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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0 兵行险招

作者:柏林大列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么说,你们没有住在山里?可是我的,呃,一个下人,他说他母亲是住在山上。”或许是自尊心作祟,等采臣子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


    少年声音一凝,低下语调:“自从那次涝灾生了大乱,镇压后出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引临城流人入居乱地,将土民们赶到山上自生自灭,以绝隐患。”


    “那人好幸运啊,有机会逃出来。”少年难掩心中难过:“我初生那时正在剿乱。那段时日最为苦暗,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巧是采将军班师,爹娘给我送入军营为役才保住条命。”


    无怪乎秦氏无论如何也要逃出来。人与人间的差距真的会有这么大吗?推算下来,那时的他还在折纸鸢滚草地,欺负咿呀学语的茯湘子。


    采臣子不敢细思详剖,他好像窥探到一点采昭子自卑到骨子里的源头,再揭开就是血肉模糊了,他不忍心直视采昭子那样的样子,可是以自己的立场没有任何资格站在他的面前,他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足够戏谑,连安慰都会变成扎向他的嘲弄。最好的宽慰是不再见面,二人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采臣子做不到。如果他连在他面前呼吸都会伤到他,如果心中一切的指责都是不要再去亲近他的弟弟。那么,会不会这所有的,他们所说的神乎其神的苦难其实全为子虚乌有,是他们卖惨求怜的手段。


    一定是这样的。


    采臣子突然厌恶起眼前的人,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挑拨离间,真险些着了他的道,其心可诛。他沉下脸摆了摆手:“下一个。”


    少年们就闲在这一方天地,时间久了也兴致缺缺。采臣子坐不住,问采砚能不能去官市逛逛。


    采臣子这几日安分,身边也有亲卫随行,采砚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采砚想的多,怕他们太过张扬,还给找来了六身商旅装扮,就是粗制滥造,一看就知是历经倾家荡产的。


    官市新奇,虽叫为‘茶马互市’,到后来逐渐什么都有了。像蒙古那边的稀奇古怪的首饰,羊奶驼奶,御茶皮革等等。互市比寻常街坊更为豪放,光着膀子吆喝的,为抢客打起来的,甚至明抢货物的走走就能见到,周围人视若无睹,好像这些都是屡见不鲜的。


    他们逛累了,其中一个长在此地的少年提议,不如去吃油奶茶,夷族那边的特色。众人赞诺,可惜衣身褴褛,稍有门头的铺子看他们像来吃白食的小无赖,不听解释一应闭门谢客,他们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破门帘接纳。


    门帘后是窄窄的一串长廊,两侧临墙各贴一溜矮破小桌,没有椅子,只有小几。中间仅留一条窄缝供人梭巡。柜台在紧里头,掌柜跑堂身着奇装异服,不是中原样貌。堂内除了他们也都是异族面孔,采臣子撤来一张小几随意坐下,将钱袋丢到那个少年怀里:“阿牛,你看着叫他们上吧,那些人说的我听不懂。”


    阿牛依言。磕磕绊绊地对跑堂连比带划,不一会,热气腾腾地油奶茶配着一盘茶饼端上来。


    油奶茶咸甜,奶气腥重浓腻,采臣子喝不惯,这么一看茶饼居然不错,大火烤得有些糊了,也把饼中的茶碎与青稞粒烘出麦香。


    阿牛见他喜欢,招呼人过来又添了一盘:“没想到世子也爱这口吃食,这东西挨户茶歇都有,每家滋味不甚相同,但是随意供应,付了占位钱想吃多少都行。”


    采臣子抬头,见各桌无论空闲,皆放了一盘小茶饼听凭取携,心中微觉蹊跷。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动静,有两人落座于后位。一人是虎背熊腰的夷族人,另一个比他低半头,中原形貌。这人仪表平庸,衣冠简朴,混杂行人之中难以辨认。但他经过采臣子身旁时,衣角划过小桌,丝线中的暗金针织隐隐泛光。这东西看起来纯素,低调却极尽奢华,阿牛他们看不出来,是贵族间时兴的料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们也有闲情逸致:大富不显,暗藏玄机,喜欢叫人揣摩臆度。


    荣华内敛,衣锦夜行。这人什么来头?


