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女》 第1章 圣女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伊芙站在尸堆顶端,暗红色的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 三十七具躯体堆叠出的高度,让她能越过余烬中的屋顶,看见远处墨绿色的、沉默的森林。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内脏和木头焦糊的味道,还有一种甜腻的香气——她释放的“治愈”和“祝福”的神圣力量——杀死了村里的所有人。 礼服浸透了血,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像一件刚从染缸捞出的裹尸布。 她仰起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终于结束了。 她杀光了他们。 那个总爱塞给她黑面包的玛尔大婶,喉咙被切断,倒在自家门口。 总是跟在她身后,叫她“圣女姐姐”的小莉亚,身体蜷缩在谷仓的阴影里,胸口开了一个焦黑的洞——被高度浓缩的圣光瞬间汽化的痕迹——快到来不及感到痛苦,这是伊芙最后的仁慈。 还有他。 凯恩。 她将他留到了最后。 此刻,他躺在尸堆的最下方,那张曾经让伊芙觉得“像阳光一样开朗”的脸上,凝固着惊愕和不解。 他的眼睛还睁着,倒映着阴沉的天空,以及天空下,站在他和其他村民尸体之上的“圣女”。 伊芙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栋村里最好的、她住了一个月的木屋。 门框上,还挂着她来的第一天,几个妇人亲手为她编扎的、已经枯萎的迎春花环。 窗台上的陶罐里还插着凯恩清晨从森林边为她采来的野花。 多么美好的回忆。 …… 凯恩蹲在壁炉边,一双浅蓝色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好奇。 “……所以,你们的世界,人们坐在铁盒子里就能日行千里?隔着万里也能说话?” “嗯,差不多。”伊芙笑了笑。 “真厉害。”凯恩由衷地赞叹,随即有些赧然,“我们这里……太落后了,委屈你了,伊芙。” “不,这里很好。”伊芙轻声说,目光掠过他英俊的脸。 平心而论,凯恩几乎是这个贫瘠村庄能孕育出的、最美好的存在。 他勇敢,正直,善良,对她体贴入微,从不过分靠近,却总在她需要时出现。 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充满乐见其成的笑意。 只是,她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村长不止一次“不经意”地提起,历代圣女都会与村里最出色的青年结合,诞下”圣子”,庇护村庄。 凯恩,就是那个“最出色的青年”。 “伊芙,”凯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拿着插着蓝色野花的陶罐,“这个……放你窗台上了。你喜欢吗?” 那一刻,伊芙的心确实悸动了一下。 陌生的世界里,这样一个人的善意和倾慕,像寒夜里的微弱篝火。 “……喜欢。谢谢。”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凯恩的笑容瞬间绽开。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喜欢就好。我去看看陷阱有没有抓到兔子,晚上给你炖汤补补。” 他雀跃着离开。 伊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那罐野花。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如此温馨该多好。 三天前。 夜,村长的木屋。 油灯如豆。 村长、几位长老、还有凯恩,围坐在粗糙的木桌旁。 伊芙被请到上座。 “伊芙大人,您来我们洛兰德,也快一个月了。女神庇佑,在您的圣光沐浴下,村东头那几块薄田的秧苗,长得比往年都好!” 伊芙点点头,没说话。 她这些天确实在尝试用“神力”帮助村子。 “这都是托您的福!所以,为了村子更长远的未来,也为了让您的神力能更好地延续、庇佑这片土地……” 村长与另一名长老交换了眼神。 长老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看向伊芙,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耳根发红的凯恩。 “按照传统,也是女神神圣的旨意,圣女需尽快诞下圣子。如此,神力方能在这片土地扎根,代代相传,永保洛兰德繁荣安宁。” 来了。虽然早有预感,但如此直白、理所当然地被宣布,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冰冷。 倒不是她有多抗拒和眼前这位年轻开朗的男孩结合。 而是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那一天,她无意中在“圣居”角落一个松动的地板下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册子。 是一本日记。 “……今天又被带去圣坛祈祷,好累。玛莎说,等我生了孩子,就能轻松了,还能去很美的地方……” “……凯文对我真好,送我新摘的果子。可我知道,他和他们一样,只是想要‘圣子’……” “肚子越来越大了……动的厉害……我有点怕……” “……他们不让我出门了。天天给我喝那种味道很怪的药汤,说是安胎……可我感觉,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我听到了……他们在商量孩子出生后,要取出我的‘圣心’完成最后的仪式……” 伊芙愕然。 原来,圣女是被养肥待宰的牲畜。 原来,凯恩的温柔,村民的热情,所有的“对你好”,都是为了让她安心走上祭坛! 那些慈祥的脸,那些感激的泪,那些热情的款待…… “可我……才刚刚来到这里,还不了解这个世界……而且我这个年纪,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时间不等人啊,圣女大人。这也是为了您好,神力若不与合适的血脉结合疏导,长久积蓄于己身,恐有……不测之虞啊。” 疏导?不测? 伊芙捕捉到这些词汇,忽然想起每次施展神力后的那种虚脱,并不仅仅是精力耗尽,更像有什么东西在侵蚀她。 “我……”她看向凯恩,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支持,哪怕是一丝犹豫。 凯恩的眼里有挣扎,有愧疚: “伊芙,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这是我们的命运,是女神赋予我们的神圣责任。我会用一生对你好,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请相信我,请……为了洛兰德。” 那一刻,伊芙看着这个曾有过一丝好感的青年,终于明白—— 她不属于这里。 [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圣女 第2章 婚礼 伊芙轻叹一声,看向村长:“请给我三天时间,我做下心理准备。” 村长与长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点了点头。 然而自那日起,她的房门之外便多了守卫。除了凯恩,再无人被允许进入。 她的行动受到了严密的限制,连在村中走动都有人跟随。 她很清楚,村长是怕她逃走——这几日,村子已经张灯结彩,开始操办起所谓的“喜事”了。 凯恩每日依旧会来,带着食物与歉意的笑容。 那些饭菜,伊芙一口未动。 此刻,最后的期限,第三天的黄昏。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窗棂,落在窗台那只陶罐上。 伊芙缓缓伸出手,掌心对准那丛野花。指尖微光流转,花的生机一丝丝地从花瓣上剥离,注入她的身体。 花朵随之萎蔫、失色。 这是女神赐予她的、本应用于祝福与治愈的力量,偶然间,伊芙发现可以反过来用。 靠着这种方式,她才能在这被软禁的三日里不吃不喝,维持住表面如常的生机。 她也想过用这逆转的力量挣脱牢笼,悄然对门外的守卫伸出手,只是不知为何,那股幽光触及人类时,便瞬间消散了。 直接逃跑的念头,每日都在心中灼烧,又被理智强行按熄。 硬闯,很可能被当作叛逃者当场处决。留下,至少还有时间,至少还有……说服凯恩的可能。 这个念头浮起时,她自己都苦笑了一下,不过是绝望中用来麻痹自己的幻想罢了。 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神力无法对人“反向”使用,可治愈和祝福的力量从未设限。 那……如果一个人被持续灌注远超所需的“祝福”,会怎样? 这个假设,像一枚钥匙,打开了她思维的枷锁,一缕微光,从紧闭的门缝中透了出来。 夜幕降临,伊芙的尝试开始了。 她静坐床边,屏息凝神,轻柔的吟唱自她唇间流泻而出,曲调古老而宁和。 神力的祝福如无形的水波,穿透门板,温柔地笼罩住门外的两名守卫。 起初,他们只觉得一股暖意漫过周身,多日执勤的疲惫被熨开,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 接着,那暖意便化作沉甸甸的困倦,拍打着他们的意识。 “奇怪,怎么这么困……” 武器从逐渐无力的手中滑落,倚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坐在地。 不过片刻,均匀的鼾声从门外传来。 吟唱悄然止息。 伊芙侧耳倾听,只闻深沉的呼吸。 有效。 她溜出房间,在村中小径间潜行。 然而,庆典将近的兴奋让村子仍然灯火通明,零星的村民还在户外走动、交谈。 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迫使她紧贴墙角,蜷进阴影里。 这样不行。 她无法在众目睽睽下挨个对全村人“施法”。 更关键的是施法需要持续的时间才有效果。 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自然而安静地聚集起来,倾听她的声音…… 婚礼。 对,就在那个他们为她精心准备的仪式上。 她可以提出——以圣女最虔诚的姿态——为整个村庄献上祝福,一次漫长而专注的吟唱。 计划瞬间成型,尖锐而完美。 于是,她沿着来路悄然折返,经过花坛时,脚步微顿。 月色下,那些姹紫嫣红开得正盛。 她伸出手,指尖幽光晦暗,熟练地探入那丰沛的生命力之中。 花朵瞬间委顿、黯淡。 细微的暖流随之汇入她的身体,这是为明日的施法所做的准备。 守卫的鼾声依旧。 她回到了屋内。 晨光初露,门外便响起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村长与几位长老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面色沉郁。 