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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3 家姐

作者:柏林大列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地方多狭隘,怎么还不搬到正堂去?”采臣子走了快两年,见采昭子还缩在耳房那片方寸。


    正堂俨然曾经景象。案边的香炉雅香袅袅,兰惠修剪有型,底下盖着新土。案上的软毫砚台镇纸等等各归其位,皆是按采臣子的习惯摆放的,纤尘不染,洁雅有序,还像常会有人启用。


    “没关系,我一直喜欢小屋子,小了多显温馨。”采昭子见采臣子穿过正堂走进内室,遂开始解着繁复衣袍:“哥哥今天要在这里吗?”


    采臣子职事冗繁,一两月才回来一次,每次见他也留宿一晚就走,或者白天逗留半日,采昭子的情愫愁肠只能在做事时说了。


    采臣子给他系好,邪笑道:“快春闱了,哥哥不碰你。小昭这么主动?”


    采昭子煞红了脸,不知作何言语,只好牵着人落座堂椅。


    “正堂也弄得这么温馨,是不是想让哥哥回来?”


    采昭子从未想过这点,只是觉得这个样子在纪念两年前。不过听闻他说,猛地想落泪了,他忍着不敢流下,真淌下来这龌龊邪念便坐实了。


    “我……很想你。”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着聊聊天了,采臣子需要的是欢愉,他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相处。


    “是吗?我也很想你。”对面的人笑意融融:“小昭若是想走,哥哥来接你。”


    采昭子摇了摇头。


    真懂事。采臣子郁气稍解。


    “这朝上风云,不知小昭有无波及。”采臣子垂下眼瞳:“他们都传,说那些离奇惨死的人都是哥哥做的局。小昭会不会害怕哥哥?”


    早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采昭子焦急道:“这事我也略有听闻了,坊间传的神乎其神,鬼怪志异都出来了。若真是哥哥做的……反倒宽宥我了,这些天我一直害怕,下一个轮到哥哥受害怎么办,也不敢贸然找你,再让你遭心受烦。”


    如果春闱之后,他也能入仕,哥哥就不用孤军奋战了,替着帮扶助援采臣子也能更安全些。这些谣言若是坐实了,自己也能当个顶罪代过的。


    采臣子轻拭他的眼泪,笑侃道:“哪有那么夸张。你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采昭子的答复总是出乎意料又悦耳动听,不过短短几句话,完胜底下那些华丽辞藻的马屁。他们皆想方设法为他证实无罪,还没有一个人主动替他落定罪行又为他脱罪的,能顾虑到这的恐怕只有采昭子。


    采昭子不理会他的示好,悲戚道:“我不要哥哥哄我的许诺,万一哪天……那,那我就去寻你。”


    采臣子怜爱地将人揽过,替人理着纤柔长发:“不许说傻话。我向小昭发誓,我真的会好好的。这些天让你受惊了,哥哥罪该万死,小昭安心,今后这事不会出了。”


    采昭子死死紧拽人,好像采臣子会随时跑掉一样。“除了你和母亲,我谁都可以不在乎,只求你们两个平安。”


    怎么还有秦氏。采臣子龈处渗出酸水。


    揭榜之日,采昭子中二甲第二十八名。府中最属采砚又惊又喜,不过终归庶子,鲜有人知道他,前来恭贺的更属寥寥,采砚没有大操干戈,叫人回府办了顿家宴,破格让采昭子落座陈氏身边,与采臣子对坐。


    “吾家二子俱列金榜!家门有幸啊。”采砚冲着采昭子朗声大笑:“他日叫你哥给你安排个好去处,二子合璧,为采家光耀门楣——”


    “小昭还要过了馆选才有机会入仕翰林呢,哪有爹想得那般容易。”采臣子笑嘻嘻给采砚斟上酒。


    采砚摆了摆手:“不能再喝了,自上次治乱归来肝脾还未条理好,本不可碰酒,今天高兴,喝点也无妨,再多可就不行。倒是你这副说辞,往日见你斡旋调度不是信手拈来么,怎么这时候……”


    此时人多,采砚无意说多了,讪笑一声:“大喜之日不论后事了,过几日馆选,你亲自给人送过去,给你弟弟稳心。待考过了,好生上心惦记着。”


    采臣子笑意盈盈,沉黑瞳孔死死盯着采昭子,他顿生一身冷汗。


    “好哇~爹吩咐的我定全力去办。”


    采昭子婉拒了采砚安排的住所,外城的那间小宅很好,他已经舍不得离开了。采臣子也回来得勤了,还把一部分公务堆回正室,不时办公留宿都在这里。


    与采臣子同处一署,自己虽低他一头,可规矩上也是同级,现在活成给他递送公文的下人了。这人跋扈专横,嚣张偏执,旁人的话根本不允分毫,在他身旁不过虚挂其职,实权快被蚕食殆尽了。


