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尽力打扮得收敛,在内城走走转转几日不得结果,又专门托外面的人找寻几日,其中一人告诉她在外城街上见着一人容貌极似怀烟,最后进了间偏僻宅邸。
“谁啊?别敲了,来了。”怀烟打开院门,见到来人傻在原地:“老,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陈氏推了他个趔趄:“好啊,老爷没走几天,你这狼心狗肺就改口了。我这做婆家的,不得来看看你们夫人!”
“什么?”怀烟不解其意,不过见人怒气冲冲不好惹,只敢怯怯跟他后面。
采昭子听见动静,但见来者也心下疑怪,行至院中接她,“嫡母安好,可是有事托我?”
陈氏见到采昭子就冲上去,一顿劈头盖脸:“我说采臣子怎么一直推脱娶妻一事,我还在找是哪个狐狸精,原来是自家出的!”她咬牙切齿攥紧采昭子,张牙舞爪道:“你个不要脸的,连自己弟兄都勾引!杀千刀的,耽搁得起吗,采家的香火快要被你搅和断了!”
采昭子的心碎了一地,又被来回碾成了看不见的渣渣。不过总算落下了,三年悬而未决,无时无刻的顾虑,无数次幻想的此刻,现在终是得以面对。这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自己三年前说漏嘴的榻前剖白,采臣子本该到死也不知道,后面的一切全部不会发生。要说勾引,这算吧。他忽然崩溃地意识到,自己把他毁了。哪怕再觉自以为是的言听计从,好像就可以置身事外,沾不到一切怪罪。好像,采臣子的所作所为不会受到自己干预。可怎么可能呢?只要自己在他身边,那就是一种诱导,采臣子犯错的始作俑者,逃不脱的干系,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
怎么已经耽误他那么久,竟还毫无察觉到了沾沾自喜的地步。
“是,是我的错。任您处置吧,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们……”
“你还有什么?你们母子俩个贱-种还真真一样了,你母亲勾引老爷,你来这勾引我儿子。”陈氏在他怀里打挠撒泼。
听到秦氏采昭子只有凄恼,愤怒撇开她:“您怨我我毫无多言,何故扯到我娘身上。她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被你们明欺暗压地还少么,她生那么多那么重的病不都是你们拱的火?到她死之前,将行就木的人了,天天就念想着父亲,父亲也从未去看过她,他从未在乎过——就没有正眼瞧过她。都这般了,你们还是要去剜她的心。现在人走了,留些善言吧。”
“呵,你们本不该进我们家门的,若不是你们娘俩死皮赖脸赖在这——”
“我也不想在这!”采昭子冷笑:“我可以现在就走,求之不得。”
他狠劲甩开陈氏,步子急迫到了趔趄,踉跄打开大门,却见采臣子步履匆匆赶到门口。
“你去哪?”采臣子扯住采昭子的胳膊,才站稳捯了口气。
“离开这儿。”
采臣子怒不可遏:“你哪也不许去,我不是说过吗?”
“嫡母发的话,这我也不从?”
“听我的。”采臣子把采昭子半拖着,强拽进屋:“先跟我讲讲出什么事了。”
“采臣子,你放开!差不多得了吧!”采昭子被他强虏进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我真不懂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还拦着他?”陈氏扑上采昭子,却被采臣子护到身后。她暴跳如雷道:“他都要走了,你还想拦着他?做做样子你就着道了,你怕不是被他勾了魂了?”
“娘,您先稍安勿躁,这事我日后跟您解释清楚,现在先回去,行吗?”
“你为了他要赶我走?采臣子,你要把你娘赶出这里是不是?是不是再过几天,采家我都进不去了,该你和他住进去……”
采昭子的手抖厉害,震地几乎要让他的也晃荡,采臣子长吸一口气:“您揣度过了,您先回去,好吗?”
“你们!”陈氏怒火中烧,快挺过去了,口不择言道:“那婊-子真是死的得晚了。采昭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多能耐似的躲在后面沾沾自喜。你娘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早晚有一天,我也能叫你殒命。”
“什么意思?”采昭子颤着声音推开采臣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我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娘您再气这事也不能信口胡诌啊。”采臣子也急了:“您快跟小昭说清楚,秦姨娘不是落水身亡么?”
采昭子抓起陈氏的衣领,迫使她直视他薄凉刺骨的寒眸,像是淬了冰的冷刃,眸中一点猩红让她不由地想起那日漫上碎冰的残血。她猝然冷静下来,吞吞吐吐有些不敢回话了。
“快、说。”
她终究没有茯染那么强的定力,被采昭子吓得磕磕巴巴:“落,落水是真,只不过那人她发癔症,冲我撒泼。慌乱间,我,我不小心给她推下去了……”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给我母亲偿命!”采昭子彻底失控,采臣子急急把二人拉开,采昭子已被气昏头脑:“采臣子,你是不是也知道?是不是就瞒着我?好啊,你和你妈串通一气……”
“小昭,冷静一点。”采臣子温言抚上他背:“还没弄清楚——”
‘啪’一记耳光,采臣子怔愣片刻,一侧脸火辣辣。
采昭子抓稳战栗的手,扯开他后退:“你离我远点,你们都离我远点,我要去找我母亲。”
“不是说好不再起念头了吗?”采臣子先他一步跑到门口:“你打我骂我也好,先把这事处理妥当。”
“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你的承诺我会记得,我就是不想再见到你们。”采昭子压下怒音:“采臣子,趁我现在还能跟你们好好说话,这事就这样过去,还不合你们意么?”