显然,他们已不打算再接受任何拖延,此行便是要强行将她带往婚礼的现场。 然而,当村长宣布仪式必须立即举行时,预想中的抗拒并未出现。 “好,”伊芙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出人意料的顺从,让村长紧绷的神色为之一缓。 长老们捻须点头,气氛顿时从紧绷转向了喜庆。 于是,伊芙在几位妇人的陪同下被引去盛装打扮。 雪白的礼裙层层叠叠将她包裹。 花冠压在她的发间,沉甸甸的。 她看着镜中那个陌生而华美的身影,未曾想过这辈子第一次穿婚纱是在这种时候。 村中小教堂里,挤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喜悦与祝福。 凯恩站在她身侧,身姿挺拔,穿着他最正式的服装。 神父苍凉而庄严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讲述着婚姻的神圣与责任。 “现在,请两位在女神面前,许下你们的誓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而来,屏息以待。 就在这时,伊芙向前轻轻迈了半步,转过身,面向满堂的村民,雪白的裙摆划开一道柔和的弧线。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热切的面孔: “在许誓之前,请允许我,以圣女的身份,在此最庄重的时刻,为我们深爱的村庄,献上我最虔诚的祝福之歌。”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双手在胸前交叠,做出一个无比圣洁而谦卑的祈祷姿态。 “愿我的歌声,能为我们带来长久的安宁与丰饶。” 村民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感动与喜悦交织的神色。 这是圣女在人生最重要时刻仍不忘泽被众人的无私之举。 村长与长老们也微微颔首,闭上了眼。 伊芙深吸一口气,清越的歌声自她唇间流淌而出。 温暖的祝福之力随着音波弥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教堂。 村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令人通体舒泰的暖意,脸上浮现出宁静祥和的笑容,仿佛沉浸在梦境边缘。 暖意逐渐加深,变成了令人昏沉的困倦。 几位年迈的长者和年幼的孩子,支撑不住摇晃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沉入了睡眠。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眼皮打架,头颅低垂,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声渐渐取代了寂静。 连侍卫们也感到手脚沉重,意识不断向下沉坠。 凯恩起初也沉浸在这片安宁中,但一丝异样的警觉拉住了他不断下滑的神智。 他勉强睁开眼,村民们正如被收割的麦穗般,一个接一个无声地瘫倒在地,沉沉睡去。 “伊芙,快停下!” 伊芙恍若未闻,双目微阖,全部心神都灌注在歌声之中。 坐在最前排的村长听到声音,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当看到身后倒成一片的村民时,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惊怒。 “你……!”他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门口摇晃的侍卫嘶声喊道:“快!阻止她!!” 第3章 恩赐 村长的嘶吼劈开了圣歌织就的迷障。 几名侍卫浑身一颤,眼中迷茫迅速褪去。 “抓住她!” 他们低吼着扑了过来,脚下虽仍虚浮,但杀意已然凝聚。 伊芙的歌声陡然拔高,眼中却无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惊慌。 就在这心神微分的刹那,身后一阵猛击! “呃!” 沉重的硬物狠狠砸在她单薄的肩胛上,歌声戛然而止。 是凯恩。 他脸色惨白,眼中翻涌着恐惧与疯狂,手中那本厚重的圣典边缘,还沾着伊芙的发丝。 昔日温柔的假面彻底撕碎。 伊芙踉跄转身,对上他扭曲的脸。 侍卫们趁此间隙,冲到了眼前! 最近的一只大手眼看就要攥住她的脖颈。 “别碰我!” 伊芙嘶喊着,本能地将全部力量汇聚于指尖。 指尖瞬间亮起令人无法直视的光。 她朝着最近的侍卫,凌空一点,光芒如针,没入侍卫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侍卫前冲的姿势陡然定格,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然后奇异地松弛、舒展。 一抹极其反常的、幸福到极致的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至脖颈、耳根。 “嗬……嗬嗬……”他嘴角咧开,开始笑。 笑声越来越大。 他的皮肤开始发红、发亮,毛孔中渗出细密的血珠,眼、耳、口、鼻流出熔金般炽热的血。 “哈哈哈……嘎——!” 癫狂的大笑在最顶点。 “砰!” 像熟透的果实不堪内压的闷裂。 血雾混杂着肉泥,炸开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起带着奇异甜腥的焦糊味。 整个教堂,死寂一片。 所有扑来的侍卫,骇然止步,脸上的凶狠被恐惧取代,看着地上可怖的残骸。 伊芙也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莹白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微微颤抖。 一阵强烈的虚脱与恶心涌上心头,但更有一种令人战栗的明悟,在灵魂深处破土而出。 原来,极致的“祝福”,便是死亡的“恩赐”。 她缓缓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众人,冷言:“是你们逼我的。” 她强撑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向教堂门口走去,指尖的微光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侍卫们随着她的移动而缓缓后退,目光盯着她的手指,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个村民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顿时尖叫。 越来越多的人醒来,恐惧淹没了教堂。 伊芙的心向下沉去,脚步不由加快,出口就在眼前。 “仁慈的女神啊!” 神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爬起,双手高举着圣典: “您的力量已遭玷污!请驳回她的祝福吧!” “祈祷!大家快一起祈祷!”村长嘶声对惊醒的村民们呐喊,“向女神祈求!剥夺她的力量!” 村民们纷纷合上手,闭上眼睛。 “请女神剥夺……圣女的力量……收回被玷污的恩典……” 随着声音越来越整齐,洪亮。 伊芙浑身一僵,指尖的光芒真的在肉眼可见地暗淡、收缩! 她眼中厉色一闪,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将体内残存的力量疯狂压榨、汇聚。 指尖的光点被她强行催逼出最后一点锐芒,瞄准了神父。 咻—— “保护神父!!”一名侍卫吼叫着横跨一步,用胸膛挡住了光线! “呃啊——哈、哈哈哈!” 熟悉的、短暂的极乐狂笑中,身体爆裂的闷响。 血雾再次弥漫。 村民们的祈祷声只是微微一滞,随即更加疯狂地响起。 他们的脸上充满恐惧,但眉宇间里却燃烧着诡异的“勇气”。 更可怕的是,剩下的两名侍卫,在祈祷声中,眼神竟逐渐涌现出殉道般的狂热。 而伊芙,却感觉身体内部正被迅速掏空。指尖的光芒,已风中残烛。 绝望漫过心脏。 “为了女神!为了洛兰德!” 又一名侍卫狂吼着,挥舞着长戟,直刺而来! 噗嗤! 长戟刺入了她的小腹。 剧痛! 撕裂感瞬间炸开。 她踉跄后退,长戟拔出,温热的液体浸透了洁白的礼服。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 不…… 我不甘心!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扫过地上刚刚死去的侍卫尸体。 他们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鲜活的气息? 是尚未完全消散的生命力? 还是是她赐予的“祝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规则与理智。 染血的手按向身旁尚带余温的尸骸。 这一次不是祝福,而是汲取! 刹那间,一股生机顺着她的手掌,逆流涌入她近乎干涸的身体! 腹部的剧痛被这外来之力强行压制了,指尖那即将熄灭的微光,猛地跳动了一下,颜色……染上了属于亡者的血红。 伊芙染血的唇角,在剧痛中勾起了冷漠的弧度。 又一名侍卫冲了过来,刀锋离她的咽喉仅有寸许。 伊芙没有躲,只是抬起手,血光便穿透了侍卫的胸膛。 这一次,没有笑声,也没有惨叫。 只有那侍卫眼中迅速蒙上的死亡灰翳,生命转瞬即逝。 血光并未停止,而是贯穿他后,精准击中了远处神父的眉心。 祈祷声戛然而止。 高举圣典的手臂僵在半空,浑浊的双眼骤然瞪大。 “快……去……通知教……” 话未说完,圣典已“哐当”落下,将他砸在血泊里。 靠近门口的一个村民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 最后一名侍卫也猛地转身,试图逃离。 伊芙微微偏头,指尖连点,两道血光后发先至。 “噗!噗!” 逃跑者的背心同时炸开两朵血花,扑倒在地。 恐惧压垮了村民的意志,祷告声变得越来越小。 终于在某个瞬间,人群轰然炸开,推搡着,四窜而逃。 伊芙没有放过任何一人。 她一边射杀,一边从新鲜的尸体上汲取力量。 血光在她指尖跳跃、飞射。 惨叫声、哀求声、血液飞溅声…… 随着她汲取、释放的次数越来越多,皮肤下传来一股灼烧般的痛楚。 手背、脖颈和脸颊等多处浮现出细密的裂痕。 她不敢停下,也根本停不下来。 杀光所有人是她清醒时给自己下达的最后指令。 “保护孩子和村长!” 教堂内的血腥狂欢,在一声嘶哑的呐喊中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喊话的是个中年猎户,他刚刚目睹了伊芙在击杀一人后,手掌会按向最近的尸体。 那致命的血光会黯淡一瞬,仿佛在吞咽着什么。 “拦住她!”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抓起手边一切能当作武器的东西,扑向伊芙! 