    采砚害死了爹,该与采家势不两立,这事断不会忘。然当下采臣子有心偏向东宫,既身为首僚,更要抓住时机拉拢,结纳了他,太子便可稳坐。


    凭什么他一登殿遂得百官侧目,自侍郎起便得垂青。不过八载之差,自他来之前,众人口中的年少有为都是属于自己的。


    “大人莅临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殿试馆选时我见过你,文章写的不错。”李珩冲人笑笑。


    采昭子忙深躬作揖:“原来是右相大人!大人屈尊驾临,晚生愚蒙,竟未即刻认出,实乃惶恐,快请移步屋内。”他撤步摆手。


    采臣子需避嫌,这次的考核皆由右相主持,听其声音,采昭子恍然来者正是。


    “这是武夷岩今年头春的大红袍,自知比不上御赐珍品。您若不嫌弃,权当漱口解乏。”李珩正堂落座后,采昭子俯腰给人端过去。长袖里的镯子显露出来,耷拉在一节白皙细腕上。


    李珩的手落到茶碟旁,转而叠到那节素臂上摩挲起镯子。


    “丞相?”采昭子惶恐抬眼,见李珩正直愣愣打量自己。


    李珩缓过神,接过茶。“啊,一时恍惚了。说句冒犯的话,采进士的模样真当像家姐。采进士是南方人吧?”


    “晚生是。”


    “果真如此,家姐的母亲也是南方出身。吾姐对我不薄,可惜嫁错了人被虐待致死,今日见你们眉眼相似,真当有些怅然。”


    “啊……真当令人叹惋。”


    ”算了,旧事莫提。”李珩啜了口茶,扫视一圈屋中:“这屋中多字画,没想到采相私下还有这般雅趣。”


    “这,晚生惶恐,此皆为暇时随意涂抹之物,难登大雅之堂,若知今日丞相莅临,就应撤下的,也少污大人的眼。”


    “采进士的造诣不低,撤下做什么?我也喜欢丹青,今日见到采进士,怎么不算幸得一知己。”


    “大人谬赞。”


    李珩满屋审视转悠一遍方才落座,抚弄着茶盖和蔼启言:“采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独登无极之巅,侍陛下竭心尽力。采相忠于陛下,太子身为一脉正统,传继大多。由此观之,自然也会侍于太子,对否?”


    采昭子一愣,没有说话。


    “太子身处东宫,早晚都要继位的,与旁门□□不同,更为保险安稳,我想你知这个道理。”他笑了笑,劝诫道:“若是他派……一步走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


    “……”


    这人太过不谙,说了一句便已有些慌乱了。面上是虽还依旧,不过……李珩盯着面前惶措的瞳孔,它正微不可闻地震颤。真美丽,在害怕什么呢?为何不展现出来。


    “采相百事缠身,分身乏术。俗言道‘做多错多’。朝中满是妒忌他的才能,无数双眼睛盯着呢,稍有不慎他们便会摘出细末。采相平日做事多爱剑走偏锋,我也是怕他若走危途险径,易遭人构陷啊。”


    李珩说完,等了许久,这方法很奏效,采昭子肉眼可见地不安。过程比想象中容易太多,他已经失去阵地了。李珩乘胜追击:“采相为朝中殚精竭虑,被那帮佞臣恨之入骨。他们的势力,早就侵噬上下了。采相虽位高权重,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理,采进士不会不懂。圣上虽为龙体金躯,不过也是瞬息万变间啊,届时大权旁散,采相又无人可依,后路可就不好走了。”


    “……多些丞相挂怀,待他回来了我会劝他。”


    “如此便好。”气氛适可而止,留些白,让他自己想反倒更出奇效。李珩落盏:“这次殿选,采进士的文章深得圣心,登科出仕当为期不远,不知采进士有何想法?”


    “自看圣意垂怜。”


    李珩抚掌欣笑,更深循循:“采进士有所不知,采相频频提及你来,这兄弟情深实乃可贵。待采进士做了官,今后也可与采相兄弟齐心互相照应。采相整日如履薄冰,到时一些细枝末节你我也能替他解忧。”说罢起身:“我也不多扰了。”


    采昭子也起身。


    “不必远送。”李珩按下他,笑意更浓:“这茶不错,值得反复品鉴。”


    “寒舍有幸,随时恭迎大人。”


    “他可真会找人,知道用谁最好劝。”采臣子靠着床头软垫朦胧欲睡,一搭一搭拍着采昭子。


    “哥哥认真些,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采昭子压着他的胸肌撑起身,对上采臣子半阖的眼睛,散发四散飘落,一点一坠在身上惹得采臣子痒痒。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跟个小猫一样。唔——像姬妃的那个小白猫,它就喜欢在人身上窜来窜去。”


    “不要打岔!”采昭子嗔怒。


    “好,好。”采臣子轻而易举将人翻下身搂起:“你说的我都想过了,还需再考察些日。宽宽心,他吓唬你就算了,你还成天吓自己。”他睡眼朦胧着在采昭子颈窝处落下一吻以示安抚:“以后信我就够了,这些我都绸缪着呢,别多想了。”


    采臣子都说到这般了,采昭子只能继而转向另一处担忧,他把身子松懈下来,往采臣子怀中靠了靠:“还有——他是这么寻到这里的?”


