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安儿仍黏着苏盏玉不肯罢休。
苏盏玉索性带他回自己住处,小火煮了一翁桂花酒酿,佐以去岁新摘青梅腌渍而成的糖脆梅,和安儿凑在一起边吃点心边玩选官图。
到了做晚课的时辰,夫子派人来请,安儿掩耳盗铃的说:“安儿不在这里,安儿回母亲院子里了。”
苏盏玉闻言不客气的弹了他个脑崩儿。
凑近低声吓他:“伯母听说京畿妖怪横行,专食人心,尤其是不听话的小童儿,心肝吃起来都是甜甜的,鲜嫩爽口极了……”
安儿到底是个小孩子,被她阴森森的语气吓得发抖,“我听话伯母呜呜,安儿不要被吃掉心肝,安儿听话!”
送走小魔王,苏盏玉回头对上婢女无奈的神情,她无辜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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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去谢夫人院中吃过晚饭,苏盏玉终于有空誊写医案。
落笔声如春蚕食叶,沙沙不绝。
除了中毒老丈外,她还额外翻看了近月的风寒急症记录,冻伤高热的病人骤增,大多数人都负担不起医药,直到命悬一线才被家人送来就诊。
让人不由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冬难捱,雪虐风饕,她望着窗外皑皑白雪,心中愁绪万千。
书房灯火通明,谢松仪夜半归家时远望片刻,刚想抬步过去,转身问楚歌:“可能闻见我身上味道?”
楚歌一言难尽看向自家公子,就算是仙子下凡,在大牢里待一天也难免沾染一身去不掉的血腥气吧?
谢松仪皱眉,血是污秽之物,他不想让玉娘平白沾染。
因此即便焦躁得内力翻涌,也克制着强忍思念,“我今夜去客房睡。”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叮嘱越琴去,“让厨房煮一碗焦糖桂花酪,温热就好,看着夫人吃完再来回我。”
楚歌越琴心中直呼老天爷,对视一眼达成共识,旁的不论,公子对夫人真可谓用情至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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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雪粒拍打窗棂,更声中一夜过去。
苏盏玉心中挂念受灾难民,等不及与谢宅众人一同用早膳,四更时吃了口粥就乘马车去天医馆准备药材和用具。
中途接到宫中旨意命她与各位太医一道前往难民署。
寒症患者挤满难民署药堂,空气里都是紫苏麻黄熬煮后的苦涩味道。
苏盏玉解开斗篷,露出里面一袭鹅黄宝相花纹圆领袍,瞬间便能感受到彻骨寒意,可她没表现出半分。
只蹲下身将斗篷盖在浑身冻疮的小儿身上,对磕头的孩子母亲摆手示意不必,而后席地而坐在难民中间,开始挨个望闻问切。
手中三尺水成了哄小儿的拨浪鼓,腰间香囊装的是是辛夷白芷薄荷冰片,老人家习惯的枕在她背后安睡。
灵萱手拿毛笔记录患者病情,遇到不会写的字时羞赧的低声问:“小姐,这个字怎么写?”
苏盏玉便淡笑,睨她一眼说:“又偷懒了。”随后执笔一笔一画将字写在纸上。
“诶呦,药壶不够了!”
苏盏玉闻言转身,将那尊白玉鎏金药壶随意的置于火堆上,廉价草药在里面翻滚冒泡,一层崭新黄绿色覆盖在玉石内壁上。
一个高门贵女,与这破烂砖瓦融为一体,成为庇佑难民的屋檐,让你恍惚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的确是真正的她。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太医令率先放下药箱,靠墙坐下,清嗓吆喝:“诸位!诸位——!”