伊芙眼中红芒闪动,杀戮的韵律第一次出现了滞涩。 血光贯穿第一个扑来者的额头,第二个的胸膛…… 但生命力的汲取确实被这些疯狂的自杀式攻击阻隔了! 伊芙不得不后退,躲进阴影里。 皮肤下的裂纹在灼痛,对生命力的渴望在尖叫。 教堂,安静了下来。 她从阴影中闪出,已空无一人。 血泊在尸体周围漫开。 第4章 葬礼 死寂中,伊芙的喘息声。 腹部传来阵阵剧痛,血色在礼服上洇开。 她的目光扫过身旁一具尸体,伸出手,再次展开了汲取。 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 熟悉的暖流逆溯而上,腹部的伤口传来痒痛,肌肉在蠕动、愈合,皮肤表面的裂纹闪烁着红光。 力量回来了,甚至更强,暴虐的意志随之在她脑中嘶吼。 她站起身,撕下礼服的袖口,缠住腰腹,迈步了教堂。 狩猎,开始了。 麻木,高效,残酷。 血光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海。 一张张惊恐和绝望的脸在一声声惨叫中,陷入永久的沉默。 “伊芙……求你……”凯恩语无伦次,瘫软在地,“是他们逼我的!” 伊芙俯视着他,指尖的血光对准了他的心脏。 “我错了!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求你不要杀……” 血光没入他的胸膛。 最后一个活物,死了。 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散落各处的尸体。 指尖的光芒熄灭,杀戮的亢奋逐渐退去,理智回归了身体。 伊芙踉跄了一下,跪倒在泥泞的血水中。 “我都……做了些什么……” 一个月前,她还只是一名中学生,莫名其妙被召唤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被奉为“圣女”。 被热情地款待。 被温情地追求。 然而,这些全是谎言。 “不是我的错……” 她蜷缩着身体,沾满血污的双手抱着头。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非要我的命……我只想活下去……” 火光中,压抑的呜咽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 一阵热浪中,伊芙睁开了眼,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但耳边传来燃烧的噼啪声又将她带回了现实。 天已经黑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最近的尸体。 “这一切……都不该存在。” 她开始搬运尸体。 一具,两具…… 尸体被集中到了本该用于庆祝婚礼的空地上。她要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不,是为他们举行一场葬礼。 又一具躯体被拖上了尸堆时,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 惊雷炸响,大雨倾盆。 “罢了,你们的罪孽就让我来承受吧。” 她缓缓俯身,将手掌按在脚下尸体上。红芒自她掌心浮现,尸堆迅速干瘪、萎缩,最终化作了一滩血水。 热流逆着手臂涌入体内,虚脱感瞬间被驱散。 血液涌动中,皮肤上的裂痕发出脉动的血光,杀戮的亢奋再次淹没她的理智。 她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望向那片墨绿色的森林,唇角咧开野兽般的笑意,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森林吞没了伊芙的身影,也释放了她体内那头狂躁的野兽。 沸腾的血液在身体里尖啸,皮肤下的裂痕红光急促闪烁,膨胀的力量急需一个出口。 “嗬……”她喘息着,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迸射出一道猩红血光。 “嗤啦——!” 血光撕裂了前方一棵大树,冒气一阵浓烟。 又是那电流窜过脊椎的快感! 她双臂挥舞,一道道血色光束毫无章法地激射,身上的裂纹随着血光喷射不停闪耀。 树木燃烧熄灭,小兽逃窜毙命。 狂欢并未持续太久,一股突如其来的虚脱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和残枝败叶中,紧接着,身体向前倒去,脸贴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方才的疯狂一起流逝,视野开始模糊、发黑。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要……死了吗?” 这个死法,她好像也能接受。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丛风雨中飘摇的青草映入了她即将涣散的瞳孔。 植物……生命力…… 她忽然改变了想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掌心勉强挪到那丛青草旁。 一丝微弱的碧色柔光,带着细微的生机缓缓注入了她干涸的身体。 她活了下来。 晨光穿透茂密层叠的枝叶,在林间投下光柱。 伊芙在鸟鸣中苏醒。 昨夜力竭的冰冷与麻木尚未完全褪去,浑身骨骼酸痛。 她挣扎着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她下意识抬起手,恍然明白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一个以自身生命为燃料的诅咒。 踏着泥泞和断枝,伊芙沉默地走回那个已然死寂的村庄。 雨水冲刷过的地面仍留着暗沉的污渍,浓重的血腥气已散去大半。 来到“圣居”,她找了件干净的长袍换上。 清水洗过的脸在铜镜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眸深处还残留着褪不去的、非人的红光。 她从村长的房间搜刮了几枚金币,还找到了一张地图,正准备离开这个罪恶之地时,隐约的声音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是人声。哭泣,哀嚎。 那些外出的人回来了,他们躲过了昨夜的灾劫。 伊芙的脚步钉在原地。 是彻底杀人灭口,还是就此安静离开? 半响,她转过身,朝着与村口相反的方向,疾步离去。 站在岔路口,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 这个世界是陌生的。 她只知道“洛兰德”是个偏僻的边境村庄。 打开地图,最近的一个墨点标记上——黑木镇——距离这里也有上百公里。 孤独像这荒野上的风,无孔不入。 她裹紧了袍子,踏上了向东延伸的土路,成了这广阔天地间一个移动的黑点。 饥饿时,她便汲取路边草木的生机,但这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无法带来食物的饱腹感。 夜幕降临。 她缩进一棵老树的根部凹陷里,用袍子紧紧裹住自己。 时间在她的步履和草木的汲取中变得模糊。风景缓慢地变化,道路似乎永无尽头。 傍晚,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不是风声鸟鸣,而是车轮碾过地面的辘辘声,夹杂着马蹄嘚嘚的节奏。 伊芙蓦然回首。 果然,一辆马车正向她这边驶来。 马车行至她身旁时,速度明显放缓,最终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夫拉了拉缰绳,朝伊芙和气地点了点头。 车厢的布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老妇人脸,她打量了一下孤身站在路边的伊芙。 “上来吧,孩子。” 伊芙迟疑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踩着车辕,有些笨拙地爬了上去。 车厢里连同刚才掀帘的那位老妇人,一共坐着三个人。 对面坐着的年轻小伙,抱着一口小箱子,好奇地瞅着她。 角落里,一位老者正闭目养神,衣着体面,膝上盖着条薄毯。 马车重新晃动起来,伊芙将脸埋进了长袍中。 第5章 温情 车厢沉默了一会儿,那位老妇人打破了寂静。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地里走,胆子可真不小啊。” 伊芙的头微动,视线从兜帽的阴影里瞥过那张热情的脸庞,半晌,她才从喉间挤出声音:“……谢谢你们让我搭车。” “哎,客气什么。”老妇人笑着,从身旁的篮子里摸索出一块面包,递了过来,“走了这么久的路,肚子早该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垫垫。” 食物的香气飘来,可伊芙早已忘记了饥饿的感觉。 她收紧了下颌,摇了摇头:“谢谢,我不饿。” 老妇人有些讶异,但也没再坚持,只是慈祥地笑了笑。 那位年轻小伙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我叫安迪!你呢?你要去哪?” “……伊芙。” “伊芙?你是要去黑木镇吗?” 安迪的热情让伊芙不再想和他搭话,她点了点头,将身体缩向车厢角落。 就在这时,车厢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伊芙猝不及防,身体一晃,头上的兜帽甩落,滑到了肩后。 刹那间,她那布满细密裂纹的侧脸以及颈脖处猩红的痕迹暴露了出来。 “啊!”安迪身体猛地向后靠去,撞在了车厢壁上。 老妇人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脸。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伊芙慌乱地将兜帽重新拉起。 车厢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老妇人回过神,温软的语气:“孩子……你是被人虐待了吗?谁这么狠心……” 安迪也勉强定下神,顺着母亲的话:“所以你才一个人跑出来的?” 伊芙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她将脸埋得更深,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名老者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目光在伊芙重新戴好的兜帽上停留了一瞬。 旋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合上眼。 “姑娘,等到了镇上,我们带你去教堂。那里的神父精通医术,请他给你瞧瞧……” 她顿了顿,眼中是真切的怜悯,“你要是无处可去,教堂应该也会收留的。” “不用了。”