    采臣子留心去听,却听不懂那人讲的什么。那中原人讲的快,像是官话,但其中还穿插含糊短句,语调跌宕起伏。人声嘈杂,最后也没弄懂说的什么。


    六人吃完茶,优哉游哉往回走,一路上三五步又能见到个茶楼茶铺。


    “你们这的庄家一年几熟?”采臣子一路沉默,回到帐中,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一年一熟都算勉强。”阿牛哭笑不得:“这大风都能刮死人,种上庄家苗还没嵌地就被刮跑了。”


    这里都靠朝廷拨粮救济,有时难免不到位,所以频生是非。


    夷族更偏西北,他们的境况合该更加艰苦,如今这面点小时居然遍地皆是。前些年他们供给的马匹质量堪忧,兴致缺缺,承天帝亲自下旨意官市交易只许朝廷官方以粮换马,本以为以此威胁可以改善现状,结果是每况愈下。


    原来这帮蛮夷早有了新投靠。可又会是谁呢?他们仅毗邻大镜,也只有向大镜俯首称臣的份。


    采臣子将疑虑说予五人,少年们互相撺掇着,决定要查出点门道。他们既是采砚身边的亲卫,又被派来服侍采臣子,自然习得轻功潜行等一身好武艺。五人排好列序,每人一日的暗查走访,听从采臣子调令。


    一日阿牛回来,急急忙忙告诉采臣子,昔日那人说的话虽是官话,可其中掺杂着夷言,且为夷族语调,大多人听着确实不易弄懂。他掏出纸笔涂涂画画,各自翻译一遍,终于能勉勉强强勾勒出大概内容。


    采臣子大惊:“他们这是要买马。”


    这人是私贩子,背着朝廷与夷族交易,再将好马分给下家,然后高抬市价卖给朝廷,从中牟利。


    无怪乎边市风气不行,原来被私人垄断。


    之后的十几天,少年们谨慎中循序渐进,又跟踪得寻厩厂,在山背阴的平原处。摸清楚了他们的旦夕规律,那儿借靠夜色偷渡马匹,白日反倒死静。


    采臣子犯了难,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心底最清楚。可,如果剑走偏锋呢。


    理当将这一切直接告诉采砚,那后果就是自己被勒令归家,甚至挨板子,其他人违抗军令,罪名可大可小,以采砚暴躁的脾气,让他们久驻苦地该算轻的。


    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不能自己反给坑害了。


    徘徊之际,采砚召令已至。采臣子心中鲜有的忐忑,缓步踱往主帐,这次的冒险,他没给任何人留后路。


    采砚风尘仆仆,显然刚刚操练回来。“这天要变了,气色暗黄,风中含沙,明日沙暴将至。我今夜带兵修缮边备,翌日晚间风沙褪去才归,期间你老实本分些,不可出去闲逛。”


    明日会有沙暴,爹不在帐中,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暗示他们应该当机立断。他的心里很快酝酿出整个计划。


    “放心吧,爹。”采臣子面不改色。


    后半夜的天鸦黑一团,黄风在帐外呜呜哀咽,只剩齐排摇曳的火把可见,伴着烧地滋滋响的木头,木屑翻滚上天,火光被蒸腾虚化。一切采臣子已布置好,劲马被迁到栏外,百余亲兵严阵以待,只剩待好时辰了。他算好了时间,那时启程,天蒙蒙亮时正好赶到,那时厩厂的人正值酣睡,借着风沙四面包抄,来他个瓮中捉鳖。


    时机已到,采臣子高举令牌:“诸君听我号令,启程。”


    他振袂上马,艳红的斗篷在风中婆娑,像雀跃的火焰。马儿们在狂风中驰骋,跑在最前方的少年意气风发,神采奕奕,顾盼间不掩锋芒。上夜无光,星汉灿烂自在他的眸中。身姿在狂风中挺拔,炽热坚毅的目光好像能在漫天黄沙中披斩出一条明路。见他这副脱胎换骨的模样,众人心中的担忧愈发消减。


    采砚回到营中,见亲兵少了百多人,心中暗叫不好,径直折回采臣子的帐中,掀开帘子是空无一人。一旁的亲卫期期艾艾:“将军,您不是让世子出兵缉私了?”


    采砚揪起他的领子:“放屁!谁他妈让他出去的。那个畜生去哪了?”


    “世子,世子夜里拿着您的调令,说接到急令被您召去缉私,然后拨了三百精卒随他出征,末将探问何地,世子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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