难民们麻木的眼神齐齐朝他看过去,太医令被看的头皮发麻,脊背到天灵盖好像通过一阵电流似的一激灵,声音微微颤抖。
但还是抖着手继续说道:“老夫专长风科,入宫前曾经是河西道岐黄庙大弟子,诸位若信得过,老夫必定竭尽心力,助你们熬过这个严冬。”
众人犹疑不定的看看对方,最后将视线投向他们中的主心骨。
主心骨苏盏玉被四面八方望来的视线包围,她利落挣断包扎用的麻布后抬头,肯定的点头。
思考片刻后伸手点了点角落独坐的人,“老周,把你的腿伸出来让太医令瞧瞧。”
那名叫老周的难民死气沉沉的气场在被苏盏玉叫到时微微散去,耷拉着眼皮用手搬动自己的腿,“哼。”他不屑地转头,态度不再抗拒。
太医令抹了把头上汗水,向苏盏玉拱手,抱着药箱小跑到角落,一番诊断后他摸了摸胡子,“老夫有三分把握。”
苏盏玉从难民堆里抽身,倚着破破烂烂的红木椅子比划片刻,问他:“若是加上月华飞针渡穴,可否能将把握提升至五成?”
民间素有“月华飞针,阎王笔下留人。”的说法,可见其功效卓著,专针疑难重症。
太医令闻言自是大喜过望,口中称赞:“娘子真乃义士也!”而后躬身再拜。
苏盏玉连忙扶起他,唇边也不由自主露出笑意,看着那两个来回跑脏兮兮的孩子,“五成把握便好,老周若是能站起来,他家的一双儿女也就不必过继给他人了。”
全程她丝毫没有考虑月华飞针是否会被他人学去,只是不住叮嘱灵萱做好准备,不得有闪失。
太医令向若而叹,不知不觉和其余太医站成一排。
众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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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望着妙救仙遍布脏污的袍子,有的看着她敷着药仍能看出红肿的双手,有的惊讶于她平易近人,如伤在己身的态度。
他们是因太后之事失宠于帝王才被派来难民营做事,而苏娘子却是自发请旨,慈悲之心宽仁品性于今日一览无余。
诸位太医纷纷长叹一声,相对苦笑,始知不如一女娃娃良多。
他们也因此更加卖力,躬亲诊治,暗自比较,似乎回到尚未入宫成为太医时。
时至黄昏,几位太医互相搀扶着出门,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对苏盏玉拱手时深深弯下了腰。
称她为一日之师,苏盏玉哭笑不得,答应了诸位年逾花甲的老大人改日再聚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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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飞针极其耗费腕力,苏盏玉施展了足足一日下来,只觉得自己手腕酸痛,小臂僵硬。
灵萱将三尺水从小儿枕边取回,转身正巧看见她偷偷活动手腕,当即神情一滞。
苏盏玉暗道不好,想要将手缩回袖子里却已经来不及了。
灵萱快步流星过来捧着她没有一处好肉的双手,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苏盏玉手忙脚乱给她擦干眼泪,指天誓地以后绝对注意。
这时风吹过来,苏盏玉肩膀抖了抖,“阿嚏——!”
灵萱瞪了她一眼,忧心忡忡的将她裹成个球推上马车,吩咐车夫快些回谢家。
苏盏玉抱着汤婆子,嘴上安慰她无事,实则身上已经发热滚烫了。
只是她掩饰得实在好,要不是下马车时失去意识昏倒,灵萱竟然没察觉她已经发起高热。
见小姐栽倒,灵萱扑上前,已经做好给小姐当肉垫的准备了。
却见鸦青色身影自眼前一闪而过,轻如羽毛般从远处车辕飞来,将小姐瘫软身躯揽到怀中。
灵萱长出一口气,连滚带爬给姑爷让路。
谢松仪伸手去摸怀中人的额头,只觉烫得不可思议“玉娘?”,没有回应。
他浑身的血瞬间冲到头顶,眼中白茫茫景象重叠交错,脑子混乱的要炸开,面色极差,指尖竟还有些颤抖。
楚歌焦急的声音勉强拉回他两分理智,谢松仪面色惨白的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扭头就走。
琉璃灯亮了一夜,谢家所有府医都被少主恐怖的面色吓了个半死。
后半夜药效过去,苏盏玉喃喃自语说热。
谢松仪抱着她放进玄铁棺材里降温,没过几息她又蜷缩成一团喊冷。
谢松仪急得恨不能杀人却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她躺进玄铁棺,时不时给她用药酒擦身,低声哼唱不成曲调的催眠曲,总算在天亮前让她退了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