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再燃,烈焰舔舐着离啼的天穹,将半边夜空染成猩红。才平息不久的内乱,竟再度爆发,且比先前更烈。
魔慧率军反叛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响整个离啼界。众人皆骇,纷纷斥其疯癫 ,先前魔尊重伤垂危,本是推翻他的天赐良机,魔慧却按兵不动;如今魔尊功力尽复,重掌魔界大权,他反倒在此时起兵,究竟是何缘由?
魔尊才以铁血手段镇压下魔界的动荡,没料想短短几日,烽烟竟又烧了起来。。
战场边缘的临时营帐内。
冰曦从前线探查归来,神色凝重地对郑拉说:“他真的起兵了。小子,事到如今,你的最终决定是?”
郑拉一怔,低头沉思片刻,低声道:“我看到的情形,大抵是这样 ”
“说清楚。” 冰曦沉声道。
“魔尊生性残暴,只靠威压治理魔界,强行掌控一切,底下本就有不少人不服。” 郑拉缓缓开口,眼神逐渐坚定,“魔慧…… 或许早就心怀不满。此刻起兵虽险,却是唯一能在魔尊彻底压制诸派之前,反击的机会。”
冰曦点头:“没错,这是险棋,却也是死中求活的棋。”
郑拉抬手,掌心紧攥着一卷古契约 “魔尊夺走谢墨的血脉,让他生死未卜。就算魔慧不起兵,我们也该为谢墨报仇。如今若与魔慧联手,虽胜算渺茫,却总比我们孤军奋战要强。”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虽急,但只要计划顺利,说不定能达成两方共赢 。”
冰曦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拍板:“各取所需。”
“好!那便助慧军一臂之力!这离啼的胜负,背水一战!”
离啼荒原,主战场。
魔慧立于军前,一声震令响彻战场:“今日一战,只为破暴政,护魔界!” 全军瞬间沸腾,战意如烈火般燃烧。
对面,魔尊悬浮于半空,周身魔气滔天,脚下的大地因承受不住威压而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威势如山岳压顶,让人心头发颤。
下一秒,两股磅礴的魔气轰然对撞。天地骤变,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魔慧率先出手,血色咒印缠绕手臂,每一刀劈出都带着刚猛无匹的力道,杀意森寒刺骨;
魔尊则以绝对力量回击,两人交锋之处,山崩地裂,火焰与冰霜交织碰撞,整个战场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局势渐渐紧绷,魔慧渐露败势,被魔尊死死压制,处境危急。就在这时,冰曦与郑拉及时赶到。
“魔尊周身的毒气极重,小子,千万别吸入半分。” 冰曦叮嘱道。
郑拉皱眉,目光扫过战场:“那你有法子?不靠近他,怎么支援慧军?”
“用谢仙之前给你的符咒。” 冰曦答。
“好!” 郑拉立刻应下。
“紧握符咒,随我从侧方逼近,找机会破他的魔气罩。” 冰曦话音未落,已率先掠出。
此时的魔慧已拼尽全力,身上伤口纵横,黑袍被血浸透大半。他眼神微颤,旋即一冷,猛然反身,抬手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为引,怒喝出声:“血冰长定金金慧 ,开!”
郑拉与冰曦,以及几名忠心于魔慧的魔将,立刻在后方同时发力加持。郑拉以古契为引,结合自己在现代学过的应变之策,布下奇阵;
冰曦则展开折扇,扇风化作利刃,剑气翻腾间斩倒无数魔兵;连寄魂在冰曦体内的宥君,也暗中催动灵力,铺陈出万千幻阵,扰乱敌军视线,令魔尊的手下节节败退,战局瞬间逆转。
奇异的是,郑拉手中的古契,似有灵智一般,能自动指引战机。契书上的文字虽是上古魔文,晦涩难辨,可郑拉却能一眼看懂,信手便能施展其上记载的阵法。
他本不是善战之人,此刻却宛若久经沙场的军师,布阵如神。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棋局中的险着,既狠烈又精准,招招直戳魔尊的软肋。
战势彻底反转,魔尊被层层阵法困住,行动受限,怒不可遏地嘶吼:“你们 ,用了什么邪术?区区蝼蚁!本尊今日要亲手取你们首级,让你们魂飞魄散!”
魔尊彻底暴走,周身狂焰滔天,竟生出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要引爆自身魔力,炸毁整座离啼界,将所有人一并葬在这里。
刹那间,魔慧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咬破舌尖,反手持刀,竟挥刀自斩左臂!鲜血喷涌而出:“血冰长定金金慧,显!”
血光漫天飞溅,魔慧手中的冰刀瞬间觉醒,化作一柄丈许长的血冰长枪,枪身寒气逼人。他纵身跃起,将长枪狠狠刺入魔尊胸口。
魔尊胸口轰然爆裂,黑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僵在原地,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之力被强行截断。他缓缓跪倒在地,鲜血顺着枪身流淌,染红了脚下的离啼大地。
无数魔兵、魔将目睹魔尊陨落,尽皆呆立当场,战场瞬间陷入死寂。
魔尊艰难地喘息着,颤抖着伸手握住枪柄,目光怨毒地盯着魔慧,咬牙吐出最后的字句:“魔慧…… 你这…… 叛逆之徒…… 忘恩负义……”
他忽然惨笑起来,声音低沉沙哑:“哈哈…… 你的下场…… 也不会比我好…… 等着瞧吧……”
话音渐渐微弱,凄厉的笑声在荒原上回荡。最终,魔尊的身躯崩散成漫天血雾,随风而逝。
战场中央。
魔慧拔出长枪,血冰长枪瞬间重化为冰刀。他断臂处的鲜血仍在流淌,却依旧笔直地站立着,面无表情地俯瞰全场,周身的威势如山岳般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万千魔兵先是震栗,随即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参见…… 新魔尊!”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荒原上炸开,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参见 ,新魔尊!”
