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正式上课周一舟的感冒都没有彻底好干净。
昨晚没睡好觉半夜起来在地上找着的被子。早晨症状有所加重,上完语文课也不见好,这会趁着课间周一舟又往肚子里灌了点感冒药,希望至少撑到上晚自习。
喝完药脑袋昏昏沉沉的,周一舟在位置上打了个寒颤,喉咙的滚烫蔓延到整张脸上。
还是要请假了。
他绝望地想。
下节数学课,要补上也太困难了吧。
“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他可不会轻易给你批假。”方绍站起来跟在周一舟身后小声的说。
坐着么久同桌两人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周一舟一开始还以为方绍和别人一样,把他当透明人。
“我知道其实你每次都帮我拿了练习册只不过又被他们丢到讲台上去了,对吧。”周一舟避开走廊上到处冲撞的同学。
方绍没回头,嗯了一声。
同桌能做到这样周一舟已经很高兴了,毕竟祸端的源头是班主任。
新上任的老师要保持好一个重点班的师生关系平衡也许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成绩只能算中上,性格也不活泼开朗,父母对老师的话唯命是从。
周一舟很不幸地被摆布成为了保持平衡的那颗螺丝钉。
也许早就有人发现了这种看似平和班级关系的扭曲。可是快高考了,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让可能损害自己前程的事有机会出现。
美好未来的大横幅还在教学楼墙上挂着。
请假条被周一舟塞进兜里,他把自己写好过程的数学订正试卷推到了方绍桌上。
“下雨了,你把我伞拿上吧,教室后面深蓝色那把。”方绍说着没有抬头,落笔写下英语习题的最后一个选项。
“谢谢。”
“明天见。”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周一舟撑开伞,冷汗闷在衣服里,他拉上校服拉链往校门口去。
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雨水裹挟着时间,点点滴滴落到地缝里。
美好的未来。
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周一舟混乱地想着,班主任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在彻底被忽视的那一刻,周一舟明白也许他不应该被称为老师,而是一个深刻懂得人心世侩的社会人士。
爸爸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那种如影随形的伪善目光从学校可以毫无阻隔地延伸到家里再到梦境。
恶心、愤怒、不安,快要把他的日常情绪占满。
妈妈劝告他不要这么敏感和有攻击性。
劳累从心底贯穿全身,周一舟终于学会了平静。
美好的未来。
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撑过去了就好了。
出了校门风大起来,雨水也从天倾盆而下,周一舟缩在伞底,一只手往书包的拉链上摸了摸。
空荡荡的,只有风从指缝穿过。
徐洲往他书包上挂的福牌不见了。
周一舟把书包背到前面,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送给他的东西都保存不好吗?
书本从拉开的口子里掉到出来。
周一舟蹲在地上,安静地拎起湿漉漉的课本。
“喵喵喵。”
回头看,雨里一只黑猫嘴里咬着根红绳,绳子下端系着的木牌沉浸在水坑里。
“躲躲?”周一舟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向小猫走过去。
“怎么淋雨了?”
距离越来越近,躲躲乖巧地蹲在那里,好像等了他很久很久,也许在晴天的时候就开始等了。
凌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一只大手把躲躲抱在怀里,慌乱地安抚着猫咪。
擅闯者浑身湿透了,黑色的衣服贴在他身上看起来很狼狈。
周一舟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了他的脸。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周一舟僵硬地站在伞下无法动弹。
这是一张和徐洲很相像的脸,不过要更加成熟更加憔悴。
“不是喜欢太阳天吗?”擅闯者摸了把脸上的水,亲亲小猫的头,“怎么淋雨。”
半边肩膀传来湿意,周一舟猛然反应过来把伞扶正。
冰凉的水珠随着伞的摆动,滴落在周一舟手指上。
他捡起落在地上福牌,对着孤零零走远的背影想,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雨还在哗哗地下,雨珠聚在窗玻璃上流下水痕。
“天气预报都说是晴天呢,怎么突然就下大雨了。”张度月嘟囔着关好窗户,给补习班老师打去一个电话。
“姐!”张觉接过老师的电话高兴地说。
“没带伞是不是,在教室等一会啊,我来接你。”
“好。”
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顶部,高高的建筑在稠稠的雨幕下变得隐约虚幻。
“好什么好?”店老板一把拦下喝醉的酒的男人。
“让你上了车,你跑了怎么办,吃饭付钱,你付不起就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付。”
男人唾沫横飞,摇摇晃晃地指着停在门口那辆褐色轿车,“我骗你干嘛,我车就在那,钱包也在里边啊!”