伊芙脱口而出,“送到镇上……就可以了。” 老妇人一愣,只当她是受过太多苦,畏惧与人接触,那份同情心反而更盛。 “哎……别怕,孩子。女神会庇佑每一个受苦的灵魂。” “女神庇佑”这几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猝然刺入伊芙的耳膜。 她将脸埋进膝盖,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这个世界,目之所及都是女神和教会掌控,她无疑就是一名罪人。 前往黑木镇,很有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不去那里,自己又能去向何方?难道要永远在这荒野中流浪? 她攥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是此刻唯一能确定的真实。 马车在夜幕降临前抵达了黑木镇的城墙下。 城门处排起了长队,火光在渐浓的夜色中摇曳,将卫兵们的盔甲映得忽明忽暗。 老妇人探出脑袋张望后坐回车厢。 “今天怎么回事?查这么严?” 伊芙的心倏然收紧:“谢谢你们。我先下去了。” “哎,等等,孩子。”老妇人叫住了她,“看外面这阵仗,生面孔单独过去,指不定怎么盘问,万一不让你进去怎么办?” 伊芙迟疑了一瞬,她有自己的方法。 “我们经常出城做生意,跟这里的卫兵挺熟。你跟着我们,保准能进去。” 伊芙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不确定用自己的手段是否会过早暴露了自己。 权衡只在瞬息。 她抬起头,对上老妇人关切而朴实的眼睛。 “……好,麻烦你们了。” 队伍缓慢前移。 老妇人拿出几个粗麦饼、一块硬奶酪和一小袋腌菜。 “来,姑娘,吃一点吧。” 伊芙的目光落在递到眼前的食物上。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安迪看到她接过食物,嘴角扬起了温和的笑意。 伊芙低下头,将食物送入口中。 味蕾一瞬间炸开——不是食物的美味,而是近乎疼痛的、唤醒感官的实在感。 安迪一家也随之吃了起来。 伊芙的目光悄悄扫过他们,绷紧的心弦,在这一刻,松动了一丝。 许久,马车终于蹭到了火光跳跃的城门洞下。 伊芙立刻将脸埋进长袍的兜帽里,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 厚重的车帘被“唰”地掀开,火把的光猛地灌入车厢。 卫兵的目光很快落在裹紧衣袍的伊芙身上,“今天怎么多了个人?” 隔着袍子,伊芙都能感觉到那审视的视线。她屏住呼吸,心跳声在耳中放大。 “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女,来我们家住些日子。” “把帽子摘下来让我看看。”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老妇人赶紧接着说:“这孩子路上受了风寒,烧得厉害,这会儿正睡着了。” 这时,老者从袖笼中向卫兵递入几枚银币:“一点小意思,给弟兄们打点酒喝,驱驱夜寒。” 卫兵的手指收拢,掂了掂。 “……行了,进去吧。最近不太平,上面查得严。”他放下车帘,车厢内回归昏暗。 马车碾过城门洞的青石板,驶入了黑木镇。 伊芙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车厢外逐渐传来市井的嘈杂,她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谢谢你们。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 老妇人闻言,与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老者微微颔首。 “孩子,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能去哪里?要不,先到我们家歇一晚吧。” 伊芙立刻摇了摇头。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再麻烦你们了。请在前面的路口让我下车。” 老妇人见她心意已决,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勉强。 “伊芙。”安迪从箱子里拿出一枚硬币大小的徽章,“这是我从神庙祈来的平安福,送给你。” 伊芙瞥了一眼,徽章上是一个神像:“谢谢,不用了。” 马车停稳后,伊芙正要下车,老妇人又殷切地嘱咐: “姑娘,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就去教堂吧。那里的神父……” “我知道了。”伊芙打断了她,“总之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 说完她便跳下了马车。 “再见了,伊芙!要平平安安的!”安迪向她挥手。 伊芙驻足,也同时挥了挥手你。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她才转身没入了深巷的阴影中。 第6章 蛰伏 黑木镇,一座因贸易而繁荣的边境小城,依偎在一片古老的森林边缘。 南来北往的商队带来远方的商品,也运走本地的毛皮、木材以及来路不明的赃物。 这里是流亡者的避风港,走私犯的聚集地,也是冒险家的前哨站。 晚风挤进巷子,伊芙收紧长袍,巷中依稀可见蜷缩在地的人影。 一间灯火昏黄的酒馆,门口络绎不绝的旅人,说着各种方言。 伊芙摸了摸口袋里那几枚金币,压低兜帽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喧嚣几乎让她后退了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烟气、汗味、酒精还有食物的气息。 她径直挤到柜台前。 柜台后,老板娘正擦着杯子,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喝酒,还是住店?” 声音不高,却能恰好盖过身后的嘈杂。 伊芙将一枚金币放在了柜台上:“住店。我要一间房,最便宜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金币落在台面上的瞬间,便被推了回去。 她抬起眼飞快地扫过兜帽下缘露出的半张脸,以及那身不合体的袍子。 接着便扯开嗓子,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大吼:“老公!住店!” 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酒馆里的喧嚣。 楼梯上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跑了下来,目光在老板娘和伊芙之间快速扫过。 “来了来了。”他对着伊芙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客官,随我来。” 伊芙默默收回金币,低头跟上男人的脚步,老旧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嘎吱”声。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几道视线黏在后背,直到转角才被切断。 “刚打扫出来的。”他侧身让开,“一晚上10银币,您看可以不?” 伊芙快速扫视屋内,点了点头。 “成,那您歇着,有事招呼。” 门板合拢,落栓。 伊芙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她脱下沾满尘土的长袍,躺到倒在床上。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许久,她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立镜前,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腰带。 现在,她完全暴露在镜中。 少女的肌肤细腻白皙,但多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左侧的脸颊,脖颈两侧,右边的锁骨,心脏的位置交织得尤为密集。 还有右腿上几道更长的裂痕。 它们不像伤疤,更像瓷器摔碎后又黏合留下的痕迹。 她抬起手,指尖对准镜中的自己。意念微动,一缕纯白的光芒在指尖亮起。 这感觉她很熟悉,是当初作为“圣女”时经常施展的治愈术。 白光散去,她再次凝神。这一次,指尖泛起的是暗红色的血光。 几乎同时,全身的裂纹亮起微光,像被唤醒的血管,又像流动的熔岩。 炽热的躁动立刻顺着血液奔涌开来,心脏有力地撞击着胸腔,一种想要破坏和宣泄的冲动开始撩拨她的神经。 镜中,苍白的脸颊也浮起了红晕。 她猛地攥紧了手指,血光倏然熄灭,皮肤下脉动的红光和内心的躁动也一同缓缓平复。 穿上衣服,重新躺回床上。 搞清楚了力量运行的原理,伊芙的嘴角微微上扬。 “老娘现在也算个狠角色了吧?普通人应该伤不到我分毫。” “不过教会的人不好说……还有那什么女神……” 想到这,上扬的唇角又稍稍抿紧了。 就在这时—— “咔哒。” 是门栓松动的声音。 “谁?”她迅速坐起,全身瞬间紧绷。 没有回应。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剧烈的撞击砸在门板上!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血液开始涌动,皮肤下的裂纹骤然发烫,眼底不可控制地泛起一片暗红,暴戾的冲动尖叫着要接管一切——把门外的东西撕碎! 伊芙狠狠咬住下唇,将那股沸腾的杀意按回深处。 不,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张开嘴,清冷而空灵的吟唱。是抚慰灵魂的祷文,是引人沉眠的祝福。 仅仅两句。 门外的撞击戛然而止。接着,传来躯体滑倒的闷响传来,震天的鼾声随之响起。 伊芙胸口起伏,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眼底的红潮褪尽。 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才轻轻拉开一道缝隙。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歪倒在门口,睡得不省人事,手里还抓着一个空酒瓶。 看来只是走错了门的醉鬼。 她轻轻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店主气急败坏的咒骂: “该死的约翰!又找不着自家门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店主的声音随即隔着门板传来:“客官,实在对不住!