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中,伊芙的喘息声。
腹部传来阵阵剧痛,血色在礼服上洇开。
她的目光扫过身旁一具尸体,伸出手,再次展开了汲取。
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
熟悉的暖流逆溯而上,腹部的伤口传来痒痛,肌肉在蠕动、愈合,皮肤表面的裂纹闪烁着红光。
力量回来了,甚至更强,暴虐的意志随之在她脑中嘶吼。
她站起身,撕下礼服的袖口,缠住腰腹,迈步了教堂。
狩猎,开始了。
麻木,高效,残酷。
血光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海。
一张张惊恐和绝望的脸在一声声惨叫中,陷入永久的沉默。
“伊芙……求你……”凯恩语无伦次,瘫软在地,“是他们逼我的!”
伊芙俯视着他,指尖的血光对准了他的心脏。
“我错了!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求你不要杀……”
血光没入他的胸膛。
最后一个活物,死了。
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散落各处的尸体。
指尖的光芒熄灭,杀戮的亢奋逐渐退去,理智回归了身体。
伊芙踉跄了一下,跪倒在泥泞的血水中。
“我都……做了些什么……”
一个月前,她还只是一名中学生,莫名其妙被召唤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奉为“圣女”。
被热情地款待。
被温情地追求。
然而,这些全是谎言。
“不是我的错……”
她蜷缩着身体,沾满血污的双手抱着头。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非要我的命……我只想活下去……”
火光中,压抑的呜咽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
一阵热浪中,伊芙睁开了眼,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但耳边传来燃烧的噼啪声又将她带回了现实。
天已经黑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最近的尸体。
“这一切……都不该存在。”
她开始搬运尸体。
一具,两具……
尸体被集中到了本该用于庆祝婚礼的空地上。她要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不,是为他们举行一场葬礼。
又一具躯体被拖上了尸堆时,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
惊雷炸响,大雨倾盆。
“罢了,你们的罪孽就让我来承受吧。”
她缓缓俯身,将手掌按在脚下尸体上。红芒自她掌心浮现,尸堆迅速干瘪、萎缩,最终化作了一滩血水。
热流逆着手臂涌入体内,虚脱感瞬间被驱散。
血液涌动中,皮肤上的裂痕发出脉动的血光,杀戮的亢奋再次淹没她的理智。
她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望向那片墨绿色的森林,唇角咧开野兽般的笑意,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森林吞没了伊芙的身影,也释放了她体内那头狂躁的野兽。
沸腾的血液在身体里尖啸,皮肤下的裂痕红光急促闪烁,膨胀的力量急需一个出口。
“嗬……”她喘息着,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迸射出一道猩红血光。
“嗤啦——!”
血光撕裂了前方一棵大树,冒气一阵浓烟。
又是那电流窜过脊椎的快感!
她双臂挥舞,一道道血色光束毫无章法地激射,身上的裂纹随着血光喷射不停闪耀。
树木燃烧熄灭,小兽逃窜毙命。
狂欢并未持续太久,一股突如其来的虚脱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和残枝败叶中,紧接着,身体向前倒去,脸贴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方才的疯狂一起流逝,视野开始模糊、发黑。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要……死了吗?”
这个死法,她好像也能接受。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丛风雨中飘摇的青草映入了她即将涣散的瞳孔。
植物……生命力……
她忽然改变了想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掌心勉强挪到那丛青草旁。
一丝微弱的碧色柔光,带着细微的生机缓缓注入了她干涸的身体。
她活了下来。
晨光穿透茂密层叠的枝叶,在林间投下光柱。
伊芙在鸟鸣中苏醒。
昨夜力竭的冰冷与麻木尚未完全褪去,浑身骨骼酸痛。
她挣扎着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她下意识抬起手,恍然明白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一个以自身生命为燃料的诅咒。
踏着泥泞和断枝,伊芙沉默地走回那个已然死寂的村庄。
雨水冲刷过的地面仍留着暗沉的污渍,浓重的血腥气已散去大半。
来到“圣居”,她找了件干净的长袍换上。
清水洗过的脸在铜镜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眸深处还残留着褪不去的、非人的红光。
她从村长的房间搜刮了几枚金币,还找到了一张地图,正准备离开这个罪恶之地时,隐约的声音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是人声。哭泣,哀嚎。
那些外出的人回来了,他们躲过了昨夜的灾劫。
伊芙的脚步钉在原地。
是彻底杀人灭口,还是就此安静离开?
半响,她转过身,朝着与村口相反的方向,疾步离去。
站在岔路口,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
这个世界是陌生的。
她只知道“洛兰德”是个偏僻的边境村庄。
打开地图,最近的一个墨点标记上——黑木镇——距离这里也有上百公里。
孤独像这荒野上的风,无孔不入。
她裹紧了袍子,踏上了向东延伸的土路,成了这广阔天地间一个移动的黑点。
饥饿时,她便汲取路边草木的生机,但这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无法带来食物的饱腹感。
夜幕降临。
她缩进一棵老树的根部凹陷里,用袍子紧紧裹住自己。
时间在她的步履和草木的汲取中变得模糊。风景缓慢地变化,道路似乎永无尽头。
傍晚,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风声鸟鸣,而是车轮碾过地面的辘辘声,夹杂着马蹄嘚嘚的节奏。
伊芙蓦然回首。
果然,一辆马车正向她这边驶来。
马车行至她身旁时,速度明显放缓,最终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夫拉了拉缰绳,朝伊芙和气地点了点头。
车厢的布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老妇人脸,她打量了一下孤身站在路边的伊芙。
“上来吧,孩子。”
伊芙迟疑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踩着车辕,有些笨拙地爬了上去。
车厢里连同刚才掀帘的那位老妇人,一共坐着三个人。
对面坐着的年轻小伙,抱着一口小箱子,好奇地瞅着她。
角落里,一位老者正闭目养神,衣着体面,膝上盖着条薄毯。
马车重新晃动起来,伊芙将脸埋进了长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