    “那个人精明得很,说不定从哪里旁门邪道打听到了,你管他呢。”采臣子语气昏昏。


    “他说话总是意有所指,我怕他察觉到咱们这层关系。”


    “不会的,你是我弟弟,不过日常联络多点,兄弟间亲密些谁有微辞?别多想了,睡觉吧,嗯?”


    知道又怎样,知道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纵使朝野皆知,他们也都得闭上嘴。


    一月已过采昭子也未接到官帖,想是应该未得机会,不禁落寞。采砚却一纸快信叫他速回采府。他匆匆赶了回去,见正堂中端坐两人,其一是采砚,另一个居然是明霰。此时二人相谈甚欢,见他来了,采砚忙叫人落座,笑着对明霰道:“这就是家中小子,他之前痴迷道学,常去青山观,你们可能见过。”


    明霰演技浮夸:“呀!记不清了,但实有眼缘。”


    明明十天前还见过,厚颜无耻得在家中硬坐几个时辰,就为了和采臣子斗嘴。


    采昭子冷哼一声。


    “那更好了。方才所说就是他,他母亲破皮无赖的性子,得知他做官有望,急不可耐,整日哭闹打滚让我给他寻个好差事。”


    “母亲她——”


    “如夫人爱子心切,望子成龙之心父母皆有,采大人心中所想定然也是这般,正巧借如夫人之口说了。”明霰冲采砚颐笑,又转向采昭子示意稍安。“正如大人所说,几日后便是青山观百年庆醮,四方来贺,士绅贵族咸至。若有契机,我替少爷撮合。”


    “小昭,你心下如何?”


    采昭子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采臣子的话,终于下定决心:“入仕做官之事……儿子生盼许久,可惜才疏学浅不成气候。若能得此机缘,观主之恩,没齿难忘。”


    “采某在此多谢道长了,庶子无谋,还请道长多帮斟酌提点。采昭子,你收拾收拾随道长上山。”


    两年间用明霰的药丹膝骨恢复不少,采昭子已能久站久走,他心下正好,试试能不能上山,若是可以,今后便还能与符箓道士有机缘。


    出了采府,明霰便恢复其吊儿郎当的身段:“走吧小少爷,贫道带你拉练。”


    采昭子努了努嘴:“你不是能好好说话吗,以后把我当我父亲对待好了。”


    明霰无缘由被占一波便宜,“现在的嘴巴好厉害啊,一会别让我背你。”


    埋头爬了三分之二,采昭子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明霰又凑过去:“真不用人背?还不松口?”


    采昭子捯着气,实在顾不上脏乱了,尽量找了个土少的地方坐下。“不用,你让我坐会,一会就好。”


    明霰哐一下做到他身边,拔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玩。


    “这几日本来就忙,还要管你这事,唉。”


    “你可真好说话,别人说一下就尽力去做,也不怕被人使唤。”采昭子笑着杵他一下:“行啦,我这事靠后排,大忙人先去管好你的观吧。”


    明霰翻了个白眼:“我这叫将心比心,懂不懂?”


    “嗯哼?”


    “行了。”明霰哼哼唧唧起身:“歇的差不多了吧,小少爷,今晚要摸黑爬了,再问一次,真不用背?”


    “真不用。”


    “那,我要是采臣子,你让不让他帮你?”


    “那我根本不用说话。”采昭子哭笑不得:“诶呀,你怎么总跟他比,也不知从哪来这么强的好胜心,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人。”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比了?”


    采昭子有些支吾:“因为,我觉得你比不过。”旋即又道:“仅我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自然你一家之言。”明霰转身奚笑:“也就你看他满眼皆是十全十美了,我估摸着你哥是人是妖还是人妖都觉得美玉无瑕是不是?”


    采昭子气得把他嘴中狗尾草揪出来丢回人身上:“用你管。”


    申时有半,正堂的门被猛地推开,采砚正阖眼听人念着书,被吵醒满脸怒气,见来人采臣子,又怒又惑。“在朝上舒服惯了,你现在这么不懂礼数了么?”


    “世子!”门侧挤进来一个侍仆,急急跪到地上:“老爷恕罪,小的没能拦住世子,惊扰了老爷。”


    “滚。”采臣子冲他呵声,摔上了门。


    “小昭去哪了?”


    写的时候幻肢爆破 现在看完挺立依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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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33 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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