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仙鹤居正堂用膳,席间姐妹二人亲亲热热。
杨探花插不进话,也想找人聊天,扭头就看见谢松仪目不转睛的含笑注视他那个混世魔王妻妹,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灌了一盏茶才压下惊悚之感。
饭后苏云芝和苏盏玉捏起了泥人,杨探花非要跟着一起,还胆大包天的拽上了谢松仪一道。
四个人捏的泥人儿摆在窗下晾干,最似人形的竟然是谢松仪捏的苏盏玉观音像。
苏云芝打趣道:“妹夫恨不得将你供起来呢!”
她随口一说,谢松仪面色却显出几分认真,骨节分明的手碰了碰小泥人脑袋,含笑:“妻姐说的是,娶到玉儿是我三生有幸,合当如此。”
苏盏玉和杨探花下巴都惊掉了。
“谢兄你……你你你。”杨探花愕然的话都说不利索。
谢松仪却能淡然处之,挑眉回身道:“锦绣坊外日日有人对着我娘子的雪像三拜九叩,我这么做有何不妥?”
杨探花据理力争:“可他们那是罹患疾病,求妻妹保佑药到病除的!”
谢松仪沉吟片刻,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娘子是天下唯一能治我头疾的神医,这么说来我更该诚心祈求,日日上一炷香都不为过!”
说着转头对越琴煞有介事吩咐:“日后准备上好清香,我要给娘子供奉。”
越琴憋笑,努力维持着冰块脸,十分洪亮道:“是!”
即将被夫君立生祠的苏盏玉麻了,在圈椅里虚弱的瘫成一条咸鱼。
下油锅前最后挣扎一下,“我觉得不妥……”
只是在场几人都选择忽略她的意见,兴致勃勃讨论起泥像晾干后该用什么彩绘什么规制。
傍晚,苏盏玉披衣倚在床头翻看医案,风寒篇已经写了厚厚一沓书稿,烛火跳动的光斑打在她身上,从侧面看,气势反倒因不施粉黛变得沉稳。
“踏踏”脚步声传来,谢松仪端着一碗牛乳静静坐在她身旁,“晚读伤眼,喝了牛乳早些睡吧,娘子。”
二人谁都没提有关宫中的事,这便是聪明人的好处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盏玉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看了眼漏滴惊觉时至夜半,窗下泥人儿外壳都干了大半。
平素阴晴不定的人此刻安静的坐在身边,浑身散发无害气场,就那么不言不语看着她时,苏盏玉竟会产生诸如稍稍用力些碰触他就要碎了的荒谬念头。
谢松仪虎目低垂,烛火勾勒出绝佳的宽肩窄腰倒映在墙面上。
“娘子,我头痛。”他哑声,将头搁在苏盏玉肩窝。
时间拉长,狼毫笔久久悬而未落,苏盏玉下意识举动糟糕到她恨不得钻进地缝——她咽了下口水。
几乎下一秒,她听见耳边清晰响起一声轻笑。
“你眼角红丝多,心经不通,想必是因为刑部公务吧?”苏盏玉推开他,从满床书稿中抽出一枚破旧简牍。
长出口气,欲盖弥彰的和几乎占满整个空间的男人对视,“若你得空可按照简牍上的方法运转内力,毒在五脏,心经或可缓解……”一二。
不等她说完,谢松仪舒展身躯,一只手臂伸到她背后,将她整个笼罩在自己怀中,方才示弱都是她的错觉,此刻沉沉压迫感才是真实,炽热体温瞬间点燃苏盏玉冰凉思绪。
谢松仪大手挑起她顺滑的乌发,神色专注认真,竟是要亲手为她挽发。
从镜中看见他熟练动作,苏盏玉愣住。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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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需是手巧的梳头娘子练习多次才能掌握,他一个世家子,“你如何会女子发髻?”
谢松仪抬眼,通过铜镜与她对视,“岭南道,我外出探路,你留守莫家村。”
苏盏玉想起来了。
三年前她初出茅庐,此前药王谷中有师姐师妹们抢着打扮她,养的她手拙无比,出谷游医时身边又只带了一个灵琅,她便只能将头发梳成一束,用布带扎紧。
偏生运气太差,一路不是遇到流匪刁民就是山洪野火,被谢松仪从劫寨中救下后更是一路心惊胆战,哪还有精力梳头打扮?
那日遇到一北归商队,跟随历练的少东家见她身穿麻衣,头戴木簪,笑了句:“佳人落魄,荆钗布裙不掩艳骨玉容,何不随我归家,荣华富贵,唾手可及。”
商队一众人纷纷大笑,目光调侃的看向她。
“小娘子,你这一身好皮肉稍长些年岁,比起扬州瘦马,泰山姑子亦是不遑多让啊!”
她时年十四,正是自尊心强过天的年纪,受此侮辱,又思及这一路的艰辛委屈,终是忍不住跑到山坡后放声大哭。
灵琅不善言辞,自责的捧着妆奁围着她急得团团转。
而后谢松仪探路赶回,一见面就神情可怖的问了她许多次眼睛怎么了。
她哭过了,便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羞赧难以开口,又怕他发起疯来要去追杀商队,连带着也不让灵琅说出真相。
“玉娘,我如今补上,不知是否为时晚矣。”
他手中簪子堆金砌玉,必得清绝蘼艳更胜一筹之人才能压住。
谢松仪第一眼见这支簪子,就觉得上面写了苏盏玉的名字。
如今看她戴上,竟是比他想象中更添三分般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