“你不想细知了?”
“有用么?你们背着我做了这种事——”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敢信你了!采臣子,你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
采臣子手足无措,眼前人什么都不愿听。“我发誓,好么,用我的性命发誓——”
“好,我就算你不知情。”采昭子尖声打断他:“那作恶的是你母亲,我怎么细究,去你的公署前喊冤叫屈让你去抓你娘?我还没蠢到要那般哗众取宠。知道得越详细就越无能为力,你还要再折磨我一遍?你是不是从心底里就从来没有瞧得起我们?……”
采昭子开始胡言乱语了,捂着肚子的手一顿,苍白的嘴角溢出殷血。
“好了!我准了!出去散几天心,好不好?” 看着采昭子抖如筛糠地样子,采臣子放下手,解下外套给人披上去:“小昭要去哪,哥哥送你总成吧。”
“不用你管!谁都别管我,我自己能走!”采昭子把他的东西扯下来摔到地上,尽力扶着墙稳着下肢,步履维艰走出巷子。
采臣子望着他的背影苦叹一声,招呼过来两名暗卫:“你们跟得紧些,务必保证安全。”
他转过身,目光所及一片狼藉,陈氏被吓傻了,还呆呆站在原地。
“您满意了吧?”采臣子讪笑一声,砰的关上院门:“这事就在这说通吧,来龙去脉,还有您今天来兴师问罪的,咱们都好好聊聊。”
采昭子仅能凭着本能走山路,执念让他一天半没阖眼,后山崎岖陡峭还无比阴暗,白天也没什么光照进来,他一路弯弯绕绕,终于见到山崖处的缓地上那个矗在中间凸起的小坟包。这位置背阴,能遮挡风雨,墓碑上刮痕不多,碑前的字迹还如昨日新刻。
采昭子坐到墓前,放声大哭。“您含冤而死却无能为力,陈氏做的恶事,这该怎么申屈?我该把您接出来的。我该听您的话,高低找个位子,就能接您出来了,您的病也不会沉疴难起……”采昭子突然怔在原地,“可是,可是哥哥是不会让我出来的。我不能忤逆他,我们之间说好的。我现在只有他了,我最在乎的人,我也欠下他太多……怎么办,哪怕重来一遍我也没有可以改变的地方。这,这是为什么?”
他愣了半晌,突然情绪激动:“您为什么要生下儿子,儿子要是没有被生下来,就不用抉择这一切了,我谁都对不起,谁的好也还不起。”
“儿子太愚蠢了,看不透是非对错。您执意要留下来,我便真以为您更喜欢这里。”
采昭子考过秋闱后试探问过秦氏,如若进士不中,去哪里做个悠闲乡官也好。他当时不谙世事,只觉得母亲活得委屈,现在自己有了能力,又恰有天时地利,那就赶紧带母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秦氏闻言大怒,先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才道明原因,“没出息的东西,老娘生下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考取功名,越过嫡子,将来压他们一头,好给我挣得几分脸面扬眉吐气。陈氏哪里比我强,凭什么她们过的都比我好?你若再敢有此妄想,我知一次打一次,直到叫你忘了这个念头,给我把采臣子压下去。”
采昭子悉心记下了,她的话他从未有过反抗的念头,倒也促成秦氏这样的悲剧。
母亲,您是不是还在恨我,恨您懦弱无用的儿子凭什么还能活在世上。如果我死了呢?我死了,去底下陪您,您会不会好受点。
采昭子盯着远处的悬崖,心中忐忑。
我就是去看看,我不想死,哥哥不要怪我。
他踉跄几步走到崖边,低下头望去。
这个高度……只要撞到山壁,就能扭断脖子……他举起手估量,啊,是没有生还的机会的。
采昭子极力忽视自己挪动着的身体。如果,如果我只是不小心,看景的时候掉下去了,这算失约么,不算吧……我不想的,只是意外……
“小昭!”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你怎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快过来!”
这话……采昭子潸然泪下,不觉转身,朦胧间见一袭红衣,采臣子束着高髻,身后小红披肩随风摇曳,神色慌张,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稚气。
“哥哥?”采昭子爬起身朝人跌撞跑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无关到底为何,这人明明是七年前的模样,十六岁的采臣子。
第一次扇已初见爽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56 婆媳吵架之绝望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