这醉鬼没惊扰到您吧?” “没有。他撞了一下,就没动静了,许是睡过去了。” “没惊扰就好……我这就把这滩烂泥弄走!” 他转过身,没好气地狠狠踢了约翰一脚:“醒醒!快给我起来,你这头死猪!” 约翰鼾声依旧,甚至翻了个身,抱住店主的脚,咂了咂嘴:“女神……我的女神……” 店主一边拼命想抽回自己的脚,一边骂着更不堪入耳的脏话。 伊芙并没有理会门外的闹剧,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纹路,还有一种隐隐发烫的感觉。 夜深了,酒馆的喧嚣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三个男人还坐在角落里。 他们面前的酒杯早已见底,但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三人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朝着楼梯走去。 老板娘清了清嗓子: “几位客官,这是要住店吗?需要的话我给您安排?” 其中一人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对,住店。我们先上去瞧瞧。”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 老板娘心中一紧,脸上笑容不变,猛地扯开嗓子: “老公!住店!!” 楼梯吱呀作响,三个男人不再理会老板娘,径直上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店主迎面而来:“几位是要……” 话没说完,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出声,带我们去今天最后住进来的那个人房间。” 店主浑身一僵,不敢挣扎,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两人已经堵住了楼梯口。 “就……就是这间……” 第7章 血夜 昏暗的房间里,伊芙的梦境一片猩红。 她在奔逃。 焦土、断刃、扭曲的面孔在身后追赶。一双双猩红的眼睛,自四面八方亮起,越来越近。 黏稠滚烫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泼洒在她身上,带着铁锈与腐朽的甜腥。 她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片猩红吞没而来…… “嗬——!” 伊芙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眼底是一抹暗红色。 就在这时—— “喀啦。” 一声细微,却在她过度敏锐的感知中无限放大的刮擦声,从门缝处传来。 噩梦的猩红与现实的寒意瞬间交织。 伊芙瞳孔骤缩,缓缓转头,看见一截薄薄的金属片,正从门缝中探入,一点点向上撬动着门栓。 她没有动,只是坐在床沿,目光死死锁住那颤动的门栓。 “嗒。” 门栓滑脱。 门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然后,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床上并没有想象中沉睡的肥羊。 一个单薄的身影正静静坐在那里,昏暗中,那双眼睛亮着非人的猩红,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钉在他的脸上。 时间凝固了一秒。 “鬼……鬼啊!”闯入者魂飞魄散,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变调的嘶叫,转身就想跑。 门外的店主正提着心,闻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地一声。 一道妖异的血光闪过,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痕。 “啊——!!!” 凄厉的惨叫。 那名男子背上凭空爆开一个洞口,鲜血和内脏泼洒而来,溅了店主满头满脸。 温热、腥甜的液体糊住眼睛,店主“嗷”一嗓子,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 鲜血淋漓的躯体直挺挺地扑倒下来,砸在他身上,抽搐了两下。 浓烈的血腥夹杂着□□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了走廊。 望风的另外两人听到动静,冲了上来。 撞见这地狱般的景象:瘫坐在地、浑身是血的店主,身上趴着的血肉模糊的同伴…… 到了门口,看向屋内。 一名少女? 不! 是……是……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脑袋停止了运转,手脚也不听了使唤。 少女眼中猩红,皮肤表面闪烁着诡异的裂纹,但她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身体在颤抖。 两人好不容易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在转身的刹那—— 伊芙抬起一只手,凌空一挥。 “噗嗤!”“噗嗤!” 利刃切开血肉的闷响接连响起。 逃窜的身体瞬间僵住,脖颈处浮现出一圈细细的血线,随即,头颅歪斜,鲜血在墙壁上绽放出猩红的花朵。 走廊重归死寂。 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地上,蔓延着温热的液体。 伊芙眼底的猩红缓缓褪去,露出深不见底的空洞。 她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又看了一眼走廊里的尸骸,血液的渴望再次涌上心头。 杀意混杂着恐惧,在伊芙血液里翻涌、膨胀。 眼底那抹暗红如同风中的余烬,却又带着燎原的势头。 新鲜尸骸的“呼唤”,那种空虚,亟待被填满的灼烧感,野性而蛮横,催促着她去汲取,去掠夺,去抹除一切目击者。 最后的理智即将崩断,指尖的血光开始扭曲、延伸,向着那具尚带余温的尸体而去。 “啧。” 一声清晰的咂嘴声。 老板娘不知何时已倚在了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收手。” 伊芙的动作一滞,看向老板娘,此刻的她哪里能听得进去。 她看到了! 全都看到了! 秘密暴露了! 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恐惧瞬间催化了凶性。 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被压抑的力量,猛地从伊芙身上爆发出来! 她不再控制自己,任由那贪婪的汲取本能化作数道猩红的触须扎向那几具尸体! 老板娘眼中掠过一抹幽蓝,倚着门框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秒,一股烟草的味道出现在伊芙的鼻尖。 老板娘凭空出现在伊芙身侧,凑得极近,对着她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 那烟雾带着奇异的微凉,淡淡的干燥草木的香气。 刹那间,伊芙的意识下坠。 周围的一切像被投入水中的倒影,晃动、扭曲、拉长,然后被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吞噬。 包括她那沸腾的杀意,连同最后一丝意志,统统拖入了深渊。 伊芙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中的猩红彻底熄灭。 老板娘伸出胳膊,稳稳接住。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少女苍白的脸,又瞥了一眼走廊里已失禁昏厥的店主,深深吸了一口指间即将燃尽的香烟。 烟蒂弹落在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嗤”声。 “真能惹麻烦。”老板娘低声自语,将伊芙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呕……呃……”隔壁房间传来干呕声。 不一会儿,“嘎吱——”开门声。 约翰顶着一头乱发,一只手扶着门框,脚步虚浮。 “见鬼,晚上酒里掺了什么……” 走廊里浓烈的甜腥味,瞬间压倒了他胃里残存的酒精气息。 他茫然地抬起头,彻底愣住了。 醉意瞬间飞了大半,胃里是一阵更剧烈的翻腾。 这时,老板娘神态自若地从房间里走出,他的舌头打了结,目光呆滞地落在老板娘脸上。 “看什么看?杵在这儿当灯柱?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说着,她随意一伸手,攥住了店主的后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径直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约翰看着地面拖出的长长血迹,嘴角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板娘走到楼梯口,脚步略停,补充了一句: “弄不干净,一滴酒也别想喝!” 约翰学着她的表情,嘴跟着动了几下,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伊芙,叹了口气。 …… 伊芙在一阵钝痛中醒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粗糙的天花板。 天亮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攫住,不得不重新跌回枕头。 昨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是那个女人……老板娘。 第8章 疑云 门“吱呀”一声推开。 约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的碗冒着热气,看到伊芙,脚步顿住。 “原来你醒了啊,不好意思。” 他又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咚咚”叩门声。 “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伊芙全身绷紧,指尖艰难地聚起微光。 见没有回应,约翰推门而入。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你!”伊芙指着来人,声音虚弱却竭力撑出凶狠。 约翰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床边,将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在床头柜上。 “还挺凶的。趁热喝了吧,卡尔玛让我送上来的。”说完,他目光才落向伊芙那闪烁着微光的手指,“省点力气吧,姑娘。” 伊芙心下一沉。 指尖这点力量确实杀不死任何人,可没想到竟然被他看穿了。 “你……你们到底是谁?!” “我叫约翰。你呢?” “我……”伊芙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我干嘛要告诉你?” “嘿,”约翰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撇着嘴,“你这小姑娘可真是不礼貌啊。昨晚你搞得一片狼藉,我可是吭哧吭哧擦了半宿的地。” 伊芙一愣。 礼貌?她都快把这两个字从人生词典里踢出去了。 “那你昨晚喝醉了闯进我房间怎么不说?” “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跟你说!” 约翰瞪大眼,心想昨晚确实喝多了,该不会真走错门了吧…… “不信你去问问店主。” 伊芙见他这般表情,绷紧的肩膀微微松塌下来,指尖的微光也跟着熄灭,小声地说:“我叫伊芙。” “哦……”约翰呆呆地点了点头,“行,你先休息。粥记得喝。” 说着他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 约翰侧过半张脸,眼神投去一个询问。 伊芙下意识地揪紧身下的床单,那些在喉头拥挤的问题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约翰转回身,面对着床上这个看起来异常脆弱的姑娘,心中不禁涌起怜悯。 “你先把粥喝了吧,其他的,等会儿卡尔玛会亲自上来。” “卡尔玛?” “嗯,这儿的老板娘。” 门被轻轻带上,将一室寂静和更多的疑问还给了伊芙。 “咕……” 一声轻微的腹鸣。 伊芙望向那碗粥,用手撑起绵软的身体,挪到床沿。 粥里应该没下毒…… 也没必要吧?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动手,也不用等到现在…… 短暂的天人交战后,她趴在床头柜上,就着碗边,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温热的液体混合着软糯的谷物滑入食道,久违的舒畅感。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她重新躺回床上。 昨夜发生的事,她到现在还有点恍惚。 “杀了三个目击者。” “然后……老板娘朝我吹了一口气?我就晕过去了?” “她该不会也有神力吧?也是圣女?还是说……”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更让她提醒吊胆的是,她现在感知不到了“恩赐”的力量。 明明昨天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进行切换。 风掠过树梢,窗外传来一阵簌簌的轻响。 这声音莫名触动了伊芙脑海深处某根弦。 一个本能的念头浮现——祝福的微光做成丝线延伸出去,连接树木进行生命汲取。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点孱弱的微光之中。 不再是简单地“释放”,而是“塑造”与“引导”。 只见她指尖那点苍白的光芒,开始缓缓拉伸、变细,凝成一根发丝般的莹白细线。 接着她便引导这根纤细的光之触须,缓慢地探出窗外,朝着最近的一丛树叶延伸而去。 当光线的末端碰触到树叶的边缘时,她知道成功了。 一缕缕柔润的气息顺着光线流淌而来,汇入她的指尖,然后沿着手臂的脉络向上,浸润着她干涸乏力的躯体。 窗外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色泽,直至枯萎,随风飘落。 就在这时—— “砰!” 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卡尔玛站在了门口。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封住了……” 伊芙吓得浑身一颤,那根发丝般的光线应激般“嗖”地缩回指尖。 她刚才好像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封住。 难道是眼前这个人封住了“恩赐”的力量? 伊芙弹坐起来,后背紧贴墙壁,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刚刚汲取而来的生机在她疯狂地催动下,在指尖凝聚成一团刺眼的强光。 “你别过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卡尔玛没有动。 她的惊愕迅速褪去,目光在那双只有戒备、却并无猩红血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视线落在那团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光芒上。 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但一种更深沉的惊叹浮现在她眼中。 “难以置信……我从未见过……灾厄竟还能保留圣女之力。” 灾——厄——? 伊芙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你,没有敌意。”卡尔玛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双手摊开,“小姑娘,麻烦你别这么紧张,你现在的状态经不起这种消耗。” “没有敌意?”伊芙指尖的光芒跳动了一下,“那你为什么封住我的力量?!” 卡尔玛在距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并没有直接回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从洛兰德逃出来的圣女吧?” 伊芙心脏猛地一沉,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身份暴露了!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窗户,眼前这个女人深不可测,要是打不过就赶紧跑。 “果然……你是教会的人!” 听到这句话卡尔玛愣了一下,微笑道:“我怎么会是教会的人。我和你一样,也是……逃出来的圣女。” 空气凝固了。 伊芙指尖那团剧烈闪烁的光芒,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那里。脸上的凶狠、戒备、恐惧被错愕和茫然覆盖。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更精巧的谎言。 毕竟,这是她无数个黑暗设想中,对自己最有利的一种可能。 但卡尔玛的眼神太过平静,太过……了然。 “……你,没骗我?”伊芙指尖的光芒不自觉地暗淡了些,另一只手几不可察地挠了挠发痒的大腿。 “我为什么要骗你?”卡尔玛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依旧蓄势待发的指尖上,“你先冷静一点。这种程度的神力凝聚非常消耗体力和心神,以你现在的状态,再这么强行维持下去……” 话没说完,只见伊芙指尖的强光猛地一阵剧烈闪烁。 第9章 异变 “砰!” 强光瞬间湮灭,化作无数细碎的光屑四散飞溅,将房间照得亮了一瞬。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伊芙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床头柜上的空碗被震得摔落在地。 伊芙被巨大的反冲力狠狠掼在墙壁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一股逆血自喉咙涌出,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凝聚力量的那条手臂彻底麻木。 全身的裂纹像被灼烧过一般,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 房间里一片死寂。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店主和约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惊慌。 “老婆!你没事吧?”店主的声音带着颤抖,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卡尔玛的身影。 卡尔玛从地上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半响,她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与她平日里的慵懒和暴躁判若两人。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事?” 约翰和店主当场愣住,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卡尔玛如此……开心。 卡尔玛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很想收敛笑容,板起脸来维持平日的威严,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些早已遗忘的、温馨甚至滑稽的记忆片段,引得她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哈哈哈”。 “你……”她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命令,出口却变成了带着笑音的怪调,“你们……哈哈哈……去看看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约翰看着卡尔玛那张想严肃却只能挤出怪异笑容的脸,一时没忍住: “噗哈哈哈——” 店主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憋住,发出了短促的闷笑。 卡尔玛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努力想保持住,但仅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再次被更不受控制的笑脸取代。 “少废话!哈哈哈……听到没有!” 约翰强忍着腹部的抽搐,走到床边。 