“我今天不可能放你走。”老板抓住男人的手臂,把试图跑出店门的酒鬼推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
男人痛骂了几句,迷迷糊糊地歪倒身子昏睡过去。
黑色的幕布被划开一个口子,丝丝缕缕地白光散落在大地上。
雨停了。
——
An徐洲:睡觉了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周一舟关上书回复:没呢。
An徐洲:头还痛不痛。
An舟:不痛。
An徐洲:下楼,送你个东西。
周一舟扬扬嘴角,以为他在开玩笑却还是期待地拉开窗帘往楼下望。
一楼的灯坏了,楼道黑乎乎的,看不清人。他刚想把窗帘拉回去,手机里传来一条消息。
An徐洲:小舟我在路灯下面诶,你看哪呢?(*''へ''*)
周一舟往远处找了一会,徐洲正站在路灯下冲他抛飞吻。
神经。
周一舟飞快地跑下楼去。
“挨呦,别摔花坛里去了。”徐洲伸手把快飞出去的周一舟捞回怀里。
“你怎么不在那里等我。”
“一起跑到楼道口比较有氛围感。”徐洲站直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你同桌让我给你的。”
他俩只手扶住周一舟的肩膀,露出很严肃的表情,“周一舟恭喜你获得一位新朋友!”
“高兴吗?”
周一舟捧住他的脸颊,“高兴!”
“我也好高兴。”
“不舒服就睡觉,笔记我给你补好不好。”
“不要,我上回都看见你的计划表了,哪有空给我补啊。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得自己干。”
月光下周一舟的眼睛很亮,他凑近抱了一下徐洲又松开,后退一步说:“很晚了,回家睡觉,不要担心我的事了。”
徐洲点点头,“我看着你上去。”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准备摸黑上楼的周一舟身上。
周一舟回头,光束落在眼睛里,他伸手挡了一下。
“周一舟?”
重新睁开眼,徐洲的脸近在咫尺。
“停电了。”林喜开了开关,“早点吃完回家休息吧。”
袁佳欣嘴里嚼着蛋糕,“小休你手电筒打偏了,没照着我嘴呢。”
“你吃快点。”
“好好好,我妈这会应该快来接我了。”
“嗯,阿姨来接我回去了。”林喜说。
“你走走走来,你待会不跟我回家试试看呢?”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躲躲趁着开门的间隙钻进来,跳进周一舟怀里。
“还记不记得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啊。”周一舟把没吃完的蛋糕重新包装好,徐洲帮他打着灯。
拿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光亮落在地板上,徐洲把它摆正。
“日历上写的六月三十一号。”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料。
“多了一天。”周一舟抬头收了下眼泪,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心绪平稳。
“送你。”
周一舟蹲在地上把蛋糕端端正正地放进橱柜里。
忍了一会泪意憋不回去,他转过身撞到徐洲的手臂。
徐洲蹲在他面前,把头埋进他脖颈里。
眼泪从颈肩落在手指上。
“徐洲,下雨天要回家的,感冒了怎么办。”
我想你怎么办。
“嗯。”
找不到你怎么办。
“你下次给我打伞好不好。”徐洲一点点往外吐字,身体好痛。
我一个人怎么办。
周一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和老方消失的时候一模一样。
来电了。
强光一点点把房子吞噬,林喜的金鱼跳在了地板上,摆动尾巴垂死挣扎。徐洲用尽全力抓不住周一舟的手。
“阿洲,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蘑菇电影我们还没有看完。”
“周一舟我们还没有看完电影。”
......
“可是周一舟,我想你,我还是很想你。”
“送你。”
A.送送你
B.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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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甜美的梦