郑拉站在战场边缘,仰头望着终于褪去血色的天穹,轻声道:“成功了,我……” 话音顿住,他垂下眼,目光落在掌心那卷古契约上,语气愈发低沉:“这枚古之契约,它的力量…… 超出了想象。”
冰曦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收拾战场的魔兵,感叹道:“奇迹果然存在。郑拉,你的这枚古契,实在可怕。”
郑拉动了动唇,却没接话,眼底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忧色。转而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快去冰狱看看谢墨,他到底是…… 还活着,还是……”
三日后,离啼魔宫大殿。
魔界的动荡已渐渐平息,阴冷的大殿之上,郑拉与冰曦被传召觐见。
魔慧坐在高座上,如今他已是新任魔尊,周身气息比从前更显威严。
殿内众魔将与魔军齐聚,鸦雀无声,只回荡着他低沉的嗓音:“你们本不属魔界,却在这场战乱中立下大功。说吧,你们想从离啼这里得到什么?”
郑拉神色肃然,抬头直视魔慧,直接问道:“谢墨…… 如今他身在何处?”
魔慧沉默片刻,抬手挥了挥。一名黑影魔兵立刻上前,双手托起一方刻满诡异符文的黑玉盒,盒身散发出的森寒气息,让殿内温度都降了几分。
“冰狱。” 魔慧语简意赅,“他的遗体,仍被封印在那里。”
空气骤然凝滞,郑拉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我想见他。”
魔慧眼神冷淡,手指微微弯曲,唇角勾起半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想见?那就随我来。”
通往冰狱的路。
这条路与从前并无二致,可这一次,郑拉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郑拉觉得这条路比任何时候都漫长、都寒彻骨髓。
魔慧走在最前方,邦余跟在后面,被锁链缠着,却不似初见时那般紧绷,只是步伐有些踉跄。
郑拉注意到,每当邦余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时,魔慧都会下意识放慢脚步 ,既不回头,也不伸手扶他,只是默默调整速度,让邦余能勉强跟上,不至于掉得太远。
很快,几人抵达冰狱深处的冰石祭台前。魔慧抬手施法,昔日魔尊设下的封印渐渐消散。
祭台中央,一块巨大的冰晶直立如壁,晶莹剔透,谢墨就静静沉眠在其中。
他的衣衫早已破碎,身上的血迹凝固成深红色,在冰层中散出淡淡的光晕。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轮廓却依旧温和,长长的睫毛上覆着一层薄霜,双目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安睡。
郑拉攥紧拳头,喉咙发紧,哽咽着唤道:“谢墨!” 声音在空旷的冰室中回荡,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和你真正结为好友啊。在这世上,我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只有你。你倒好,竟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魔慧站在后方,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抬手一挥。一滴深色的魔血从他掌心飞出,悬浮在冰晶前、与此同时,冰曦的衣襟间也透出微光,身上也浮现出一件器物 ,是 “壶流灵。”
“这是什么?” 冰曦问道。
“当初你们召唤那残灵时,我就看见了。” 魔慧答。
郑拉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残灵’,你指的是宥君姐?”
冰曦若有所思:“是那‘镜知红’…… 难怪那时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原来早就留意到了。”
一直沉默的邦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不,那镜知红,是慧君亲自暗中引导你们找到的。”
“住口。” 魔慧冷声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郑拉微愣,追问:“你早有安排?”
魔慧微微挑眉:“我只是在履行与百河剑的一个约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壶流灵上,“那时,我在那残灵身上看见了此物,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忽然想到 ,这或许是唯一能救百河剑的一线机会。”
“在那场与旧魔尊的大战中,我趁机吸取了一部分百河剑的逆命之血。” 魔慧的语气缓慢,字字清晰,“一直静待时机,如今我将这血封入壶流灵中,这或许就是让他醒来的唯一希望。”
郑拉的眼神骤然亮起,急切地问:“他能醒来的可能…… 大吗?”
魔慧淡淡道:“能否醒来,要看他自身的意志。”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别抱太多期望没人能预料结果。”
众人陆续离去,只留下郑拉固执地守在冰晶之前。壶流灵悬浮在半空,幽蓝色的微光与血红色的气息交织闪烁,既透着几分阴暗,又带着一丝圣洁。
郑拉深吸一口气,心绪翻涌,脑海中不断掠过与谢墨相处的片段 ''初遇谢墨在萤火林中,那时的他冷淡又疏离。
后来相处时,郑拉偶尔戏弄被他斥责,却他总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
再后来,那些毫不犹豫为自己挡下的伤害,那些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关心……''
“你听见了吗,谢墨?我是郑拉 ,那个你在古林里捡到的、总给你添麻烦的。”
他低声自语:“虽然你总对我疑心重重,但我知道,你一直在默默保护我。还有,虽然你常常无视我说的话,可我知道,能和你并肩同行,我真的很高兴。”
“我…… 我不许你睡这么久。你若一直这样睡下去,就没人听我唠叨,也没人会摆出那张嫌弃的脸给我看了。”
他屏住呼吸,缓缓低下头,声音几乎碎裂又真实:
“我…… 想你了……”
那几个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那一刻,漫天冰雪之中,而郑拉并未察觉,封在冰层里的谢墨,那双始终紧闭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嗯,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灵识,终于感受到了那份真挚、微小,却又无比炽热的情感,正从冰层之外,一点点渗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