他探了探伊芙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她软垂的手臂。 “伤得不轻,晕过去了。” “老公——”卡尔玛拖长了音调,那声音里带着让她自己都作呕的甜腻,“快去——哈哈哈——准备点伤药!” 店主顿时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 他不敢再多看卡尔玛一眼,连忙应声道:“好,好,我这就去!” 约翰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挤眉弄眼地凑到卡尔玛跟前: “老板娘,你能……解释一下吧?您这……哈哈哈的,是中了什么新型快乐咒吗?” 卡尔玛看到他那副欠揍的嘴脸,真想把他摁进墙里。 可手臂刚举到一半,那股暖洋洋的欢快洪流便再次涌了上来。 那本该带着劲风劈下的手,最终只是软绵绵地、亲切地挥了挥。 “呵呵呵……你看不出来吗?”卡尔玛笑得肩膀直抖,“是这孩子……哈哈哈……刚才给我的‘祝福’!” “祝福?”约翰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转头看向床上的伊芙,眉头紧紧锁起,“她不是已经堕落了吗?力量都被你封印了,哪来的祝福?” “我、怎、么、知、道!”卡尔玛一字一顿,用这种方式对抗脸上失控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那笑声才勉强被压了下去,“事实就是……呵呵呵……她还保留了圣女的力量。” “这……”约翰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接着便是卡尔玛努力压抑到喉咙口的“呵呵”声。 此刻,伊芙的意识深处: 她感觉自己悬浮在水中,空灵的水流声包裹着她,穿过她的耳膜,回荡在意识深处。 她看见了自己。 就在下方,更深的幽暗里,拼命挣扎,可手脚却使不上力。 她向上看,一片暗蓝色,没有光,无边无际的水声,寂静弥漫。 “要……死了吗?” 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也从指尖流走了。 水流的寒意渗透进来,她感到一种解脱,身体向着更深的幽暗沉去。 风雨中的青草,血泊中的尸骸,都未能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也好……活着……又能怎样呢?” 下沉。不断下沉。 那本应是深渊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光点,随着意识的下沉不断扩大。 刺目光芒过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土路上。 风和日丽,花草漫野。 洛兰德——她的故乡,突然浮上心头。 宁静的村庄,炊烟袅袅。 田地里,果树下,一张张微笑的脸,还有那个给她送花的阳光男孩。 这是……哪里?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阳光、村庄、笑脸、野花……像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 光芒被急速抽离,黑暗汹涌扑来,瞬间将她吞没。 无数猩红的光点亮起,充满疯狂、憎恨与痛苦的猩红眼睛,密密麻麻地“盯”着她。 眼睛的主人从黑暗里浮现——是那些村民,是那个男孩! 他们满身血污,伸出沾血的手,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们是谁?! 不!不要过来——! 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想尖叫,想逃离,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身体动弹不得。 房间里。 伊芙的身体微微一颤,周身裂纹缝隙中迸发出暗红的光,带着不祥的脉动。 约翰和卡尔玛立刻注意到这诡异的变化。 “呵呵…这下可有趣了。”卡尔玛的笑声里是凝重,上扬的嘴角依旧顽固,“头一回见…呵呵…能自己从内部冲破封印的灾厄。” 约翰神色凝固,盯着伊芙身上蔓延的红光:“再次加固封印!还来得及吗?” 卡尔玛斜睨他一眼,脸上笑容灿烂,“你看我现在…哈哈哈…这样…能做到吗?” 她刚凝聚神力,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约翰脸色一沉:“那就只能由我出手了,拜托了。” 卡尔玛啧了一声:“该死…哈哈哈…这破事怎么变得这么棘手!” 就在这时,伊芙猛然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燃烧着与裂纹同源的血光,周身所有的裂纹血光大盛,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发出“嘶嘶”的声响。 一股充满破坏欲的气息轰然荡开。 “快点!卡尔玛!” “你他妈的少命令我!” 卡尔玛猛地将拇指塞进齿间,狠狠咬下,鲜血瞬间涌出。 她将带着鲜血的手指,以迅雷之势重重按在约翰眉心。 刹那间,约翰浑身剧震,枷锁碎裂的轰鸣自他体内爆发。 以卡尔玛染血的指尖为原点,暗金纹路瞬间浮现。 磅礴、炽热的金色光芒从约翰全身迸发出来,将他映照得如同降临的神祇。 他目光如电,看向床上已被血色包裹的伊芙,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她,毁灭性的力量开始汇聚。 卡尔玛染血的手用力抓住了约翰抬起的手臂: “混蛋…你想杀死她吗?” 第10章 激战 约翰闻言,周身澎湃的金色光芒微微一滞:“这……还要留活口?她现在已经是个失控的灾厄!” “呵呵呵……废话!正因为还只是个‘灾厄’,才不能杀掉!快动手,别让她彻底暴走!” 约翰无奈地啧了一声,掌心的能量迅速收敛,护体的金色辉光更加凝实。 “明白了。那麻烦您退后些。” 房间里,一边是诡异的猩红血光,另一边是充满神圣气息的金色光辉。 在伊芙血色充斥的视野中,眼前这个金芒的男人,散发着一种令她本能战栗的气息。 那光芒带着一种根源性的压迫感,仿佛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混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尖啸:杀了他!杀了他! “嘶——!”伊芙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鸣,率先发动了攻击! 她双臂猛地向前一挥,两道血色光束,如毒蛇般射向约翰,血光过处,地板和墙壁被散落的血液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 约翰低喝一声,双臂交叉于前,金色的能量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光盾。 “轰!轰!” 血光接连撞击在光盾上,金色的光屑与猩红的血芒四处飞溅。 强大的冲击力让约翰的双脚在地板上犁出了两道浅痕,但他稳稳地守住了。 “呼——这威力可不小……”约翰心中凛然,脚下猛地发力,顶着光盾向前突进! 他必须近身才能在不伤及伊芙的情况下制服她。 伊芙的攻击愈发狂暴,双手连挥,甩出漫天的血滴,罩向约翰。 血滴触及物体的瞬间便猛烈爆炸! 天花板轰然倒塌,两人之间漫起尘土。 约翰低吼一声,周身金光爆涨,将压下的瓦砾砖石尽数震开! 烟尘弥漫中,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 床铺空空如也! 伊芙不见了!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惊呼、哭喊! “糟了!”约翰心头巨震,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撞碎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框,飞跃而下! 街道上,已然是一片地狱景象。 伊芙站在街道中央,布满猩红裂纹的躯体,如同熔岩脉络般灼灼发光。 更诡异的是,一道鲜血触手正伸进一具尸体。 伊芙染血的手掌凌空一抓—— “噗嗤!” 又一道血光如同长鞭甩出,将十几步外一个逃跑的妇人拦腰斩断! 血光精准地扎入尚带余温的尸块! “咕噜……咕噜……” 令人毛骨悚然的汲取声。 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枯,化作尸骨。 与此同时,伊芙周身那猩红的光芒陡然炽盛,如同活物般在裂纹中蠕动。 “靠!这下麻烦是真大了!” 约翰目睹此景,眼角剧烈抽搐。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金光如燃烧的烈焰,冲向伊芙! “给我停下!” 约翰怒吼,右拳紧握,金光高度压缩,带着净化邪祟的煌煌神威,一拳轰向伊芙的后心! 然而,汲取了足够生命力的伊芙,不闪不避,缠绕着浓稠血光的右手成爪迎向约翰的拳头! “轰——!!!” 金红两色能量狠狠对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周围店铺的门窗震得粉碎,地面龟裂开来! 约翰只觉得一股阴冷、腐蚀性极强的力量顺着拳头狂涌而入,与他的神圣能量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更让他心惊的是,伊芙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太多,这一记硬碰硬,他竟然没能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震得气血翻腾,倒退了两步! 伊芙发出一声尖啸,眼中红芒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趁势猛攻,双臂挥舞间,幻化出无数道扭曲、蠕动的血色触须,从四面八方缠向约翰! 触须不仅带着强大的物理冲击力,更散发着侵蚀和吞噬的邪恶气息! 约翰脸色凝重,双拳急速挥动,道道金色拳影如同壁垒,将袭来的触须不断打散、蒸发。 一时间,街道上仿佛下起了一场金红交杂的光雨。 但伊芙的攻击太快、太密、太狂暴了! 她完全不顾自身防御,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攻击上,那些血色触须无穷无尽,被打散一批,立刻又有更多从她身体的裂纹中滋生出来! 每一次对撞,约翰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力被那诡异的血光侵蚀、消磨! “嗤啦!” 一道漏网的触须如同利刃,擦着约翰的肋下掠过,瞬间将他护体金光撕开一道口子,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约翰闷哼一声,动作出现了细微的迟滞。