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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大幕初落!

作者:长夜风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位大资本家身份的老爷甚至没有立刻出现在舞台上,但那无形的威压已经弥漫开来。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终于,他出现了——查尔斯·德·拉维尔涅,这座庄园真正的主人。


    他身着剪裁精良的黑色礼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客厅,没有任何温暖的问候,反而更像是在审视。


    这位“拉维尔涅老爷”,从一开始就不断打压这个客厅里的其他人,并且都取得了“胜利”。


    当“安托”说自己的母亲没有生病时,他毫不留情地驳斥——


    【拉维尔涅:谁告诉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常来问你母亲的病么?】


    当“安托万”表现出对“马塞尔”及其代表的工人阶级的同情时,他同样不屑的训斥——


    【拉维尔涅: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你读过几本关于社会经济的书?我记得我在大学念书的时候,对于这方面,我自命比你这种一知半解的社会思想要彻底得多!】


    最后他的“总结”却落在了一旁没有说话的“玛德莲夫人”身上——


    【拉维尔涅(头扬起来):我认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转向玛德莲)这两年他学得很像你了。】


    而当他的大儿子“爱德华”说自己要去矿上历练时,他第一个反应是质疑——


    【拉维尔涅(停一下,看向爱德华):苦的事你成么?要做就做到底。我不愿意我的儿子叫旁人说闲话的。】


    这种与人不断对抗、不断压制的谈话风格,让整个剧场的气氛都有些凝固。


    整个法兰西喜剧院,近两千名观众,在这一刻,竟鸦雀无声,一种沉重的压力从舞台弥漫到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绅士,那些优雅惯了的女士,无论贵族还是富商,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


    他们从拉维尔涅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辈,或者干脆是他们自己所扮演的冷酷专制的家长的影子……


    一种敬畏、恐惧与不适交织的情绪在观众们心底蔓延。


    而这种压抑的气氛,在“拉维尔涅”逼迫妻子“玛德莲夫人”喝药的那一幕到达了高潮——


    【拉维尔涅(转向安托万,命令道):“安托万,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安托万(抗拒地):“父亲!”


    拉维尔涅(怒视着他):“去!”


    安托万在父亲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接过芬妮手中的药碗,他的手因为气愤和无奈而微微发抖。


    他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回头,试图做最后的抗争:“父亲!您不要这样!”


    拉维尔涅(高声地):“我要你说——请母亲喝!”


    ……】


    观众席上,绅士们下意识地调整了领结,女士们则屏住了呼吸。


    拉维尔涅那种毫不怜悯地将个人意志强加于人的姿态,那种冰冷彻骨的权威感,让所有人窒息。


    观众们亲身感受到了玛德莲夫人所承受的压迫。


    而见妻子还不肯喝药,拉维尔涅干脆命令爱德华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拉维尔:“爱德华,劝你母亲喝下去。”


    爱德华(猛地抬头):“父亲!我——”


    拉维尔涅(高声打断):“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爱德华(痛苦地哀求):“哦,父亲!”


    拉维尔涅:“跪下!”


    ……】


    最终,玛德莲夫人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几乎是痛哭着把药喝掉,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舞台上,拉维尔涅老爷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风波。


    安托万怔怔地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眼泪终于落下。


    爱德华则深深低着头,身体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头。


    太压抑了!


    太真实了!


    拉维尔涅老爷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扼住了每一位观众的喉咙。


    无论是感同身受的女士,还是那些在家庭中同样掌握着权柄的绅士,此刻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惧意。


    那不是对暴力或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一种以“理性”“责任”为名,行绝对控制之实的恐惧。


    它无声无息,却足以碾碎人的意志,扭曲人的灵魂。


    然后,低声的惊叹、议论轰席卷了整个剧场!


    “上帝!我简直无法呼吸!”


    “这就是专制!家庭里的暴君!”


    “伯恩哈特最后那段表演……我的心都碎了!”


    “拉维尔涅的眼神……太可怕了!”


    “还有那两个儿子……尤其是大少爷,他承受的简直是地狱!”


    包厢里的评论家们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


    “力量!这就是戏剧的力量!”


    “索雷尔太残忍了,这一刀刺得比《玩偶之家》更深!”


    “这已经不仅仅是戏剧了,这是对我们整个社会的拷问!”


    而雷雨的第一幕,也在拉维尔涅这位老爷近乎自我陶醉的话语中落下了大幕——


    拉维尔涅似乎满意于长子的沉默,他踱步到壁炉前,背对着儿子,望着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家族肖像画。


    画中人神情威严,与他如出一辙。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也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剧场中。


    【拉维尔涅(仿佛在陈述真理):“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


    “健全的子弟”?“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


    这话语如同火上浇油,在观众席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台上,爱德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鞭。


    而台下,那些衣着光鲜、自诩高贵的绅士淑女们,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一位老夫人用手帕捂住嘴,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哦,上帝,他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


    一个保守派的老绅士脸色铁青,他本能地想点头赞同拉维尔涅关于“秩序”和“体面”的说法——


    但舞台上刚刚发生的逼妻饮药、父子对峙的场面,又让他如坐针毡。


    他喃喃自语:“话是没错……可……可这……”此刻,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内心的矛盾。


    更多人的脸上则浮现出嘲讽、了然甚至是被戳破秘密的恼怒。


    他们太熟悉这种论调了!


    在巴黎那数不尽的豪宅里,多少体面的家族不正是用同样的话语来粉饰太平?


    维持着表面上的“圆满”与“秩序”,将所有的丑闻、不伦、压抑和痛苦紧紧锁在门后。


    一个年轻的评论家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道:“最圆满?最有秩序?


    索雷尔用拉维尔涅的嘴,给了我们这个时代体面社会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一位富商模样的观众,额角渗出了细汗,他想起了自己冷落在乡间别墅的妻子,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情妇……


    他们追求的不正是这种“无人说闲话”的体面吗?哪怕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这是第一次,一个如此年轻的作家,用一出戏剧,如此残忍地撕开了整个“上流社会”家庭的面纱。


    他告诉所有人,这看似坚固的体面,是何等的脆弱、可笑,其下隐藏的又是何等的悲哀与扭曲。


    冷落发妻,在外蓄养情妇,对于在场的许多绅士而言,几乎是常规操作,甚至是值得炫耀的风流韵事。


    但此刻,这些行为忽然失去了浪漫色彩,显露出其自私、冷酷和虚伪的本质。


    他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台上那个专制冷酷的拉维尔涅,也分走了他们灵魂的一角。


    第一幕的大幕,就在拉维尔涅这句余音绕梁的自我标榜中,沉重地、缓缓地落下。


    观众席灯光亮起。


    黎塞留厅内,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漫长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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