了。李明星,也不想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被当街扔出去吧,那样对彼此都不好。”
李灿辰了然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于是他抛出了她在意的话题,“将军与俘虏的悖论,那个答案我知道。”
话音落下,赵薇然果然呆滞猛烈,直接从原地站了起来。她眼旋即红得惹人怜惜,声音一惯地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发抖。
她眼珠放大,深深看着他,难道她最初的猜想,当真一语成谶?
赵薇然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他,“你...你最好知道。”
那种眼神,他太过熟悉。先前,在机场看到赵薇然出现在电视广告屏里时,他露出不下一次,甚至都熟悉了那表情里的肌肉记忆。
他眼尾的海浪,如她初见时那般,自由而恣意。这次还多了以往不曾见过的认真。
李灿辰的眼神紧紧裹着她,“俘虏将选择的那个纸条,吞进了嘴里。留下的那张是死字,那他挑选的那张就只能是活。于是,俘虏就这样活了过来。”
男人就那样轻松得说着。但每一个词,每一句都让她觉得无比深沉。这个回答,和当年在她身边的少年,一模一样。
甚至,一个字不差。
赵薇然眼里萦着的泪水,顷刻间滚出,她找了十几年的人,就这样找到,她不太相信,战栗的手拉住男人的手腕,“是..是你吗?李灿。”
李灿辰在心里回答着:是我,一直都是我。现在他认出她就好,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毕竟当初胖胖然和他定下的约定,他还没有实现。
她找到了她的雪怪。
可他还没有。
李灿辰虽笑着,眼眸的光却深深掩埋。他没有直接回答,是与不是,“赵医生,在节目中说的,有神秘礼物一份,不知道现在还作数与否?”
赵薇然听不见她的话,手硬是没有放开,还拉着他,口吻愈发强硬,“回答我。”
李灿辰半笑着,“这个问题,很难吗?一般人都知道吧,赵医生。”
赵薇然无力地放开了他的手,如果他真是李灿的话,又何须如此,不与她相认。她想起,刚开始她见他时,他就已经说过,李灿辰是他的本名,而他也亲口承认道:他不是她的那个朋友,请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他,却在看另一个人。
她转过身,擦拭掉眼泪,重新坐在椅子上。
赵薇然又装起了先前的疏离,“作数。”
对不起,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和她相认。
赵薇然受伤的样子,他尽数圈在了眼里,可他不能软下心。毕竟那个约定,是他许给她的承诺。他从不轻易许下诺言,因为一诺必允。
李灿辰故意以玩笑的方式说着,“那礼物的话,我自己挑吧。”
赵薇然全身心如冰川破碎,被打击得不轻。如果一开始没有抱有期望,就不会有现在心里狠狠挖空的失望。是她太过贪心。
她无力回应,“好。”
李灿辰的眼眸软了几分,“那我先攒着。”
赵薇然没有心思去听他说的什么了,只是像个木头人一般,只会说,“好。”
李灿辰转身离去时,他停在了门边,背对着她,声音里的诚恳如当初许下诺言一般,“你要等我。”
落下这话后,他在心里默叫着她:胖胖然,等我找到了我的雪怪,那天我定会不负你。你一定要再等等我。
这声音,她在哪听过。这承诺,李灿也曾对她许过。
赵薇然心里有一个念头暗然生起,她旋即抬头,可门边人早已消失不见。
昨天采访结尾时。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再见时,她想对他笑。
再见时,她想见他已追寻雪怪而归的得意。
笑,可能她做到了。可是他的雪怪,他追到了吗?
莫不是,他为了这个约定?
可他现在如天边灿烂繁星,若他真是李灿,他的雪怪不早已找到了吗?比她的耀眼千倍万倍。赵薇然无力摇摇头,当是这几天满脑子都是想找到李灿的念头,一丁点苗头,她都不自觉想往上靠。
想得太过投入,当初李灿也是这般像他许诺,虽然当初少年只说了一句,“好。”
可她就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即使经过了十几年岁月的磨洗,都未褪掉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