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 伊芙将所有的触须猛地收回,凝聚于右拳,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直贯约翰的胸膛! 这一拳,避无可避! 约翰瞳孔骤缩,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所有金光疯狂灌注于双臂之上,形成一面厚实的圣光盾牌! “砰——!!!!!” 双臂传来骨骼欲裂的剧痛,圣光盾牌被血色拳锋轰得布满裂痕,然后彻底爆碎! 残余的拳劲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 一口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撞穿了店铺的墙壁,淹没在烟尘与碎石之中! 伊芙站在原地,周身血光缭绕,裂纹灼灼。 她缓缓收回拳头,歪着头,那双非人的猩红瞳孔,冷漠地注视着约翰被击飞的方向。 街道上暂时陷入了死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喊。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嗡——!” 震动自倒塌的瓦砾堆下传来,缝隙中,数道凝实的炽烈金光激射而出! 伊芙感应到威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身体本能地向后疾退。 “轰隆!” 废墟猛然炸开! 一道被璀璨金光完全包裹的身影冲天而起。 约翰稳稳落在街面,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看向伊芙,眼中两簇金色的火焰在燃烧、在凝聚。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周遭的光线瞬间黯淡了一瞬,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从空气中、从他身体里疯狂汇聚到他的掌心。 光芒旋转、压缩、拉伸……一柄神圣光剑,在他手中迅速成形。 “现在,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了。” 话音未落,他的脚下轰然炸开一个浅坑,身影已从原地消失,留下一道袭向伊芙的金色残影!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 与此同时,城外蜿蜒的道路上,一辆黑色马车飞奔。 车厢内,一位隐没在长袍兜帽下的女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然后对着车厢前部急促吩咐:“再快点!” 镇中心,教堂的尖顶投下长长的阴影。 一名身着圣袍的中年男子伫立在巨大的彩色玻璃落地窗前。 他抬起手,揉捏着精致的八字胡末端,嘴角微微上扬:“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11章 暗袭 教堂前的广场上,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碾过青石板,稳稳停下。 车厢门上镌刻着一柄荆棘缠绕的利剑——教会圣骑士团的徽记。 广场两侧列队等候的修女们低眉顺目,双手交叠置于身前。 沉重的教堂大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圣袍、气质精干的神父快步走出。 车夫跳下车辕,恭敬地拉开车门。一只穿着锃亮金属战靴的脚踏了出来,踩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一位身披灰色长袍的女人弯身走出车厢。 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冷峻的下颌。 她身形高挑,即便长袍也掩盖不住其下隐约的轮廓。 神父立刻迎上前,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显卑微: “恭迎塞西莉大人光临。愿女神之光指引您的道路。” 塞西莉微微抬手,声音清冷:“免了,亚伯……” “亚伯拉罕。” “哦。” 塞西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投向远方街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亚伯拉罕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微微欠身:“不过是些老鼠在角落里斗殴,不敢劳烦大人费心。属下自会妥善处理。” 塞西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哦。” “大人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亚伯拉罕侧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先移步教堂,容属下稍尽地主之谊,为您接风洗尘。” 肃穆的教堂正厅,穹顶高远,彩绘玻璃滤下斑驳幽光。 塞西莉在中央的女神像前驻足,摘下了兜帽,右手在胸前划过一个简洁的圣徽,完成了无声的请示。 随即,她倏然转身,目光直刺垂手侍立的亚伯拉罕:“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立刻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所管辖的教区频繁发生圣女逃亡事件?” 亚伯拉罕脸上并无意外,叹了口气,深表歉意:“此事……确属属下失职,日夜难安,幸得女神指引,近期调查已有些许眉目。大人,”他抬眼,眼神恳切,“后院更为僻静,还请移步,容属下一一禀明。” 塞西莉审视他片刻,点了下头。 教堂后院,高墙围起的静谧花园,几名修女安静地侍立在□□旁,恭敬行礼。 亚伯拉罕引着塞西莉走到庭院中央。 “大人,就是这里了。” 说完,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周围那几名修女猛地抬头,眼神空洞,口中齐声吐出连贯的咒文! 她们脚下,暗红色光芒瞬间亮起,沿着石板的纹路疾走蔓延,眨眼间构成一个将塞西莉困在中央的法阵! 塞西莉瞳孔骤然收缩,瞬间明白了一切。 “找死!” 怒喝如雷霆炸响,她反手拔出了背负的圣剑,璀璨的神圣之力轰然爆发,试图撕裂法阵。 然而,爆发的圣光非但未能突破,反而被法阵疯狂吸纳吞噬! 塞西莉感到神力正不受控制地飞速流失,四肢传来阵阵虚脱感。 她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支撑身体,抬头死死盯住亚伯拉罕,眼中怒火熊熊: “该死!你竟敢背叛女神,公然对抗教廷?!” 亚伯拉罕缓缓踱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困的塞西莉,脸上再无半分掩饰。 “对抗教廷?哦,不,不,亲爱的塞西莉大人,是教廷……先‘怀疑’我的忠心,派您来‘调查’我,这让我很伤心,也很头疼。为了不让我忠贞的名誉受损,我只好请您,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咯。” 他摊开手,做了个无奈又虚伪的姿势,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 与此同时,街道上,碎石与尘土在激荡的能量中悬浮翻滚。 伊芙与约翰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约翰格开伊芙一记足以撕开砖墙的利爪横扫,借力向后跃开数步,持剑的手臂微微发麻。 他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惊愕与凝重,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靠!这真是刚堕落没几天的灾厄该有的力量吗?!” 伊芙的状态显然更糟。 她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裂纹正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光芒明灭不定。 街道空旷,没有新的尸骸可供她汲取力量,与约翰这狂风暴雨般的高强度对抗,正在飞速耗尽她体内本就不稳定的灾厄之力。 一股冰冷而原始的饥饿感灼烧着她的意识——她需要力量,需要新鲜的血肉来填补空虚。 猩红的目光扫过四周,然而除了眼前这个难缠的约翰,再无任何活物。 “该结束了!” 约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刹那间的虚弱,眼中厉芒一闪,周身金光如火焰般轰然升腾,全部力量灌注于剑锋,脚下石板寸寸龟裂,身体化作一道毁灭性的流光,长剑直刺! 伊芙厉啸,残存的力量本能地涌动,在身前凝聚成一片暗红色的能量护盾,全力迎向约翰这致命的一剑。 就在这攻防交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两道幽蓝色的流光瞬间出现在伊芙身后,悄无声息地落地、凝实——是卡尔玛。 她面无表情,对着近在咫尺的伊芙,轻轻吐出了一口白色烟尘。 伊芙眼前的景象瞬间开始扭曲、拉长、旋转……一切都在融化、交叠成不可名状的色块与幻影。 一股无法抗拒的下坠感牢牢攫住了她的意识,跌入黑暗深渊。 也就在同一时刻,约翰致命的剑锋在即将触及伊芙前,以惊人的控制力,硬生生偏转了毫厘,狂暴的剑气擦着伊芙的身侧掠过。 约翰身形稳稳落地,持剑而立,看向卡尔玛,微微颔首。 他适才的全力一击,既是真正的杀招,也是为卡尔玛这决定性的控场创造了时机。 街道上弥漫的尘土终于缓缓飘落。 伊芙倒地的瞬间,卡尔玛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揽住了她。 指尖触及伊芙肩膀的刹那,灼热感猛地传来。 伊芙浑身的血液不仅滚烫,更带着腐蚀性,卡尔玛条件反射地运转神力覆盖住自己手臂。 鲜血淋漓的手指夹着唇间的香烟,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你还走得动吗?” 约翰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故作轻松的口吻:“开玩笑!这点小场面……而已……” “而已”两个字还未完全落下,他便“砰”地一声,栽倒下去。 卡尔玛扭头看着这一幕,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扯着嗓子喊道: “老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